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只是流泪,一直对于大嫂嫂劝慰的话没有反应——人已经死了,不管说什么嬷嬷她们也不会再活回来了。当红衣听到大嫂嫂说到布儿几个人的时候,才有了反应: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抓着大嫂嫂的手一下子借力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嫂嫂,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说布儿几个人还活着?是不是?”

大嫂嫂被红衣抓得生疼,可是她知道红衣是过于紧张激动所至,所以没有挣脱红衣的手,先安抚她道:“是的。布儿几个人还活着,就连萧护卫,来总管,柳家兄弟都活着,还有六个侍卫也生还了。仆从们活着回来了大半儿。”

不过有些人落得了终生的残疾,大嫂嫂却没有说出口来——红衣现在不能再受刺激了,这可是楚老先生再三嘱咐的。

红衣听到这里,直直地看着大嫂嫂,看到嫂嫂真挚的目光。她终于相信了。红衣笑着流了一脸的泪水,她合什闭眼向上天诚心诚意的感谢,感谢上天的仁慈。

大嫂嫂看到红衣的样子,知道她的伤痛已经减轻了不少,便不失时机地道:“妹妹,你穿着这么一身衣服不舒服不说,我们看着也吓人。不如现在去洗一洗更衣,然后再多少用些东西好不好?”

红衣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着那被血浸透的衣服。只是外衣已经脱掉了。红衣愣了一愣:自己睡了,就没有人为自己换衣服吗?看到血衣想起花嬷嬷死在自己怀中。嬷嬷的血就那样浸透了自己的衣衫,红衣的心就是一阵巨痛,随即眼神一黯。

红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的眼睛还是有些模糊不清:“嫂嫂。我昏睡了很久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嫂嫂道:“没有。妹妹你们不过是刚刚进府,到现在外面还没有安排妥当吧?楚老先生一进府就拍开了妹妹的睡穴,说让妹妹自己醒过来,不让我们叫醒妹妹。你就不要管是什么时辰了,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清清爽爽地再出来用些东西是正经。”

红衣听到嫂嫂的话,知道自己收拾完了还来得及去看那些受伤的人,便唤了丫头们进来。

有没有人给红衣更衣让她睡到床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确应该把衣服换下来才是。红衣已经坐了起来,在嫂嫂与丫头们地搀扶下穿上鞋子站了起来。

红衣静下了心来一活动,便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感觉到肩膀疼得厉害,不过她咬了咬牙没有呼痛也没有说话。

红衣想,就算要看大夫上药,也要收拾妥当后比较好吧?现在自己这副样子会吓坏了人的,而且又不是什么重伤。

红衣在丫头婆子们的扶持下到了浴间,她转头对身后的丫头们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就成。”

丫头们听到红衣的话没有出去,反而想劝解红衣让她们留下侍候着:郡主现在的样子还是有人在身边比较好,那脸色苍白的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在红衣的坚持下,浴间只余她一个人了。她脱衣服的时候,那已经凝结了的伤口被她扯得又裂了开来。红衣闷哼了一声,咬牙忍痛把衣服脱下扔在了地上,她痛得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红衣看了看浴桶,又看了看自己被血污的身子,虽然伤口又在流血,不过红衣决定还是洗一洗再叫大夫来好了——身子上满是血迹她实在是受不了。不过,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受得了满身的血污。

红衣自己进了浴桶坐好后,连连喘了几口气儿才把丫头们喊进来。浴桶中的水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丫头看到吓了一跳,红衣只是淡淡地道:“身上沾的血太多了些,你们如果害怕那我自己来就好。”

丫头们连连摇头,镇定下心神给红衣擦洗。不过红衣没有让她们洗后背,那里有一个伤口。但是澡还没有洗完,就被一个丫头发现了红衣的异样,她指着一缕缕不断自红衣飘散出来的血惊叫:“郡主,郡主,你、你受伤了!”

红衣苦笑了一下:“小伤而已,你们快帮我洗净,我也好去看大夫不是?”

小丫头们急急忙忙草草的帮红衣洗了洗,已经有小丫头出去报信儿了:郡主受伤了!

红衣在这时忽然惊叫起来:“英儿雁儿呢?他们在哪里?”

小丫头连忙回道:“小侯爷与小县主已经回府了,因为怕她们吓道,所以慧儿姐姐一直在哄他们在屋里,没有让他们过来看郡主。”

红衣终于拍了拍胸口放下了心来:如果英儿和雁儿受到了什么伤,那她真的再也不用活下去了——死了那么多的人,再没有了孩子,就算红衣再坚强,她也承受不住了。

英儿和雁儿被侍卫带着回休息之处时,远远听到喊杀声,侍卫们便警觉的停了下来,然后有一个侍卫悄悄潜了过去察看:看到了那惨烈无比的拼杀。

英儿和雁儿身边不过只有四个侍卫,他们并没有冲上去同刺客们拼个你死我活,倒不是他们四人怕死,只是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上前去拼杀也于事无补,而且还会让那些刺客们注意到小侯爷与小县主的存在。最后四个侍卫咬着牙带着英儿和雁儿悄悄潜退,自另一边下山飞奔向京城去搬救兵。

他们到了城中的时候,御林军已经要整军待发了——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又只靠双腿奔跑,早已经跑得要脱力了才赶到京城。

红衣听完后,对这四个侍卫非常的感激:遇事的时候最需要的不是热血而是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审时度势来做事,这四个侍卫做得不错。红衣立时想到,这也是来喜儿同萧云飞对这些侍卫的训练得法所致,可是来喜儿和萧云飞虽然一息尚存,但吉凶现在还难料吧?

虽然大嫂嫂没有同她说得很仔细,但是红衣就在大石上眼看着这些人拼命,她哪里能不知道他们就算还活着,那也是伤得极重了。

虽然布儿几个及来喜儿和萧云飞活了下来,靖安郡王据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可是那些死了人还是永远的去了。只要想到这里,红衣的心便是一痛——她要如何面对这些人的家眷啊。

大将军听到以后差点没有蹦起三丈来:“红儿受伤了?伤在何处、重不重?”

小丫头被大将军一吼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楚一白想过去问问吧,可是红衣伤在何处这句话他是问不得的——与礼法不合啊。

楚一白只能轻声细语安慰了小丫头两句,小丫头才乍着胆子对大将军道:“大将军,您还是过去看看吧,郡主伤在后背,重与不重奴婢却是不知道的,因为郡主根本不让奴婢们看。”

大将军听完小丫头的话哪里还能坐得住?他一个箭步便向外冲了出去,楚一白就是再担心他也只能等在这里,只急得他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不时站起来就走两步。

楚老先生一叹道:“一白,坐下,把心静下来。大将军已经关心则乱了,如果你也乱了,怎么能真正做到为郡主着想呢?那些受伤躺倒在床上的人,你现在要替郡主好好看顾,让郡主日后能少些内疚才对。”

楚一白明白他父亲的话,可是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郡主到底伤得如何?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发现呢?

楚老先生看到儿子的样子有什么不明白的:“说起来倒是我的小心与郡主的坚忍,让大家一直没有发现郡主受伤了。”

三百零八红衣的茫然

原来楚老先生看红衣有些失常,怕她有闪失便拍了她的睡穴,让她昏睡了过去。楚老先生知道以郡主眼下的情形最怕的就是再受到惊吓,所以嘱咐郡主府的人不要在郡主昏睡的时候给她更衣:怕万一惊到了红衣,这个时候的红衣已经不能再受哪怕一点点惊吓——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失心疯。

所以红衣才身着血染的中衣与贴身衣物睡下了,而衣服里里外外都是血,没有一处是没有血迹的,所以众人也就没有发现红衣肩上的伤口。

大将军赶到红衣所住的院子,他先问小丫头:“你们郡主呢?在哪里?”

大将军这个急啊,都受伤了还洗得什么澡?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大意呢,其他的人不方便检视红衣的是不是受了伤,而自己却没有上前认真看上一看。红衣伤得到底重不重呢?

小丫头回道:“回大将军的话,郡主已经回房歇下了。”

大将军听完三步并做两步就进了红衣的卧房,奔到红衣的床前:“红儿,你感觉怎么样?”

大嫂嫂的眼睛红红的,看来是刚刚掉过泪了:“妹妹伤在了后背上,您看她那伤口的血——”那血浸透了包伤口的布,又透过了衣衫。月白色的中衣上显现中这样一片艳红来,更让人看得心惊不已。

大将军当然已经看到,他心痛的恨不得再回去把那些刺客都碎尸万段。大将军转头对着丫头婆子们大喊,让人去叫大夫过来。

丫头婆子们为难地看向了红衣,可是大将军的怒吼声又想了起来,丫头婆子哪里能受得住大将军的两嗓子,便领命飞快的去了。

红衣连连呼唤大将军,可是大将军急怒之下根本没有听到。无法,红衣只好轻轻拉了拉大将军的手:“父亲,不可。”

大将军回头:“红儿。什么不可?你都受伤了还不可以叫大夫过来吗?”大将军看着红衣,有些不解;忽然想起了礼教,便认为红衣是有所顾忌,他有些恼怒:“都这个时候还管它什么礼法不礼法的,你不管伤在何处了,也要让大夫给你看看才成。好了,好了,日后有哪个敢因此而嚼你的舌根,我必要了他的小命。你就放心吧;红儿,你一定要让大夫给你看看才成,不然,你不是要了老父我的命吗?”

大将军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了。可是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还是硬忍了下去:这个孩子差那么一点儿就再次失去了,他如何能承受的住?现在对于大将军来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红衣的性命。礼教?让它见鬼去吧!

红衣拉了大将军坐下:“父亲——!我是说现在不能叫大夫过来,女儿不过是小伤。那些侍卫与仆从们可都是重伤,不是他们的拼死相护。我们父女可能就黄泉相隔了;他们现在伤得都极重,早些让大夫救治也许就能留得一条性命。现在哪能让大夫过来瞧女儿呢?还是先救治了他们以后再来才是。”

大将军一愣后也明白了过来,他看了看红衣叹气:“有虎女若此,我后继有人啊。”说着连连拍了拍红衣的手——红衣所做,是为将者在战场上常常会做的事情。

红衣叹道:“父亲,我不想做什么虎女,哪怕我只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千金小姐呢,只要嬷嬷那些人能够生还就好,就是让我减寿我也愿意啊!”

大将军拍了拍红衣,他知道红衣的心结,如果不打开它,那么红衣就会苦一生。大将军好好地想了想才开口说道:“红儿,你的性命不再是你自己的了,你的性命是那些死去的人给你地,你必须要好好的活着,而且要活的开心快活,才对得起那些用性命来护卫你的人。红儿,你不能让那些义士死不瞑目啊。”

红衣的眼前浮现了花嬷嬷临死前的情景儿,嬷嬷一再地说:你要快乐啊,郡主。红衣的心抽作了一团,她痛得闭起了双目,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减轻她的痛楚一样。

是啊,嬷嬷临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怕自己会放不下、看不开呢?所以她才一遍遍地嘱咐自己要开心。

那些以死来相护自己的人们,哪个不是希望自己可以活着,所以才会那样拼命?如果自己真的就此消沉,那么对得起这些人的付出么?而且,他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要替他们找回公道才行。

对,报仇,报仇!红衣一定要找到这些人的幕后主使,要对这些因她而死的人与其家眷有个交待。

红衣的泪水又一次无声的滑落下来,她点了点头,虽然极轻但是极坚决的道:“父亲,我明白了。我会高兴起来,我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而活,我在替嬷嬷,在替那些为了护卫女儿而沉睡的义士们在活。我一定要活得开心,一定要活得幸福,才能让他们在天之灵安心。”

大将军抚摸了一下红衣的头,没有再同红衣说话——听红衣的话,知道她会振作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其它大将军不想要求红衣:有些事儿还是要慢慢来才可以。

大将军转头对大嫂嫂说:“去吧,让大夫们好好的、认认真真地先救治那些受伤的人就好,郡主这里先不需要他们过来了。哦,对了,你问他们要些伤药过来,我们可以替红儿才上些药,伤口不作处理可是不行的。”

大嫂嫂答应着出去了。红衣看着大将军:“父亲,女儿不孝,累您受惊了。”

大将军轻轻摇了摇头:“无妨,只要你能好好的,为父就已经很高兴了。”

红衣点点头,她想了想迟疑地道:“贵祺,他如何了?”

大将军看了红衣一眼,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儿,红衣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那么这个李贵祺的事情看来真得不好解决了——难道女儿就真得不能同他了断个干干净净吗?沾上这样一个人,女儿能有什么快乐幸福可言?

大将军没有答红衣的话,反而看着红衣问道:“红儿,你恨他吗?”

红衣愣了愣,然后回望着大将军:“父亲,他、他难道已经伤重不治了吗?”不会这样吧?红衣真真想大喊一声,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贵祺要娶她时,她告诉他:他们不合适,可是贵祺还是提了亲;贵祺要纳妾迎新人时,根本没有争得她的同意;而现在,她根本没有要他来救自己,而且自己也绝不想让他用一条性命来换自己的性命——当然不是因为红衣没有良心啊,她只是接受不了: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在做自己不同意的事情,或是不经自己同意的事情?

他伤了红衣,他也害了红衣这一世的一生,可是他却在红衣有危险的时候,硬是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红衣生还的机会,这是什么意思?他这到底在做什么?!

红衣十分想问问贵祺,他自三年后回府所做的事情,他都清楚吗?他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公平啊,不公平,就这样让红衣承受了他如此大的恩情,对于红衣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红衣的心伤、心痛,孩子们的受苦被害,这些又都算什么?算什么?!

不,贵祺不能死,他不能死啊!红衣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大喊着,她咬着牙看着大将军,等着大将军给她答案。

大将军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贵祺没有死,他还活着。”顿了一下,大将军又道:“只是,我来时他还在昏迷中。”

红衣稍稍松了一口气儿,然后她想了想说道:“父亲,同女儿一同去求太后与皇上吧,请旨调来几个御医过来日夜看护着要好一些。”红衣说到这里看到大将军脸上有些不以为然,便苦笑了一下:“父亲,我不是为了贵祺才去求太后与皇上的,我是为了来总管等人——我怎么可以看着这些人真的死在我的面前?他们一定要活下来才可以。不过,父亲,贵祺他不能死,一定不能让他死。”

大将军认真地看着红衣:“红儿,你原谅了他吗?”

红衣摇了摇头,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起了贵祺对孩子们的所作所为来,她坚定地摇了摇头:“父亲,没有,女儿没有忘记他曾做过的所有事情。”红衣轻轻叹了一口气:“女儿可能是太过记仇,他所做的一切对于女儿来说,不能成为过眼云烟一吹而散。即使、即使他救了女儿,可是女儿依然无法自心底深处原谅他的所为。”

红衣忍不住又轻轻叹了一声儿:“父亲,我可以不在意他曾如何待我,但是,我不能原谅他对孩子们所造成的那些伤害。”

大将军沉默了好一阵子,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儿:“我看到贵祺救你的一霎间,便知道他会成为你的烦恼。唉——!”

红衣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已经陌路,不,他是恨死了自己才对,他却为了自己而能舍弃他的生命:他爱自己吗?

红衣非常的茫然,非常非常的茫然:如果他爱自己,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那样待自己,伤得自己遍体鳞伤,而且不惜伤到了孩子!如果他不爱自己,那么他今日又为什么要舍命救自己呢?为什么呢?

三百零九点醒红衣

红衣对于贵祺的所作所为她感到十分不解,想的她头都痛了也是无果。红衣轻轻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再想贵祺的事情,她看向大将军道:“父亲,嬷嬷与那些阵亡的侍卫仆从们的后事——,由哪个来操办?”这句话说出口来,红衣心如刀割般的疼痛:花嬷嬷他们成为了红衣心头上的一块疤,即使再过许多年,它也不会消退半分。

大将军想了想道:“现在你的府中可用之人不多,我想不如由你的嫂嫂们打理这些吧。这也是给花嬷嬷等人的身后荣光吧,除此之外我们也不能给他们什么了。”

红衣点了点头,那泪水就似流也流不干一样,她一提到这些人就会酸涩难忍。

大将军安慰了红衣几句,红衣又抬头说道:“我一会儿想去看看来总管与云飞等人,再有,父亲,你让嫂嫂们安排伤亡侍卫与仆从们的家眷来见见我吧,我想为他们尽一份心力。”

大将军答应红衣所说的第一件事儿——那些义仆与侍卫们的家眷是应该见见的,不只是红衣要见见,大将军自己也要见见他们,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他们的。

不过,大将军对于红衣要出去探视来喜儿等人他却不同意:“你现在也有伤在身怎么可以如此劳累?你不如好好将养一下,然后再去探视也不晚。”红衣抬起了泪眼看向了大将军:“父亲,我伤得并不重,您不必为我担忧;而且,我怕——,我怕再过两日就见不到他们了。”红衣的泪水随着话声,扑籁籁的往下直掉,那些人伤到了如何程度,她的心里是有数儿的。

大将军听到红衣的话心下也是一酸:来喜儿现在的样子哪还是一代高手?如果以他的身手,不要说是由这些人的包围中逃生。就算是再多一些人他也不会伤到这样重。

来喜儿的情形也是吉凶难料,大将军看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如此拼命,心下不仅仅是感动了:来喜儿非常对得起他这个老朋友,可是他却对不起来喜儿啊。

大将军想到来喜儿心里也是一沉,不过他还是先安抚红衣:“红儿。有楚家父子在,而且皇上一定会安排御医过来,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儿,一定可以化险为夷。你放心好了。”这话不只是说给红衣,也说给大将军自己听啊。

红衣轻轻摇头:“父亲,他们伤得如何我心中有数儿,而且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去看看才能安心。”

大将军看了一眼红衣,知道拗不过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门外有婆子来报:“楚老先生与楚先生使了人来问,郡主的伤势没什么吧?”

大将军让婆子去回话说郡主还好,让他们放心。然后大将军回过头来看了红衣一眼,虽然现在不是谈其它事情的时候。但是红衣却需要有其它的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总让她为花嬷嬷等人的事情伤神。她的身子可就真的坏了。

大将军仔细想了想便对红衣道:“红儿,你看楚先生与靖王郡主为人如何?”毕竟是些不合时宜的话,所以大将军还是说得极为迂回;再者大将军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女儿谈这些话,这样的话都应该是做母亲的来说比较合适——便是红衣没有了母亲,大将军想到发妻更是心中一痛。不是他当年的偏爱,哪里会让发妻客死异地。

红衣奇怪地看了一眼大将军,她轻轻拭了拭面上的泪水:“两位兄长对女儿都很好,他们的人品,当然是极好的。父亲问这个有什么事情吗?”

大将军这个时候问起靖安二人,红衣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个人难道有什么问题?父亲是不是怀疑二人同二王爷等人有勾结啊。红衣没有心思仔细想,不过她直觉靖安二人不会有问题,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大将军咳了一下:“那个,红儿,你认为楚先生与靖安郡王都是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么?”

红衣看向大将军:“女儿同他们本来就是义兄义妹啊,兄长们当然是把女儿看作是妹妹了。父亲放心,兄长们待女儿极不错地,同哥哥们相比,嗯,也相差无几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了,红衣是认定了不会有男人会对她一个和离还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动心,所以从来没有把靖安二人往其它方面想过。

大将军听了轻轻摇头:哪里是同哥哥们一样?根本不一样的好不好。这个女儿——,唉!

大将军看了看红衣,沉吟了一下:虽然权势地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一般会衡量的条件,但是那些没有女儿的幸福重要吧?而且女儿经历过贵祺给她的伤害打击,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给她温暖的男人,而不是门当户对的条件。

大将军做了决定后凝视着红衣:“那你认为萧护卫如何?”

红衣看向大将军:“萧护卫——,唉!他现在生死不知,为了护女儿拼命到如此地步,女儿还能说什么呢?”

红衣更加地奇怪起来:这次如果不是萧云飞拼死相护,自己早已经死在当场了,他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大将军看了看红衣,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为什么凭女儿的聪明,靖安他们的心思,她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呢?

红衣被大将军摸不着头脑的话给搅得没有再想那些伤心的事情,她只是奇怪的思索着大将军倒底想问得是什么——听大将军问到萧云飞后,红衣认为,父亲应该不是在怀疑靖安三个人。

大将军思索良久后开口:“红儿,萧护卫是你的侍卫长,拼死护你是他的本份,但是,一个人能连想不想,只凭本能便以性命来救你,这就不能说仅仅是因为他忠勇护主了吧?”

红衣看着大将军:“父亲的意思是——”

大将军叹道:“以你的聪慧真得看不出来?还是你根本不想再面对了呢?”

红衣闻言苦笑:“父亲,我真是不知道啊,您到底想同女儿说什么?女儿现在还混乱得很,哪里能想到什么呢,父亲还是直说了吧。”

大将军无奈地看着红衣:“红儿,你真的就想如此孤独终老吗?”

红衣这下子明白了大将军的意思,她的苍白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丝红晕:“父亲,您说什么呢?现在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思同女儿说这种话?父亲就是想逗女儿开心,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啊。”

大将军认真地看向红衣:“你认为父亲在同你开玩笑吗?”

红衣被大将军的认真弄得一愣,有些不知道所措起来:他们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吧?就算大家以死来相护自己,可是那些倒地的侍卫不是一样也付出了性命?总不能人人都是对自己有意思吧?

红衣苦苦的一笑:也只有父亲会把自己看得如此宝贝,认为全天下的好男儿不会看不上他的女儿吧?

红衣想到此处看向大将军:“父亲,那是不可能的。不要说靖安王兄与楚义兄的条件,就是云飞的条件求一个大家闺秀也不是不能得,女儿呢?女儿只有在您的眼中才是宝贝吧?”

大将军长长叹了一声:“痴儿啊,我想,不只是一白与靖安、以及云飞知道你的好,而动了心,就是那个害你至深的贵祺,也是对你有着难以想像的感情吧?只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与常人有些不同吧。”

红衣听到这里头又痛了起来:这个李贵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连父亲也认为他深爱着自己吗?

大将军也不想逼红衣面对什么,只是想提点她一下,也让她有些其它的事情费神,莫要只想着花嬷嬷等人日日伤感。

所以看到红衣紧皱着眉头,大将军便没有再往下说,靖安三个人哪一个会同红衣在一起,大将军都无所谓,只要能给红衣幸福就可以。他已经老了,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儿女们能过得顺心如意就好,至于世人如何看、如何说,大将军根本不放在心上。

虽然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大将军属意于楚一白要多一些:因为同楚一白在一起的话,那么就不必再公诸于世什么假成亲,对于女儿的伤害就会少一些。但是,同楚一白在一起的不利之处也是极多的:就算大将军他日辞官,皇上也会真心的祝福这两个人,可是他们想要离开朝堂去过红衣属意的日子却是不可能了。那,红衣还会开心快活么?

靖安郡王相比来说阻力说大就是极大的,说小就可以说没有,全要看太后的意思了:靖安与红衣可是兄妹啊,事关天家的体面,皇上与太后会赞同吗?

而萧云飞却是没有什么阻力的,如果太后与皇上不同意,那没有什么好说的,诈死好了。不过,萧云飞能打动红衣的心吗?他实在是太不爱说话了,只知道做,却从来不知道说,就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对红衣说过。而且自从来喜儿提点过他以后,他更是沉默了。不过,这也是他难能可贵的地方。

三百零十要么全救,要么全部不救?

所以,大将军想来想去,这三个人半斤八两,哪个也没有比哪个强多少,当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并且最后做决定的人不是大将军,而是红衣。只要是红衣选的人,那么大将军都不会反对——大将军巴不得女儿能开窍真心想再嫁呢。

红衣的想法完全不同,她不认为楚一白等人对她的感情是男女之情,大将军的想法在红衣看来匪夷所思了一些。

大嫂嫂正好取了药回来,父女俩人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要给红衣上药,大将军避了出去,大嫂嫂先帮红衣清理伤口。看到红衣肩上那一剑的伤口如此深,怕是骨头也受了伤吧?大嫂嫂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红衣的背上,红衣感觉到后轻轻地道:“嫂嫂,我不疼。”

大嫂嫂气道:“你不疼?你是铁人不成,还不疼!你不疼我心还疼呢!妹妹,你日后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父亲想一想,为我们想一想是不是?父亲年纪已经大了,我们也是不禁吓的,你受了伤吃了苦就要说出来,不要再默不作声的一个人抗着好不好?妹妹这个样子的,让嫂嫂实在是难过,也让父亲心中不好受啊。”

红衣伏在床上不能扭头看大嫂嫂,她伸出手去握住了大嫂嫂的手:“嫂嫂,我记下了,日后我痛了就会找嫂嫂大哭一场,好不好?”

红衣会因为忍受不了疼痛而大哭?大嫂嫂当然不会相信,但是有些话她却不能不说,再不说,红衣早晚会闷出病来。

大嫂嫂一面极轻极轻的为红衣敷药,一面叹了一口气:“妹妹,你有父亲、有哥哥、有嫂嫂啊,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说一声儿呢?就知道自己咬着牙默默忍受着,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嫂嫂只要一想这心就缩成了一团。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一个人忍受着呢?”

说着话敷完了药,大嫂嫂轻轻的给红衣包起来。一面继续说道:“妹妹,嫂嫂晓得你心里苦,也晓得你是怕我们担心、着急上火的,但是你这样不言不语的只会让我们更担心,更着急知道吗?让我们放心的话,就要什么事情都要同我们说一声儿,我们也就会再猜来想去的瞎着急了不是?”

红衣的泪水悄悄的、轻轻的滑了下来,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倒不是因为大嫂嫂训斥她,而是因为被关心着。

大嫂嫂又给红衣穿上了衣服,然后道:“妹妹还是伏在床上的好,这肩上的伤口可是极重,一会儿一定要让大夫过来看看才成”

红衣乖乖地点头:“是的,嫂嫂。”

“妹妹,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要强的人儿,但是我们是女儿家不是?女儿家就是要哭上一哭,就是要说上一说,然后这心里啊才会舒服。你不能什么事儿都想自己抗下来,这也不可能。你毕竟只有一个人不是?我们一大家子的人呢。人多了,办法也多不是?日后把那要强的心性收起那二三分,就做一个撒娇撒痴的女儿家吧,这样你才会活得快活些。”

红衣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儿:她不是要强,只是习惯成自然了而已,她只是不习惯麻烦人了而已。

大嫂嫂叹了一口气儿,又劝说了红衣很多的话儿。红衣就在大嫂嫂的罗嗦中渐渐闭上了眼睛——她感觉有些晕晕沉沉的。

因为红衣是伏着的,所以大嫂嫂并不知道红衣的反常。直到她问红衣想吃些什么东西时,没有得到红衣的回答,才知道红衣昏睡了过去。

大嫂嫂观红衣脸上有了红色,只是红的不太正常。她心里有些不安,便伸出手去试了试红衣的额头:是烫的!大嫂嫂就是一惊,这可怎么得了,马上使了人去请大将军过来。

红衣本来就受了剑伤,再加上失血过多而又惊怒交加,后来又逞强非要淋浴,所以现在她发起了热来。

大将军过来后瞧了瞧红衣道:“这是一定的,红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不发热的。只是这热如果不退下去就麻烦了,一会儿我还是叫楚老先生过来瞧瞧红儿的好。”

大将军看到红衣的热度是很大的,不是低低的有些热,他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儿:受了伤以后高热反而好治,如果是低热反而情形有些难料了。

大嫂嫂担忧地看着红衣,只能以冷毛巾搭在红衣的额头给她降温。郡主府中不只是红衣在发热,所有受了伤的人都在发热。

大将军使了人去取冰来给红衣敷上,不过他嘱咐人要小心些,仔细看护着,冰也不要用得太多了,否则对红衣的身子也是不好。

用冰敷上后,红衣的热度好了很多,这让大将军与她的嫂嫂放心了不少。

皇上与太后的旨意先后到了,随旨来的还有四名御医。大将军心里却没有轻松一下,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军中也不可一日无帅,他总不能待在郡主府中。

大将军思索再三,红衣他是万万放不下的,可是军中的事情他也不能置之不理,最后他决定晚上去军中处置事情,白日就待在郡主府中。虽然这样难免劳累一些,可是大将军却能放心些。

御医们先瞧了瞧红衣,然后开了方子后才去看其余的众人;大嫂嫂仔细看了看御医们的方子,与楚老先生开得方子相差不多,她便知道红衣不会有大的危险了。

红衣被御医们搅扰的又醒了过来,在吃过了楚老先生使人给她熬的药之后,她坚持要去看看靖安、来喜儿等人,但被大嫂嫂给训斥了几句只能作罢了——红衣倒是不敢(顶)大嫂嫂的,不是真关心她的人哪里会骂她。

红衣又稍稍睡了一会儿,她吃下去的药终于有了效果,她开始慢慢的退热了。大嫂嫂悬在半空的心儿终于放下了,她也疲累非常,红衣的二嫂嫂来接替她,大嫂嫂便去厢房歇息了。

这还是大将军的意思:郡主府除了一个李贵和一个福总管,再也没有可以主事儿的人,可是需要处置的事情却极多,所以他让媳妇们分开,有人去照看郡主府里的琐事儿,有人来照顾红衣;并且安排让她们交替着来,不要一起上,这样顶不了几天的,可是郡主府的事情却不是一两日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