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栋从裤兜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支给安宏,安宏接过,吴国栋帮她点燃,他笑得眼睛弯弯:“每次看到你就觉得心情特别好,后天我们的船一定赢。”

安宏也笑了,她吸了一口烟,说:“搞点儿花生米吧,我想喝点啤酒。”

“没问题!豆豆,赶紧拿酒去。”吴国栋给自己也点燃一支烟,他观察了一下安宏,摇头说,“安宏,你有心事。”

安宏手抚脸颊,歪头问:“这么明显吗?”

“那是!”吴国栋笑,“你开心还是不开心,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安宏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地敛住了笑,几秒钟后却笑得更开心了。

甚至,笑出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大章开篇~思路跳跳跳~~~

无奖问答,吴国栋是谁?会有妹子跟上我的脑回路吗?

每个人的幸福

路云帆回到J市时已是下午,他哪里也不想去,径直回了广和公寓。

他的热度还没有退,脚依旧在疼,路云帆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去趟医院,但是他的心空落落的,身体极度疲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准备洗澡的时候,他摸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有硌手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板退烧药,显然是安宏放进去的。

路云帆看着手里的药发着呆,然后一甩手就将它丢了出去,坐在床边想了想,他又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

洗完澡躺到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滚着各种乱糟糟的事,最后实在抵不过身体上的不适,渐渐睡着。

路云帆被手机铃音吵醒时,已是晚上10点,他的头昏昏沉沉的,接起电话,就听到孔岚的声音,语气低落:“是我。”

“唔。”路云帆坐起来靠在床背上,他打开床头灯,一边讲电话,一边给自己点起一支烟,“什么事?”

“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

“我想见你。”

“现在很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我现在就要见你!”

“岚岚,听话,我已经睡了。”

“我在你家楼下。”

路云帆伸手捏了捏眉心,叹口气:“你先在车里等一会儿,20分钟后上来吧。”

挂下电话,路云帆猛吸了一口烟,移过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把香烟摁灭,然后,他终于起床。

孔岚摁响门铃时,路云帆已经穿戴整齐了,关上卧室门后,他给孔岚开了门。

看着他穿着衬衫、西裤,连头发都梳过了,孔岚疑惑:“你不是说你睡了吗?”

“刚准备睡。”路云帆从冰箱里给她拿饮料,“要喝什么?”

“随便,我刚从酒吧出来,有点喝多了。”孔岚丢下包坐到沙发上。

路云帆拿着两罐冰咖啡走过来,递给她一罐,又给自己点起一支烟:“这么晚了,有事吗?”

孔岚斜眼看他:“有事才能来找你?我是你女朋友,来看看你也不行?”

“…”路云帆沉默。

“路云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我从回来到现在快一星期了,你连一顿饭都没和我吃过,每天都是说忙忙忙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的确是很忙,马上有个大项目要启动,你爸爸也知道的。”

“哦?是吗?”孔岚冷笑,“那你明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每天都问起你呢。”

路云帆略一沉吟,点头:“好,明天我下班就过去。”

孔岚看着他,她咬了咬嘴唇,站起身坐到路云帆坐着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她圈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云帆,我好想你呀。”

路云帆摁灭香烟,他挣了一下,孔岚却没松手,她的身上有些酒气,身子紧紧地靠在他身上,软

软地说:“你想我吗?”

“…”路云帆用力扳开她的手,低声说,“很晚了,岚岚,早点回去吧。你司机在楼下等你吗?还是我打车送你?”

“我已经叫司机回去了。”孔岚在他耳边吹气,“云帆,今晚我不走了。”

“这样不好。”路云帆索性站起了身,语调平淡,“明天还要和你爸爸妈妈见面,走,我送你回去。”

孔岚坐在沙发上,气鼓鼓地瞪着他,咬牙说:“路云帆,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怎么了?”路云帆挑眉。

“你该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孔岚眯起眼睛,有些挑衅地问。

望着她细长妩媚的双眼,路云帆有瞬间的怔神,片刻之后立刻笑了起来:“岚岚,不要任性了。”

“什么任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孔岚也站起了身,踮起脚圈上路云帆的脖子,“我不介意你少条腿,但你要是那方面不行,你可不能瞒我。”

“…”路云帆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孔岚,请你理解,最近我真的比较忙,公司里事情很多,我…”

“够了!”孔岚伸手推了路云帆一下,他身子一晃,险险站稳。

孔岚脸色发白,她拿起包,冷冷地说:“明天晚上我们等你过来,不要迟到。”

“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孔岚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一眼,“你好像在发烧,早点睡吧,再见。”

大门关上,路云帆重新走回沙发坐下,他连着抽了几支烟,拿起手机拨通了许洛枫的电话。

“洛枫,睡了没?”

许洛枫看了看时间,快要11点了,他觉得奇怪:“没睡,怎么了?”

“出去喝一杯吧。”

“好。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许洛枫从来不会多问什么,路云帆挂下电话,慢慢地走回房间,他拉开床头柜,拿出那板安宏留给他的退烧药,又吞下两颗,然后视线就注意到了抽屉里的另一样东西。

拿起那块表,路云帆若有所思。

安宏醒得很早,前一晚和吴国栋喝酒喝到12点,迷迷糊糊睡下后,她一直睡不安稳,天微微亮就起床了。

她去晨跑,迎着晨风跑过这个小镇的街道。

远口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城镇,这里山清水秀,远离都市的喧嚣,空气清新,民风淳朴,令安宏有一种回归自然的舒心感觉。

跑了一个小时后回到小旅馆,吴豆豆已经起床了,正在桌边吃早餐,安宏摸摸他的小脑袋:“要去上学了吧?”

“恩,明天就是礼拜六,安宏阿姨,明天我带你去看爸爸划龙舟。”

“好呀。”

安宏回到房间洗澡洗头,出来时发现吴国栋已经把她的早餐准备好了,她吃着香喷喷的粉皮,看吴国栋光着膀子

在打扫卫生,他年轻的妻子则在帮吴豆豆准备饭盒,抬头看到安宏就羞涩地一笑,眼神善意又朴实。

这是一个温暖的三口之家。

吴豆豆只有7岁,此时在念小学一年级,吴国栋的妻子送他去上学,顺便去买菜,他们离开后,吴国栋拉着安宏坐到小旅馆门口晒太阳,两个人聊了起来。

“安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没有啊。”

“不要瞒我,你这时候突然跑过来,肯定是有事。”

安宏手里玩着吴豆豆的玩具,说:“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啊。”

“最近,我和我前男友又联系上了。”

“啊?是吗?”吴国栋给安宏丢去一支烟,“然后,你们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呀,就是心里有挺多感慨的,于是就特别想你,想过来看看了。”

“我就晓得,你还没忘掉以前的事。”吴国栋坐到安宏身边,“人呀,其实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有些事儿明明挺简单的,却偏偏要搞得很复杂,尤其是你们这些大城市的人,我一直都搞不懂。像我们这儿多好,一日三餐吃饱,全家身体健康,我就很满足了。”

安宏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

吴国栋的眼睛并不漂亮,甚至有一点浑浊,但是眼神却是非常温和的。

安宏说:“你的眼睛最近好不好?”

“挺好的,视力一直正常。”吴国栋眨眨眼,突然说,“哎,安宏,我是不懂,不过听人说,死掉的人身上的器官会带有记忆,我以前还不怎么相信,可是现在却觉得有点道理。”

“为什么这么说?”安宏皱眉。

“我问你,你那个老朋友,他喜不喜欢看篮球?”

“喜欢的。”安宏回忆起过往,点头说,“不仅喜欢看,他自己打得也很好。”

“足球呢?”

“也喜欢的。”

“就是啊!我以前从来不看这些的,后来看电视就喜欢看中央五台,尤其喜欢看篮球,你说奇怪不奇怪?”

安宏愣住了:“真的?”

“是啊。一开始我有点怕的呀,用了他的眼角膜,不知他会不会不高兴,后来时间久了就想通了,他要是喜欢看球,我就多看看,就当陪着他一起看喽。”

“他不会不高兴的。”安宏点起烟,“他的女朋友等肾源等了很久,他明白这种痛苦,所以才做了遗体捐赠登记,可是最后去世的时候,因为他的内脏大部分都损伤了,所以只捐献了眼角膜。能够帮到你,他会很开心的。”

“我也是真心地谢谢他。”吴国栋叹一口气,“他是和我同年吧?年纪那么轻就去世了,真是很可惜。那时候我才25,眼睛生了病看不见东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豆豆还只有1岁,如果没有你的朋友,

我估计我老婆都会和我离婚的。”

“嫂子才不会,她对你那么好。”

“有时候想想,眼睛治好了,就像得到新生一样,我到现在都记得,重新睁开眼睛看到我老婆、儿子的脸时,心里有多高兴!”

“我也替你高兴。”安宏坐在椅上上晃着两条腿,“晓君地下有知,一定很开心。吴国栋,每次看到你高高兴兴的样子,我就觉得很欣慰,就觉得说,他留下了一双眼睛,还可以继续看这个世界,多好啊。”

“是啊,多好啊。”吴国栋向远处眺望,眼里的一切清晰明朗。

头顶是湛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远处是青翠的山脉,清水江从镇中穿过,或急或缓地流向远方。

第二天,安宏跟着吴国栋的妻子和吴豆豆,一起去江边为他加油。

龙船节是苗族的悠久节日,每一年的龙舟比赛都能聚集起多个寨子的青壮年男子组队参加。

吴国栋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与同船的水手一人持一支扁担型木桨,在江中奋力划行,江上锣鼓喧天,两岸围观的群众密密麻麻,全都在大声呐喊,安宏从未见过如此激烈又盛大的赛事,看着载着吴国栋的船儿极速地从江面上驶过,她大力地鼓着掌,心里感慨万千。

晚上,吴国栋带着妻子、儿子和安宏一起去和水手们聚餐。

吃着美味鲜香的酸汤鱼,看着吴国栋兴高采烈地与人碰杯,安宏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可是他很幸福。

这样就好。

过了一晚,安宏准备离开,她拿出送给吴豆豆的新衣服,里面还夹着一个1000块的红包,吴国栋说什么都不肯收,安宏说:“你不收,我以后就不来了。”他只得收下。

吴国栋问安宏接下来要去哪里,安宏说:“去A省W县。”

吴国栋立刻替她准备了一大包的特产:“帮我带去给叔叔阿姨吧,这么多年也没去看过他们,这是一点心意。”

安宏收下,吴国栋送她去了汽车站。

准备上车前,吴国栋突然揉了揉安宏的脑袋:“不要不开心了,好好地找个男朋友,我每次都希望你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到时你结婚,我一定去喝喜酒。”

“说话算数啊。”安宏看着他笑弯了的眼睛,以及眼中温暖的眼神,鼻子酸了起来。

“傻丫头,不要哭,有事给国栋哥打电话,你的前男友要是欺负你,我去帮你揍他!”

“我以后不会与他联系了。”安宏笑,“你好好保重身体,我走了,下次见。”

她检票进站,回过头,就看到吴国栋站在检票口朝她挥手。

安宏也向他挥一挥手,死死地忍住才没让眼泪掉下。

坐大巴到贵阳机场,搭航班去A省省会,下机后换大巴到了W市,然后

打出租车去了W县。

安宏走进院子的时候,韩妈正在家门口择菜,看到她就惊喜地叫起来:“宏宏!”

“阿姨。”安宏小跑了几步,与她紧紧地拥抱,“你和叔叔身体好不好?”

“挺好的,快进来快进来。”

韩妈给安宏拿了一瓶饮料,安宏把吴国栋准备的特产交给她:“这是吴国栋给你们带的茶叶,天柱剑毫,还有这些笋干和木耳,我刚从他那儿过来。”

“哎呦,这孩子也是有心。”韩妈拉过安宏的手,“他眼睛好不好?”

“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那就好。”韩妈叹口气,“晓君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韩爸骑着摩托车回来了,车子上一前一后各坐着一个孩子。

韩爸看到安宏很是开心,抓着两个孩子说:“叫人!”

“阿姨好!”小一点的男孩子只有七、八岁,虎头虎脑,仰着脑袋大声地喊。

“笨蛋!每次都叫错!”大一点的男孩子已经十二、三岁,他拍一下弟弟的脑袋,“要叫姐姐啦!”

“哦,姐姐好!”

韩爸韩妈哈哈大笑,韩妈拉过两个孩子的手:“赶紧去洗个手,先吃点点心,君忆,今天学会游泳了吗?”

“学会了!”小男孩声音很细,显得很开心。

“他才没学会,吹牛。”大男孩抓起桌上的一截玉米,边啃边说,“游得和狗刨一样。”

“君念!和你说了要洗手!”韩妈抢下他手里的玉米,“赶紧带弟弟去洗。”

“哦。”韩君念把手往衣服上一擦,拉起韩君忆的手就往厨房跑去。

“臭小子越来越皮了。”韩妈嘴里嘀咕着,眼神里却一片慈祥。

安宏望着那两个男孩的背影发起了呆。

韩妈又拉过她的手:“来,我们继续聊,别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