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翘摇了摇头,楚珏陷入了沉思,他继续问:“那么那位姑娘是不是在夏天出生的?”

虹翘点了点头说:“没错,哦,对了!她是夏至出生的。去年我还吃过她送来的寿面呢。我送了她水晶皂儿和黄冷团子。”

楚珏没有再问而是点了点头说:“晚上再探赵府吧。”

夜里,起了大雾,弦月只能看见一个轮廓,看似第二天也许会下雨。

胡悦三人换上道袍跟着玄冥子一起来到了赵府,此时赵府没了白天那人来人往的喧嚣,白色的灯笼因为夜风的吹动,左右摇摆,像极了两团鬼火。

玄冥子拿出自己的牌签,然后门口的小厮便放三人入内,大厅除了念经声意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胡悦眯着眼睛看着灵台边上的女人,说:“她就是赵彦的母亲吧。”

玄冥子说:“是啊,这个李氏可是大有来头,乃是当今宰相的侄女。她的祖父曾经是当今圣上的太师,所以着赵彦也算是世家子弟咯。”

胡悦敲着扇子说:“原来当今宰相姓李啊……”

楚珏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他说:“我们怎么才能走到后院?现在过去会不会被发现。”

玄冥子说:“当然,我们得等到轮班之后才能开溜。”

于是三人开始装模作样得坐在蒲团之上,念念有词,反正也分不清念得是什么经,只是滥竽充数而已,在此期间胡悦一直都在观察那个李氏的表情,老夫人不愧是名门之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依然非常镇定,只是眼神中那空落落的悲愁和绝望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而胡悦却在这双眼中还有一丝恐慌,她捏着手里的佛珠,没有念动珠子,而是紧紧的拽着。她好像再害怕着什么,又似再等着什么。

等到了子夜之前,果然开始换班了,原先念经的道士和尚都退了下去,这个时候在旁厅内供应他们饮茶和糕点。而另一批人又开始不停的念着。

趁着这会功夫,三人退去身上的道袍,他们一溜烟的窜入了后厅,那两个女婢还跪在棺材边上。

之前三人和她们已经通过消息,那个叫做柳儿的女孩站了起来,她对着燕儿说:“我带三位先去后院,你且在这里盯着,如若夫人来,你就说我去如厕了。白天那段时日我就对小厮他们说我肚子疼,所以老夫人不会起疑心。”

燕儿点了点头,然后柳儿点着灯笼带着三人穿入了后院内,他们依然从假山石洞内穿过,如果不是有一直在此当差的柳儿做引导,还真的要走一番时间。

柳儿准确的带三人来到湖边,此时的院内除了柳儿手中的一只白灯笼外就再也没有亮光,此时天空已经看不见月亮,整个后花园都是一片漆黑。

楚珏此时拦住柳儿说:“柳儿姑娘你到此就可以了,前面就算你不去,也知道那是什么吧。”

柳儿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笑着点头,她想要把灯笼交给楚珏,楚珏说道:“灯笼你可带走。我们并不需要。”

柳儿没有再说什么,刚想要走,却被胡悦拦住,他看着柳儿说:“柳儿姑娘,在下想要问一个问题,可否?”

柳儿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她说:“请说。”

胡悦没有放手,他手上又用了一份力道问道:“你们留在此处的理由是什么?”

柳儿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的脸很白,像是透明的一样,但是眼睛却非常的亮,她笑道:“当然是为了收取十年前就该收取的东西啊,胡公子,天道轮回呐。”

柳儿低头退了出去,马上转身离开了此地。

第13章 阴阳鱼(下)

待柳儿走后,院内已经没有了光线,胡悦说:“好了,现在我们得把这事给搞清楚了。”

但楚珏却阻拦道:“先确定最后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在湖底吧。”

胡悦笑道:“你还真是谨慎呐。”

玄冥子插话道:“等等!你们别出声,有动静!”

胡悦眯起眼睛,他动了动嘴唇,仿佛说了一句:来了。

此时原本夜晚的大风突然停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原本隐约间可以听到的经文声也没有了。

这时,水面却传来了水花拍打的声音。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经习惯了黑夜的视线。 他们看着水面,但水面却平静的毫无波澜。

但是很快从水的中央开始出现了一个圆,随后四周的水都开始围着这个圆而转动,形成了漩涡。池水不停的拍打着池边的,声音非常有规则。

楚珏想要上前,却被胡悦一把拉住,胡悦盯着湖面的表情依然毫无波澜,但是楚珏感觉到他的手抓的很紧。这样的情况楚珏还是头一次遇到,他反抓住那只手,胡悦被他的动作一惊,楚珏却一扯把胡悦扯到了自己身边,用半个身体护着胡悦。胡悦刚想要开口解释,楚珏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玄冥子从自己的背后默默抽出了一把古剑,剑身通体墨绿,仿佛是墨玉一般。他的表情也不再那般痞气,眼神像是鹰一样盯着池中央。

很快水里甩出了一条巨大的鱼尾,鱼尾是黑色的,但是却发着亮光,就像是黑色的宝石一样光滑,然后突然一个庞然大物从池子一跃而起,在半空翻了一个身后落入湖中,三人只来得及看清鱼头顶端两边有两颗巨大的珠子,珠子泛着绿光,随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一丝月光洒落到湖面,但是此时的湖面像是一面墨镜一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从远处传来了念经的声音,前面的一切仿佛像是假象一般。

但是三个人却没有动,直到玄冥子紧张地说:“它看到我们了?”

楚珏摇了摇头,说:“应该没有。”

胡悦不动声色从楚珏的身边挪了挪,拉开了些许距离,他看着湖中心说:“没想到这里居然有阴阳鱼。”

玄冥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收回了宝剑说:“阴阳鱼……这好像是属于黄泉弱水中的的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珏说:“这条阴阳鱼其实就是霖涟姑娘的母亲了。”

玄冥子动了动嘴唇,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胡悦。

胡悦说:“现在离开这里,然后该做我们该为之事了。”

三人回到了画舫,虹翘姑娘已经等在了画厅之内。

三人喝了一些热茶,方才说起之前遇到的情景,但是虹翘却并没有明白这和霖涟、赵彦以及小砮之间有什么关联。

胡悦笑着吹了吹茶汤,说:“因为霖涟姑娘知道自己原本就是一个死人,而且她应该是一个男孩。”

虹翘睁大着眼,她捂着嘴说:“但……霖涟肯定是女儿身啊!”

胡悦笑了笑,他说:“是,原本的霖涟死后便魂归九泉,之后再一次复生才成了现在的名妓霖涟。”

虹翘摇着头,她靠在桌子上,撑着额头说:“我可搞糊涂了……这霖涟早就是一个死人?”

楚珏接着说:“没错,因为一开始就不会有霖涟的存在,霖涟原本是一个男孩,她留给你的匣子中的那套衣服就是她所穿的。但是他死后下入九泉,却没有投胎轮回,他的魂魄被阴阳鱼所吸引了。”

玄冥子这个时候插话道:“所谓的阴阳鱼就生活在在黄泉弱水底,说它是神物那也没有那么上位,说他是妖,又不是单单的妖物,它的定义就像是黄泉本身一样难以捉摸,但是它却有一个本事,被它吞噬的魂魄之后,它可以孕育出新的生命,而原本的魂魄有还阳的可能,但是还阳之后并不是本体。魂魄分为阴阳二体,阳体只要与阴阳鱼所分化的阴体相遇,那么还是会死去,属于黄泉的东西依然会回到黄泉,这终究是轮回之道啊。”

虹翘问道:“那么这和小砮还有赵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胡悦说:“因为霖涟阴阳鱼所运化出来的阴体。那个十岁儿童的衣服便是赵彦十岁时所穿的大殓之服。所以霖涟其实就是赵彦十岁之时魂魄中的一部分。”

虹翘差一点都要坐不稳了,她啊了一声。已经找不到什么话去接了。

胡悦说:“赵彦在十岁之时便已经夭折。但我想他的魂魄也不会是偶尔间被阴阳鱼所吞噬的。”

他说完此话,看了看楚珏,楚珏朝他看了一眼,仿佛想要开口,但是最后却只是抿了一口茶道:“阴阳鱼是可以被召唤的,因为阴阳鱼无法吸收极阴或者纯阳的魂魄,如果这两种魂魄被吸收,马上就会被释放。他们是阴阳鱼在人间唯一的联系。”

胡悦继续说:“阴阳鱼所吞噬的魂魄会化为一阴,一阳。阳体继续成为赵彦活下去,长大成人。而阴体则化为了人形,也就是现在的霖涟,而她是由小砮的爹所带大的。”

虹翘皱眉道:“但是小砮说了,她并没有姐妹。小砮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

楚珏笑了笑,他说:“因为她看不见霖涟,原本的阴体本就没有什么模样可言,但是我们却能够看见她,那是因为阴阳鱼的作用。而霖涟的摸样其实就是描摹小砮姑娘的样子。其实就是她的样子一般,所以所谓本体的小砮是看不见这个虚幻的生命的,此外霖涟的成长比小砮要快许多,所以她先长成了小砮长大后的样子。而小砮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大家并没有把二人当做同一个人。直到小砮慢慢长大,她成了越来越像霖涟的美人,其实根本霖涟就是以小砮的容貌为模子的,只是比她更早长成而已。”

胡悦继续说:“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的,赵彦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随后因为魂魄被阴阳鱼所吞噬,阴阳鱼分化为一阴一阳的两个意识回到人间。然后阴体只保留了那件下葬时候的衣衫,随后被小砮的父亲所收养,但是阴阳体的生长速度都非常的快,尤其是阳体,实际上赵彦只有二十来岁。但是他活着的时候却已经成了四十岁的摸样,而小砮的父亲一直收养着阴体,也许出于养不起,或者他发现自己的亲生女儿小砮看不见这个姐姐。又或觉得害怕那快速的生长速度,所以就把她给卖走了,阴体成了后来的名妓霖涟。我想小砮的父亲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于是当阴阳二体再相见的时候,阴阳鱼就会再把他们带入九泉,首先死的就是霖涟,而霖涟死后,李氏不愿儿子再一次死去,所以又使用了借阳的手法,不停让赵彦娶生成属阳性的妾室代替自己的儿子去死。但最终还是来不及了……”

虹翘追问道:“但是霖涟死的那么凄惨,尸骨无存。为什么赵彦的尸身却完好无损呢?听你们说他还越来越年轻了”

胡悦说:“因为原本赵彦就是有实体的,但是霖涟没有,她本身就是由阴阳鱼所化成的。自然最后还是要回归母体。不要忘记了,赵彦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尸体会越来越小。”

虹翘皱着眉,思索着胡悦几人为她带来的解答。但是却依然一时无法接受,她问道:“那……霖涟妹妹给我的那套衣服,我该如何处置呢?”

楚珏看着衣服说:“霖涟姑娘可能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将会死,但是却依然和阳体相遇,还嫁给了他,也许真的是因为出于爱意,或者是阴阳同源的吸引。但不管如何见面之后便代表着死亡,所以她想要以十年前那个真实的身份下葬。虹翘姑娘可为她立冢,而名字就叫赵彦吧,这是他们共同的名字。”

虹翘看着桌子上的那个匣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说:“真不知道霖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的?”

胡悦看着虹翘,眼中有了一丝意义不明的神色,他低声的说:“也许这只有霖涟自己知道。”

几日后,赵府就发生了怪事,赵彦的尸体开始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了一个童子的尸身,当李氏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之后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嚎啕大哭,她的心情无人能够理解,就像没有人知道她为自己的儿子续命十年所付出的代价。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她就像是那个在湖边不停哭泣呼喊着自己孩儿名字的母亲一样不停的叫喊着。

很快李氏也死了,赵、李族从此没落,偌大的赵府很快就人去楼空,只是据说有人在废弃的赵府中看到有两个女孩,她们二人手里分别拿着两盏灯笼,一盏是绿色的,一盏则是红色的。两个女孩站在湖的边上,在湖里隐约可以看到一条巨大的鱼影,但是看到的人不出三日便会死去。从此赵府成了一个鬼宅。

“姐姐,是他吗?”

“必定不会错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自然是回到主人身旁,主人已经有些不开心了。我们可不能再出差错。”

第14章 鬼子母(上)

《佛说鬼子母经》,收录於《大正藏》第二十一册。全一卷。鬼子母神,梵名诃利帝。为青色、青衣之意。意译为爱子母、天母、功德天等。以其为众鬼子之母,故称鬼子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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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馆内,歌女唱着京城最脍炙人口的新词,宛转悠扬,歌曲的内容听上去有些怪异,但是用词却非常的优雅,恍惚间听者被歌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内容所吸引。在那看似荒唐可笑的故事中,却有着让人沉思回忆的东西。不过这里毕竟只是市井小馆,各种喧闹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这样或多或少让那种悠扬的歌调,变得有一丝迷离。

胡悦给自己温上了一壶酒,宛然一笑道:“莲儿的曲越唱越好了,下一次给她写关于芍药鬼的曲子吧。呵,她爹爹酿的老白干也真的非常好喝呐。”

本来专心听歌的楚珏放下了手中的空杯,他问道:“难道京城所有的歌女唱得都是你写的曲子?”

胡悦摇着杯子笑着开口道“怎有可能,那城郊的柳生才是真才俊,我的词有些女子嫌它太鬼气了。在那些文人墨客眼中我的曲子可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呢,连附庸风雅都够不上。挣不到几个钱啊。”

楚珏愣了一下,但是随即便失声笑了出来,此时酒也暖了,他倒了一杯给身边的胡悦说:“鬼气吗?你这个人本来就一身的鬼气吧。况且你根本不在乎吧。”

胡悦歪了歪头,不以为然道:“鬼气就鬼气吧,反正也只是小曲,荒唐人写荒唐词,这世上本来就是由荒唐事堆砌而成的。”

楚珏哦了一声,胡悦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般,打开了扇子,他侧倾着身体,对楚珏说:“楚兄有没有听过近日来那寺东门街巷之事。”

楚珏微微蹙眉,他说:“莫非是传言出现吃孩子的恶鬼?”

胡悦挺直身子,显然对楚珏的回答有些失望,没能卖成关子,只能给自己再斟上一杯酒,他说:“是那件事,这件事我可能知道些事。”

楚珏道:“何事?”

胡悦抽出一一块带有血污的帕子,帕子原本的摸样已经不得见了,干涸的血渍让这手帕变得特别的僵硬。亏得胡悦满不在乎的直接揣在自己的衣襟内。

楚珏说:“这是什么?”

胡悦说:“这是寺东门街巷卖豆腐的绣珠给我的,她说着手绢是他在金水桥附近捡到的,而前天的确就有一个孩子在那边遇害了,这块带血的手绢正好出现在了那里。”

楚珏拿起那快帕子说:“仔细看,还绣着花?是女子用的东西。”

胡悦点了点头,收回手帕说:“没错,而且绣珠认出了那块手帕,是寺东门街巷内木匠的妻子林二嫂所绣制的。而且绣珠告知,那杀孩子的凶手可能非是人类。”

楚珏似笑非笑说:“在京城内能够看到这样非人类的凶物也很不容易啦。”

胡悦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点头。他为楚珏斟酒道:“的确是这样,所以我才说与贤兄听。”

楚珏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认为这和手绢有关系?”

胡悦晃着酒杯没急着回答。此时歌女唱完了一曲清平调,便低头下来收赏钱。走到两人的边上,给二人行了一个礼,胡悦撅了撅嘴,歪着头瞟了一眼楚珏,楚珏眼角一抽,不过依然心领神会得给了歌女打赏,忽然楚珏嗯了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歌女,说:“姑娘,你手上的帕子是打哪儿来的?”

歌女红着脸低下头说:“是东寺巷子里的林二嫂子给送的。”

楚珏说:“她经常送人手帕吗?”

歌女欠身答道:“林二嫂子是个好人,总是会去接济一些日子过的不如意的人。虽然他们家也没多少家底。林二嫂子特别喜欢在手绢上绣莲花,是个手很巧的女子。”

楚珏微笑点头,歌女朝着胡悦羞答答地笑了笑欠了欠身作了一个礼,胡悦眯着眼拿酒杯晃了两下,动了动嘴唇,虽然没出声明确依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样风流的眼眉让女子的脸颊红得更透了,她点了点头匆匆的离开,一边走一边不忘记回望,胡悦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水,他看着若有所思的楚珏说:“看来这样的善女人的确不会像是吃孩子的母夜叉呢。”

楚珏却喝了一口酒说:“但是,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胡悦眯着眼说:“哦?”

楚珏打开胡悦手边的扇子,换了一个话题继续说:“难得看你会那么上心。那么这件事你是准备插手了?”

胡悦笑了一声,他说:“我做的买卖就是听各方的轶事,你说我会错过吗?而且我发现绣珠在交予我帕子的时候,神色好像非常的害怕。所以她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楚珏挑着眉,有些吃味似地说:“看来你对那位绣珠姑娘倒是颇为上心啊。”

胡悦抬眼看了看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桌子说:“但有一个地方需要楚兄出马相助。”

楚珏歪了歪嘴,说:“贤弟请我来此无外乎找我帮忙,否则逢年过节也不会见你请我喝酒的……”

胡悦咳嗽了一声,不过一点都没有尴尬的神色,倒是很坦然地回答道:“我们之间的交情难道真要用那些来算么?”

楚珏叹气道:“是啊,不过,你一次也没回应我的真心啊。”

胡悦细长的眼神中划过一丝不自然,但是也只有一瞬的失神,很快便笑着说:“怎么会呢,我可是拿楚兄当知己啊。来,喝吧,有缘成朋友,惜缘方是知己。”

楚珏苦笑,举起酒杯两人对着弦月,喝了一杯各有心思的酒。

夜已深,楚珏起身道:“今日就到此吧。来日再叙。”

胡悦已经喝的有些半醉了,他点了点头,走路有些蹒跚,楚珏每次与胡悦相约都是单独一人,所以现在也只有一个人搀扶着这个醉鬼知己了。

两人走过了护城河的金水桥,湖畔已经搭起了为几日后浴佛斋会所制的彩台。零零碎碎得还点着一些烛火。河水传来了有规律的拍打声,偶尔然可以听到一些东西掉落到河内的声音。但是渐渐地,河水的颜色改变了,天色昏暗,看不起到底是什么,只是从不远处飘来了一股新鲜血液的腥味。在河边的左侧边传来了非常奇怪的喘息声,不似人类所发出的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某种野兽。声音中隐约像是木鱼的敲击声,楚珏扶着打着饱嗝的胡悦前去查看,当他们走到桥墩边上,那古怪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在暗夜的桥墩处两人只能透过微弱的月光看清四周,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有人或者兽存在。

忽然楚珏看到在边上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

楚珏低语:“莫非是乞丐?”

就在二人走到岸边,一直靠在楚珏怀中的胡悦咦了一声,他揉了揉眼睛说:“你看,那是一尊佛像么?”

两人走到河边,是一尊雕刻到一半的佛像,但是却没有雕完,就被舍弃在了桥边。这是很少见的事情,因为刻佛相是一向功德,木匠都是虔诚沐斋之后才会开工,更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那在他们眼里是甚至是折寿的事情,会有报应的。

两人对看一眼,便开始观察手中的佛像,他们发现这尊未完的佛像后面有着黑褐色的血迹以及一些类似啃咬的痕迹。忽然一声凄厉的叫声传了过来,声音像是孩子发出来的。

二人的酒也瞬时给醒了,两个人动作迅速的朝着那声音的地方跑去,但映入眼帘的,却是血腥的一幕,一个年龄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半边脸上的肉已经被撕去了一般,浑身都是血,脖子上有一个大口子。孩子浑身抽搐,看样子还没彻底咽气,楚珏连忙跑了过去,但是依然没有什么作用,孩子只来得及喊出一个“木”字就咽气了,这样的痛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他睁大着眼睛,保持着死之前痛苦的模样,血不停的从他身上流入河中,把河水染得一片深色。那令人颤栗得死亡血腥充斥着四周。

楚珏皱着眉,闭上了孩子的眼睛,他说:“没得救了,看样子刚刚咽气,早来一步说不定就不会死。”

胡悦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子,看着孩子的遗体说:“你仔细看,这些伤口,不是牙齿类所造成的。”

楚珏看着尸体,尸体脸上的伤口非常的狰狞,而且伤口表面也参差不齐。胡悦指着脖子的皮肉说:“咬下来的话,不会那么利落,这像是一种带齿刀具割的。”

胡悦看着孩子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带刀的野兽?”

此时巡视的侍者往这里走了,楚珏摇着头,只能跑过去喊住了那两个侍者。其中一个走的快些的侍者见到尸体吓的喊了出来,他指着尸体说:“这……这,你们得与我去见府尹!”

胡悦摇了摇头说:“去衙门呐,哎,您看老兄,我们也不像是凶残之人,只是发现了这具孩童的尸体……要不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家老爷来?否则尸体会被人给动掉,那可如何是好?”

后赶上来的那个马上喝道:“岂容你在此撒野,既然这里有具尸体,而你们又在边上,去衙门问话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容得你这样的一介草民在此胡言?”

胡悦像是很麻烦的皱了皱眉,暗自说道:“衙门罡气太重……哎,没办法,走一趟吧!”

胡悦拿着扇子抓了抓头发,刚要开口,却被楚珏拦阻道:“他就在这里待着,我去见你们的府尹。”

两个侍者对视一眼,再见这楚珏的穿戴不似平民,却一时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倒是口气缓和了许多道:“这……”

胡悦见状开口道:“楚兄不必麻烦,我和你们走一趟便是了。”

楚珏却拦住道:“你不适合去那里。”

胡悦挑眉道:“那么你适合?”

楚珏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胡悦居然还没办法反驳,只能叹了口气,最后楚珏和一位侍者去了官府,而另一个侍者则负责看守尸体和监视胡悦。

那个侍者明显非常害怕,他喃喃道:“哎,好几个了…再过七日便是浴佛斋会,圣上会御驾金明池,万一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呐?”

胡悦问道:“老哥儿,之前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了?”

胡悦朝着侍者微微点头,侍者倒是觉得这个穷书生平易近人,也不似穷凶极恶之徒。便开口道:“能不是么!几个娃子死的太惨了。”

胡悦说:“能不能说说前几个死者孩童的大致情况?”

侍者警惕的问:“你问这个做啥?”

胡悦又笑道:“在下只是好奇而已。”

侍者说:“好奇?你也太狠心了,那些孩子真的都太可怜呐,都是四岁儿小娃子,还都是小子呐。被咬的面目全非,活着受尽折磨,然后一刀毙命!”

胡悦外头看了一眼尸体,自语道:“一刀毙命……”

第15章 鬼子母(中)

侍者点头道:“是啊,太残忍了,先是活活折磨孩子,然后再一刀了结。其中有几个还是几代单传,这让家里人都哭的死去活来啊。”

胡悦一边听侍者说着关于前几次的案子,一边检查着尸体。

尸体身上的伤口其实不多,但都极其骇人,特别是脸上的伤口,感觉像是活生生撕下来的,而脖子上的伤口却非常的深,这也是致命伤,的确是又狠又准的一刀。

胡悦回想起了那孩子最后说的木字,这会和之前那尊雕刻到一半就被舍弃的木佛有关系吗?还有他们和那块手绢又有什么关系,手绢是无意间掉落的,还是故意为了嫁祸给林二嫂留下的?

胡悦一边思量着一边和侍者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不久,远处就传来了人马声。灯火逐近,果然是府尹大人亲自前来,跟来的还有仵作和大批衙役。倒是楚珏走在府尹的身边,显得很自在,府尹有些拘束,走路的时候也会为他引路。

府尹摇头道:“第五个了……再这样下去那就得惊动圣上了。”

楚珏走到胡悦身边道:“我已经听李大人说过了大概的情况。”

胡悦朝着府尹拜了拜:“草民胡悦见过府尹李大人。”

但是他没有下跪,府尹的脸上显然有些许不悦之色,但是奈何楚珏已然站在了胡悦的身旁,府尹也没有多言,只是对师爷道:“先生有何看法?”

师爷从一旁站了出来,他道:“禀大人,这显然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凶手极其残忍,杀人毁尸,而每次都是半夜作案,作案的地点又都是在恩国寺以东,金水桥以西的范围之内。学生愚见,这流匪作案的可能性很小,很可能就是住在这里的丁户所为。”

府尹吐了一口气,他摇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七日后的浴佛盛会圣上可是要去金明池的呀,此时有如此狂徒。此事若不早查明,恐怕圣上必定下旨查办。我等皆有失职之罪啊。”

胡悦和楚珏对视一眼,楚珏拱手对府尹道:“李大人,既然我们已经把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禀告大人,那么我们也不便在此停留,以免妨碍大人办案,如若还有需要问话之处,也可去鄙人府上,楚某一定尽力协助。”

府尹连忙拱手还礼,寒暄几句,此时胡悦开口道:“大人要留意那些在夜晚视力特别好的人。”

府尹愣了一下,倒是在侧的那个师爷明白了胡悦的言下之意,他道:“大人,此人说的没有错,在这黑夜之中能够引出儿童,并将其杀死,却不点灯的。说明他在夜晚看不清的情况下,依然能够行动自如。”

府尹点了点头,随后胡悦和楚珏又向府尹道别,便离开了金水桥。

二人回到观情斋,难得胡悦没有倒酒,而是给楚珏沏了一杯茶,他端着茶碗吹了几口道:“你为什么不把那手绢之事告知府尹?”

楚珏看着烛火说:“呵呵,胡兄明知故问呐,府尹现在急于结案,如若我们把此事说出,府尹可能会因为找不到凶手,直接找林二嫂定罪,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先查一下,探其底细。如若真的是有关联,那么再交予官府也未完矣。”

胡悦说:“楚兄明日之事还请务必上心,我先去探探情况,如果有了线索再回来与楚兄商讨。”

楚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抿着嘴盯着胡悦看,胡悦不自然的朝后退了退说:“楚兄为何这样看着我?”

楚珏伸手摸了摸胡悦的脸,摩擦着他的耳垂道说:“你可知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可甚是为难呐”

胡悦撇开视线笑出了声说:“现在也只有找你帮忙了,你看我难得开口求你……”

楚珏眼神更深几分,他说:“那你怎么回报我的“为难”呢?”

胡悦干笑了几声,尴尬得咧着嘴,只是楚珏凑近便吻住了胡悦的嘴,楚珏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盯着胡悦的双眼,他期盼能从着双眼中看到感情和情欲,当初第一次吻上这双唇之时,他除了冰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一丝的波澜,哪怕最是动情之处,哪怕红烛滴泪的一夜春宵之时都不会有一丝的情欲,但楚珏依然没有介怀,他并不想要打动这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从来不给别人亲近自己的机会,他无所谓别人的取舍,就像是一个空架子一般。但是楚珏却从他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探出了一丝倦意和寂寥。为了那一丝的闪烁楚珏便一直守在此人身边,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但是他知道自己这应该是动情了。

楚珏自言自语地说:“是啊……也许只是时间太长罢了。”

胡悦愣了一下,楚珏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说:“今日不赶我走?”

胡悦嘲讽地指了指窗外说:“都快天明了,你还会走吗?”

楚珏低笑一声,拦过了还在看天的胡悦,又是一阵分不清是有情还是无情,有欲还是无欲的吻,楚珏把胡悦推到了边上的床上,散开帘勾后,薄席遮掩,朦胧之间两个人的纠缠,慢慢地便传出了旖旎地喘息之声,虽然极其细微,但是却也是春色一片。

胡悦看着楚珏,他因为被吻得太久,呼吸变得非常急促,他伸手看着楚珏,明明比自己更加的深沉,为什么他就还能这样用情呢?为什么他可以一直留恋这人世间的感情呢?好像他无论过多久感情都不会消失一样。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人?如果哪天胡悦不在了,楚珏还会这样为另外一个人动情吗?

胡悦仰头接受着身上之人的热情,但是眼神却变得更为迷茫,此人看上去深情,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却是无情的寒意呢。胡悦有些退却之意,他一直都和楚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是如此肌肤相亲,但是却依然有意无意地不让楚珏进入自己的心中。一是提防,而确实有一种害怕,胡悦害怕有一个人可以这样看清自己,而自己却又不得不去面对这样的人。如此一来胡悦就会方寸大乱,他虽身在红尘,但却不愿意缴入其中,他知道只要用情就会留下念,而这世间纷扰,那里容得有情呢?

楚珏看着胡悦的眼睛有些涣散,不悦他心不在焉,抬起他的下巴,温柔地吻上了他的眼角,他喝出的气息也是温柔似水般的温暖,胡悦干脆闭上眼睛,不去思考他不懂或者已经忘了的东西。

清晨鸟鸣,一夜春情便这般了无踪迹地过去了,只是二人都没有料到,翌日一清早观情斋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胡悦大大不满地看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口被楚珏所留的痕迹,赶紧匆匆地穿上袍子,红润的唇色和青黑的眼圈都宣告了他的确一宿没睡,这请人帮忙的代价,也算是连本带利的给讨取了。

胡悦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床上没动的楚珏,穿戴整齐之后便拉开门闩,就见一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直接撞开了胡悦,胡悦被撞得转了一个身,昨晚腰部和后穴的疼痛让他不免动作有些僵硬,但也最快速度地伸手拦住了大汉,大汉见他只是一介书生,便不放在眼里,随手就想要推开胡悦,却见胡悦非但纹丝不动,而且抓着的大汉手臂的手像是铁爪一样,大汉根本无法挣脱,那来时的气焰也消了三分,只是对着屋内嚷嚷道:“叫那个姓胡的出来。”

楚珏此时终于也穿戴整齐,自然一副找人何事的表情向迎,大汉却没有那么淡定。看到楚珏出来就要冲过去抓人,却被胡悦死死的扣住无法脱身,大汉只能吼道:“阴险小人,亏得我们这般信你。你居然把我们害成如此!”

楚珏看了看胡悦,胡悦指着自己说:“兄弟,您搞错了,在下才是胡悦,他是我的朋友……”

大汉见胡悦眼角带红,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摸样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妩媚之色,他呆了呆神色,随后马上说:“怎么可能,绣珠说了,胡悦是一个长的潇洒儒雅的公子,以绣珠所言必定是一个极其英武之人,哼,没想到张得那么人模狗样,做事却那么小人。而你这般摸样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女人。”

胡悦不自然的啊了一声,手里的力道也不自觉的重了几分,就听到大汉一声惨叫,楚珏捂着额头摇了摇头。大汉说:“难道你想要替胡悦这个伪君子杀人灭口吗?”

胡悦不怒反笑,不过笑得让大汉背脊发凉道:“你想干嘛?”

胡悦笑得更欢了:“你可以把话说清楚。如果说不清楚,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一下子失控卸了你一条胳膊。到时候也许为了不去坐牢,真的把你给灭口了。”

大汉安静了下来,他说:“你先放手!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讨个道理!当然会说清楚。”

胡悦放开了大汉,然后指着屋内说:“多有得罪,那么这位兄弟里屋请吧。”

胡悦没有和楚珏打招呼,而是径直的往屋子里走,楚珏颇为得意的咳嗽了一声,也跟着进屋。胡悦回头问道:“楚兄别忘了要事啊。”

楚珏说:“不打紧,我先听一会,时间还早。”

胡悦也没说什么,来者是客,胡悦还是给大汉沏茶倒水。然后入座道:“兄弟有什么事,为什么说我害了你们呢?绣珠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汉说:“绣珠是我婆娘,她现在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说是和那金水桥附近杀孩童的凶手有关系。绣珠的为人我很清楚,她连杀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去杀人呢?但是前些日子绣珠和我说,把那日捡到的血手帕交给了你,说这件事你很有兴趣,也许能查明,但是没想到你居然去报官,诬陷我的婆娘!”

大汉越说越激动,胡悦听明白了,他说:“为什么官府的人会找到绣珠?有何理由呢?”

大汉回道:“他们说有人看到绣珠夜里在死过孩子的地方逗留了很久。因为绣珠有个本事,在夜晚也能看的真切,的确从不喜欢打灯。所以官府说绣珠是杀人犯。”

胡悦说:“首别着急,我们可以去一次官府问一下。如果有何误会我会替绣珠作证说明。”

一直不出声的楚珏开口道:“兄台如何称呼?”

大汉道:“就是买豆腐的王二。”

楚珏开口道:“王二兄弟,你知道绣珠为何要去那边逗留?”

王二想要开口,但是却又欲言又止,犹豫不决得直抓着头发。

楚珏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问道:“能说说那手绢的来历?”

王二道:“其实那日捡到帕子的时候,而且绣珠说看到了那杀孩子的怪物。”

楚珏和胡悦同时哦了一声,王二说:“她说杀孩子的不是人!”

王二说到这里,显然非常的害怕,他哆嗦得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绣珠说那怪物像是一个猴儿,但是却比猴要大一些,非常的黑,看不清样子,但是有点像是那山魈的摸样。”

胡悦眼神一闪,他平淡地开口道:“天子脚下,京城之中,怎么会出现只有在人烟罕至的山里才出现的山魈呢?这里的人气都不可能会有此等怪物。”

王二说:“那我就不明白了,但是绣珠说那个怪物的身手特别灵活。”

胡悦插话道:“没有其他的东西跟着?”

王二摇了摇头,他说:“绣珠只是一介女流,看见这般景色已是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遇到鬼了,然后我们就逃走了,在走的时候绣珠捡到了那块手绢。后来几天绣珠就变得非常的古怪,好像一直都在自言自语。我实在害怕啊……”

胡悦说:“自言自语?”

王二点头道:“问她话他就直摇头,只说不能乱说,会闹出人命的。”

胡悦看着楚珏说:“看来,楚兄一定得帮这个忙了,如果真的如我所料的那般……”

王二听不懂他的话,只是抬头看着两人,楚珏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时间不早,我先离开。”说完他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交予胡悦说:“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把此物交给管事儿的人。他们不会为难你。”

胡悦起身相送,却被楚珏婉言谢绝,二人道别之后,胡悦坐回位置对王二说:“现在我得先去问问林二嫂子。”

王二站了起来,连忙拉着胡悦的胳膊说:“我也去!”

胡悦看了一眼王二:“王兄既然那么说了,那么我们就走一遭,但是至于情况到底如何,这还得看接下去的发展。我只希望王兄切勿冲动用事,否则不但害了你我,也害了牢狱之中的绣珠。”

王二点头如捣蒜,胡悦也只能收拾随身行装,带着王二一起往林二嫂的住处赶去,在去的路上,胡悦问王二:“你可见过那位林二嫂?”

王二回答道:“自然见过,她是我婆娘的好姐妹,经常一起做女工,林二嫂的手艺比绣珠好,绣珠一直都跟着她在学,近几年学的也非常不错了,偶尔能帮着大户人家打打下手,赚些碎钱。”

王二见他沉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但是,胡公子,那杀人如果真的是鬼怪,那我们怎么是它的对手?而官府又怎么会相信我们的说辞呢?”

胡悦摇了摇扇子,他说:“如果真的是鬼怪作祟,那也许我能找到比官府更加可靠的帮手,这还得要看楚珏的能耐。不过……你们如果还是不肯把全部的事情说给我听,那……可能就会误事了。”

王二皱眉道:“这……哎,绣珠真的只告诉我这些。”

第16章 鬼子母(下)

胡悦摇了摇扇子,忽然他停下道:“对了林二嫂的丈夫……是不是一个木匠?”

王二点头道:“是啊,他是一个木匠。但是酗酒又赌博,手艺还很一般,否则家里也不会那么艰难。都靠二嫂子一个人带着孩子苦撑这个家啊。”

胡悦说:“一个孩子……”

王二点了点头说:“是有一个小子,也就四五岁左右吧。林二嫂子极其疼爱,乳名唤叫爱儿。”

胡悦翘着嘴角说:“爱儿…那就对了……王二兄,先不用去林二嫂的家,晚上我们去一次金水桥,今日是新月,如果运气好,可能还能看到你所说的那个怪物。所以王二兄弟你先回去,如果可以也先去看看绣珠,问她一些关于林二嫂的事情,特别是他孩子的事情。”

王二一脸难以置信得说:“你……居然谈到那样的杀人怪物还能笑得那么轻松?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恐怖嘛?”

胡悦被他如此一说,也为之一愣,他摸着脸说:“我……”

王二发现自己失言,便马上起身,朝着胡悦摆了摆手:“胡公子多有失言,那我先告辞了。”

胡悦站起来回了礼,只是当王二离开之后,胡悦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自语道:“也许我也是一个怪物呢……”

到了夜晚,胡悦推门而出,只是没有想到楚珏正站在门口,像是要推门。

胡悦看着他笑道:“看来东西已经到手了。”

楚珏的表情却并没有多么的轻松。他摇头道:“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呢。”但是转而一笑,一丝邪魅之气露在嘴角道:“不过的确也值得。”

胡悦没有接话,也没有继续打趣,在月光下,两个人对视着。最后胡悦开口道:“走吧。既然知道真相,那么就只能去解决这件事了。否则绣珠就只能被冤死了。”

楚珏说:“只希望我们都猜错了。”

来到金水桥边上,四周的彩灯比昨天更加多了,看来在不久圣上必定为驾临此地。远处高高的山棚(用木头、松枝搭建,并且用鲜花和彩布装饰的彩山,多见于北宋)但是依然没有多少灯火,远处看去只是一座巨大的黑影而已。

在桥中央,王二打着灯笼已经在等着两人的到来。胡悦前去,看了看四周说:“时候还早,王二兄先把灯火熄灭吧。”

王二担心道:“万一那怪物出来了,黑灯瞎火的我们怎么应对呢?”

胡悦笑这说:“如果你现在打着灯,怪物一定不会出现。”

王二只得照做,在黑暗中,三人只能听到流水的声音,宁静的夜里,偶尔有些风吹过,就这样等了不知多少时候。但是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在三人都以为今夜肯定不会有收获之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了类似木鱼敲击的声音,很缓慢,但是渐渐的清晰了起来,越清晰敲击声越来越快。

“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在那声音中传来了这样像是野兽一样的喃呢声。

王二吓的要跑,胡悦一把抓住他,低声说:“别动!”

但奈何王二实在太紧张,胡悦来不及阻止,忽然就感觉那木鱼声顿时一停,随即便是四周传来那犹如野兽一般的喘息声。

王二是一点都无法移动了,早就被吓的抖如筛糠。

楚珏果断得抢过王二手中的灯笼,胡悦也是心领神会,随即一念烛光便点燃了。

烛光一线,只听到一声怪叫,只见一瞬之间,在烛火中映出了一张犹如鬼魅般的脸,那脸庞非常小,但是牙齿外露,面目狰狞之极。脸上都是青毛,鼻子都往下塌陷。只有一个黑窟窿。

王二看到这样的一张面孔,吓得乱叫一声,便管不住自己的腿,往桥另外一端跑去。

胡悦来不及阻止,王二已经冲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胡悦却没有马上移动,他看着四周说:“楚兄切莫着急,现在还不到时候。”

楚珏只是嗯了一声,他们二人就像是石化一般一动不动。随后木鱼声又响起了。

“我要吃……我要吃啊……好饿……”

依然是这样野兽般的声音,楚珏手里的灯笼也不知何时熄灭了。四周又事一片昏暗。

只是不知何时,原本厚重的云彩所遮掩的月,此时居然露出了一角。

微弱月光投射下青灰色的光线,胡悦和楚珏之间在桥柱边上蹲着一个像是野兽一样的怪物,一个小娃子昏死在怪物的脚边,那怪物一只手抓着孩子的胳膊,另一只手抱着一块木头。不停的用牙齿敲击着木头,那诡异的木鱼声音,便是这样来的。而那昏死过去的孩子就像是一个泥娃一般被怪物拖拽着,而那个怪物力大无比,就像是孩子真的只是一个布娃娃一般没有什么分量。

那个怪物爪子一使劲,孩子的胳膊就不停的留下血液。孩子只能虚弱的低哼一声。

胡悦此时大声喊道:“就是此时,楚兄!”

楚珏几乎在胡悦出声的同时,便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瞬间的功夫,他就已经冲到了怪物面前,怪物抬起头看着楚珏,却没有丝毫的退却,他拽着孩子向楚珏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