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之躬身作势,指引着碧笙朝外走去。少女低眉顺眼的模样,竟然让他生了些不忍。她确实如殿下所言的那般澄澈,丝毫没有心机叵测的样子。他有些黯淡的想,或许,当真是他多虑了。

奈何如今时局所迫,殿下身畔容不得任何弱点。为君尽忠,他只能替殿下,剔除那些尚未成型的弱点,从骨节血肉深处,毫不留情。

风雪吹拂,比起前日已有消褪之势。足尖踏过微凉的落雪,绵软轻盈。枯枝败叶之间,已萌发了新芽,油油灿灿宛若新生。

她方才发现,不知觉间已在荀阳度过了约莫半年,自夏由冬。这半年间,她竭尽全力的恨他,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原来,难以恨上的人,即便是耗尽一生也不复怨念。

殿门外,早有雕栏画栋的马车停驻于一旁。秦逸之威严的声线打破了她的思绪,缓声道:“姑娘,请。”

碧笙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马车,未有驻足也未有停顿。颓坐在马车中,冷意萦绕周身,双手轻轻环住双膝,甫才得了些暖意。

抬手掀起窗帘,妄图再看一看这荀阳景端。只是一瞬间,又遏制住了自己这样的想法。她不该留恋,也不应留恋,只因这一切本就不属于她。

她早就该放开的,痴人贪嗔,而她,连做痴人的资格都没有。不经意间,眼角珠泪垂落,她才发觉,原是再强加克制,有些情愫早已慎入骨髓,不复从前了。

骏马嘶吼,飞驰在明晰井然的官道上。不一会,化作漆黑的一点,无迹可寻。

自殿门幽暗处走出一抹人影,形影绰约,宛若孤独遗世。身后,跟着一名垂老的男人,一同眺望马车离去的远方。

“殿下,可要去追?”管家的沙哑老迈的嗓音,满是恳切。

萧承轩静立在雪雨风霜之中,沉寂的黑眸,看不清情绪:“不用了,她想回去,便让回去罢。”

管家捋了捋垂落的白胡,疑惑道:“殿下当真舍得?老奴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的心思老奴仍是略有所知的。”

“不舍又如何。他日带兵出征,将她一人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回了桑青,她也好有些照应。”他的声线惆怅而失落,回想在漫天漫地的雪地里,化作余音沉郁。

“殿下如今也到了婚娶的年纪了。照老奴看呀,这姑娘委实不错。”管家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皱纹遍布的老脸上,笑成了慈蔼的一团。

凝视着不知名的远处,他忽然莞尔一笑,道:“是吗?”

“是啊,那姑娘的心思单纯干净,确实配得上殿下。”年老的管家笑的宽慰,转身就往府里走去,一手不停地捋着绽白的胡须,口中还不忘念叨着:“老奴得去准备准备,这说不定,过些日子府上就要有喜事了。”

耄耋之年的老人笑的开怀,笑声伴同脸上的褶皱微微抖动,宛若盛世安详。而伫立在漫天纷雪中的男子,纹丝不动。

他似乎就可以这样,一直等到海枯石烂。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数据烂到渣渣

第二十一章 荀阳释恨(七)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桑青镇的集市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火红的长龙连接成串,一直绵延到天地深处。越是民风淳朴之地,这节日就愈发隆重。

彼时,碧笙正拉着四处张望的幺妹,往回程走。她原是不愿意出门的,只是抵不住王婶一家的热情,便也出来了。

“碧笙姐,我想要这个。”幺妹指着小贩摊位上的一个兔子花灯,嘟着俏丽的红唇,好不可爱。

“不行!我们得赶快回去,你爹爹和娘亲还在等着我们呢。”碧笙轻轻刮了下幺妹的鼻尖,莞尔一笑。

幺妹吃痛的捂住,大喊道:“不要!今天不买我就不回去了。”

碧笙清丽的曈眸装作发怒般的睁圆了,低头朝幺妹道:“幺妹,你再不乖,我等下就告诉你娘亲!”

幺妹最怕王婶了,一听到碧笙要告发她,就低头可人地绞着手指,拧了拧她的衣角,澄净眸子里漾起了水意:“碧笙姐,别告诉我娘亲好不好,求你了…”

见幺妹眼中泪珠滚滚,她霎时心疼地蹲下身子,抚了抚幺妹肉圆圆的背心,耐心哄道:“碧笙姐是骗你的,幺妹不哭啊…”

怀中的稚龄幺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碧笙的肩膀:“可是人家还是想要那个花灯嘛…碧笙姐。”

碧笙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幺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给骗到了,只得无奈地替她买下了那个兔子花灯。

幺妹攥着花灯好不开心,笑靥满满地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碧笙已然牵不住她,只得任由她四处乱窜。

许久之后,幺妹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见着碧笙也不说什么,就是低着头不说话。碧笙抚上她软嫩的发丝,道:“幺妹,这又是怎么了呀?”

“碧笙姐,我的花灯不见了。”话音刚落,哇哇大哭起来。哭声惊天动地,引得众人围观。

眼见幺妹已收不住哭的势头,她只得无奈道:“那碧笙姐陪你去找找,可好?”

幺妹用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微微哽咽的“嗯”了一声。

拥攘的集市,人流攒动,找了一圈,也未见到那个花灯的踪影。碧笙原想着给幺妹重买了一个,结果却悠悠然发现,花灯就在她身后。

这样的事情,她早已见怪不怪了。有时,她不小心割破了手指,第二日便会看见桌上有一支上好的金创药。有时,她想去砍写柴煮饭,就会看见柴火已经整齐的摆放在了灶头间。总之,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自从她离开东郊别院,就开始发生了。

她并非愚钝,其实她早就知道,萧承轩派了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她。现如今,离开荀阳已有一月之期,她虽是极力告诫自己不能去惦记。但夜深人静之时,陡然想起,她心底依旧是失落难掩。

捧起花灯,端到幺妹面前。幺妹泪水流连的小脸蛋,倏地一下,破涕为笑了。碧笙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眼底满是宠溺。

一路拖拽着,才将调皮的幺妹牵回了原地。此时,王婶与王叔正兴致勃勃地,与一家屠户热切地讲着价钱。正月时节,桑青镇上的人,都喜好腌渍几方腊味来过冬。

眼见碧笙与幺妹已从街市中归来,王婶戳了戳一旁的丈夫,道:“快些点,碧笙和幺妹都在等着了。”

王叔捞了一把络腮胡子,淡淡道:“好好好,这就来。你也先过去吧…”

王婶指了指微暗的天边,道:“嗯。那你快些啊,这时候都不早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叔笑的温和,一脸的无奈。

王婶抖了抖手上的尘梓,笑容和蔼地朝碧笙走来:“碧笙啊,这丫头又麻烦你了吧!”

“没事没事,不过就是调皮捣蛋了些。”碧笙绽开唇角,肤若凝脂的容颜,一如春花烂漫。她微俯下身,拍了拍幺妹柔嫩的小肩膀:“幺妹,你娘亲都在面前,还玩什么花灯呀。”

“娘亲?娘亲在哪呢?”幺妹兜兜转转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娘亲就在面前。顺手将兔子花灯藏在身后,童音畏畏缩缩:“娘、娘亲。”

“臭丫头,又让你碧笙姐给你买东西了是吧?是不是屁股又痒了…”王婶佯装怒火地瞪向幺妹,实则眼底皆是戏谑。

幺妹吓的直躲到碧笙身后,母鸡护小鸡一样,抱住了那个兔子花灯,不让王婶染指。

碧笙与王婶对视了一眼,调侃道:“王婶,是我偏要买给幺妹的,真的呢。”

“真的真的!人家偏不要,是碧笙姐硬要塞给人家的呢。”幺妹见好就收,抓着碧笙的衣角,从她身后探出了脑袋,连连点头。

王婶对幺妹的小伎俩早已是心知肚明,只得无奈地笑了笑,朝碧笙道:“碧笙,我们先去客栈里做一会,你王叔可能还要费些功夫。”

“嗯,好。”

熙攘的客栈,人满为患。

碧笙坐在靠窗的一角,静静地看着王婶逗弄幺妹,笑的灿烂。

自桌旁传来二人豪野粗犷的嗓音,一听便知并非桑青镇人。碧笙不禁抬眸细细打量了他们,一致的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人衣着黑袍,一人身披虎裘。

一袭虎裘的男子,朝黑袍之人道:“哎,这生意愈发不好做了,我那些虎裘都卖不出去了。”

“怎会?那些月厥国的人,不是最喜虎裘的嘛。”黑袍男子满眼疑惑。

虎裘男子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一月前,月厥和我们北国开战了,我这虎裘都没法运出去了。”

“啊?怎会如此?!”黑袍男子一脸讶异。

虎裘男子掩嘴,轻声道:“哎,这小城里消息不流通,自然传的慢。我听说…陵阳都被月厥国的军队给占领了…”。

黑袍男子惊的连茶水都端不稳了,激动道:“那…那岂不是过几日就要打到这里来了!这可不行!我这身家财产可是全在这儿呀!”

“这倒不会,月厥国是往西边打的。如今,融阳城危急啊!”虎裘男子深深皱眉,哀叹一片。

“难道,朝廷就没派人去应战吗?任由月厥国这般强取豪夺?”粗鲁地一拍桌角,黑袍男子已有怒发冲冠的趋势。

扶了扶额,虎裘男子道:“一月前,朝廷派了凌王殿下前去迎战。”

“哎哟,这凌王殿下可是大英雄,可是战无不胜的!这月厥国定是要吓的屁滚尿流了,哈哈哈!”黑袍男子拍案而起,宏阔的笑声回荡在客栈里,久久不能离去。

虎裘男子未有答话,只是面色愈发深沉了。许久之后,方才道:“我来这里的前几日,听说…”

“听说什么!莫不是凌王殿下大败月厥国了!”黑袍男子眼神紧盯着虎裘男子,满是迫切。

“是啊…凌王殿下确实打胜了月厥。”虎裘男子略有所思。

“哎哟!真不愧是顶顶厉害的战神呐!”黑袍男子肃然起敬,神色间满是崇拜。

“可惜…”

黑袍男子急切道:“可惜什么?这说话可不能说一半!”

“可惜…凌王殿下在融阳一战中。受了重伤,听说命不久矣了…”

虎裘男子话音刚落,黑袍男子不可置信地怔住了,满眼的可惜。

两人的对话,不疏不落的都听进了碧笙的耳朵了。听到大胜月厥时,她松了口气。可是听到他受了重伤,命不久矣时,她却心疼到发慌。

顿了顿,她方才吃力地扶着桌角,起身走到那个虎裘男子面前,短短几步,她却似乎耗费了一生的精力。指尖攥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那男子道:“敢问兄台…那身负重伤的凌王殿下,可是唤名萧承轩…”

“姑娘!切不可直呼凌王殿下的姓名!这可是死罪啊!”虎裘男子战战兢兢。

是他。是他。

若说,方才她还怀有一丝希冀。那么如今,她早是跌入深渊不可自拔。她从未想象过——他要离开,永生永世地退出她的生命。

他一直是鲜活的,她无法想象,他像她的父皇母后一样,冰冷地躺在她的面前,所有的音容相貌,都化作尘土。

她努力回忆起他的样子,却陡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妄图奋力抓住那一抹记忆,记忆却如游龙一般,跳脱难寻。

原来,当日将她送回桑青,是为了远征月厥。原来,他明知他的父兄在害他,依旧迎难而上。

原来,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明明,是说好的,要一辈子痴缠于她的。

明明,是说好的。

萧承轩萧承轩

她以为,她该是恨他的,恨他的欺瞒,恨他的身份,恨及所有与他相关。

但蓦然间才发现,原是情爱早已蚀骨而生,不复褪却。而她所有的恨,不过是自欺欺人。

长亭相逢,桑青倾心,回想起来,他们早已有了那么多的回忆。多到,几近有半生之长。

萧承轩,你怎能那么轻易的死去!

她不信天,不信命。唯独在这一刻,她乞求老天怜悯她孤苦,不要夺去了萧承轩的命。

思及其间,如同万箭穿心,碧笙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走去。

她忘记她是如何向王婶告别的,她忘记她是如何不顾众人的好奇翻身上马的。她只知道,萧承轩要死了,他要跟她的父皇母后一样,抛弃她了。

粗糙的缰绳摩擦着掌心,泛着疼意,却让她愈发清醒。执起缰绳,任骏马一声嘶吼,铁蹄昂扬向前。

自人群外,两名黑衣劲装的男子,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挡在马前:“姑娘,对不住。殿下吩咐过,不能让您离开桑青镇的。”

“他如今,都要死了,还管得住我?”她冷笑着勾起了唇角,丝毫不见旧日里的温和靡丽。

黑衣男子静默,并未反驳,可见事由属实。心火愈燃愈烈,她已然控制不住。

“滚开。”少女声线冷冽,仿若千年玄冰冻天彻地。

“姑娘,对不住。”

少女冷哼一声:“呵,你们今日若敢阻拦。他日——我必让你们提头来见!”

相伴一月,两名黑衣男子眼中的少女,一直是清丽婉约的。只是如今,少女这般狠戾的神情,以及曈眸中宛若噬天毁地的气魄,竟让他们遍体生寒。

两人怔楞间,少女猛一挥马鞭,铁蹄应声踏起,将他们二人毫不留情地撞离人群之外。

眼见少女愈行愈远,黑衣男子急声,朝同伴道:“快,跟上。”两人迅速翻上马背,紧随少女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芸生的设定是。。碧笙并不是懦弱的人。。可能看前面大家会觉得女主是一个比较柔弱的人。。

其实不然,碧笙应该只对轩哥哥顺从,但是对待别人,她都是有自己的远见的。

之后你会看到,其实碧笙所有的心思,不过放在了怎样让轩哥哥好。。当chouhen

第二十二章 西执慌乱(一)

融阳城郊:

军帐中,数十名正气凛然的军人端坐在案桌旁,无声地聆听着主座上萧承轩,指点江山,波澜壮阔。

只见他执起一方羊皮舆图,目光游移道:“眼下月厥死守陵阳,委实难攻,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案桌尾端的一名壮硕男子,自案桌后走出伏膝跪地,气势汹汹道:“殿下,我们玄军如今军力充沛,不若直接攻取了陵阳,将月厥狗贼打个落花流水!”

萧承轩笑了笑,道:“程将军此言差矣,以强破猛攻,若是月厥国狠起心来屠城,又该如何是好?”他的目光依旧仔细琢磨着那方舆图,未有抬眸。片刻后,甫又开口道:“百姓无辜,断不可殃及。”

“殿下所言极是!”伏膝的男子起身,径直回到案桌旁。

一帐之内,肃寂非常。羊皮舆图与指腹的摩擦之声,在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

距离主座最近的左侧,秦逸之似是沉思之后,方才启唇:“殿下,依属下所见,月厥国不擅水战。我们不若派人潜伏在西执与陵阳的长胥江里,伺机而动。”

“逸之此计确实高明。”顿了顿,萧承轩朝秦逸之勾了一丝浅笑,道:“但若依如你所言,月厥国明知自身不擅水战,难道就坐以待毙?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早已派兵埋伏在了长胥江畔了。”

又一个策略被否定,一众将领们,都有些灰心丧气。

主座之上,埋首在羊皮舆图中的萧承轩,倏然幽幽地抬首,眼角末梢弯作一抹弧度,轻启薄唇:“诸位,就没有其余见解了?”

未有人出声,就意味着毫无攻城策略。

“众位不若听本王一言。”萧承轩自主桌旁绕出,眼神朝向帐外,背手而立。

数十位将领,一听主帅已有了策略,不禁松了口气。皆是抬首,望向胸有成竹的男子。许久之后,萧承轩方才淡淡道:“陵阳毗邻月厥国的西执城,两城仅是一江之隔。诸位可有想过,先伐西执,而后攻取陵阳?”

一众将领顿时面面相觑,神色迷茫不知所措。唯有临近主桌右侧的中年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殿下果然英明。”

“哦?还是穆叔最知我意。”萧承轩回以会心一笑,复又道:“穆叔,可否替本王解释一番?”

“是!殿下!”穆羽从后方绕出,清冽俊逸的面容,虽是染了几根白霜,却显得愈发轮廓分明,铁骨昂扬。

“殿下的意思是,月厥国如今的兵力都倾注在陵阳城里,以为我们会誓死夺回陵阳。我们不若攻其不备,取占西执。那时,我们亦掌握了月厥百姓,自然不必担心月厥国屠城。况且,以西执城为后盾,攻取陵阳,那就简单许多了。”

穆羽余音刚落,案桌后的数十位将领,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深深折服于主帅的谋略深沉。几乎是同一时间,自案桌后起身,单膝跪地,凛声道:“殿下英明!”

“诸位请起,攻取西执并非本王一人之力,日后还是要劳驾众位的。”萧承轩重新回到主座中,执起那一方羊皮舆图。

“谢殿下!”雄浑的嗓音几乎响彻山野。

清绝的声线再一次响起:“眼下,且请诸位与本王一同商议一番,如何直取西执。”

“是!”

萧承轩自身后,取出一道壮阔的江山画卷,垂挂于屏帘之上,道:“西执西南向乃是契水岭,若是…”

话方才说到一半,就被帐外急促的一声“殿下”所打断。只见梁玉恒面色蹙迫,上气不接下气地单膝跪地道:“殿下,外面有人求见殿下!”

梁玉恒本也是应该是这数十将领中的一元,奈何因着上次陵阳失守之事,无奈被贬在驻营外看守。如今,他虽深知殿下最不喜人打搅议事,但那女子的地位可轻可重,他不敢不通报。

“梁玉恒,你莫不是嫌这次罚的不够重?!居然敢擅闯主帐!”萧承轩拍案,神色肃穆。

“属下不敢!”梁玉恒恭敬低头。

“那还不出去?!”主座上的人已然怒火汹涌。

“殿下…外头有女子求见殿下…”梁玉恒揣度着萧承轩的神色,犹豫着开口。

“女子?”萧承轩心底燃气一抹雀跃,但一瞬间又颓然放下。他仔细想来,定不会是她。毕竟,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后,她不恨他也难。

“殿下…是她…”梁玉恒小心翼翼地抬头。他是见过她的,彼时在荀阳,殿下常会因为管家的通报而匆忙出门。他起初还以为殿下有要事紧急。直到有一次在出府的路上偶遇了殿下和她。

他从未见过殿下那般谨慎的神情,几乎想要把一切美好,都奉于那女子的面前,尽供其挑选。

“先下去。”萧承轩眼底,显然没有了方才的怒火,只是淡淡的,只是淡淡神色里又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是!”梁玉恒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