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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笑,将她放在床上,小客厅灯光透过卧室的门清楚地照亮她乌溜溜的大眼,脸上的神态酒醉似的梦幻诱人,微肿的红唇半启,竟然有着颇合时宜的妩媚。他小心地脱去她的上衣,手指在她细腻的肩颈之间滑动。不知是没有衣服保温的缘故还是他的掌心过于炎热,她裸露于空气中的皮肤微微颤栗。大胆地勾低他颈项掀起他的T恤偎进温暖的胸膛,得到足以使体温上升的热源的同时也笨拙地撩拨起他的渴望。唇和手的力度由轻柔转为迫切,袒裎相亲的激越在两人周身焚起心荡神驰的欲火。身下的小小身躯让他不敢放纵,情欲交缠的克制对于精力旺盛的少年来说是辛苦折磨。像是有所觉察,她鼓励地挨紧他,体贴的手拭去他额角密密的细汗。他眼眸中最后一丝理智随着她逸出喉咙的细碎呜吟亦渐崩溃,她不自觉的迎合,略显害羞又好奇的表情,偶尔张眼惶惶寻找他视线的紧张,逐渐不知所措的迷乱…最终融成眩人心魂的蚀骨缠绵,引发他满心的疼爱,沦陷在翻转的汹涌浪潮中。

三年来朝夕共处的点滴在他决别式的疯狂中走马灯般一一浮现,随着他的吻烙印在身心的每一个角落。从此刻起,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是否守在身边,他都将是她今后唯一的执念。一如那把垂挂于胸前的百岁锹,她也会将他放进心头最显著的位置,珍重收藏。

于一,我饮下的毒,你记得来送解药。

下雨收衣服啦!

他抵着她的唇,一手抚平她眉心的皱纹。“杨毅,”他唤,音色哑然,仿若失声,“记着我。”撕裂她的同时,指尖泪样光泽的钻石迅速穿透她的耳垂。

疼死了!倏地张开眼,手指摸上早已长好的耳洞,神经围着于一亲手戴上的耳钉一跳一跳,两年前的疼痛至今清晰得揪心扯肺。

“受的刺激太大了。”她嘟囔着拿过闹钟,才过五点半。一个人躺在床上面红耳赤地笑起来,多久的事儿了居然又梦到。嘻嘻,这算不算是春梦?那家伙实在不太像话,有像他那么残忍的没?她的耳朵啊,有着丰富的神经元在里面,不过说来奇怪,她一直以为扎耳洞大小是个手术,不定疼成什么样,结果于一这么冒冒然给扎了一个出来,当时竟然没什么感觉。大概是同一时间别处的疼痛更加明显吧,盖过了耳垂上的不适…翻了两个身再也睡不着,起床去洗漱。

丛丽荣在厨房不经意看见闪进卫生间的人影有点儿吃惊。“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我肚子疼!”

“几号啊你就肚子疼?”

她是信口胡诌哪记得几号?“咦?”她叨着牙刷,“妈~我今天是不是过生日?”

“明天~”丛丽荣好笑,死丫头就能记住这个日期。“成天就惦记过生日。”

哪是啊!前两天跟于一聊QQ他提起来的,还说会邮意外礼物来。什么意外?他回来才叫意外!漱净牙膏,抬眼看镜子里那头又短又乱的黑发,牙刷指指点点地放话。“明天18了大姐,得给头发留起来了。”客厅传来阵阵说话声?季风?这么早上她们家干什么?借酱油啊?她心不在焉地一口喝光杯里剩下的刷牙水抹了把脸走出去。

“嗨~”季风坐在餐桌前呼噜呼噜喝粥,见她没忘打招呼,顺便送上夸奖,“头型真酷。”

“滚~”昨晚洗完头发没干就睡了,压得跟火药炸过似的。“你校服呢?”她看着他的军绿休闲衬衫深蓝牛仔裤。

“洗了没干。”他答得理直气壮,“快吃,一会儿凉了。”

“两套都没干?”她轻啐,压根儿就是没想穿。“你越来越猖狂了。”

“反正还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谁管你啊。”

丛丽荣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分给两个小孩。

季风一撂筷子。“我吃饱了,喝不下去。”

杨毅往杯里撕面包片,顺嘴骂道:“吃饱滚吧,还在这儿靠啥?”头上被老妈无情一击,她没敢发作,凶狠地瞪季风。

他嘻嘻笑:“我自行坏了,你带我上学。”

“你起来这么早走都赶趟了…”

绊着嘴解决早餐出了门,季风鄙视地看着她脚下十来厘米高的厚底鞋。“你咋不垫块儿砖呢?”

“站在高跟鞋上,我可以看到全世界。谢谢!”她诗朗诵完毕突然想起正事儿,“对了,昨天三模成绩出你怎样?”

“傻逼了!”他马上蔫听,“时蕾都比我考得好。我外语真要废了。”

“叫叫儿寒假回来白给你补一个来月了。”更证实了她对他明为补课实为约会的猜测。

“你少搁那儿想些没用的啊。上车。”他一眼就看出她转的哪根弯弯筋。

“叫叫儿也是,考什么研啊?要毕业现在是不是趁实习回家呆两天指导一下咱全能借借光。”她说着说着又下道,扶着他的腰探头看他,“某些人还能一解相思之苦,是吧?”

“替你自己发发愁吧!一天都闲出屁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骑车,“瞅你数学考那两分儿,我都没给你告你妈呢。五分!大哥你咋寻思考的?卷子上画个王八你们老师也不至于给你五分啊?”

她要真敢画连这五分都没了。“就蒙对一个选择题我也没辙啊。”手按着车座,帽子倒扣在头上,她有一下没一下吹拂从帽尾翘出来的流海,半仰着脸望天,两腮鼓鼓地发呆。她算是彻底放弃求学了,这半年一直商量于一履行当年把考不上大学的她接去马来西亚的诺言,他应得含含糊糊让她心惊。

“丛家太NB了!!又大榜第一,比你们文科生分都高。”

“切~俺姐要是在文科班那更叫一大放异彩。”丛家不怎么DNA错乱了去念理科,给大舅和大舅妈都小小地刺激了一下。

“人比你想得远多了,理科专业多好啊 ,文科一共就那么几个。”

“当初是谁叫喳喳要死要活报文科的?”她用肘子在他背上顶了一下,惹他大骂。要不是叫叫儿一个电话过来这家伙现在还跟让他脑袋大的政史地死嗑呢,死心眼不通窍的玩意儿。

“后来我不想通了吗?”他讪笑,“现在一个外语都把我整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再加上那些个死记硬背的更难儿了。”

“我怎么办啊?”她郁郁地低头玩手指,数学一科就落一百多分,啥都没戏了。

身边一辆摩托车风驰驶过,季风半开玩笑地说:“马来西亚的开路去吧。”

“我今天早上梦见于小锹了。”她失神地盯着那个冒着尾烟的车子远去。

“嗯,梦见他怎么了?”

“梦见他…给我扎耳朵眼儿。”余外的部分就不便禀告了。

“搁我也得老犯恶梦。”季风现在想起她当年那个肿得锃亮的右耳垂还毛骨悚然。于小锹那逼够狠,居然硬生生就给这丫头穿了个耳洞出来,也不怕让她活活咬死。

“对了,小蛮子礼拜天结婚,让我去当宾相!”

“这帮女生就你比她矮,不找你找谁?”

“谁说的?家家也比她矮。”

“家家比你漂亮,宾相都找丑的,臭觉不错呢。”他报复地大笑。

“你几天没挨揍了?”她竖起手刀,刀尖朝他的软肋狠狠戳去。

自行车蛇行前进,迎面拐过来一辆银灰色4500,季风在她跳车之前捏住闸线,回头瞪她。“得瑟个屁啊你。”

“嘻嘻嘻~”她把帽遮转到正前方来直奔4500跑去。“于叔,这么早。”

“骑个车子也没个老实气儿。”车停在路边没有熄火,于军自窗口向季风摆手,“给自行车放后备箱,我送你俩。”

没有任何客气地依言照办,两人一前一后钻进车子。“这么早出门啊?”季风好奇地发问,“还跑到西城来了。”

于军关掉音乐踩油门上路。“昨天在造纸厂那住的,这刚要回去碰着你们俩了么。”

“俺叔还这么拼啊?”杨毅眨眨眼溜须拍马,“钱赚点儿就行了呗,多少是多啊?晚上连家都不着。”

“没人给我养老我不自己多赚点咋整?”内容听着惨兮兮,可没有一点自怜自艾的语气。

杨毅不得不服。“你还挺乐,不想儿子啊?”

“我哪有你想!”于军在内视镜地看她一眼。“再说我想他他也不回来。”

“你这老头儿…”

“小丫你别咋咋乎乎的。”季风看她那副要发飙样就好笑,“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你别一有人儿就训我!”杨毅手快地趴在椅背上照头给了他一下,“咱俩谁大谁小?”

“谁家闺女这么厉害啊?”于军腾出一只手拉她坐下,“本来还打算招进门当儿媳妇呢,现在不敢要了。”

季风笑得很欠揍。“于叔你千万别想不开,这小鬼娶进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这是嫁姑娘呐?”杨毅不敢跟老的造次只好拿小的撒气,“整得人五人六的。找死!”后两个字基本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嫁姑娘~唉~”于军喃喃,“得找个时间会会亲家了。”

“会什么亲家?”杨毅惶恐,“我妈知道我跟于一谈恋爱还不得吓个好歹儿的。”

“我儿看上你了我都没吓着呢!”于军佯怒瞥她一眼。

“我妈胆儿小。”

季风倒在宽敞的后排车座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要抽啊?”杨毅没好气地回头骂他。

“叔啊,”季风抱着驾驶席椅背提议,“求婚这种事儿留给小锹吧,别你给定完了他再不干。”

“他敢!”前排一老一少恶霸的口吻如出一辙。

“是不是快考学了?考完学就定了吧。”于军朗笑,“都不是小孩儿了,我像你们这么大时候都当兵好几年了。”

“哈哈,于一像我们这么大时候还上小学呢。”杨毅邪恶地大笑,“都是您这爹给折磨的。”

“哪那么夸张!”季风抓着眉毛失笑,“小锹18时候也初中毕业了。”听着还是很夸张。

“我不折腾能成全你们吗?”于军得意地打着方向盘,不给儿子整乐呵了能哄回老婆吗?

“老公公开车送来的?”翅膀坐在杨毅的桌子上逗她。

“哎哎哎~”杨毅嫌恶地用格尺拍着他的大腿,“老大我这桌子是看书写字儿用的,不是放你这身囊囊踹的肉案子。下去!”这可好,甩了小四儿甩不了他,在理科班窝了半年又蹦走廊里头来了。理转文的原因还很顺口:理科班女生能看吗?雷红岩那个没谱的玩意儿,说什么赖定他不放了,M城待了没一年,举家迁到省城去了。给某些人闲得又不知道咋地好了,校里校外跑骚儿。

“明儿礼拜五了,请俺们上哪吃饭?”

“我过生日凭啥请你们吃饭?”她挤眉瞪眼,“一人随两百块钱也行。”

“靠,你这属于非法敛财,全学校要一人随两百给你都够定罪的了。”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事儿帮我把检讨书写了。”

“我没事儿写那玩意儿找晦气呢!”他呸了一口,跳下桌子回自己座位去。

杨毅拿着纸笔跟他到了后排,软声商量翅膀同桌。“芹菜姐,跟我串节课,我有稿子要交。”

“你整得跟个编辑似的。”蔡小欣窃笑,收拾书本准备串到第一桌去。“又给谁写的啊?”

“给咱老师~”她咬牙切齿,“发现我文学素养太高了跟我约个稿儿。”

事实是她写打油诗的数学卷纸飘到地上正巧被班任捡到,几行字看得铁娘子心跳过快差点气中风。杨毅是最让她又爱又气的学生之一,语文外语加文科综合的总分在学年前几名里拨拉着找没几个比她高的,问题是数学的分数加进来还是这些,直接就被甩进中等偏下那一档去。恨铁不成钢地把她调到班级离讲台最近的位置来,别的想法也没有,只是不希望这孩子高中毕业了连数学老师长啥样都不知道。

文科班的数学课本来就不太受欢迎,加上教数学的老岳早些年虔城地跟随李师父,真善忍学得太多,深信这群上课不听讲只会瞎作胡闹该杀千刀的学生冥冥中自会有报应,早晚跟随法轮遁入恶鬼道,所以只要后排打扑克钻桌子的同学别因为赌资纠纷抄家伙砍人,他一般是不会过问的。偏巧全学校不安分的雀儿差不都聚到了6班,一到群龙无首的数学课,教室里诸侯割据,烽烟四起。5班的胖头陀从后门出来透风,只看到6班后门嗷地冲出一个人样物体,紧随其后是手持青龙偃月板凳条的杀手,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前门进去,走廊又平静了。胖头陀心有余悸地移到他班后门,往里一瞧:靠墙的基本睡觉,后排的基本打闹,整得中间聊天同学都得扯脖子唠。窗口还有一眼神迷离的孩子,用线拴个塑料袋儿在那儿放风筝,口中念念有词…

“大哥你们班这是上课哪?”胖头陀小心翼翼地问坐在靠门位置的翅膀。比人家班下课还热闹。

“见笑了。”翅膀汗颜地摇摇头,“昨晚都在网吧包宿嗑半条命,一大早的没什么精神。到第四节课就都饿醒了,你再来看一下俺班的真实面貌吧。”

胖头陀无语,戚戚焉撤退,不忍再看下去。

“辍学的辍字咋写?”杨毅已经奋笔疾书半拉小时了,划啦足有小两千字,写得有点大脑短路。

“车字旁边加几个又。”翅膀答完敏感地看她一眼,“你干啥?不念啦?”

“我倒是想。”她没好气地翻了一页接着写,“不就编个顺口溜么至于五千字不?五千字,换成情书够你泡甲等美女两到三个,乙等五到十个。”

“你再编顺口溜挑着点儿人编!”翅膀拿过她的检讨书,只看一眼便喷笑,“你还敢写上来。”

瞧瞧:老孙骑马咚里个咚,后边跟个施凡生;

施凡生,长得酷,后边跟个刘大步;

刘大步,脖子长,上边拴个启宝航;

启宝航,贱脾气,制他得靠秃老密;

老密老密快快瞧,M六中全是宝。

王勇嘻哈底儿不露,喜才有酒啥都好。

食堂的砂子拌饭卖,小猫让耗子追着跑…

这句话有歧意,翅膀一拍她后脑勺子。“谁是耗子?”

“别吵吵,”头也不抬地用笔点着他,差点插他鼻孔里去。“写不出来正挠心呢,急眼削你啊。”

他站在门口笑着看她,几年不见,这丫头还是这般歹声歹气。

翅膀只感觉不声不响一道气息迫近,抬足猛踹,前桌得令马上重咳一声,全班瞬间安静。讲台上的老实人照例被这安静吓一跳,不知下句该讲什么。前排同学好心提词,“老师,只给底边长怎么求侧面形成的两面角啊?”

身边人影晃过,闪出走廊光亮,翅膀余光一扫。“神哪~”

“见着上帝啦?”杨毅见压力解除也推开掩人耳目的英文练习册接着写检讨。

翅膀忽地站起来出了后门。

主任刚走就坐不住了~扶不起的阿斗~烂泥糊不上墙~杨毅连连摇头,翻开写了小十篇的作文纸细细数起来,好像离规定字数还差一点。同桌又坐回来。“喂~”

“九八九九五百一二三…”她陡地提高声音警告对方不要打扰。

可惜这家伙永远不懂识相。“用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查吗?”

“懂个屁!心血三盆,热泪两缸,孕育了这么一篇…”她的话转为喃喃,目光盯着自己手边那只拿着钥匙的大手。

“是想我想的吗?”若真有人让她流下这等程度的血和泪他就去跟人拼了,但若是为他倒可另当别论。

曾经几乎扼在人喉间差点取人性命的修长的手,无名指的第一指节上缠缠绕绕乌青色荆棘图腾——据说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条静脉血管直通心脏,刺在心上,又是怎样一种疼痛?她无意识地摸了摸右耳上的钻石。

“走了。”他拉下她的手,对风化在周围的同学微微点头,牵她出了教室。

“神哪~”受翅膀口头禅影响的后排几个同学猛地低吼出声,“那不是于小锹吗?”

5月暖风轻送,闷闷地从敞开的门窗灌进,吹得一室凉爽,杨毅托着下巴大呼:“牙好疼。”

“糖吃太多了。”二姥忙忙和和地往餐桌上摆碗筷,“于一你妈咋还没来?”

“快了,她从香港过来比我晚几个点儿,我爸去接了。”

“赶得及吃饭不?”老太太想了想,“小凤茹好像吵吵要吃木耳,我看那边市场有卖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