“你再看他一眼,再和他说一句话,我都不能答应。”确定池西西的反常就是因为吃醋后,傅川心满意足地往沙发上一靠,揽过她的肩,笑着解释道,“在你没噘嘴之前,我真是没想起来她说过喜欢我……追过我的女孩多着呢,只有你不待见我。”

“没想起来你还给她安排工作?你尽快辞退她,她给你打电话你不许接,来求你你不要心软,一句话也不要听她说,不要背着我另给她找工作,补偿金按规定给,一毛钱都不可以多给她,听清楚了吗?”

傅川捏了下池西西的鼻子:“遵命。”

见池西西仍旧一脸不快,傅川解释道:“我给她安排工作,不是因为我和她有多少交情,而是我欠过她一个人情……我上大学的时候和两个朋友自驾游,在路边的农家乐吃饭,吃完才发现是一黑店,三菜一汤居然敢要两千,我们不给,呼啦啦地出来十几二十口子要打人,我和一个朋友跑了,跑前把对方的几个人打得挺惨,车开出去好一段才发现把另一个朋友落下了。不回去救他不行,回去等于送死,当地的派出所根本不管,我折回去的时候看到罗馥在门外扫地,看着她挺像个好人,就把她叫到一边,才做了两句思想工作,她就爽快地偷偷把我们的人给放了。”

“我看她穿得挺朴素,就给她留了电话地址,说要是老板为难她,就来找我。后来才知道,开黑店的是她养父母。她挺可怜的,亲生爹妈孩子多,就把她卖到养父母家当给残疾人当童养媳,她养父母的残疾儿子病死了,她才能上学,但她养父母对她不怎么好,她一直挺苦的。”

这些池西西都知道,罗馥养父母开农家乐的钱还是从父亲那里讹来的,无论罗馥的身世多么可怜,池西西都同情不起来她。

她不耐烦再听到这个名字,再次告诫过傅川不要搭理罗馥后,便岔开了话题。

傅川有点意外,他本以为心软善良的池西西听到这些会同情罗馥的。

虽然池西西吃醋他挺高兴,但平白无故地让不算宽裕的罗馥丢掉工作,这事他实在做不来,因此傅川特别交待分公司的经理,罗馥离开后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想办法帮帮她。

……

隔日下了雨,天气突然转凉,池西西带来的衣服薄,又懒得动,便一个人留在了酒店房间。

吃过午饭正要睡觉,她接到了一通电话,竟是罗馥打来的。

罗馥刚一出声,她就挂断了电话。

无论是求和还是威胁,和这个人,池西西都无话可说。

然而放下电话,池西西辗转反侧了两个钟头才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却噩梦连连,在梦的结尾,罗馥冷笑着对她说,祝你永远没有弱点。

池西西惊出了一身冷汗。

傅川一向听她的,既然答应了不再搭理罗馥,就一定能做到,而且罗馥倘若和傅川说了当年的事,等于自曝其短,告诉他她过去的不堪。

可万一呢。

如果知道了当年的事儿,傅川会生气吧?

就算他生气,她也有信心可以哄好他,罗馥颠倒是非也没用,她会告诉傅川真相,根本就没人强、暴她,她是小三,不是受害者。

傅川一定不会信罗馥不信自己。

可是,可是如果知道了当年的事儿,傅川一定会很惊讶吧,会惊讶于她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胆小、傻兮兮、简单善良的像小白兔的女孩子。

池西西知道,与其说傅川喜欢的是自己,不如说他爱上的是自己的保护色。

池西西越想越不安,立刻给傅川打了电话过去,他却关机了。

她换上衣服,又给许然打,问清楚他们正在分公司开会,立刻赶了过去。

池西西赶到分公司的时候,已经散会了,傅川却依旧留在会议室里。

许然等在会议室的外头,看到池西西,表情似是有些为难。

一进会议室,发现除了傅川,只有罗馥,池西西反倒不慌了。

她不急不缓地走到傅川身侧,坐了下去。

罗馥只停顿了两秒,便只当池西西不存在,继续同傅川描述自己的“悲惨”。

听到她说改叫“馥”,正是因为爱慕而取了“傅”的谐音,池西西冷笑了一下,却没打断她。

最后还是傅川听不下去,制止了罗馥。

“在你和我说这些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骨气的、正直的人。既然我岳父伤害过你,池西西还毫不愧疚地设计你、让你难堪,你又什么都没做错,一直是受害者,那么昨天为什么还主动献好,企图继续扮演她的好姐姐呢?”

“因为她以为我会忌惮她,陪她一起演,那么她稍稍威胁我一下,说不定我还会劝你给她升职加薪。”替她答完,池西西转向傅川,“她的父母不止擅长开黑店,还擅长带着养女一起玩‘仙人跳’,我爸爸没有强迫过她。对不起,那时候我不确定说出来你会信谁帮谁,又没有勇气直接打一巴掌解恨,所以才会做那种傻事。”

傅川没看池西西,对罗馥说:“在我替我太太打你一巴掌前,你还是赶紧去领补偿金吧。”

罗馥猛地站起来,看了傅川好一会儿,才终于摔门离开。

外头的许然看了傅川和池西西一眼,替两人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谢谢你……”

谢谢你没信她的话。

池西西去拉傅川的手,却被他用力甩开了。

傅川面色冷峻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背对池西西点了一根烟。

静了片刻,池西西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解释。

“对不起,我当时以为我做的事不会影响到你,毕竟表白被拒绝、会难堪的是她,之后我也会让她知道一直和她聊天的不是你,整件事都和你没关系……其实我做完这些之后就后悔了,特别特别后悔,因为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她那样的人,只是难堪一下又能怎么样呢?我那时候太恨她了,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如果不是她,我爸妈根本就不会离婚的,你不知道他们离婚,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

“你做的事儿怎么不会影响到我?”傅川摁灭烟,回过头,自嘲地一笑,“对我的影响大了去了。你不是为了耍她,就不会搭理我,不会心里讨厌着我,还若即若离地吊着我,你要是一开始就不搭理我,我会越陷越深、把脸扔地上让你踩着玩吗?我会被你拒绝了一次又甩了一次,还上赶着想跟你结婚吗?”

“我一开始喜欢你,你愿意见我理我,没立刻让我滚远点,是因为想借我耍罗馥,是因为我对你来说还有点用。后来你愿意当我女朋友,是过年的时候受了后妈的委屈没地方去。这次说什么和好,是因为被姓荣的姓韩的逼到没办法了。你答应我结婚又是因为什么,不会是逆反期还没过,想和你妈作对吧?你光想着你自己,你想过我一次吗?连一次都没有。”

“你要想过我,就该想到,罗馥如果不是脸皮厚,万一受不了刺激造成什么后果,我也一样得自责。你要想过我,就不会因为我对你好就愿意跟我在一起,觉得我对你没那么好了,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围着你转了,不管我受不受得了,马上把我一脚踹开。你让我替你挡荣陆前,也该替我想一想,我得罪荣家韩家会不会有麻烦。结了婚就走,还不愿意办婚礼,你想没想过我怎么和我家人交代?”

池西西很想哭,却拼命地忍住了:“不是的,我那时候拒绝你是害怕你新鲜感一过就不要我了,后来分手也是因为这个,分手我也难过的。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复合的。我就走几个月,你不想分开可以离职陪我去啊。”

“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到惹上荣陆了甩不掉了才来?你想复合申请什么研究生?还没回来,就想着要走,你所谓的复合就是闲着没事干找我叙叙旧。”

池西西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又听到傅川说:“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复杂。池西西,这不怪你,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

池西西最终还是没哭出来。

因为对于傅川和这段感情,她已经努力了,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四年前就算她不提分手,他们也一定走不到最后,因为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她不是他喜欢的那种胆子小的,傻傻的,听话的小兔子。

傅川还在等池西西说话,池西西却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那么多人里,包括她的父母,包括傅川,包括她初中时的老师和同学,就只有梁星没有说过她复杂。

第61章

从分公司到酒店,一路上,池西西脑中一片空白。

梁星接连“喂”了两声, 正蜷在沙发上啜泣的池西西才反应过来, 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给梁星打了通电话。

她平定了一下情绪, 把前因后果讲给梁星听。

梁星听完,骂了罗馥足足十分钟后, 才转而说:“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躲起来自己哭有什么用?你该哭给傅川看啊,一看到你哭他能不心软吗?万一你哭了他也不心软,你就亲他!他要是生气不让你亲,你就强来, 把裤子一脱,强暴他两次, 完了之后再上甜言蜜语,说一万遍‘我爱你’,保证他消气。”

“……”

“就罗馥那种人,那么会添油加醋, 他听了能不生气吗?不过他再生气也不能讲那么过分的话歪曲事实!你先哄好他, 等他高兴了, 再扯着他的耳朵跟他算账,说自己被误解了很伤心,要他交出身上所有的钱补偿你的心灵损失,还得刷爆他的卡!”

她要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就该改名叫池星星了。

可连梁星都这样说,那么傅川生气也是正常的,该道歉的是她。

只要傅川能消气,面子又算什么。

池西西深呼了一口气,给傅川打了通电话。

回忆起傅川最后说“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时的冷硬表情,她莫名地感到紧张。

然而电话却没人听。

池西西去洗手间用冷水洗过脸,翻出几乎没用过的粉底遮盖了一下略微红肿的眼圈,打了辆车,回了分公司。

傅川和许然却早已离开了。

分公司的总经理很热情,池西西再三拒绝,他仍旧执意派车把她送回了酒店。

池西西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傍晚了。她没有胃口,也懒得动,不想吃饭,更无心卸妆洗漱。

抱着腿坐在床上等傅川回来的时候,她打好了腹稿,决心好好同他聊一聊。

一直等到十点过半,门铃才响,池西西心中一跳,下床跑到门边,握住门把时,她顿了两秒才鼓起勇气打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却是许然。

瞥见池西西脸上的肿怔,许然尴尬不已地说:“池小姐,晚上好,我是来替傅总……收拾东西的。”

“池小姐……”

池西西说了句“不好意思”,侧身给许然让了个空,请他进来。

见池西西脸上难看,许然有心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问:“您吃饭了吗。”

池西西笑了笑:“吃过了。”

傅川本就难伺候,眼下情绪这么差,许然更不敢出半点差错。

晚上他和分公司的高层宴请当地政府的领导,却全程没有笑脸,担心他得罪领导影响项目进展,整顿饭分公司的高层都战战兢兢的。

傅川只说要换洗衣服,却没说要哪一件,许然怕拿错了挨骂,干脆连着箱子一起把他所有的衣服都带走了。

傅川在饭局上打翻了分酒器和汤碗,酒和海参粥洒了一身,不止要换衣服,还得洗澡。

想到这个,向来周道的许然笑着问池西西:“池小姐,我能进洗手间吗?要拿点东西。”

“哦,可以,你拿吧。”

许然进了洗手间,将傅川的浴巾、剃须刀之类的一齐拿了出来。

看着许然把这些一样一样地装进傅川的箱子,池西西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许然拉着傅川的箱子同池西西道别的时候,望着他的背影,没由来的,池西西回忆起了父亲当年拖着箱子离开的情形。

池西西接连给傅川打了三通电话,电话通了,却都没有人接听。

她终于又一次变成了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

第二天天一亮,依旧没有等到傅川回电话的池西西逃离一般地拖着箱子离开了酒店,买了张票直奔梁星的城市。

……

傅川应酬完,在吃饭的酒店开了间房,洗过澡换下满是油腻的衣服,坐进了车子。

凌晨时分,司机将车子开到了他和池西西住的酒店外,傅川在车内静了片刻,让司机绕着城随便开,去哪儿都行,别停下。

池西西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他都没接。

他想了很久,问题出在哪儿呢?是不是自己太喜欢她了,她完全没有危机意识,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丝毫不担心刚和好就两地分居感情会不会变淡。

在车内抽掉一整盒烟,天快亮了,傅川才找了个地方睡觉。

临近中午的时候,彻底醒了酒的傅川洗了个澡,换掉了满是烟味的西裤衬衣,清清爽爽地回到了池西西住的酒店。

他要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认真和池西西聊一聊,口气强硬点,得让她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先不走,等过几年他能甩手离开了再陪她去念书,去哪儿读都行,想念到博士也没问题。

孩子可以晚点再说,反正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

家里或许会催,但是有他挡着,不需要理。

她本科是名校,先不念硕士,工作能力强的话,升职也不会有阻碍。

敲门之前,傅川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对自己说,态度一定要坚决,绝不能被她哄一哄就让步。

得告诉她,只有她答应不走,之前的事儿才能翻篇。

可是敲了许久,却无人应门。

傅川以为池西西出去吃午饭了,给住在楼下的许然打了通电话,让他把自己的门卡送过来。

打开门后,转了一圈,发现池西西的箱子和私人物品都不见了,傅川站在房间中央愣了好一会儿。

真的是他活该。

……

池西西在梁星处住了一个星期,调整好了情绪,直到五一三天假结束才回去。

一个星期里,傅川没联系过她,知道他不会接,池西西也就没再打过去。

回去后,池西西第一时间去父母家接回了狗。

带着狗回到老宅,池西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给许然打了通电话。

傅川正开会,做会议记录的是方秘书,看到手机屏幕上池西西的号码,许然隔着玻璃往会议室看了一眼,见傅川正听下属汇报工作,没敢进去请示他,直接按下了接听——他近来的脾气很是不好。

“傅川回来了吗?”

“池小姐,您好。傅总三天前就回来了。现在在开会。”

“他晚上有应酬吗?”

“没有。”

“会什么时候开完?”

“应该快了,半个钟头的样子。”

“好,谢谢你。”

放下电话,池西西开车去了傅川的公司。

继续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分手还是继续总要说清楚,好在老宅里傅川的东西都还在,并没被收拾走,她想象中的最坏的情况并没出现。

池西西到的时候,傅川正在办公室训部门经理。

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池西西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

部门经理蹙着眉刚离开,又一个人进去了,许然想进去替池西西说一下,却被池西西拦住了。

反正她没事做,慢慢等着好了。

后一个人也出来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池西西敲开门,傅川正看资料。

隔了几秒,他的目光才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到来人是池西西,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