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酒陪笑这话倒是不假,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周公子也要来指责我这些话了,一开始不就是你逼着我去陪酒陪笑的吗?我没有你那样的人脉关系,我想要得到一点东西,在这个社会也只有这些办法了,至少我不偷不抢,不拐着弯设圈套去伤害人,比起某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好多了。”

她含沙射影,他脸色铁青,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徐起霏,看来你还是没放下,努力为他,堕落也为他,值得吗?”

“堕落?”她冷笑一声,“如果你认为是堕落,那就算是堕落吧,只是——与你何干?”

他被问了个结结实实,她手指轻轻抚一抚眉角,釉彩般闪亮的红唇弯起来,浅笑:

“或者你新近又发现了我还有什么可供利用的好处,再要故技重施一回?周公子,你是大人物,我不敢得罪你,你要怎样就说一声吧——又去丁磊面前演戏?帮你们周氏陪客户?还是其它什么觉得我好用的地方——只要你开口一句话,实在不用常常找我这样麻烦。”

“原来你认为这就是我的目的。”他突然也是一笑,似反问,也似自嘲,她歪一歪头,看他:

“难道不是?”

他没有答话,她的手机这时响起来,她接通,脸上神色立刻山河变幻,那笑媚入骨髓,声音嗲得简直是春风化雨:

“是,我已经弄好了,一直等你呢,什么时候走?好,我马上过去,你等着我啊…知道知道,我知道这一次功劳在你,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呢…”

她边说边走,与他擦肩而过,他站立不动,未曾回过身去。

史进聪直接载她奔赴饭局,他引荐的那人姓谢,五十来岁,干精瘦猴,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有几分冷冰冰的样子,也很拿得起架子,任史进聪把徐小姐夸了个天花乱坠也只淡淡一笑:

“单看这一两幕戏嘛,是还不错的,只不过还是新人呐,有哪部戏敢这样随随便便启用新人?这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自然知道此事不容易,也不反复唠叨,只是殷勤布菜敬酒,谦虚讨教,高帽子一堆一堆地送过去,再不经意提到绝不会忘记提携之恩云云,好话说尽功夫做足,却也总不见那冰山似的脸上笑一笑,甚至看也不多往她这边看,完全是不为所动的样子,这一顿饭吃下来,只教她心沉到底。

史进聪也面有忧色,说这姓谢的是关键人物,如果他不点头,这事恐怕难办,她只软声央他再想想办法,而他想法将她塞进比赛,再邀出这样的人物也已经是套足了关系,此刻抓耳挠腮,哪里还想得出什么良策。

她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只得另作考虑,她出来只请了半天假,下午回组才知道自己参加比赛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自然又是戴琦那边传的消息出来,有不少同她熟识的人都过来关心结果,纷纷说她肯定能够过关斩将的,只有人群后的女主角戴小姐将那讥诮的眼风斜过来,隐隐含着笑意。

下午她们有一场要搭的戏,对戏时她的台词屡屡被戴琦打断,她漫不经心地笑:

“徐小姐,拜托你专业一点好不好,你这念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如果只有这样的水平,托关系演演配角还是勉强可以,但是枉自逞强喧宾夺主,恐怕就有些不自量力了吧。”

徐小姐表情漠然并不答话,她继续笑,满脸和煦的,笑声只有她二人听得见:

“我知道徐小姐今天表现得不错,只是下午我的经纪人已经和《烟花》那边联系过了,人家诚心诚意邀请了我那么久,我再不给个准确话儿似乎就说不过去了。”

她顿一顿,看着面前女子的僵硬脸色,那笑容越发飞扬起来:

“大家都这样看好你的,可是说不定明天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看走了眼,搬不上台面的始终搬不上台面,费尽心机也枉然!”

戴琦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或许原本她并不是多中意这个女主角位置的,可是徐小姐来争,一切便有了新的意义,她自然不会给这个眼中钉一星半点的机会,到时候看着八卦报纸上“配角踢走主角,坐正女一号”这样的消息独自饮恨。

徐小姐自然清楚戴琦将事情传开是要给她难堪,她忍得下这口气,她还要争取最后的一分赢面,她将手机上所有能拨的号码都拨了出去,可到底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哪里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能耐?

电话号码数次在周正泽的大名上跳过,她都会愣一愣,停住,不由自主想到他这几次不同寻常的样子,那向来冷淡的眼眸中隐隐跳动的另一种东西,在这个圈子混久了,女人的直觉只会更敏锐,只是再敏锐的直觉,恐怕也不能轻易在周正泽这种人身上下定论。

他那种人,商场上磨砺得深藏不露,即使偶尔露出零星一点让你信以为真,结果却是人家在发挥媲美奥斯卡影帝的演技,将你傻傻套进去,步步逼到死地,她已经被这剧毒的竹叶青咬过一口,再去铤而走险怕是骨头也会被他啃得不剩。

她自然没那个胆子。

她想破头皮一无所获,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在她终将绝望的时候却有意想不到的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那位她已经完全放弃的谢先生。

还是那样冷淡淡的口吻,也不寒暄,直接告诉她戴琦已经同意接这部戏,只是现在高层还在讨论,比赛的舆论势头已经造了出去,是不是在参赛选手里选出最优秀的那个才不会惹出非议?

她简直欣喜若狂,那边听出她的激动,淡淡问一句:

“徐小姐,晚上有空吗,或许我们应该再单独聊聊这部戏?”

挣扎

谢先生不期而至的这个电话只让她惊喜莫名,简直是走投无路下陡然见到了又一村的柳暗花明,然而短暂的激动平复之后她也立刻清醒过来,想起他的邀约——晚上,摈弃闲杂人等的孤男寡女,单独聊聊——在这个复杂难言的圈子里,这几乎已经是人人都懂的明示了。

接过那个电话后她一直心不在焉,下午对台词也屡屡出错,自然又教女主角嘲讽赚够,这样魂不守舍一直拖到晚上收工,作决定的时刻终于来临。

这是对秋季来说异常阴冷的一天,陡降的寒流似乎将世间万物都扑打得孤冷起来,银杏的叶早落光了,便是常青树的绿也格外苍老颓败,一两个鸟在灰蒙低沉的天上绝望地扑腾翅膀,也纷纷跌入冷漠的都市霓虹中去了。

她在人去楼空的摄影棚里化妆,明明是艳丽且妖媚的颜色,一笔一画涂到脸上居然生出了几分肃杀,仿佛玫瑰上铺着的一层冷霜似的,她咬咬牙,生生将那清冷扭转,对着小镜作出一个妩媚的眼梢来,然而那魅惑还未展开到极致,她的手一软,小镜子却啪地扣在了梳妆台上。

她挺着背直直坐在那里,不知哪里有风灌进来,呜呜如泣,吹得她衣角浮动,发丝凌乱。

等她打车赶到约定的酒店时天已经全黑了,零星几颗雨打下来更见萧瑟,可是金碧辉煌的饭店里却是春意暖阳,无数的光晕交相辉映,氤氲出海市蜃楼一般的童话景色。谢先生早已经定好了喝茶的包间,她略微迟到了几分钟,他倒也不见气恼,见她笑容满面地推门进来只将手中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淡淡笑道:

“来了。”

那神态倒是笃定她不会不来的老练从容。

她一边解释一边赔罪,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他问了她喝什么,转头吩咐上茶,然后靠在椅背上又开始抽烟,在飘渺的烟气后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那样的目光只让她觉得是在看砧板上待宰的一块生肉,她轻轻咳嗽一声引出话题,先是几句刻意戴高帽子的寒暄,然后慢慢将话题转道了《烟花易冷》上去,谢先生的样子并不比上一次热络多少,他居高临下的口吻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

“徐小姐,你清楚的,本来这女主角的位置就是留给戴琦的,只因她一味拿乔才会搞这么个比赛出来,她现在回心转意,有些高层还是执意选她,可是都被我挡了下来,一来我是觉得比赛既然搞出来就应该给参赛者一个说法,另外一层,我是觉得这个比赛里有些人确实比戴琦还适合这个角色。”

她听出意思来,连忙举着茶杯以茶代酒去敬他,直赞他有眼光能服众,他只端着茶杯轻抿一口,脸上还是那一点高深的笑,缓缓说道:

“现在想进娱乐圈的女孩子满大街都是,同样的花容月貌好资质,除了少数那么几个站到了金字塔的最顶端,绝大多数人都沉下去再也浮不起来了,不是她们没有遇到机会,而是机会来了,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抓得住。”他顿一顿,眼光瞟到她身上,笑意朦胧,“小徐啊,你很聪明,在这个圈子里打滚,没有这一点聪明是不行的。只是…你那样的小打小闹始终都上不了台面,没有人在后面捧你,没有一个精英的团队帮你做策划,让你热闹那一阵,马上又会销声匿迹,不会再有人记得你,我想,这肯定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当然不是!”她笑吟吟地为他续水,“所以要靠谢老板的提拔啊,如果我徐起霏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定然不会忘记您的栽培!”

他看她一眼,口中吐出长长的一个烟圈,脸上表情意味深长:

“不忘我的栽培,那你是怎么个不忘法呢?”

她自然明白他的暗示,却只是慢慢收敛了眉目,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谢老板今天找我来,想必是认同我还有些可取之处,如果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加倍努力,总有一天会成为你的摇钱树。”

他持烟不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嘴角还是有一点笑,却神色复杂,她长长的指甲紧紧扣住青花瓷杯,竭力镇定说道:

“片酬我可以少拿,如果谢先生的影视公司愿意和我签约,佣金我也可以抽到最少,我不怕吃苦,只要是公司的要求我都会尽量配合,我——”

一声嗤笑打断她有些情急的自荐:

“徐小姐,你到底是不懂装懂呢还是存心和我开玩笑?”

他掸掸烟灰,烟圈吐得愈加好看,一双细长眼睛在烟雾之后光芒闪烁:

“我们要请的不是打杂的小妹,而是电视剧的女主角、未来的大明星。现在这个年代,没有名气背景好运怎么才能落到自己头上,徐小姐,我想,你肯定比我更懂。”

这位谢先生从见面伊始给她的感觉就是高傲冷淡,便是周遭站着光芒四射的女人也绝不会放入眼中一般,更遑论让她给迷住一星半点儿,所以她怎样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刻——他仍旧板着脸高高在上地训着话,一只手若无其事地举着烟,另一只手却越过垂下的厚重桌布,径直摸上了她的腿。

她只穿了薄薄的丝袜,那干枯的手的触感几乎就炸裂在每一根神经的末梢,明明是暖气十足的房间里,可是那手仍旧浸得惊人,仿佛缠绕的蛇似的,贪恋在她温暖的肌肤上游移,游移的,还有耳畔那仿佛罂粟般蛊惑人心的话:

“小徐啊,你的条件真的很不错,白白浪费掉了实在可惜,《烟花易冷》的女主角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放心,我不哄你,这个位置一定留给你,戴琪不要想和你争!我也不会少给你的片酬、更不会剥削你的佣金,我把金山银山堆给你也不嫌多,我要把你捧起来,捧你到中国第一,捧你进好莱坞,我说到做到,说到做到!”

她微微咬牙,全身僵硬,脸已经涨得绯红,是的,她知道会有这样一刻,从她放弃丁磊,铁了心要闯这个圈子时就知道一定会有这样一刻,这个圈子红起来的那些女人,镜头前都是高贵大方端庄优雅,可是镁光灯照不到的地方,谁没有这些屈辱的过去呢?他们要,她们要成功,两厢情愿的交易而已,她不再为谁执着,只有那一个成功的信念而已,她想,咬咬牙,没什么大不了,一切终会过去的,就如同曾经那些撕心裂肺的痛一样,都会过去的。只是,此刻,当那冰冷的蛇一般的手在她的腿上游移,渐渐向上,那个人已经坐到了她身侧,和着茶沫苦气的呼吸声已经吹到了她的耳畔:

“我们上楼去,房间我已经定好了。”

她咬牙咬牙,已经银牙咬碎,可还是过不去,她终于知道原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蓦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了他:

“对不起谢先生,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

她的力气极大,将面前的茶杯都带着甩了出去,跌落在地毯上,茶水扑了一地,沉闷的一声响。

他掸掸身上溅到的茶水,镜片后的眼光冷冽:

“徐小姐,你耍我?”

得罪

她慌忙间大力推开他,带倒了桌上茶杯,谢先生掸掸身上溅到的茶水,镜片后的眼光冷冽:

“徐小姐,你耍我?”

她不敢看他的阴霾脸色,只低头道歉:

“实在对不起谢先生,我真的有事,现在必须要走了。”

她站起来去取外套,他在后面冷笑:

“这个女主角你真不想演了?你一辈子都只想混些不入流的角色吗?你今天得罪了我,难道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安心吗?”

她只若未闻,将外套披肩和手袋提在手中,他这一次却笑出声来:

“徐起霏,你和我装什么装,你是什么货色难道我还没打听出来吗?远的我们不说,就说你现在演的这部《惊鸿》,谁不知道你是怎么才弄到手的?周正泽不过给你派了一个女二号你就心甘情愿跟他睡了好几个月,我现在给你一个女一号当当,换你一晚上你也开始给我摆谱了是不是?”

“对不起,”她不敢同他争辩,最后向他埋头致歉后转身便要走,他一直懒懒坐在那里的,这时却突然站起来攥住她的手臂:

“你既然求到我头上,既然敢来赴这个约,就应该知道游戏规则,现在才来说后悔,你当我谢某人是什么人,让你个戏子在我面前甩脸走人,还没有哪个女人有这么张狂!”

他之前高人一等的架子拿得十足十,上流社会衣冠楚楚的派头也很有几分,谁料想陡然翻脸,脸上的每一根皱纹竟然都是狰狞,那一对细长眼睛中的铮铮亮光钩子般剜到她身上来,竟带着几分地痞流氓才有的狠戾,她惊呼起来:

“你干什么,放手,我喊人了!”

“装什么三贞九烈,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样子做得一本正经,其实不过想狮子大开口罢了,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出来,不要给我来欲擒故纵那一套!”他死死攥住她,另一只手揽到她腰上来,那一双枯皮老手竟然爆发出钢筋铁钳般的力量,挣扎之下她的手袋外套全部甩开了,身上的那块披肩也已经委顿落地,露出贴身晚装包裹的玲珑身段,他眼中精光更盛,那样子直想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她真怕他用强,惊慌失措下手上使力一挖,已经在他的脸上拉出几道血痕来!

趁他吃痛她奋力挣脱出来,拉开门不管不顾冲了出去,耳中只听他最后一句冷厉声音:

“好,徐起霏,咱们走着瞧!”

他没有追上来,他到底要面子,不敢在这公众场合惹出风波,她却仍旧一步也不敢停,三步并作两步直往灯光璀璨的大厅走,这时候这高级酒店大厅里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往来仍旧很多,她埋头匆匆在他们身边走过,耳中却陡然听到一句熟悉的笑语,不自禁抬头,果然在一群人中看到了周正泽。

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的,正和身旁的一两个人边走边谈,他们那一行大概有十一二个人,正往楼上的宴会厅走,应该恰好在这里又有什么应酬,那一群人个个衣饰华贵派头十足,可是在这样一群人里,他侃侃而谈淡淡而笑,仍旧风范十足光彩夺目,那是真正的身家和涵养才能孕育出来的不自觉的底气,那真正才是属于这璀璨光影里的不败王者,而她,无论如何包裹伪装,仍旧和这里格格不入,仍旧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他们并不是迎头撞上,中间还隔开了颇远的一段距离,他仿佛往这边瞟了一眼,又仿佛没有,不过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丝毫没有异样,应该没有发现旁边狼狈不堪落荒而逃的她,就是发现了,似乎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不知怎的她竟似松了一口气,脚下加紧几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酒店。

她冲出来才记起惊惶之下大衣披肩和手袋全部落在那茶室里了,在那暖气四溢的大厅还不觉得,一走出来冷气肆虐,她只穿了单薄的晚装,陡然便打了个激灵。

其实她一直在抖,不过教十指在双臂上互相掐住才稍稍抑制了些,可是此刻寒气袭来,似乎她再用多大的力也掐不住那颤抖一般,她在背风处立了片刻,想起有个同事就住在附近,想打电话给她的,却记起手机还在手袋里,一并落在那茶室了,所幸这里走过去不过三四站路,她吸一口气,在寒气中缩成了一只弯背鸵鸟,逆风前行。

路灯朦胧,这样的鬼天气,行人只零星几个,车灯倒明亮,呼啸着来去,仍旧是明晃晃的一条车河。景观的树木教冷风吹得一浪一浪弯下去,又一浪一浪瑟瑟长起来,她的腰也弯下去,却瑟瑟也直不起一点来。这样佝偻着走了快一站路,有车停在了路边,颇陈旧的一辆面包车,她往那边扫了一眼,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眼之间,那面包车门陡然拉开,两个人彪形大汉已经旋风般跳下来冲到了她身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两人强按进了车里,车门咚的一声拉上,引擎哄哄怪叫着,车已经冲了出去,外面的寒风远了,可是她更像掉进了冰窟窿无谓挣扎的小兽,连背上那一层汗似乎都要结成冰渣子了。

劫持她的有三个人,一个人开车,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就坐在她身边,她的手一上车就被拧到身后捆了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悬在她的脸庞上,拿刀的人笑嘻嘻看着她,笑嘻嘻欣赏着她的惊慌恐惧,她已经知道她今晚上得罪了惹不起的人,那个姓谢的应该有黑道背景,可是她居然在这样的场景中也镇定下来,声音中有着外强中干的冷静:

“你们想干什么,我已经给我朋友打过电话了,如果我半个小时没有到她家,她会报警的。”

“警察管什么,我们又不拐卖人口,不过请徐小姐玩一玩,明天就让你回去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拿刀的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徐小姐不是想演电影吗,老板成全你,就让你去演电影,演主角——A片女主角!”

“你告诉他不要乱来,如果我报警,姓谢的一定会吃上官司的。”

“报警?你随便,只要你想你的带子传遍整个网络,或者你这漂亮小脸溅上一点硫酸,谢老板说了,到时候保证徐小姐比兽兽什么的还要红!”

她想她的指甲应该已经掐进了血肉里,可是也不觉得痛,只是颤抖,仿佛心都要从腔子里抖出来,就连她死死绷住的冷静声音也跟着抖,她终于软下来:

“放了我,求你们,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几位大哥,求求你们!”

这两人只是大笑,倒是那开车的人似乎心善一点,转了半个头过来说道:

“你也是,怎么就得罪了谢老板!你想红顺着他不就好了,这娱乐圈哪个女明星不是踩着潜规则过来的,不是和这个赞助商就是和那个投资方,人家潜你还是看得起你,有多少人求上门去他都不会看一眼,你弄成这样真是自找罪受!”

拿刀那人又猥亵笑起来:

“她这样也是有前辈的,香港那个刘什么玲,当年被拍了裸、照,后面不是一样大红大紫吗,所以徐小姐你也别怕,像你这样的三线小演员,说不定还真是个大好的机会呢,哈哈哈…”

他笑得恶心,那手上的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她绝望到极致,有无数次想要撞上那雪亮刀尖的冲动,或许某一次她真的要那样做了,那司机却突然说道:

“老三,不对,后面有辆车在跟我们——他好像要超车!”

他话音刚落,物体急速移动带起的旋风似乎都扑进了车窗里面,然后尖利的一声响,前面陡然亮起雪白车灯,已经有车急速超前,一个漂亮转弯挡在了前面。

“救命——”她尖声求救,却立刻被黑胶贴住了嘴,她努力在刺目的车灯下辨识前方情景,似乎有个高而笔挺的影子开门下来,如果是数个月前,她一定毫不犹豫认定那个人肯定是丁磊,可是此刻,这个为了她的安危追随而来的影子,会是…刚刚那个人吗?

俗气的英雄救美[VIP]

后面的车呼啸而来,一个打横急刹,生生拦住了面包车的去路,她努力在刺目车灯下辨识前方情景,一个高而笔挺的影子开门下车,直直朝他们走来,等他走近一点,终于让她在光影中辨出那个熟悉的轮廓时,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陡然冲上心头。

她的复杂心情也只有那么一瞬罢了,立刻,她身侧的两个彪形大汉相顾一望,不约而同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局面顿时混乱起来,他们大声呵斥着什么,那个人的声音也毫不退缩,似乎要他们放人,也在不断叫她的名字,她呜呜应答不出,只死死捏住了手心一把的汗!

这样的场景在电影中常常能看到,无一避免都是那样的轨迹——混乱、暴力、血腥,可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那个人是谁,他样样都算计精明的,怎么会把自己置于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之中?他既然敢来,必定有他的关系手腕,必定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局面怎样也会在他的控制之内的…她不断强化这个信念,然而情况却在陡然间急转直下!

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那边的喧嚣之声猛然激烈,几个人的影子在刹那间歪曲扭打到一起,挡住了对面雪亮的灯光,在面包车的挡风玻璃上投下乱舞的影子,仿佛铺天盖地的黑云一般隆隆翻滚着,只让她的心脏骤然紧缩。

暴怒的短喝声中人影纷乱,她根本看不清谁是谁,更看不清周正泽有没有吃亏,可是想来他也是吃亏吃定了的,开车的司机看到那边动起手来,操起旁边的一把扳手杀气腾腾也跳下了车去,她慌忙间以身体之重压住了喇叭,刺耳的声音陡然穿破黑暗,仿佛应和这声求救之鸣一般,寒风中突然有警笛声破空而来。

应该是他在路上便报了警,鸣笛呼啸的警车来得极快,那几个人坏事做尽的,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警笛长鸣之声,惊慌失措下弃车而逃,转瞬间便只剩孤零零站在车灯下的那个影子,他似乎有些脚步漂浮,可是还撑着往前走了两步,喊了一声:

“徐起霏!”

她陡然觉得眼睛酸涩,然而还来不及回应那警车却已经冲到了面前,然后便是新一轮的混乱,救人的、抓人的、搜车的、作笔录的,乱成一团,她教录口供的警员缠住,不厌其烦问她姓名住址原因经过,她倒不是担心这些事传出去又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只是实在没有心思作笔录,眼光只追随着人群中那个影子,一个警员给他的伤口作处理,他正在和带队的头头说话,片刻后又打了个电话,那警察队长也接过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态度立刻恭敬许多,不多时便走到她身边来,让那笔录的警察不用记了,然后询问她的住址,说是让警车护送她回去。她不禁感慨有钱人真是牛X得多,这种事情一个电话也可以跳过所有的既定程序直接走人。她往他那边看一看,对队长摇一摇头,手指坚定指过去:

“不用了,我和他一起走。”

她执意上车,他不拦,却也不说话,只沉默着发动车子,她这才能仔细看一看他到底伤得如何了,眼角有青紫,头上一条伤口,看不清多长多深,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可还是有些血糊糊的吓人,她稳住心头的惊慌,率先开口说话:

“去医院吧。”

他一心开车,气氛有些凝重,她眼光往他那边瞟了一瞟,再次开口:

“人家那些逞英雄的都是会跆拳道空手道的高手,你什么也不是,不会等警察先来吗?”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警察再来晚一点点,他还能不能这样坐在她身旁开车!

他还是不回答,良久后才看她一眼,嘴唇动了一动,说出一句话,却完全是另一件事:

“你…还是退出演艺圈吧。”

她怔了一怔,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刻说出这样一句话出来,思忖片刻过后轻声道:

“谢谢你今天救我,可是这种事又不是儿戏,哪能说说就做的?”

“那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你还想碰到几次?”他的声音陡然提高,眉眼间似乎泊上了一层怒气,这是第一次,谈的不是江以夏,可是他却现出这样的表情,“姓谢的那种人在娱乐圈里数都数不清,你躲得了他,躲不了其他人,难道你真想这样任人宰割?”

今天晚上的经历的确是让人挥之不去的噩梦,只要一想到她现在还是止不住的寒颤,但是,到底是这个圈子乱了套,还是她跟不上节奏?她轻轻揽住胳膊,脸上有一点笑:

“不是任人宰割,只是相互交换,各取所需而已,我知道这是人人都要经历的潜规则,只是不习惯,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乌龙。我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也许、也许总会有适应的一天吧,你不是说过吗,我这样的人会很适合这个圈子的。”

“我收回这句话行不行?”他倒似真怒了,手指仿佛要将那方向盘掐落下来,眼睛也圆鼓鼓地朝她瞪起,配着那青青紫紫的“眼妆”竟然还有几分喜剧效果,可是这一刻她笑不出来,愣愣看了他片刻,突然也问出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问得认真:

“周正泽,你为什么会来?”

他一愣,倒被问住了。

是,他为什么会来,明明已经被她的自甘堕落气到不行,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再不管她的,可是不过偶然的一个碰面,远远的一两眼,她的恐慌失措便让他丢下那一大桌子的重要客人尾随而来,开车跟在她身后,目睹她被劫持,明明已经打电话报警了,明明那样跟着就可以了,可是实在无法想象她在车上会发生什么事,来不及再盘算什么、来不及再计量什么,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