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笙未有回答,只是轻轻晃了晃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掌,温柔地示意他,别再去回忆那些凄楚的过去。

紧扣着她微凉的指尖,萧承轩缓缓道:“我那时还天真的以为,母妃不过是失足落水的。直到后来——我在她一直不愿松开的掌心里,发现了那枚鸾凰佩。

那枚鸾凰佩,乃是我父皇赐予孝恭皇后的,天下仅其一枚。孝恭皇后贴身佩戴,又怎会落入我母亲之手,唯一的解释早已了然。

我不甘母妃冤死,冒着那年漫天漫地的大雪,径直去銮极殿向我父皇告状。结果呢,他让我跪在雪地里,整整五个时辰。到后来,终于见着他,他却只是轻松的敷衍我到:人都死了还去追究些什么。

人道帝王无情,只叹…我悔悟的太晚。”

碧笙几乎可以想象,红墙金砖极尽繁华,琉璃瓦砾白银点缀。雍容的皇城之中,年弱的小皇子,孤苦无依地跪在銮极殿的长廊之上,任风雪呼啸,染了他一身冰霜。同时寒彻的,还有一颗曾是温暖的心房。

陡然间,心,疼到颤抖无力。

藏青的斗篷蓦然翩飞,在空中划起一阵优美的弧度。她抽手反抱住他,面颊贴于他冰冷的脊背上,指尖紧锢住他硬挺的身躯,试图不让彻骨的回忆侵蚀他不复温暖的心房。

“别再去想了…”

萧承轩回首,温热的掌心,覆上碧笙面颊,将他轻柔地拢入怀间:“我幼年失母,虽是孤苦,但也算是一方历练。况且那些回忆再苦痛,亦不过是过眼烟云。”

他望向碧笙,眼底皆是难以掩饰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水来:“后来遇上了你,方才懂得,何为温暖,何为幸运。”

“怕是此生——再难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小轩轩好帅!!

读者们快来扑倒他。。。

第十九章 荀阳释恨(五)

聆风阁中一室幽暗,鎏金青丈炉中,余烟袅袅。

主座上的萧承轩面色阴郁,认真地把玩着掌心的玄铁钢珠,雄浑的撞击声在殿阁内作响。廊柱阴影下,一左一右各伫立着的两个人,面容模糊,但隐约中可见铁骨铮铮。

自阴翳下,梁玉恒缓缓走出,在离主座约莫十丈处,轰然跪下:“属下失职,恳请殿下责罚。”

“哦?何事失职?”钢珠幽转,萧承轩问的漫不经心:“莫不是萧承锦又干了什么蠢事?”

“回殿下,陵阳…陵阳已陷。”宏壮的嗓声微颤。

萧承轩笑了笑,容颜深邃中看不出喜怒:“此乃好事?何须责罚。”

“殿下所言,属下惶恐。”

“呵,萧誉给了他绝佳的机会笼络民心,他却反而急功近利,妄图击败月厥。如今适得其反,岂不妙哉。”

北帝萧誉本是想让萧承锦借着太子亲征的名义,一展仁心笼络百姓。可惜,萧承锦不识大局,放弃保守御敌战术。向月厥大逞威风,先是失了汉岭,如今又陷了陵阳。而他萧承轩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殿下英明,只是属下不懂,那您…当日为何还要我们助他一臂之力呢?”梁玉恒犹豫出口,余光试探着萧承轩的表情。

“若不助他,怎能显得他确实昏聩无能。”萧承轩眼角微翘,弯起轻笑,补充道:“从未战败过的玄军,在他手上得了第一次失利。如此,甚好。”

“只是眼下陵阳已陷,不日…怕是融阳难保。”融阳城乃是北国的粮仓要道,若是他日失陷,只怕危及众生。梁玉恒心急的话语脱口而出:“属下恳请殿下,出兵融阳!”

“梁将军切莫心急,且回府好好休养生息。”

“属下斗胆,敢问殿下此乃何意?”

“梁将军放心,不出三日,必有圣旨莅临。”

萧承轩笑的轻蔑,梁玉恒看不懂,摸不透。眼见主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只得放下了一颗高悬着的心,应声道:“是!属下告退。”

“嗯,下去罢。”

梁玉恒恭敬起身,俯身缓步退出门外。而萧承轩依旧维持着方才把玩钢珠的模样,不言不语。

许久之后,方才朝着幽暗处,含笑道:“逸之,有什么话就说罢,遮遮掩掩真不像你平日的作风。”

“属下只怕说出来,惹殿下不快。”秦逸之踏出廊柱阴影,脚步微重,咄咄地回荡在殿阁内。

萧承轩叹了口气,调笑道:“你那般性子,能熬得住什么,快说罢…”

“属下恳请殿下,即刻将那女子送走!”秦逸之扑通一声,单膝着地。钢铁般的面庞上,满是不可动摇的坚毅。

萧承轩的面色陡然突变,从方才的调笑温和,一变为严寒。唯一不变的,是把玩玄铁钢珠的姿势:“我记得,曾与逸之说过,千万不要打她的主意。”

片刻后,萧承轩甫又开口道:“若是因为时隔太久而忘记了,那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

他的怒火有冲天之兆,但秦逸之倚然顾不得这些,语气冲撞道:“今日长亭街上,那女子的瑶琴一曲《幽兰》,竟未让殿下想起些什么吗?”

彼时,他一直陪着萧承轩立在人群之外,细细聆听。琴音绝世,他绝不信山野女子能弹出这般曲调。而那瑶琴,亦是萧承轩出了高价买下的。

秦逸之不信,心智深沉如萧承轩,居然会毫无戒心到连那般明显的痕迹都辨别不出。

“那不过是一曲《幽兰》罢了,逸之你何必疑心至此。”萧承轩语气淡淡,连他都未有意识到他话语中,浓郁到化不开的迟疑。

秦逸之拧了拧英眉,恳切道:“旧时,殿下曾教导我,人心叵测不得不防。这些,殿下您都忘记了吗?”

主座上的萧承轩面目冷厉,未有话语。

“北人擅筝,宁人擅琴。而宁国皇室之中,瑶琴盛誉。”秦逸之的话语,如同弦音,一根一根地撩拨着萧承轩的心魄。

他不得不承认,自见到那个琉璃鎏金镯开始,他曾疑心过。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碧笙绝不可能骗他。而他,更容不得别人,质疑他的碧笙。

手中的钢珠狠戾地砸向地面,不偏不倚地在大理石板中留下两个深沉的凹陷,碎裂痕迹泛开在钢珠周围,迸射而出。震天的响声洞彻殿阁,久久绕梁不愿离去。“那又如何,普天之下擅奏瑶琴的,并非她一人!”

秦逸之抬首,眼神紧盯着萧承轩,目光如劲松坚毅:“殿下,那琉璃镯又该如何解释?”不待萧承轩回答,他便咄咄逼人道:“不用属下提醒,殿下想必也记得…”

宏阔的声线萦绕在殿阁之内:“五年之前,宁国端澜公主,曾以一瑶琴曲《幽兰》惊世。”

答案,呼之欲出。

“不过是一曲《幽兰》,怎能判定她乃是宁国公主?”萧承轩自主座上起身,踱步至镂窗外,负手而立,清绝的声线平淡无波:“况且…那端澜公主,早已在两年前被刺离世,葬于宁国皇陵。逸之的思绪,未免太过离谱。”

“殿下,您其实早已起了疑心,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轮廓刚硬的军人,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无奈。

秦逸之自顾自地起身,从镂窗中透射的光线,将萧承轩的身廓打上了浓厚的阴影,秦逸之悄然站在他身后,伴同着他的目光,飘向窗外。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寂寥而幽谧。漫天漫地的落雪,已浸没了半座院落,仅有稀疏的枯树,在雪地里垂死挣扎。

许久之后,萧承轩方才笃定地开口:“我信她,她定然不是那宁国公主。”

微顿后,萧承轩沉寂的黑眸中,映透着院外渺茫的白雪。他却蓦然想起,半年之前的桑青小镇,身子单薄的少女,为了救他露宿院外,倾尽所有。

情不自禁地,语气温柔道:“逸之你不会懂,碧笙她那般干净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沾染这些权谋斗争的。”

阔袖下的拳收的愈发的紧,秦逸之面容凛冽,道:“殿下,国都中萧承锦对您虎视眈眈。如今,此女身份莫测,万万不能留!待日后一切安稳,天下女子无数,何必留恋她一个!”

萧承轩幽幽地笑了,笑的波澜不惊,笑的黯淡无奈:“天下女子无数,那又如何。溪流涌泉,我亦只取她一瓢饮。”

“殿下,您!”秦逸之蹙迫出口,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

自逆光中回身,清浅的光影打在深邃的侧颜之上,宛若遗世独立。负手朝一脸刚毅的秦逸之,微微一笑,声线清绝响朗:

“普天之下,唯有一个碧笙!”

语毕,拂袖离去。

初冬时节的寒夜,冷的彻骨铭心。

碧笙有些模糊,她明明记得,她方才是在浴桶中睡着了。不知为何,如今却躺在床榻之中。

呼吸焦灼,额间滚烫,她吃力地动了动身子,倏然发现,自己已是身处在某人的怀抱里。她若无其事地继续闭眼,不打扰他的安睡,似乎已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原本在桑青镇时,他还对她疏离有度。如今到了荀阳,他却有点为虎作伥的趋势了。一月之间,总会有一两日,定要缠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仅仅是抱着她,沉沉睡去。

轻搂着碧笙的萧承轩,被怀里女子悠悠的异动所惊醒。自少女颈间抽出已是麻木的胳膊,伸了伸。撑起微有倦意的身子,提手抚了抚碧笙的额间,少女幽香随着提手的动作飘来,挠得他心猿意马。

“仍是有些烫。”他贪婪地触碰许久后,方才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自殿外,有女声传来:“殿下…”

轻纱帷幔内,萧承轩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进来。”

侍女将汤药置于锦桌之上,恭谨地沿着原路退了出去。空旷的殿阁之中,只剩了他们两人。

待侍女走后,萧承轩披了件外衣,径自撩起帷幔。而后,蹑手蹑脚地凑到锦桌旁,执起那碗刚煎好的汤药,抿了一口。

不烫的温度,入口刚好。

他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温柔地将碧笙揽入怀里,以碗边凑近她唇角,轻声道:“碧笙,喝药了。”

“不要喝。”萧承轩怀中的碧笙,嘟囔着红唇,双颊粉红令人心神荡漾。

忍不住吻了吻少女微烫的面颊,黑眸中满是荡漾的温情,四溢开来:“你如今有些伤寒,喝了药,会好些的。”

“不要。”碧笙有时候,就是这般执拗,执拗地能让萧承轩没了办法。

“喝一口可好?”

“不好。”

萧承轩笑了笑,沉黑的曈眸里,有少见的无奈。这样的神色,只会对碧笙一人才有。

缓缓放下碧笙,重新为她掖了掖被子。余光却飘向那一碗汤药,心中顿生一计。眼角末梢微微扬起,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

倏然间,兜头喝下。

之后,毫不犹豫地低头,覆上了碧笙柔软的唇瓣。唇齿相依,令碧笙从沉沉的睡梦中震惊醒来。嘤咛一声,苦药已是入口。咽下苦药,碧笙的眉头早已是皱成了一堆。

而萧承轩,却仍是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灵活的舌尖,翻滚着碧笙的每一处齿缝。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瓣,那稚嫩的触感,几乎让他不欲释口。

不顾碧笙挣扎,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翻身上床。

一瞬间,深邃的黑眸内爆发出炙烈的火焰,有燃尽一切的趋势。炽热的大掌,解去了她的襟带,凝脂般的锁骨,伴随着白皙的双肩跳脱而出。火热的物体昂扬,抵触在碧笙的小腹间,坚硬而滚烫。

难以抑制的惶恐,占据了碧笙的心房。她疯了一般地挣扎,但她身上的萧承轩,却依旧纹丝不动。自肺腑中传来的恐惧,洞彻心扉。断线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光滑的面颊流入枕间,化作一片水意。

少女的泪珠,刺痛了萧承轩。黑眸中沉郁的火焰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懊悔。

他,竟然吓到了她。

松开紧攥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拢好衣衫,才发觉,因着方才的挣扎,她的腕间已是乌青一片。

他谨慎地伸手,妄图安抚惊惶中的她。但恐惧中的少女,俨然不以为这是在安抚。紧紧抱着双膝,瑟缩在床间一角,宛若受伤的小兽般。泪水濡湿了清丽的面颊,口中仍是不停地呢喃:“不要过来…”

这样的神情,如刀剑一般刺痛了萧承轩。他伸手,意图抚慰少女零乱的眼泪。只是少女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住了伸来的臂膀。

手臂虽疼,但也比不过心疼。

萧承轩任由少女狠狠地咬住他的臂膀,直到沁出了血水,他也没有抽手。只是用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摩挲着少女的发心,忏悔道:“碧笙,对不住,我不该失控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轩轩失控了~~~嘿嘿~~奸笑

第二十章 荀阳释恨(六)

碧笙哭的累了,也就沉沉地睡去了。而萧承轩却一直心疼的望着熟睡的女子,雕刻隽永的轮廓中,满是忏悔。

他不该失控的,好不容易才让碧笙对他昔日的隐瞒释怀了许多。如今,却害得她这般凄怜楚楚。

他是贪婪的,他爱她,就势必要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只能倚赖他而生。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地忽略着她的感受,不顾她的意愿,强留着她。

他第一次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执意将她带出桑青镇,那她必然依旧是那山清水秀中的一抹精灵,活的恣意盎然。眼下,他狠心将她纳入身畔,她就如同失了自由的金丝雀,早已没了过去的笑靥。

心绪重重,他居然有些灰心丧气。他失落的想,待她醒来,若是她还想回去桑青,那便先放她回去。不日后,怕是便要出兵融阳,等他戎马归来,再好好待她也不迟。

毕竟,行军途中带着碧笙,他不放心,也舍不得。

提手,轻柔地为碧笙揩去面颊上的泪痕,摩挲着睡梦中少女的每一寸发丝,眼神温和到,几乎极尽了他毕生的温暖。

小心翼翼地俯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际。少女馨香萦鼻,他有些眷恋地闭上了眼帘。

锦桌上,噼啪的烛光投影绰约,扫了一室缠绵悱恻。男子发冠中披泄而来的发丝,与少女乌发交杂融合。

仿若生世不负离。

翌日,朝露未曦。

一夜间,甜梦绵延。梦境真实,真实到让碧笙几乎以为,她真是回到了昔日。

辉煌璀璨的宁国皇宫,威严的父皇,慈爱的母后,以及对她万般宠溺的兄长。那时,没有战争,没有流离,她一直是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碧笙,成长无忧,倾尽宠爱。而一切也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惜,睁眼之后,刺骨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她的人生早已是兵荒马乱,不复从前。

腕间阵痛提醒着她,昨夜暴戾的萧承轩并非虚幻。她心惊胆战地检查了身上的衣物,完好无损。她暗自庆幸着,却也彷徨着。

侍女卷起珠帘,叮咚作响,眉目温和地,朝重重帷幔中的她,道:“姑娘,您醒了吗?”

“嗯。”她幽幽的回了一身。

她径自起身,却发现袖口处有一块极大的血迹。她陡然想起,那腥味浓郁的气息似乎还缠绕在她的唇舌之间,几欲令人作呕。她昨夜不顾一切地咬了他,咬得他血肉淋漓,他也未有哼吱一声。

碧笙顿时生了些恻隐之心,想起他那样苦楚凄凉的过去,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万千的仇恶。他一定很疼,毕竟她真的是下了狠力的。

怔忪间,她可耻地发现,她竟然担心他,担心他的伤势,担心他是否被自己伤透了心。

思索片刻后,碧笙朝着正忙碌的侍女,佯作无意开口道:“萧承轩他…没事吧?”

侍女怔了怔,在脑中搜索过一遍,方才想到这是自己主子的名号,眼色和悦道:“姑娘何意?殿下他…不是好好的么。”

“那就好。”碧笙低垂着眸子,掩了所有少女心事。

而那侍女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笑着朝她说道:“姑娘您或许不知道,您可是殿下带到府上的第一位女子呢。”

碧笙话音低低的:“是吗?”

“是呀。从前殿下身边从未有过女子,外头的人都说殿下有断袖之癖呢。”侍女状似惊奇,掩嘴偷偷笑着。

碧笙不禁被侍女的话语逗笑了,侍女不过也就跟她一般大的样子,只不过眉眼里比她多了几份俏皮。

“我们呀,都打赌说,您日后会是殿下的王妃呢。”侍女笑了笑,甫又道:“殿下他平日里都对人冷冷的,只有遇上姑娘的时候,才跟个活脱脱的人一样,有喜有怒。奴婢觉着,姑娘以后一定是奴婢的主子。”

碧笙被侍女的话弄得有几分羞赧,面上不禁染上了丝丝红痕,娇颜宛若桃花盛放。

侍女盯着碧笙娇嫩如花的模样,不禁看呆了,顿了顿,方才道:“姑娘,你可真美。比那城隍庙里的观音娘娘还美,也怪不得殿下那般欢喜你…”

侍女甫一说完,自门外便有清冽的叩门声想起。侍女为碧笙整顿好衣衫,方才启门。

殿门洞开,雨雪呼啸,雪珠夹杂寒风冷厉倾入殿内。自打门外,有墨衣羽氅的男子迎面而来。面容如镌刻般英挺,浓眉俊朗,专属军人的肤色似铜铁刚强。他朝碧笙微俯首,不卑不亢道:“在下秦逸之。”

“秦将军有礼。”碧笙低眸,起身恭谨向他。

萧承轩亲信秦逸之,她略有耳闻。自幼跟随萧承轩征战沙场,同生共死,乃是萧承轩麾下第一大将。

秦逸之为人耿直,直言道:“姑娘,殿下谴在下前来。意在问候姑娘,是否需要派人将姑娘送回桑青。”

碧笙微怔,过了半晌方才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

回桑青,本是她日思夜想的事情。只是如今,在别人口中听着,却那般别扭。别扭到,她觉着自己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兽,无依无靠。

“是…回桑青镇吗?”碧笙谨慎的开口,眉眼低垂未有表情。

“是!”回答坚硬,毫无犹豫。

顿了顿,碧笙莞尔一笑,凝脂般的面靥上,有难以辨别的凄楚。压制住心底紧绷的那抹失落,福了福身,淡淡道:“那好,麻烦将军了。”

眼见碧笙首肯,秦逸之不禁松了口气。

毕竟,如今萧承轩终于想通了,愿意将她送走,他早已是心急迫切。夺嫡之路,是容不得半点不安定因素的。

“姑娘,可需即刻启程?”宏阔的声线,略带蹙迫。

“也好。”碧笙强装着毫不在意,但心底却是苦涩泛滥。

自侍女手中接过白羽斗篷,轻柔地披覆在肩上,指尖玲珑地系了个环扣。暖意霎时充盈,只是凉意早已寒彻了她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