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身后传来嘶哑的男声,疲惫不堪的声线,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南碧笙状似无意地揩走了泪珠,回过头去,佯作坚强道:“穆将军。”

旧时,两鬓微白的穆羽,志气昂扬。如今,那微白的鬓角,却仿若是他一夜间衰老的标志。

穆羽抱拳,朝南碧笙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南碧笙跟随着穆羽的脚步,走进一处幽谧的竹屋。六月微炎,竹屋内却是一片清凉。

还未等南碧笙开口,穆羽已幽幽回过身来。倏然间,咚的一声响彻屋宇,他双膝伏地,瞬间苍老的容颜上,满是哀求的神色。

“公主,老臣求您,求您放过殿下…”穆羽嗓音悲戚,难以自抑。

“原来,连穆将军都觉得,是我在害他。”南碧笙笑的苦涩,紧绷的神色仿佛是在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剩下的只有无奈。

她微微蹲下身子,扶起了地上仿若已近垂暮之年的穆羽:“穆将军,对不住,恕我不能答应。”

穆羽吃力地站起,恳求道:“老臣本不该求您,只是殿下那般偏执,终有一日,会因公主失了性命的。还请公主您,离开殿下!”

“穆将军,我怎么能离开他呢?我答应过他,要相伴一生的。若是离开…”南碧笙手扶锦桌,话语无力地呢喃道:“他会恨我的。”

“恨与生,公主会让他择取哪一样?”穆羽的话,如同刀尖利刃般,刺入南碧笙的心脏,毫不留情。

她会,择生。

她宁可他恨她,恨一生,恨一世,也要让他好好活着。

重新变回那个,能览江山繁华,能观人世沧桑的萧承轩。而不是如今,奄奄一息的他。

片刻后,穆羽复又哀求开口,凄厉的声线中满是无奈:“公主可知,殿下为了您做了多少错事?弑父夺位,他早已不是曾经的萧承轩了。”

“弑父…夺位…”南碧笙几乎震惊到不能自已,双手紧紧攥住锦桌,颓然跌坐在椅凳上。

她从未想过,亦难以想象,北帝之死竟会与萧承轩有关。

“是。殿下他为了您…杀了萧誉。公主可知,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殿下他也从未曾动过夺位的心思。”顿了顿,穆羽的神思像是飘远到了过去时光:“萧誉父子,待他视如仇敌。但殿下他,一直勤勤恳恳地为他们守着江山,从未动过那样的心思。毕竟萧誉,他仍旧是殿下血脉相连的父亲啊!”

南碧笙的指节狠狠收紧,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淋漓,她却浑然未觉。

穆羽凄凉的笑了笑:“自殿下得知您要嫁予萧承锦的那日,他便疯狂了。为了您,他派人暗杀了萧誉,以国君丧期来延缓您的嫁期。而后,密谋造反。”

“今日,老臣若是不说,公主您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本,我们埋下那些暗线只为自保。而如今,殿下他却为您铤而走险,冒死夺位。”

南碧笙听后,抑制不住的颤抖,怔了怔方才凄廖道:“原来,当真是我害了他。”

“成大事者不余弱节,而公主您——早已成为了他的弱节。”穆羽眸底一片清明,叹道:“恕老臣无能,为今之计,只能恳求公主离开殿下!”

南碧笙心底一片混沌,似乎有些曾经坚信的东西,早已飘远。她好像一个溺水之人,极力的想去触及那一根救命的稻草,却浑然发觉,她抓住的只是一抹浮萍。

“容我…再想想。”南碧笙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劝服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看,不要去信。

只是,刺骨的现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辩解。

“老臣静候公主答复。”穆羽苍老的声线,不卑不亢。

许久之后,当穆羽走远。凄静的竹屋中,只剩下了南碧笙一人。她轻柔地抚着尚未凸出的小腹,目光温柔:“旧时,一直是你爹爹以性命护着娘亲与你。这次,换娘亲还他恩德。”

一月之后,萧承轩的箭伤已是痊愈过半。而战事也已近中途,玄军矛头直逼北国中心,胜利在望。

只是不知为何,这几场战役,玄军都赢的艰难,似是有人在暗中帮扶萧承锦一般。

幽寂的夜晚,下起了瓢泼大雨,豪雨宛若倾注。自檐顶滑落的雨竹滴滴答答地作响,是静谧,却也像是蕴藏着难以言喻的阴谋诡计。窗外风雨隆隆,引起树叶摩挲一片。

萧承轩自睡梦中缓过神来,习惯性地伸手摸索着身畔的女子。可是,回应他的,却是凹陷的床榻,以及冰凉的温度。

他无奈的笑了笑,这几日南碧笙孕吐不止,夜间难以安寝。他时常一觉醒来,便看见她呆愣愣的坐在桌旁,无声无语。

他也不恼她,初孕辛劳,他不能替她受,便要陪她一同熬。

夜间寒凉,如今又是落雨天,湿气凝重。她如今怀着孩子,万一受凉了,他可舍不得。思及至此,他不由地翻身下榻,径直披了件外衫,便去寻她。

他走遍了东郊别院的每一处,都未寻到她。他竟有些隐隐的担心,她是否遭遇到了不测。心里越想,竟是越发担心了。

路过澹沙阁,他的脚步微滞。殿阁内透出隐约的橙红色光晕,扬扬洒洒地落在了镂空的檀木门上。

萧承轩黑眸中闪现出危险的神色,澹沙阁乃是议事重地,若是有人敢夜间暗闯,必然是居心叵测。

顺着料峭的石阶,他缓步踏上。微一使力,殿门徐徐洞开,伴随着轱辘沉郁,吱呀的一声,瞬间响彻殿宇。

“谁!”沉敛淡漠的声音,不怒自威。

陡然的响声,令烛台落地,烛泪流淌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血红的颜色,荼靡艳丽。

待看清那人的背影,萧承轩心角一处,轰然崩塌:“碧笙…怎会是你?”

南碧笙重新捡起烛台,缓缓站起,昏黄的光线在她的侧颜上打下阴影,刻骨而深邃。烛光伴随她的起身一同摇曳,冰冷的寒意刺骨而生。

她回眸浅笑,但那又不是笑。她只是勾唇,以从未有过的轻蔑打量萧承轩,嘲讽道:“你以为,会是谁?”

萧承轩自欺欺人地不去看她的表情,佯装平静道:“碧笙,快别闹了,还怀着孩子呢。”

“呵。”南碧笙轻笑,一步一顿地走向萧承轩:“凌王殿下就不想知道,为何玄军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难?为何,萧承锦每次都能轻易洞悉你的谋划?”

“不想知道。”萧承轩冷漠地回应她,

他宁可自欺欺人,也不要残酷的真相。他,第一次懦弱。

“你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愿知道呢?”南碧笙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进萧承轩破败的心底,不留余地:“萧承轩,你胆怯了。”

萧承轩丝毫不理会南碧笙的话语,径直上前,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衫:“碧笙,别说胡话了。”

“凌王殿下觉得,我南碧笙是在说胡话吗?”南碧笙清寂的眸底,划过一丝冰冷,勾了勾唇:“那我——便让你清醒下。”

语毕,她陡然拔去蜡烛,烛台尖利的顶端暴露在幽夜之中,嗜血的光泽正在燃烧,愈燃愈烈。没有丝毫犹豫,她以烛台狠狠地刺入萧承轩左侧心房,瞬间鲜血淋漓。

南碧笙几乎能听到血肉分离的声音,以及汩汩的血液流动而出。只是,她没有不舍,反倒是得意的笑了笑,从未有过的冰冷。

萧承轩没有将她推开,他想,她一定是在骗他。而这一切,一定都是梦境。

他在梦魇,对!一切都是梦魇!

他的碧笙一直是清浅而温暖的,不是眼前这个嗜血的女子,一定不是。

萧承轩一直沉浸在自欺欺人之中,直到南碧笙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萧承轩,你恨吗?你可知,我比你更恨。”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二章。。马上进入下卷了。。

【公告】由于这周不换榜,下周继续更新。基本维持日更。过几天各位就能看见下卷啦。

更虐噢

第三十四章 乱世浮生(八)

萧承轩紧紧的攥住指节,不让自己颓然倒下。只是血液流溢抽离,已让他的面容呈现出惨白之色。枯槁的薄唇,用力抿住,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包括眼前的女子。

许久后,南碧笙含恨开口,昔日如沐春风的嗓音中,冰凉与残忍充斥。她歇斯底里:“萧承轩,是你们北国毁了我的一切!一切!”

“原本,我能安逸一生,父母疼爱兄长怜惜。是你们北国,是北帝萧誉毁了我的一切!昔日假作援兵夺我宁国五城,害我父母丧命。我的颠沛流离,都是拜你们所赐。我恨萧誉,恨所有北国人!是你们毁了我的一生!”

她冷哼了一声,执起一方锦帕,嫌恶的擦拭着掌心的鲜血:“萧承轩,往日种种不过是我在利用你、你与萧承锦皆是自作聪明,我引你造反,不过是为了让你们兄弟争个鱼死网破,而后我从中渔翁得利。”

“早在长亭初识,我便认出了你的身份。自那时起,我就暗自筹谋,要利用于你。而后桑青重遇,当真是老天开眼。你以为我是倾心相救,实则所谓救助,所谓情深,不过是障目的把戏。”她微扬起唇角,一抹冷笑惊心:“真没想到,筹谋滔天的凌王,竟是那么好骗。”

南碧笙的眸底满是恨意,无情地笑着,一步一步欺近萧承轩。

萧承轩从未料想,他所有的情,所有的痴,不过是眼前女子的阴谋。得逞终止后,他的念想也会随之破灭。

他陡然绝望地大笑起来,笑的凄凉,笑的沧桑:“原不过一切都是我萧承轩的梦境,梦醒后,竟是这样的残忍。”

仅是片刻之后,他苍凉的黑眸中满是凄楚,癫狂道:“南碧笙,整整两年…你都未曾动过情?!我不信!”

“未曾。”南碧笙决绝地回望住他,神色中的坚决令人生畏:“我南碧笙心底惟有国仇家恨,至于你,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如今,已被我用完殆尽,已是弃如敝屣。”

绝美的面庞上,流露出残忍的颜色,笃定道:“今日被你揭穿,我已早有考量。萧承轩,你能杀尽天下人——却独独杀不了我。”

是啊,一切如她所言。他杀不了她,他舍不得,放不下。

佛教三毒——贪嗔痴,他早已尽占。

南碧笙笑了笑,似是无所谓地覆上小腹,轻蔑开口:“对了,忘了告知你,连这个孩子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萧承轩,我要他不过是为了激怒你,让你夺位造反。你可知,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让你以为你早已拥有一切,而后,再让你失去一切!萧誉曾害我深有体会,而今我也让他的儿子感同身受。

如今,我已达成所愿。这腹中的孽子,我亦无需再要。”

语毕,南碧笙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味药丸,幽暗的澹沙阁中,没有一丝光线。但萧承轩却清晰地看见了,那一抹怖人的朱红色。仿若浸血的颜色,曜得他双目生疼。

他使尽了所有力气,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想要去毁灭那一缕朱红。可当他甫要触及时,却被南碧笙陡然夺去。

他只能近乎卑微地颤抖,乞求道:“碧笙…不要…”

南碧笙罔若未闻,仰头将落胎药狠狠咽下,残忍地笑道:“萧承轩,失去一切的滋味…可好?”

沉郁的黑眸中满是绝望,他眼前的恨,仿若漫天漫地的肆意扩散,蚀骨恸心的恨,缠绵心间不能褪却:“南碧笙!今日你杀我孩儿,他日我必杀尽你族人,以偿你弑子之恩!”

萧承轩话音刚落,自院外便有沉着的脚步声袭来。殿门本就是敞着的,自然引人注意。

侍卫噤声入内,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承轩浸血的身体,以及周身沾血的南碧笙,他不禁惊惶地大喊道:“来人!有刺客!”

秦逸之踏着风火入内,救走了萧承轩。而后,穆羽将南碧笙带去天牢。

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却又过于巧合。

三日之后,新伤未愈旧伤复发的萧承轩,正吃力地看着函扎。昔日温和俊逸的侧颜,幻化为沉敛漠然的深邃。

穆羽缓步入内,朝萧承轩道:“殿下,她的孩子…没了。”

萧承轩未有言语,只是紧攥住函扎,薄纸上勾勒出了深浅不一的皱纹,不复平整。

当日,她服下落胎药后,他虽是极力挽回,却依旧无力回天。

他无法否认,即便知道她是在利用他,即便知道过往的情爱都是虚幻,他都不愿意放手。

他恨她,更不会放过她。

“没了便没了。”他清冷的开口,声线平静无波。

“殿下,您看开了便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穆羽似是宽慰朝他:“穆羽此生唯有一愿——辅佐殿下荣膺极位,一生无忧。”

萧承轩抬首,沉敛的黑眸光华曜人:“穆叔放心,定会有这一日!”

“得殿下此言,穆羽死而无憾。”穆羽微白的双鬓,在日光下隐约流转,泛起了清浅的笑意,仿若一生定格在了此刻。

正午日光沉沉,荀阳城中一片静谧,无声无息中,却隐藏着轩然大波。

绵延连绝的长廊上,一袭银灰铠甲的俞铮正快步向澹沙阁走去,轮廓分明的脸上,焦急与蹙迫交杂而生。

一脚踏入澹沙阁,他急迫地单膝跪地,手足无措道:“殿下!宁国暗卫劫狱!她——被带走了!穆将军已带人前去追捕了!”俞铮一口气说完,喘息急促。

话音刚落,砰的一身,案桌一声巨响,打破了一室宁静。

萧承轩脸色煞白,但清绝的容颜上怒火难掩,朝俞铮厉声道:“备马!”

“殿下!您重伤未愈,怎能御马!”俞铮不由地想要制止主子的行为,毕竟,攸关性命。

“备马!”萧承轩提步踏出澹沙阁,毫不顾忌身后属下的担忧。

俞铮无奈,恭敬道:“是!”

荀阳城外,离宁国边境最近的一处官道上,穆羽正与南碧笙遥遥告别。南碧笙一袭烟青色的衣衫,配以一枚金簪,日光之下照耀下熠熠生辉,宛若仙子。

“公主…委屈你了。”穆羽向南碧笙行了一个大礼,声线中满是惭愧。

萧承轩所有的恨,都要让南碧笙一个弱女子来扛,这对她而言未免也太沉重了些。

穆羽也曾想过,不要让南碧笙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萧承轩。但是,依照萧承轩偏执的性子,唯有如此方能释解。

南碧笙俯下身子,扶起穆羽:“穆将军不必如此,他已为我做的太多,这次…换我还他恩德。”

“是穆羽无能,只能硬生生的拆散你们。”穆羽低眸,额角上皱纹已显。

南碧笙无奈地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与他,终究不能白头。他有雄心壮志,而我只有小家情怀。如今,我以大义成全了他,也算是尽我所能了。”

“公主如此识大体,也不知是祸是福。”穆羽微微蹙眉,神色间满是哀伤遍布,顿了片刻,他缓缓从衣襟中掏出一枚青玉短笛,交予南碧笙掌心:“这是殿下幼时的贴身的短笛,公主也当…留个念想。”

“好。”自穆羽掌中接过,她牵强地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穆将军且勿远送,我先走一步了…”

南碧笙回转过身,浅笑却又哭泣。泪珠顺着凝脂般的脸庞不断下坠,有些眷恋的情绪,难以抑制。

桑青一年,荀阳一年,原来不过才两年的岁月。南碧笙却觉得,自己仿若走过了半世,走到白发苍苍,走到海枯石烂。

只是从头到尾,这条路上,只有她一人。

高昂的马蹄掀尘而来,轰隆作响。荒草燎原的不远处,隐约可见一骑黑衣骑兵正策马奔来。

南碧笙深知,如今刻不容缓。她正欲踏上马车,却被穆羽陡然地拉住。

“公主,对不住了!”穆羽深邃的黑眸中,有浓郁的歉疚。英挺的剑眉微白,充盈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蓦然间,他劈手夺去南碧笙发上的金簪。一头乌发随着束发金簪的抽离,在野风中翩然缱绻,容颜荼靡到不可方物。

穆羽将金簪强硬地塞入南碧笙掌心,似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般,握住她的手腕,狠狠刺入他的左侧心房。

一瞬之间,血流如注。

南碧笙澄澈的曈眸里满是震惊,她手足无措。她只知道用双手捂住穆羽喷涌而出的鲜血,但肆意的血,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公主…穆羽又害了你…”穆羽笑的浅淡,身子不停地颤动,即将无力地倒下,却是忍着最后一口气,朝她道:“穆羽求公主…千万…莫要再回到殿下身边…求您…”

南碧笙惊慌失措地扶住他,喃喃道:“穆将军,你这是何苦。我既然答应你割舍下了他,便再也回不去了。”

穆羽依旧保持着虚弱的浅笑:“穆羽深知…依殿下那般偏执的性子…定然割舍不下你。”他吃力的喘了一口气,嗜血的金簪在光线之下,微微起伏晃动:“我唯有…出此下策了。”

他担忧,担忧萧承轩又一次重蹈覆辙。他只能用这般狠绝的方式,逼萧承轩恨她,恨到南碧笙再也不是他的弱点。

自此以后,他的殿下会无懈可击。

“穆将军,我答应你!”泪水模糊了南碧笙的视线,她已不懂,何为爱,何为痴。

她只知道,她害了所有人。

倘若旧日未与萧承轩相识,倘若未有相识,那该多好。一切如往常平静,岁月静好。

只是如今,这一场旷世刻骨的情爱,该何处安放。

“公主…今日之事…恳请永生保密。”穆羽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而后笔直的倒下。

“好。”

南碧笙的回答,他已经听不见了。

在暗卫的保护下,南碧笙被簇拥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疾驰,奔向宁国边境。

而晚来一步的萧承轩,看到的——是穆羽冰冷的尸体。

刺眼的金簪沾着腥血,曜得他双目生疼。

她竟然为了逃走,杀了穆羽。杀了辅佐他数十载的师傅,杀了相伴他数十载的亲人。

若是曾经,他对她心有不甘心。那么现在,只剩下了恨,彻骨恸心的恨,漫天漫地的恨。

萧承轩指节攥紧,咯吱作响。薄唇微抿,眼神嗜血肃穆,他摆手朝身后的兵马道:“跟上那批人马,遇人——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