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咳咳!快走…”不知是被越来越重的浓烟呛得无法说话,还是被竹席裹得太紧,心急之下更加快窒息,乐正云艰难的推了九洲一把,突然不动了。

赫连九州神色剧变,此刻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埋伏在黑暗中的枪管似乎正等待着他们走出这蔽身的楼梯口——可是,她只想到了用竹席阻挡火焰灼伤,没有想到浓烟也会窒息致命。

突然,她扯下一片衣襟,用力按在受伤的右手上,不出片刻,布条已经被鲜血染透。九洲立刻将血湿的布捂在乐正云的口鼻处。

火势越来越大,九洲咬牙蜷缩在楼梯口,身上的皮肤传来阵阵灼痛。火光中,却突然爆出一声怒吼:“你想被烧死吗?”大力的一把将她拽向清凉的月夜,安式危的眸子似乎也在燃烧,漆黑的瞳子布满雷霆:“这里交给我!你走!”

赫连九州全身疼痛,睫毛也被烫伤了,几乎睁不开眼睛,望一眼怀中无声无息的人,只迟疑片刻,她返身便走!

居民们提着水来灭火了,消防车的声音也由远而近。几道影子悄悄撤向黑暗,却不是撤离——

青都的首领竟现身混乱的现场,立刻,乌黑的枪口瞄准了他的头、胸、背。

小区外,赫连九州急忙将竹席展开,却迎上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如玉皎洁的脸容上,瓷白皮肤与鲜血成了惊艳的对比,清凛双唇也被染红——那不全是她的血!原以为他被浓烟熏得失去了知觉,原来,他咬破了嘴唇来打湿那块血布自救——

九洲胸中牵痛,心疼的帮他去抹唇上的血迹:“你…这是何苦!”

“我不自救,你就要流更多的血。”乐正云低声说:“这样的时刻,我保全自己,就是保全你。”

那鲜血染红的衣袖,烧焦的发丝,露在外面微微发红的皮肤,让他终其一生,也不能忘记——

一个女子为了他,怎样在火焰和鲜血中委曲求全。

“你待在这里。”九洲抹去他脸上的水光,坚定的起身:“我要回去帮安式危。”

火势已被控制,蜷伏的杀机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安式危与几个兄弟抵背而立,四周的狙击手悄然拔出了枪支。

“右边!”

突然,大声的警告让安式危几人拔枪向右。人群发出一阵骚乱。

混乱中,安式危冲到九洲面前,一把将她扑倒在地:“你来干什么?”

“来帮你。”赫连九州毫不客气的回吼道。

“笨蛋!他们要狙杀的人是乐正云!”

九洲猛的僵住。乐正云…望着自己折回冷弹危险中,他眼中却是了然的温暖——除非他早已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他——他不阻止自己折返安式危身边,因为这里才最为安全!

小区外夜色如缎。

一阵乱枪射向地上卷成筒的竹席,瞬间将它扫荡成彻底的破烂。黑衣人收起手枪,冷笑上前踢了竹席一脚,笑容顿时冻住——竹席里面是空的!与此同时后颈一凉,顿时昏倒在地。

乐正云扔掉手中的大石头,正待搜他身上的枪,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声。一股大力将他扑倒——

黑暗中又冲过来几个人影,寂静中弥漫着火药味道,片刻之后几人扭打在一起。

终于,偷袭者被牢牢按在了地上。

安式危捂着鲜血浸透的肩膀站起来,神色并无一点变化:“苍鹰帮除了会在黑暗中放冷枪,还有什么本事?真是一群货真价实的苍蝇!”血污使他看上去分外威严可惧。他挑枪指准其中一个人的太阳穴:“今日你们伤了青都的三个兄弟,还伤了——我的女人。”他寒酷邪美的说出这四个字来,让地上被擒的人眼中终于浮现出恐惧。

“是谁指使了这场狙杀?”安式危将枪抵得更紧些,动作很慢,甚至有一丝柔缓,但恐惧贯穿了苍鹰帮杀手的每一个毛孔。

杀手咬紧牙,没有出声。安式危盛怒中身形微微一晃。

乐正云盯着他流血的肩:“你中弹了,要立刻处理。”

安式危冷冷的睨他一眼,只觉得那血染玉石的俊美分外碍眼:“我之前错疑过你,欠你一个人情,今夜替你受这一弹,就此还上。”

“我不记得你欠我什么,今日,却是我欠你一条命。”乐正云合了合睫:“但,九洲不是你的女人。”

火药刚刚平息,青都的兄弟们愕然注视着两个男人之间再次燃起的无声硝烟。

乐正云清雅如雪莲,安式危鲜艳如蔷薇,此刻的赫连九洲却如一杆被烧焦的竹子,有几分滑稽的站在中间。

星子隐隐钻出云层,眨了眨眼。

九洲闷声对青都的人道:“带你们帮主去治伤。”

医院里。

“痛…”九洲不禁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气,涂药的医生手中却并不留情:“灼伤成这样,不涂药会感染,一会儿还要打消炎药。”

乐正云静静立在一边,九洲一眼瞥见他唇色雪白,几点干涸的血迹格外醒目,立刻抑住了呼痛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说:“其实…也没有那么痛…”

乐正云没有说话,只是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医生涂好药离开了,赫连九洲用缠着纱布的手拉了拉乐正云:“你不高兴?”

乐正云抚摸着她手上雪白的纱布,仿佛在抚摸那最危险的一瞬间——血与火的不离不弃。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排心绪万千的影。

“别这样,我过发誓要尽全力保护你。”九洲不爱他内疚的眼神,心疼的拭他唇角干涸的血迹,突然声音转为严肃:“你是不是猜到了对方的目标是你?”

乐正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还让我——”

乐正云用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唇,那清凉滑腻的触感仿佛温柔的压在人心上,九洲的心跳不禁加快了。

“从他们攻击的第一刀,我就发现他们要狙杀的人是我。”乐正云坦然温柔的望着她:“我知你不会抛下我,才会尽力保全自己。”

九洲的脸庞不禁有些热。曾经的乐正云,是何等清冷卓绝,从不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情感,失忆后的他,却仿佛失去的只是一块冻结心口的冰,渐渐有了形于颜色的温暖、并不避讳的喜怒,有了这样——充满情感的话语。

羞赧的拥住他的颈,九洲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那个小记者喜欢你,我真的不高兴,赌气用席子裹住你——生,我们并肩进退,死,我们同席裹尸。”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九洲感到他的颈微微热了起来。

病房门口,青都严装的男子轻声道:“老大,要不要进…”

安式危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不必了。”

抹去语气中的一丝怅然,他回头厉声嘱咐属下:“一定要调查清楚,苍鹰帮狙杀乐正云的目的!”

二十四、凤凰涅槃

清风撩动窗帘,带进一袭蓝色的清凉。阳光点点落在密密的睫上,为那专注伏案的侧影镀上了一层光辉。

“小…少爷,你的一封律师信。”吴嫂多年的习惯难以转换。

乐正云接过信来,和悦的点头:“谢谢。”

这是一封来自著名的律所和永的首席律师马文哲的亲笔信,约近期择日会晤,却没有提委托人的姓名。

乐正云正待阅读信件的详细内容,室内的安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乐正家老六乐正骋急冲冲地进来了。

乐正骋年龄不过长乐正云三岁,举手投足更性急直率,他一把拉起乐正云:“快跟我走!”

“怎么了?”乐正云不解。

“大嫂和四嫂在医院动起手来,我们谁都劝不住。没有你不行!”

乐正云疑惑的望了他一眼,难道这一年多,他修炼成了劝架高手?太阳穴没来由的轻轻一跳。“谁进医院了?是母亲还是四婶?”

乐正骋奇怪的看着乐正云:“你在说什么?”

“我不记得一些事了。”乐正云并不回避:“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乐正骋顿了一下,跺脚道:“算了!先跟我走!”

医院里,远远的就能听到病房中传来的争吵,喧哗哄闹。一个又尖又脆的女声在喊:“无耻!”

乐正云推开房门。

闵敏蜷缩在床上,被肢体的痛苦磨平了跋扈的骄傲,吸干了艳丽的风韵,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警惕又怨愤的躲避着一道道指责的目光,手边的茶杯碎片是她伤人的证据。老四的夫人阮蔚被几个人拉住,揉着被砸痛的额头,失声叫喊:“无耻!”

“母亲?”乐正云诧异的唤道。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闵敏听着这一声呼唤,如遭雷击般愣住。有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她了?此刻,在漫天的指责、谩骂和轻蔑的冷眼中,那个明明熟悉却又陌生的少年眸中含着温暖的担忧,向她走来——

很早很早以前,一岁的他刚学会走路时,也是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纯澈的琥珀色眸子带着无辜的神情,有些怯怯的拉她的衣角,叫:“母亲。”那时,她心中的冰原也曾融化出小小的一汪湖泊。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厌恶疏远他了——是从第一次发现,他眼中的光彩越来越酷似云雪衣,还是从他父亲凝视着他,久久失神的那一个午后?

是的,她记得那一天明媚的日光,记得乐正端成怅然温柔蹙起的眉心——

夫妻许多年,他何曾对她这样温柔怜惜过?那绝美精致的孩子如同云雪衣留在人间的天使,日日提醒着乐正端成与云雪衣神仙眷侣般的回忆,使她外表光鲜的生活如弃妇般灰暗,鞭笞着她被嫉妒挤满的胸膛。

渐渐的,她用厌恶的眼神看他,用冷言冷语讥讽他,在乐正端成出差时将他关在房中禁足——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叫她“母亲”,而是同乐正宇一样用疏离的目光打量她,淡淡的忽略她——

那时,她的心中不是没有伤口的。

“你的手划伤了。”乐正云掰开闵敏的掌心,帮她把碎瓷拿掉,回头对医生道:“拿些药水和纱布。”

闵敏怔怔的望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对不起,我有很多事不记得了。”乐正云歉然的合了合眸子:“没有人告诉我你在医院,不然我早该来的——”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阮蔚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你们唱的这又是哪一出?”

乐正云站起来,俯视的角度使他清淡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犀利:“病人需要休息,有话可以到外面讲。”

“还用得着到‘外面’吗?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乐正家的丑事,何必遮遮掩掩!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什么丑事?”乐正云语气微微一沉。

阮蔚竟不自觉有些畏惧,收敛了轻薄尖刻的语气,没好气的说:“你父亲呀,为了夺家产,让你扮成女孩这么多年,把我们都骗了。真看不出来,大哥一副温文和蔼的样子,却是这样处心积虑的人,能为一句戏言苦心经营这么多年…”

乐正云打断她:“什么戏言?”

阮蔚酸酸的哼了一声。“老爷子说,这么多儿子里谁能生个孙女儿,就算把家产给他也无妨。”

乐正云把脑中零碎的记忆拼接起来,缓缓但清晰道:“你也说了,那只是一句戏言。爷爷纵横商场数十年,真的会以一句戏言来定接班人?人一旦要做出决定,什么理由都是借口。至于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我来评价,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尺子。”

众人都被哽得说不出话来。乐正云冷淡扫了他们一眼:“如果有人想要家产,大可拿去。但对逝者不敬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现在也请你们先出去。”

阮蔚没想到他如此直接,脸色立刻尴尬。

那美丽的眸子光华蕴敛,与先前似乎不太一样了,不仅仅是因为剪短头发的缘故…之前的他隐忍忧郁,而今却如涅槃的凤,展开了五光十色的美丽羽翼,令人不敢逼视。

名苑咖啡厅。

身着浅灰色职业西装的马文哲大律师彬彬有礼的起身让座:“乐正先生,你好。”

乐正云礼貌的与他握手。

马律师将一叠文件推出来,开门见山的说:“苏长衫先生将他名下的三千亿资产转让给你。”

乐正云诧然问:“恐怕是贵所弄错了。我并不认识这位苏长衫先生。”

“恕我直言,乐正先生。”马律师微笑:“听说你因车祸而有失忆的症状,不知消息是否真实?”

“不错。”乐正云微微蹙眉,试图从大脑中搜寻与“苏长衫”三个字相关的片段,但太阳穴处的一阵疼痛打断了他的努力。

“你没事吧?”马律师关心的问。

乐正云定了定神:“苏先生现在何处?我想见一见他。”

马律师摊摊手:“一个月前苏先生委托了案子之后,再未与我们联络。他只要求我们在六月十二日之后联系你。”

“可有他的行踪线索?”

“他一向行踪不定,或许商务出国一年半载,或许前往冰岛旅行,以苏先生的神通和财力,就算想乘坐神七飞船去月球度假,也有可能。”马律师幽默的耸耸肩。

乐正云却笑不出来。这位神通广大的苏先生,以前与他有过何种交往,又为何要给予他如此巨额的财产转让?

“这里还有苏先生留给你的一封信。”马律师将文件夹中的一封信抽出来给乐正云。

你大概不会接受我的财产,毕竟你我仅有过一面之缘。但也请不要急着拒绝,这笔财产不是留给任何人的,而是留给我生活过八年的这美丽的地方。金融风暴的阵雨已经砸落在这个市场的每一个投资者头上,除了你,我似乎找不到还有任何人能有足够的魄力和耐心,在危险来临时承担起一切。瑞东银行的五百零七亿资金是很关键的一块筹码,请你妥善使用它。

也许我年少时辜负的红颜太多,所以上苍让我远涉重洋认识九洲,却走不进她的心。订婚恐怕也只能让她受到无谓的约束,我宁可她忘记我,也不愿她忘记自己的心。你是懂得爱的人,应该能了解我的话。我自认一生性情清淡,唯独在这一点上无法释怀,爱之不得,亦放不下,也许这就是爱的心魔。

2008年5月17日

这封转让三千亿资产的信写得十分寡淡。只有信尾的一丝眷念,仿若灰烬中的一星残火,让人隐隐惊心:这平淡无奇的笔墨曾经燃烧过、熄灭过怎样冲天的烈火?

乐正云将信慢慢折起。暑热逼仄,他瓷白的额头泛起了水意。

苏长衫洞若观火的先见,很快被事实证明。

资本市场在这个火热的夏天迎来了一轮低谷冰寒,机构投资者举棋不定,进退维谷。受全球次贷风波的影响,国内市场虽然没有完全开放,但蓝筹股板块显现出了明显的颓势。

“股指又下跌了三百点!”

“市场转熊了…”

街头巷尾,人们对投资的信心极大萎缩,连主妇的菜篮子里都传来被套牢的哀叹声。

乐正氏别墅里,乐正宇翻看着报纸,一言不发。乐正云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灰心和厌倦。兄弟相处二十年,没有一个动作神情能逃过天然的默契。

“哥,怎么了?”

“乐正氏的投资受困,报纸对我们的负面言论似乎没有兴尽的一天,即便是在我们已经准备淡出的时候——”乐正宇弯弯的双目没有了笑意:“父亲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不过是身前身后的骂名。你我苦苦支撑家业,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一场残局、一地的诽谤。”他轻声叹息:“如今,我别无所求。”

乐正云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哥,我不记得很多事了,无法了解你的痛苦,无法——为你分担些什么。对不起。”

“傻瓜。”乐正宇怜爱的拍拍他:“人的心也许真的很小,只能容得下那么几个人。而天下事自有天下人来承担,我只愿远遁纷争求得宁静。”

乐正云目光放柔,是什么样的打击,让温文尔雅的兄长如此灰心?——又或者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从来就没有一致过?

琥珀色的眸子敛起一丝微笑,水般从容且充满安抚人心的宁定:“无论问题多么棘手,我都不愿回避。”

乐正宇茫然望着有些不熟悉的乐正云。失去记忆的他比以前更为耀眼,在他淡定的外表下,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光华,之前被隐忍在他的沉默里,此刻却淋漓尽致的呈现在那眩目的微笑里。

这时,吴嫂进来了客厅:“四太太来了。”

阮蔚一身珠光,满眼含笑:“云,你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平安就好。”

“劳四婶费心了。”乐正云淡淡颔首,起身让座。

吴嫂奉上茶来,阮蔚优雅的接过,涂着金色指甲油的小指翘起,缭缭雾气和她的笑容一样含有深意:“我这次来,有事同你们商量。”

“我已准备辞去董事长职务,只等你们商量出结果,进行交接。”乐正宇的视线从报纸上抬起,瞟了阮蔚一眼。

“这是哪里的话!”阮蔚却惊讶的轻呼,仿佛有说不出的真诚:“你们兄弟将乐正氏从危机中拯救出来,又有了今天的气象。别人看不到,我这个四婶还看不到吗?如果有人说你们的不是,觊觎乐正氏的家业,我阮蔚第一个不答应!”

乐正宇诧异地将头从报纸中抬起来。

“云,你说呢?”阮蔚将眼神投向敛眉不语的乐正云。

“家业于我们是一项任务,完成与否,只看心情。”乐正云十指交握在一起,优雅的将身体后倾,闲适的靠在沙发上。

阮蔚瞪着乐正云,仿佛不认识一般。旋即修饰精良的面容浮出尴尬,只得低头啜了一口茶。

良久,阮蔚试探着开口,似乎在斟酌自己的措辞:“云,听说你现在有了瑞东、华丰、中铭三家公司的股权?”

“你从何得知?”乐正云眉心微微一跳。

“业内传的…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假的。”乐正云毫不犹豫的说。

阮蔚面上浮现出一抹失望,神情有些复杂的将信将疑,还待开口,乐正云竟微微一侧首:“四婶不妨请阮委员做些疏通,趁市场低落时期购入被一致看好的瑞东股份,再卖掉一部分乐正氏的股权作为周转,到时乐正氏股价下跌再惨不忍睹,也与你全无关系,倒是你手中认购的瑞东新股,潜力无限。”

阮蔚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仿佛一张被胶水粘牢的人皮面具被生生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