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隆拿起桌上的遮面斗笠,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叹声道:“多珍重。”

这外面月色如水一般倾泻下来,透过这纱笼窗纸一点点随风跳动,桌上的一杯茶早已凉透,刘义真合上了门。

待刘义隆回到宫里,五更天时醒来,却听得有人来报,说北朝使臣遭暗杀,长孙谨受重伤。

无所事事的无耻分割线

这烈日炎炎,徐红枝端了一碗酸梅汤坐在树下乘凉。

这地方真好啊,有池塘有大树,还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宫殿施工情况,当监工好无聊啊。

只见阿添兴冲冲跑来,手里拎了一个食盒。

“哟,添添啊,今天给师傅送吃的了?”

“方才保太后赏的,让我给师傅拿过来。”

阿添在红枝对面坐下,一边开食盒,一边道:“今天西平公主出去了。”

“噢?”徐红枝表现出了难得的兴趣,“她不是装病装上瘾,连寝宫都不愿出的么?”

“今天是长孙少卿的忌辰,故而——”阿添一看这食盒里的点心,咽了下口水,“哇,这个我好久没吃了!”

徐红枝垮下脸,假意生气道:“添添,你最近讲话很不搭调么,啊?”

“噢。”阿添应了一声,“那不是跟师傅学的嘛。”

“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这个,啊?!”徐红枝大叹,果然好的不易学,坏毛病一学就会,无师自通。

阿添摊手回道:“西平公主出去扫墓了。”

“噗,大热天出去扫墓。她和这位少卿大人到底有什么奸/情啊?”

阿添眼珠子一转:“恩……”拖长尾音,道“这个咩,我吃一块点心讲一句,成不成?”

“死丫头竟然和师傅谈条件!”红枝心里一握拳,我恨!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如今学得和流氓一样。

阿添再次摊手:“和师傅学的嘛。”

徐红枝欲哭无泪,无奈万恶的好奇心犹如猫爪在挠。

最近没有报纸看,没有猎奇消息听,生活无趣,缺少吐槽点,连故事都不想写了啊。

何况——《洛阳早报》编辑部竟然到现在也一点回应都没有。

徐红枝都已经打算彻底放弃——“金栏梦”了。

好不容易这边可以八卦一下西平公主和她的旧情人,阿添这个死丫头居然——卖关子!

“可以啊,你把每块点心都切成七七四十九小块,吃一块讲一句。”

哼唧,为师就是要告诉你——姜还是老的辣。

徐红枝往阿添嘴里塞了块点心,自己又喝了一口酸梅汤,道:“讲吧,讲完了为师再赏你一块。”

居然和师傅傲娇?不要自取其辱了死丫头。

阿添垮下小脸,幽怨地把点心吃完,道:“这长孙少卿,乃汝阴公长孙道生之独子,名为长孙抗,天兴六年腊月出生,比西平公主年长六岁,和公主在军中相识,后来他们相爱了,后来——长孙少卿病死了,西平公主相思成疾,大病了一场。就这样。”

徐红枝含在嘴里的一口酸梅汤差点没吐出来:“就这样?就这样?!”

这个死丫头把详略得当这种手法学得这么糟糕是要哪样啊?该简略的地方巴拉巴拉讲得很细致,该详细的地方竟然一句话带过。

恨。徐红枝太狠了,看来前段时间的教育方式出现了问题。

咩哈哈,阿添的小手已经伸向了那块点心,眼看着就要得手,被徐红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回来。

“师傅你说话不算话,哼。”阿添站起来,“以后不给你汇报公主书房的事了,你自个儿盯着谨师傅去!”

“为一块破点心,你就要叛离师门……呜呜呜,为师太惨烈了。”徐红枝捂脸要哭。

阿添坐下来,把点心盘拿过来,悠然自得地吃了一个:“唔,师傅你也说这是破点心是吧。”

她吃得开心,粲然一笑:“话说,这个长孙少卿和谨师傅长得倒是——很像,非常像。”

“啥?和我姐,哦不,和我哥很像?”徐红枝一咽口水,原来是这样啊,西平公主难道把真真当成长孙抗了?喔唷,真真太可怜了,原来被调戏还是因为长得像人家旧情人。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阿添一边心满意足地吃着点心,仰头回忆着过去,一脸的神色凝重。

“死丫头!你讲鬼故事呢?!”徐红枝瞬时打断了她这诡异的神色和叙述口吻。

阿添,扭了扭头:“啊,脖子好痛。”

【一五】无耻过渡,求转运

“话说那一年,少卿大人正值青春年少貌美如花,公主还是个非常小的姑娘。那啥,月黑风高,他俩——”阿添停了一下,又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含混不清地接着说道,“他俩——”

“私奔了?”

阿添差点噎到,徐红枝赶紧递上酸梅汤让她喝了一口,阿添咳了几声:“坏师傅,叫你打岔叫你打岔!”

又傲娇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徐红枝要哭了好吗……

“你接着说……”

阿添声情并茂继续说道:“他俩——”然后停顿,看了一眼徐红枝。

徐红枝赶紧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紧闭了嘴。

“他俩在帐篷外相遇了。这是多么有意境有内涵的相遇,此次相遇太不寻常了。西平公主虽然还只是个小姑娘,但对于少卿大人那却是一见钟情。无奈少卿大人不知啊,在长孙抗的眼中,西平就是一个单纯的脾气不好的小孩子。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会对一个葵水还没来的姑娘感兴趣啊——”

红枝扶住额头,阿添越来越流氓了怎么办……

“于是我们长孙大人,就很纯洁地对西平公主好。可是在不纯洁的西平公主心里,这就是典型的示爱啊……”阿添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再次心满意足之后,抹掉嘴角的点心屑,道,“俗话说,一朝误会,终生耽误啊。我们可怜的长孙大人,就这样,栽在了不纯洁的西平公主手里。”

“就这样?”徐红枝显然觉得这爆料好不给力。

“恩……”阿添拖长了尾音,心满意足地把最后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

红枝看着空空的点心盘,真想把这个死徒弟揪起来一顿揍啊。

她怎么能这么流氓又厚脸皮啊现在?!(还不是你给带坏的,对手指)

“烦死了,把它写下来算了。”徐红枝的作家情结又开始泛滥了。

“写西平公主?师傅你疯了?会被和谐的好咩?”阿添开始开食盒第二层,“哇,这个点心也——”

话还没说完,阿添就被红枝给灭了口。

“不准吃。”徐红枝说罢就把食盒装起来,摆到大树后面,然后又走回来坐下,道,“才不写西平公主,换个人物名字又不会死,就写夏国公主某某某,年幼时喜欢上某位少卿……夏国随便写,反正现在咱和夏国关系差得很。”

“毛线啊,夏国公主都被写烂了好咩?——而且全是养面首!太扯了。”

“那写北燕国公主?”

“北燕国公主年纪太小了,要不写一个《北燕公主养成记》?”

“毛线!添添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流氓了,这才几个月啊你就变得这么无耻!”徐红枝恨铁不成钢。

“我还不是为了配合师傅的文风咩!”阿添姑娘咆哮回去。

阿添!你以前是个多羞涩多腼腆的姑娘啊!

徐红枝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那话怎么说来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好咩?

徐红枝深深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落伍,并且要迅速老下去了。长长的江水前浪推后浪,那啥,前浪死在沙滩上好咩?

老子还年轻,还不想这么早死在沙滩上!徐红枝暗自抽泣了一下,决定要好好教育阿添。哪怕矫枉过正了都比现在靠谱!

徐红枝正要开口,就看得阿添神色呆滞了一下。

阿添手里拿着的那只空点心盘,吧唧,就这样掉在了草地上。

“奴婢给陛下请安。”阿添瞬间恢复了正常,躬身行了个礼。

哈?待徐红枝反应过来,拓跋焘已从树后走到她面前。阿添很识趣拾起地上的点心盘地告退了,留下徐红枝目瞪口呆地独自坐在树下。

说实话,徐红枝真的很久没见过拓跋焘了好吗?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拓跋焘蹲下身,凑近了仍旧目瞪口呆的徐红枝,“看够了?”

徐红枝迅速眨了眨眼:“你是……”然后咽下口水,“我家杜涛咩?”

拓跋焘笑起来:“这才多久就不认得了?红枝啊……”

这大热天的,俩人靠这么近让徐红枝的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更剧烈了。

“在想什么呢?恩?”拓跋焘低声笑问道。

“额……在想,今天天气真热啊。”徐红枝力保淑女风范,克制着自己邪恶的小念头。

拓跋焘笑出声,直起身,又拉她站起来:“带你出去玩玩?”

啊?出去逛街咩?徐红枝其实更邪恶地希望是去看拓跋焘洗澡好咩,无奈没有那个条件啊。

如今看刘义真洗澡已经满足不了徐红枝的邪恶内心了。

【徐红枝怒指某赵:你特么胡扯,老子——老子哪里邪恶了,老子一直很纯洁的好咩!你这个喷子,最近一直看老子不爽,不知道和各位看官说了老子多少坏话,你坏我名声!我要告你!你赔我名誉损失费!】

【某赵继续打坐:施主,请淡定,贫道不是什么喷子。】

想到刘义真,徐红枝内心一阵怅然。死真真,竟然到现在还不回来给老子虐待。

但马上要和拓跋焘出宫玩,真真算个毛线,果断不去想这个混蛋。

拓跋焘带她去换了一身衣服,自己亦换上了便服,悄悄出了宫门。

徐红枝一眼就看到了长孙旃的马车,哼唧,就数他家的马车最奢侈最拉风。

果不其然,长孙旃从马车上下来,对拓跋焘行了个礼,然后又请他俩上车。

徐红枝瞪了他一眼,你这死狐狸,这些天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竟然连《洛阳早报》那档子事都给忘了。

所以徐红枝一路上就想着要怎么开口问他,碍于拓跋焘坐在身边,又不好意思太过嚣张。

再者说了,要是自己的稿子被拒了,那还不被长孙旃笑死,在拓跋焘面前被嘲笑——多丢脸。

这样的心情,真的是——无语凝噎。

徐红枝好想撞马车。

到了街市里,徐红枝才明了,噢,原来是有夜间集市!堪堪比得上元宵节时候的热闹了。

暮色逼近,四处的灯笼陆陆续续亮起来。

下了马车,徐红枝跟在拓跋焘身旁走着。

这夏末微热的夜风伴随着阵阵食物的香气袭来,让人心醉。

徐红枝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啊……好,饿,啊……

拓跋焘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红枝,去吃东西可好?”

徐红枝拨浪鼓一样点头:“好呀好呀。”

由长孙旃引路,寻了一个酒楼,上楼找了雅间坐下。

等上菜的间隙,长孙旃这只死狐狸竟然翻起老黄历来。

他把徐红枝过年的时候在汝阴公府里的光荣事迹全部说了一遍,直接导致徐红枝想要挖地洞自我了断。然一旁的拓跋焘却是忍着笑,道:“既然如此喜欢吃肉,再加几个菜吧……”

徐红枝脸面上竟然挂不住了,一捂脸:“我出去一下,马上回。”

留下雅间内二人笑得一脸开心。

徐红枝掩上门,一咬牙,妈的,此仇不报非女子,死狐狸你等着。

她从雅间里出来在走廊里晃荡,想着回去怎么整死狐狸,顺便平静平静一下。

她低头踱来踱去,哪料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徐红枝一抬头,那人惊呼出声:“三小姐?”

徐红枝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哪料那人继续道:“三小姐您怎会在这北朝境内?老爷当初找您找得甚是辛苦啊!如今老爷升任了司徒,也说不会再逼您嫁人了,同我回去吧。”

徐红枝扭头就要走,却被那人一把扯住衣袖。徐红枝眉头一蹙:“放手!”

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长孙旃从雅间内走了出来。

“怎么了?”长孙旃快步走过来,拉过徐红枝,对那人道,“你要做什么?”

“她是我家府上的三小姐,我自是要带她走。”

长孙旃一蹙眉,道:“敢问兄台是哪家府上?”

“南朝徐司徒府。”

长孙旃眯了眼。

他淡淡一笑:“我怕兄台是认错人了,这位是我嫡亲妹妹,又怎会是你家府上小姐。”说罢拉了徐红枝就走。

那人追过来,长孙旃拉下脸来,道:“我说了,这是我妹妹!”

大抵被这气势吓到,或是那人心里也存了一丝犹疑,竟往后退了退。

长孙旃拉着徐红枝进了雅间。徐红枝坐下后,喝了口水定神。

拓跋焘虽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也眯了眼看了看有些惊惶未定的徐红枝。

能让徐红枝脸色突变的事可不多,他笑了笑,夹了一块瘦肉放进徐红枝的饭碗里,道:“吃吧,都快凉了。”

徐红枝一边索然无味地嚼着肉,一边努力在脑海里回想刚才那人是谁。

然而她想了半天也一无所获,于是作罢。

一旁的长孙旃却微微勾起唇角,徐红枝原是南朝司徒徐羡之的女儿,怎么早没有想到?

当时只查了刘义真,却未查徐红枝。如今看来,这俩人却是有意思得很。

若非徐羡之,刘义真此时怎会落得如此境况?

他慢悠悠喝了口茶,往窗外看了看。

楼下——真是热闹。

【一六】使臣回朝,加侍中

这一顿饭吃得甚是潦草,虽是不尽兴,但后来在集市里晃了一大圈,徐红枝变本加厉地剥削长孙旃,淘了好些小物件带走。

这一开心,便将方才酒楼中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集市渐渐散去时,徐红枝也有些乏了。

她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听得拓跋焘似乎在和长孙旃讲些什么,但又完全不知道对话内容。

她眼皮打架,终于,向瞌睡虫缴械投降,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