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月白的衣衫的萧承轩,轻启帘帐,款步入内。曦日从撩开的帐帘中透射而下,直直地倾泻在他的发顶,束发的紫金冠在光线下,曜人眼球。

月白衣袍,一如初遇的那年。笑颜温煦,只是不是对着她。

“陛下,她是何人?”被称作凝烟的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眼前的萧承轩,嘟着粉唇,一看便知是在赌气。

萧承轩无奈莞尔,就像曾经对着南碧笙一样,笑的温柔,笑的缱绻:“她不过是一介战俘罢。”

“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凝烟誓不罢休地问到底,仿若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般。

“宁国端澜长公主南碧笙,理应受此礼遇。”萧承轩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他缓缓转过头,神色轻佻地飘向南碧笙,状似谦和地问道:“端澜公主,朕说的可对?”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好不温情。蓦然间,南碧笙竟然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个外人,无意踏足这一切的外人。

明明,答应过穆羽坦然放下的,却发现,原来真正面对萧承轩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疼的。

整整四年的催眠,四年的遗忘,原不过,也是自欺欺人。

“陛下,所言极是。”南碧笙嗓音沙哑,但声音却仍是不卑不亢:“我已是战俘之身,便任凭处置。”

萧承轩勾唇浅笑,讽刺道:“朕记得,公主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莫不是又有何谋划?”

“既然陛下觉得是,那便是吧。”杏眸陡然暗了暗,于他,南碧笙无言以对。

四年,足够乔木轮回,焕然新生。而她,却一直死守着故人的约定,死守着坚固的心。

少女秀眉拧作一团,云里雾里地听着二人的对话。情不自禁地扯了扯萧承轩的衣角,道:“陛下,你们在说什么,为何凝烟都听不懂?”

被阻力所滞,萧承轩低眸温柔地看了看凝烟:“你无需懂,只要安心待在朕身边便好。”

少女娇颜一变为通红,羞赧地低下了脑袋,“嗯”了一声。

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南碧笙的眼底。凝烟取代了她,成为了他心尖上的人儿。她该替他感到欣慰的,只是不知为何,苦楚的酸涩会那样明显。

“凝烟觉得,应该如何处置这宁国公主呢?”萧承轩未有看她,静静地盯着身畔娇羞的少女。那双眼睛太像太像,竟让他有些出神,他似乎回到了桑青,似乎那个朝他盈盈浅笑的女子,仍在身侧。

那个,属于他的碧笙。

“她虽是战俘,但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凝烟觉得,还是莫要处置她了,怪可怜的…”

“凝烟当真是纯善天真,那朕便暂时不处置她了。”

“好。”凝烟点了点头。

萧承轩瞥了一眼南碧笙,冷笑道:“南碧笙,凝烟郡主为你求情,为何不谢恩?!”顿了顿,他不忘威严地提醒道:“你可莫要忘了,你如今只是一介战俘!”

南碧笙未有言语,只是怀着悲戚地眼神,怔怔地望着他。他无懈可击,他完美无疵,只是遗失了她。

像是感受到了南碧笙眸底的凄凉,萧承轩的心微微阵痛。他看不得她孤苦无依,看不得她的凄凉流离,一如那些年,他想将她纳入羽翼之下,保她一生安好。此时,他亦萌生了这样的冲动。他想抱住她,用体温消散她的悲切,还她如旧日一般的澄澈。

奈何,他做不到。他怎能隔着她所有的阴谋利用,踏着穆羽的冰凉的尸体,再与她一道。他们之间,早已竖起了一道鸿沟,永生不得逾越。

“陛下,别为难她了。她好歹也是宁国的公主…”凝烟好心地劝解,无意之中解开了尴尬的气氛。

“嗯。”

萧承轩有些迫切地逃离,他怕再看见她悲戚的眼神。因为,他会心疼,一如从前的心疼。

原来四年苦熬,筑起的城墙,早已在再见她的那一刻,轰然崩塌。

少女凝烟闻得萧承轩的回应,便肆无忌惮地勾上了他的手臂,与他一同向帐外走去。少女时不时地仰头乖巧地看向他,倏然间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欢快朝他道:“陛下,我父王也来了,随后就到。”

剑眉不悦地微蹙:“长桓王前来,所谓何事?”

“父王说…”少女柔嫩的脸颊上泛起了朵朵浅晕:“父王说,我年纪不小,也应当婚配了。”

话外之音,人人皆知。

“凝烟…确实应当婚配了。”萧承轩含笑低首,与身畔的少女四目相对,似是情深意浓。

长桓王许瑾明占据着西南三城,当年萧承轩也是得了他的帮扶,方才势如破竹一举成帝。若娶得许凝烟,那么西南之地必定安稳。

至今,萧承轩依旧记得。当年他登基大典,各地藩王前来道贺,长桓王似是有意引荐了自己的女儿许凝烟与他。

当他见到她时,他只看得到那双澄澈的不沾染一丝尘滓的曈眸,与他的碧笙如出一辙。

自那时起,他就把她当成了她。尽了全力地护着,尽了全力地宠着。只是到后来,连他都不懂,他是爱她,亦或是只爱她。

暖绵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入南碧笙的耳中。她抑制不住地颤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苍凉而又凄苦。

她想过千万遍他不再爱她的模样,如今真的摆在眼前,才发现无力承受。

但又能怎样,他们之间注定是一条苦路。若他能幸福,就让她一人一直这么苦下去,也是值得的。

南碧笙的情爱,不过是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月白衣袍,一如初遇的那年。笑颜温煦,只是不是对着她。】

戳痛了小心心。

萧承轩并不是移情别恋,不过是孤单太久,想要有个人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就好。

他分得清爱与宠,他宠许凝烟,只是想从她的身上,寻找到南碧笙的痕迹。每每想到这一点,悲戚难掩。

话说从上卷到下卷。。作者的话,越来越沉重了。

第三章 四载重逢(三)

傍夜,明月高挂。

篝火通明的营帐中,萧承轩正与长桓王酌酒言事。酒盏轻微的碰撞,泠泠隆隆地作响。秦逸之等一众将领,端坐在案桌两侧。赫然的黑衣军装中,唯有一女身着绚丽红衣,那人便是许凝烟。

“哈哈,陛下胆识,本王实在佩服。如今这宁国二城,已然到手,只差那雁回一城,便能胜券在握了。”长桓王酣畅大笑,众将领随着他的开怀,也齐齐笑了起来。

顿了顿,长桓王复又赞叹道:“陛下雄谋伟略,这天下一统,指日可待!”语毕,端起酒盏,连饮三杯:“许瑾明恭候陛下,旗开得胜!”

众将领似是得了旨意一般的,纷纷举起酒盏,齐声道:“恭候陛下,旗开得胜!”

人人皆是一片喜色,只有秦逸之面上有难掩的忧愁。凭借萧承轩的胆识谋略,一统天下,确实可待。可惜,所有人都忘了南碧笙,宁国端澜长公主南碧笙。

萧承轩对南碧笙的痴狂,除却秦逸之,谁都未曾见过。四年,整整四年,他眼看着萧承轩从忘情到无情,再从无情到移情,他以为萧承轩能忘记的。

只是,在重遇南碧笙的那刻起,他知道,萧承轩依旧是那个萧承轩,那个骨子里疯狂爱着南碧笙的萧承轩。

萧承轩举起酒盏,朝众人清浅地勾了勾唇,而后一饮而尽。

烈酒顺着喉线,一路流泻而下,微凉的酒液他习惯了太久。四年里,他想起她的时候,便会喝上一杯。百余种烈酒,他已喝了个遍。世人都以为他喜酒,却没有人知道,他本是想借酒消愁的,只是愁更愁。

“父王,不准再敬酒给陛下了!”许凝烟睁圆了杏眸,扯了扯许瑾明示意他别再给萧承轩灌酒了。

许瑾明膝下儿子众多,却只得了一个女儿,故而荣宠倍至。他无奈看了一眼许凝烟担忧的神情,摇了摇头,朝帐内众人调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了,这胳膊肘都朝着陛下那边拐了。”

众人闻言,皆是酣畅大笑。许凝烟对萧承轩的心思,人尽皆知。而萧承轩也是愈发宠着她,几乎所有人都觉着,这许凝烟日后必登皇后之位,极尽荣宠。因而,众人对着长桓王许瑾明,也多了几分巴结奉承的意味。

“是吗?”萧承轩莞尔,却看不出喜怒。

“是啊!小女可是盼着嫁给陛下许久了。”许瑾明执起案桌上的酒盏,兜头喝下,陡然一步踏出案桌,朝萧承轩道:“今日,本王便壮着胆子,特来给小女向陛下提个亲事。”

萧承轩平日里待将士极为亲厚,故而,众将领都起哄了起来。篝火营帐内,霎时热闹非凡。

“父王,别说了,怪丢人的。”许凝烟赶忙制止父亲的鲁莽之举,她并非不愿。只是如今,大厅广众的,多生了些羞赧。

“这有何丢人的。”许瑾明粗犷道。他许瑾明的女儿,怎会丢人。他不顾许凝烟的阻止,径直朝萧承轩单膝跪下:“小女虽是娇蛮了些,性子却也干净。陛下,今日我许瑾明只问一句,您可愿娶了小女?”

是娶,不是纳。并非纳妃,而是立后。

众将领已不敢再起哄了,这立后之事举足轻重,他们委实不敢妄加言论。

原本营帐之中满是热闹之声,却在许瑾明话音落幕的那一刻,颓然死寂。帐内篝火噼啪,痒痒地挠着众人的心弦,只等主座上的那人开口。

许凝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有些失落的想,或许是自己操之过急了。他的心里,还没有她。

许瑾明有些不耐烦地正欲再次出声,却听得主座上的男子,巍然道:“允了。”

清绝的声线无怒无波,却是蕴藏着难以察觉的释放。他不想再爱她了,他要用这般决绝的方式,断了自己的想念,也切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

“谢陛下!”许瑾明牵着微怔的许凝烟,跪拜谢恩。许凝烟娇俏的容颜之中,满是不可置信,她要嫁给他了,她能一生伴着他了。

许凝烟掩着唇瓣,珠泪几欲淌下。她是欣悦的,年少倾慕,到如今能嫁予坐拥江山的他,她是幸运的。

幸运到,宛若梦境。

许瑾明携着许凝烟回到位上,甫又端起酒盏嬉笑出声:“本王大胆,替小女多问一句,这迎娶之事该是定于何日?”

“便定在…夺得雁回之后罢。”萧承轩沉声。

倏然间,帐内扬起了轰轰烈烈地呼喊声,之间一众将领纷纷出位,跪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在这样热情高涨的场面下,萧承轩却蓦然觉得疲惫,疲惫到他已无力撑起一切。他只得淡淡道:“起身罢。”

“谢陛下!”

一众将领蜂拥归位,坦然坐下。帐内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欢声悦语,将领们互相敬酒,好不热闹。也不知,是谁来了一句:“若此刻,能多些丝竹之音那该多好?”

“确实确实,良辰美景陛下立后,怎能少的了雅乐。”有人赞同道。

嘈杂的吵闹中,案桌尾侧的一名壮硕将士多了句嘴:“陛下前日不是俘了那宁国的公主吗?我可记得,那公主曾以一曲瑶琴惊世!”

“哦?当真如此。”许瑾明不禁也被吸引了过去。

“虽不曾闻得真音,却听闻那公主不仅瑶琴惊世,连那样貌亦是一绝。若是能得见,定是不枉此生啊…”那名壮硕的将士陷入沉沉思索,而后拢了拢声音,暗暗朝许瑾明道。

许瑾明眼底划过一丝好奇,却是神情轻屑地,朝那名壮硕男子道:“不过是一介战俘,真有那般绝色?”

壮硕的将士摇了摇头,似是惋惜一般地朝许瑾明叹道:“长桓王您有所不知,这宁国公主原本…”

话音滞顿,那名将士身侧的英俊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噤声,莫要再说下去了。

许瑾明正听在兴头上,被突然打断自然是不悦,冷冷道:“说下去。”

一旁的英俊男子未再阻止,只是提起了一盏酒,轻轻抿着。烈酒划过喉线,炽烫的口感不禁让他皱眉。

那名壮硕的将士以细小到难以听闻的声音,向许瑾明继续解释道:“那宁国公主,原本是要嫁给…萧承锦的。可惜当时时局动乱,那公主不知为何就失踪了,就连婚事也不了了之。后来几年,那公主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直到前几日复才听闻,她…被陛下所俘。”

许瑾明唇角弧度一深:“哦?本王虽知宁国皇帝南景尧疼惜其妹,却也不至于任由她悔婚。此女当真传奇,本王倒真想见一见了。”

昔日,长桓王许瑾明深处西南边境,对于朝中之事,鲜少理会。今日听得那壮汉一言,不禁对这旧国宫闱之事,颇感好奇。

许瑾明顿然执起酒盏,英姿飒爽地朝主座上走去。丝毫未有人留意到,那名英俊的男子,面上流露出的无奈神情。

彼时,萧承轩盯着掌心的那一枚琉璃环佩,却是看出了神。同是琉璃的质地,竟让他想起了南碧笙的镯子,那个含着她和煦温度的琉璃镯。

他还记得,旧时欢好醒来后的晨间,他总爱把玩她的琉璃镯。一遍一遍地抚触,一遍一遍地摩挲,有时抚着抚着,便唤醒了怀中女子。而后,她会揉着惺忪的睡眼,朝他呢喃:“轩哥哥…”

有时,伤人的不是阴谋,而是回忆。

“陛下…”许瑾明宏阔的声线,唤回了沉思中的萧承轩。

“长桓王所为何事?”他未有抬头,只是轻轻收好了掌心的琉璃环佩。一如那些年,精心呵护着她。

许瑾明立在主座正前方,双手端起酒盏。酒液在杯盏中轻微晃动,泛起一阵水光粼粼。白瓷的酒盏在篝火下,显得愈发纯白剔透。他眼角褶皱浅浅漾起,恭谨地朝萧承轩道:“传闻陛下前几日俘了那宁国公主,本王委实好奇。据说那宁国公主样貌绝艳,琴技惊天。不知今日能否让她为我们众人谱一曲?”

“不过一介战俘,长桓王若想闻得一曲又有何难?只是…”萧承轩勾了勾唇,沉郁的黑眸中,冷意一闪而过:“只是这夜宴嬉闹,她一介战俘,未免太煞众人风景。”

“怎会!”许瑾明显然未有看出君王的不悦,依旧酣声道:“陛下此言差矣,我方正好借着此机,煞煞那宁国蛮子的傲气。好让他们看看,他们宁国的公主,正给我们北国玄军逗弄取乐呢!”

语毕,他提起酒盏一饮而尽。还不忘与身后的众位将领,会意似的交流一番:“诸位说,本王说的对不对?”

众位将领皆是欢呼如雷,仅有秦逸之和方才那名英俊男子没有随从,紧接而知的便是众人纷杂地嗓音。

“长桓王说的对!确实应当煞一煞他们宁国的锐气!”

“对!宁国蛮子自命清高,他们公主还在咱们手里呢!”

“宁国蛮子委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嘈杂地声音缓缓响起,而后却像达成了共识一般地,朝君王戏谑地怂恿道:“陛下,快让那战俘公主给我们来一曲!”

容颜绝世,渐渐地有冷意充盈。沉寂的黑眸,混杂着些许的狠戾,仿若嗜血。自君王的骨节里,传出咯吱作响的声音,只是在这喧闹的环境下,又有谁能听得。

秦逸之意识到君王神色有异,甫才一脚跨出案桌,妄图阻止众人的行为。只是在他跨出那一步之后,却听得头顶上传来冰凉的声线:

“逸之,且去将那宁国端澜——谴来抚琴。”

“是。”

秦逸之愈发看不懂萧承轩,他明明怒火噬人,却像急于说服自己一般,自欺欺人。好似——

辩白无力,垂死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来就是个虐男主的文。

芸生觉得,如果有一个权倾天下的男人,深深的爱着一个柔弱的女人。

她是天下唯一,是独有的挚爱,这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第四章 四载重逢(四)

烛火摇曳,稀稀疏疏的光线四散开来。不知觉间,静谧的帐内,徒添了一分凄清。南碧笙一人独坐在桌畔,时而能听见帐外鸟鸣风声,时而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人声。

她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或许是君王成婚,将士们皆是喜不自禁罢。

思绪间,她微垂下了眸色,羽扇般的睫翼,在光影疏落下洒下深深的暗影。靡丽的面颊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不会有人懂,她在笑什么。

事到如今,她还能乞求些什么呢?穆羽用死,成全了君王的大义。她不能忘记穆羽心口泛滥的鲜血,她如何还能踏着他的血,回到萧承轩的身边。

况且,即便告诉他一切又能如何?他会信吗?他会信那些彻骨的欺骗都是假的?他会信穆羽的死非她所为?

答案,她了然于心。他是萧承轩,是冷面的君王,是北国之主,却不是她的轩哥哥。

当初,她既然抉择了一条注定凄楚的路,那便让她一个走下去。不要连累他,继续独自一人走下去。

军靴触地,咚咚作响。自帐外有数十黑袍身形相继而来,领头的秦逸之冷冷地揭开帐帘,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朝南碧笙道:“四年未见,端澜公主的手段倒是愈发高明了…该出现时便出现,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将陛下维持了四年的计划,全盘打乱。”

南碧笙抿了抿唇,苦涩在一瞬间划过,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仰起脸,神色间满是一国公主的威严:“本宫的手段并不高明,只是…”

她鲜少用本宫这个的称谓,只因这个词,太过疏离,太过冷漠。她以为,她一直是被包裹在温吞春水中的少女,可惜现实的寒凉,早已刺入脊髓。

顿了顿,南碧笙唇角含着轻笑,复又开口:“只是每次,都能让秦将军的陛下——轻易上当。从前是,日后…亦是。”

“南碧笙!你!”秦逸之愤声打断。

“让她说!”帐外的男声清冽,音色谙熟。

萧承轩缓步入内,俊逸的脸庞上从容不迫,像是丝毫未有将南碧笙的话语放在心上。面上微微含笑,饶是谁也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思。

南碧笙未料到,他会在帐外,更未料想到,他会将那一席话听了去。不过一瞬间后,她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如此也好,便让他一生恨她,一生与她断的干干净净。

终有一日,北国玄军势必要踏上宁国土地。到那时,兵刃相见,她亦不会向他留一分情面。

萧承轩一步步欺近南碧笙,他原本是后悔了自己方才的决定,想来阻止的。只是,却让他听到了方才那一段话。

他萧承轩的两年刻骨情爱,不过是南碧笙手中的一颗棋子,用废则弃,毫不留情。

穆羽的死,他虽是恨她,却也恨了自己一半。如今,听闻她一言,甫才如醍醐灌顶,一瞬清醒。

他不该留恋的,不该的。

冰冷的手掌,自袖间微抬起。南碧笙隐约还能看见他掌心的薄茧,泛着枯黄的颜色,是行兵之人的标志。倏然间,萧承轩一把狠戾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黑眸嗜血,疯狂的火光愈燃愈烈。

“南碧笙,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面对南碧笙,萧承轩总是难以自控。他连朕,都忘了说。

她清浅地笑了笑,窒息的脸庞满是狼狈,却是倔强地凝着他:“你…不敢。”萧承轩掌心使力,加大了力道,像是在用行动证明,他敢!他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