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之后,齐王招呼周琰一起去福宁殿探望皇上。周琰心领神会,立刻应下了。叔侄两个并肩同行低声说话,

郑喜和方同知情识趣的放慢了脚步,免得惊扰了主子说话。

“你该不是昨天一夜都没睡吧!脸色怎么这般难看。”齐王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周琰叹口气,低声应道:“昨天晚上父王召我去说话,我和父王生出了争执。”

齐王讶然的挑了挑眉,笑着揶揄:“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敢顶撞五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周琰性情温软,平日见了太子太子妃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周琰被取笑了也没生气,反而一脸忧色的看了齐王一眼,欲言又止。

父王说过的那些话,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学给齐王听......

齐王眸光一闪,漫不经心的笑问:“五哥是不是叮嘱你不要和我走的太近?”

......周琰没吭声,不过,脸上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了。

齐王半开玩笑的说道:“五哥这么想其实也没什么错。你将来会是大秦朝的太子,遇事要果决,不能被人影响太深,更不能被人左右决定。你太信任我了。也太听我的话了。换做我是五哥,心里也会不高兴。你还是听你父王的话吧,以后少和我来往一些。”

周琰无奈的看了齐王一眼:“十四叔。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因为赵王父子的事,父王已经草木皆兵,甚至对你也生出了疑心和戒备。所以才不乐见我和你来往。说不定还暗中命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可得多加几分小心才是。”

周琰的目光里满是担忧,话语中更是透出浓浓的关切之意。

这份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关切,令人动容。

齐王心里一暖:“你就是为了此事才和五哥生出了分歧?”

周琰嗯了一声:“我顶撞父王几句。父王很生气。训斥我一顿,又撵我出了书房。我回了院子之后,一直想着这件事。一个晚上都没睡好。”顿了顿,又轻声叹道:“我真是不懂父王的心思。以前他一直待你很好,如今却处处提防。”

相比起周琰的义愤填膺,齐王这个当事人未免冷静的过分了,淡淡说道:“这也怪不得五哥。赵王父子野心毕露,父皇龙体欠安,要一直养病。他名义上是太子。实则和登基为帝也差不了多少。朝堂内外诸事繁琐,赵王也不是省油的灯。故意装病拖延不肯回京城。五哥对着那些文武官员时,一口一个‘仁厚风范’‘不能手足相残’,其实心里的压力很大。这样一来,也免不了精神紧绷疑心更重些。”

更重要的是,他往日任性荒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太子从没把他放在心上。乐得对他好一些。也能博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现在他终于崭露出了真实面目,太子心里还不知怄成什么样子。没立刻动手对付他。是因为有更厉害的敌人在虎视眈眈。

一旦除掉赵王父子,只怕太子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

周琰也不笨,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愁的一夜没睡好:“十四叔,你既然知道其中利害,日后可得小心些......”

“放心吧!”齐王难得没有开玩笑,郑重的应道:“我心中有数,说话行事都会注意分寸的。你不用为我忧心。”

他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护着周琰平安无事。

前世他和周琰感情就很好,周琰被杀被夺了皇位,令人伤怀。这一世有他,绝不会再让周琰重蹈覆辙。

这一次,周琰却没听出齐王话中的深意,松口气道:“你自己小心就好。”十四叔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只要小心谨慎些,肯定会没事的。

齐王笑着看了周琰一眼,调侃道:“你就这么信任我吗?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和你交好是别有用心?”

周琰翻了个白眼:“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我连你都怀疑,这世上哪还有可信的人。再说了,如果一个人已经沦落到谁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也实在太可悲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一向能言善道的齐王哑然了。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周琰确实不够聪明伶俐,也谈不上如何果决勇敢。他太过善良心软,太过真诚憨厚。这些特质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罕见的美德,可偏偏他是太孙,是大秦朝未来的储君。这样的性情可就让人放心不下了。

太子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不乐见周琰和齐王太过接近。说句不好听的,凭齐王的心计,把周琰骗的卖了,周琰也只会高高兴兴的帮着数银子。从这个角度来说,太子的顾虑不无道理。

可有一点,也是太子绝对料想不到的。

如果齐王真的想夺皇位,只要按兵不动,任由一切像前世那样进行。皇上中毒身亡,太子遇刺,懦弱温软的周琰如何能守得住江山?

“十四叔,你放心,”周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父王真的要对付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傻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这么大言不惭。如果太子真的要对付自己,他能顶什么用?

齐王无奈又好笑的想道,一颗心却彻底热了起来,看似随意的说道:“好,我们两个一言为定。以后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不管谁要欺负你伤害你,都得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只有齐王清楚,这些轻飘飘的话里蕴含着什么样的承诺。

周琰自然没听懂,不过,这一点都没妨碍他感动的红了眼眶,一把攥紧了齐王的胳膊:“十四叔,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齐王戏谑一笑:“你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表现的稳重成熟一点行不行。别动不动像毛没长齐的孩子一样哭鼻子,我现在可没时间买糖哄你。”

周琰早习惯了齐王的说话风格,也不放在心上。就这么攥着齐王的胳膊向前走。

走在后面的方同,不忍目睹自家主子这副德行,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郑喜却暗暗自得骄傲不已,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

“儿臣见过父皇!”

“孙儿给皇祖父请安!”

皇上看着齐王和周琰,目光慈爱温和:“都免礼。现在已经退朝了吧!”

周琰笑着应道:“是,刚一退朝,孙儿和十四叔就过来探望皇祖父了。皇祖父今日龙体还好吧!孙儿看着皇祖父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最后一句是十足的违心话了。皇上整日在床上躺着,恹恹无力,神色间尽是颓然的老态。哪来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皇上心知肚明周琰这么说是有意哄他高兴,心情依然好了不少,又看向齐王:“你这些日子上朝听政,觉得如何?”

齐王一本正经的答道:“父皇,儿臣觉得天天傻站在那儿实在无趣。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每天都要听一大堆繁琐的事情。还不能走神发呆,五哥时不时就会让我说一说看法。要是说不出来,可就丢人出丑了。每天送拜帖到府里的人也多了不少,晚上经常要设宴喝酒应酬。天天这么忙碌,连去慕家探望念春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以前的日子更快活一些。每天在上书房里睡觉,偷溜出宫买鸟斗鸡喝茶,这才是儿臣最喜欢的生活。”

......真亏他有脸说的出口!

皇上的脸色精彩极了。

周琰没忍住,闷声笑了起来。

“父皇,儿臣实在不是那块料,要不你和五哥说一声,以后还是别让我上朝了吧!”齐王一脸诚恳的央求。

皇上定定神,瞪了齐王一眼:“不行!你往日自由懒散惯了,现在也不小了,总该有点皇子的样子,做点正经事。每天必须老老实实的上朝,等再过些日子,让太子给你派些差事锻炼锻炼。将来到了藩地,也不至于什么事务都不懂。”

齐王厚颜说道:“儿臣还小,就藩至少还有几年。这些事以后慢慢再学也不迟。”

皇上这次却没心软,瞪了他一眼:“你都十六岁了,亏你有脸说自己小。赵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领兵出征了......”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赵王,周珣,韩越......这几个名字,就像几块坚硬的石头在胸口堵着,令人气闷窒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僵局(一)

皇上脸上的笑意瞬间隐没。

齐王没有矫情的安慰什么。赵王父子谋逆是事实,不管说什么好听的都掩盖不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周琰见皇上神色黯淡,忍不住安慰道:“皇祖父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养好龙体。赵王称病不肯回京,也只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还请皇祖父不要为了此事心中烦忧。”

皇上心中涌起暖意,看向一脸真挚诚恳的周琰,忽的问道:“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赵王?”

周琰不假思索的答道:“赵王称病不敢回京,正说明他心中有愧,无颜来见皇祖父。也可能是赵王的缓兵之计。孙儿觉得,可以在暗中调兵部署应对,再派些太医到赵州为赵王‘诊治’。这么一来,赵王就算想装也装不了多久了。要么老老实实的到京城来请罪,要么就直接举旗谋逆。不管他怎么选择,都能很快的打破僵局。”

皇上听着这番有条不紊的话,心中暗暗点头。

不讳言的说,他对这个孙子并不特别的喜欢。他喜欢的是聪慧机敏文武双全的周珣,就算是周玦周玹等人也比周琰要强一些。周琰温软的性子,实在不算讨喜。

可残忍的事实却给了皇上重重的一击。最疼爱的孙子包藏祸心手段阴狠,竟亲自对他这个皇祖父下毒手。这么一比较,憨厚善良的周琰顿时讨喜多了。这些日子周琰的努力和进步,更令人欣慰。

再好好磨练几年,周琰未必成不了合格的储君。

“你想的很好。”皇上的脸上又有了一丝笑意:“这一回,朕就听你的建议。”

周琰被夸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说道:“其实,这些都是十四叔......”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王不动声色的踢了一脚。周琰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孙儿也是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没想到皇祖父也觉得好,孙儿不胜惶恐。”

皇上欣慰的笑了笑:“这些事,朕自会吩咐人去做。你就不用忧心了。”

周琰恭敬的应了声是。

......

京城到赵州千里之遥,一路快马不停奔波也要五天左右。宣旨要全副仪仗,速度要慢的多。从京城出发到赵州,约莫十日左右。

这一次亲自到赵州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于公公。

赵王“病重”不能下塌,跪着听旨的是赵王妃和庶出的两个儿子。一众侍妾也都来了。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于公公瞄了面色黯淡一脸病容的赵王妃一眼,然后宣读旨意。

圣旨里一堆繁缛的话且不提,重点其实只有两句。速速养病。只要能下床了,立刻滚回京城受审。

赵王妃诚惶诚恐的接过了圣旨,在起身的那一刻,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一旁的丫鬟大惊失色,忙扶住赵王妃。一众侍妾忙围拢了过来问长问短。赵王妃在众人的簇拥下,愈发显得面色难看。

于公公冷眼旁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家此次奉皇命前来宣旨。还特地带了两位宫里的太医来为赵王治病。若是赵王妃身子不适,正好可以让两位太医诊治一番。”

赵王妃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刚才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于公公美意。”

赵王是装病,赵王妃却是真病了。毫无心理准备,忽然听闻周珣对皇上下毒被关进天牢,她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一开始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整整几天米粒未进。之后一直卧床养病。今日要接圣旨才勉强下了床。

于公公半点都没有同情赵王妃的意思,淡淡说道:“赵王妃没事就好。来之前皇上特地叮嘱咱家。一定要代皇上探望赵王殿下,请两位太医为赵王殿下好好诊治,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赵王殿下治好。不知赵王殿下在哪里养病,还请赵王妃找个人为咱家带路。”

赵王妃面色微变,却不敢抗命,很快便应了下来。

......

赵王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连一堆纷乱的脚步声也没能将他惊醒。

赵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床边,含泪低声喊道:“殿下,父皇派了太医来给你治病了。”

赵王就这么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赵王妃的话。

装的还挺像这么回事!如果不知道底细,指不定会真的以为赵王已经病入膏肓了。

于公公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长叹一声道:“原来赵王殿下竟病的这么重,怪不得不能启程回京。”

赵王妃红着眼圈哽咽道:“周珣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殿下一直被蒙在鼓里。接到圣旨当时就昏了过去,这一个多月来时常昏睡。今日幸好有两位太医来了,烦请两位太医为殿下好好诊治。等殿下的病好了,一定立刻启程去京城向父皇请罪。”

......这位赵王妃原来也是演技高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半点不差。

于公公不动声色的应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这个咱家不敢置评。还是等殿下见了皇上再行辩解。”说着又转向那两个太医:“杜太医,王太医,有劳你们两位仔细替殿下诊治。”

杜太医王太医齐齐拱手应了。

赵州之行风险自不必说。万一赵王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他们一行人可就性命堪忧了。如果可以,谁也不想蹚这个浑水。可是皇命不可违。想来也得来,不想来还得来。两位太医来之前,已经各自悄悄安排了身后事,抱着“壮士一去不回兮”的悲壮心情来了赵州。

杜太医坐在床边,为赵王诊脉。片刻后,不由得轻咦了一声。迅速的和王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过了会儿,又换王太医为赵王诊脉。王太医搭脉片刻后,也是惊诧不已。

赵王脉相忽快忽慢,紊乱之极。他行医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奇怪的脉相......

赵王妃在一旁抹着眼泪,不知是因为焦虑还是不安,手里的帕子早已被悄然拧成了麻花。

杜太医和王太医低声商议许久,才由王太医拱手说道:“赵王殿下脉相紊乱,又一直昏迷不醒人事,这样的病症,臣等以前从未见过。得先观察几日,才能开药方。”

赵王妃提在嗓子眼处的一颗心悄然落了回来,忙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两位太医了。”立刻命人为两位太医和于公公等人准备住处。

于公公只在赵州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回京城复命。两位太医却被留在了赵州。

......

杜太医王太医确实十分尽心,每天轮流守在赵王身边。理由也十分正当充足:“赵王殿下患的病前所未闻,一时也找不到诊治的法子。只能多观察病状,或许能早日找到药方治好殿下的病。”

只要赵王一日没下决心撕破脸皮造反,就不能拒绝这份“美意”。于是,赵王殿下只能整日躺在病榻上“生病”。

赵王妃心中惶惶不安,还得强撑着身子打理府中事务。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了一大圈。

小杨氏看着心疼之极,忍不住说道:“大姐,你这样下去,身子可吃不消。可得多多保重身子。”

赵王妃苦笑一声:“眼下这样子,我急的恨不得立刻冲到京城将珣儿救出来。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她只有周珣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周珣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小杨氏听着,心中一阵酸楚,眼圈也红了:“谁能想到殿下竟一直存着谋逆的心思。别说大姐,就是我当日听到世子的事,也被吓的回不过神来......”

男人们野心勃勃,暗中谋划着锦绣江山。女人们阻止不了,也只有战战兢兢跟着担惊受怕的份了。

“不知殿下是怎么打算的。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办法。”赵王妃想起两位“尽责”的太医,不由得一声长叹:“杜太医和王太医轮流守在王爷身边,就连晚上都守着,我想私下和王爷商议几句都找不到机会。”

赵王暗中服下了一种奇药,会造成脉相紊乱昏迷不醒。只要服下解药,就能很快清醒过来。可赵王暗中有图谋,眼下不是病愈的最佳时机......

赵王妃愁眉苦脸一筹莫展,小杨氏也是满心的凄惶不安。赵王若是侥幸谋逆成功也就罢了,一旦失败了,他们一家几口也绝逃不过去。不知赵王在暗中谋划什么,一直装病拖延时日。这就像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宁静,让人喘不过气来。

姐妹两个对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过后,赵王妃才打起精神道:“幸好韩越安然无恙的从京城逃了回来,还带了韩云石父子三人回赵州。这些日子多亏了韩越代殿下打理赵州的事务,才没出什么乱子。”

小杨氏挤出笑容应道:“这些都是他分内的事。”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僵局(二)

好说歹说安慰了赵王妃一通之后,小杨氏才回了韩府。

韩云石父子随韩越逃回赵州之后,便安顿在韩府里。韩云石擅长领兵,韩骐年纪虽轻,却也自小长在军营里,勇猛过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有了他们两个帮着领兵练兵,韩越才能腾出时间来帮着赵王打理赵州。在赵王“重病不起”赵州人心惶惶的情况下,韩越凭借着凌厉狠辣果决的手段,很快将赵州控制在手中。

韩越前世做了十年的皇帝,对一应政务都很熟悉。区区一个州的政务,自然不在话下。小杨氏自然不清楚这一点,心中暗暗以丈夫为傲。

韩越太忙了,白天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到了晚上,不是在韩府设宴应酬就是到别的府上应酬,深更半夜回府是常有的事。

小杨氏每天硬撑着等到半夜,可是等来的,却从来不是韩越的感动和温柔......

“我不是让你别等了吗?”子时三刻才回府的韩越一身的酒气,眼神锐利而冷漠。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仇敌一般。

小杨氏在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妾身习惯了。若是夫君没回府,妾身总觉得心中不安,想睡也睡不着。所以就等了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京城出事的缘故,韩越逃回赵州之后,脾气愈发暴戾无常。在府中几乎再也没了笑脸。小杨氏每次和他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一句说的不对惹的他不高兴。

韩越面无表情的说道:“行了,我已经回府了,你可以放心去睡了。”

小杨氏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没动弹。

韩越不耐的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小杨氏鼓起勇气说道:“今天妾身去了王府,大姐心里很着急。那两个太医一直守在王爷身边,难不成王爷要一直这么装病下去么?”

韩越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却意外的和缓了不少:“王爷装病只是缓兵之计,先拖延上一段日子再说。此时举旗绝不是好时机,王爷在道义上落了下风,举旗只怕也无人响应。单凭赵州之力,根本无法和整个大秦的兵力抗争。成事的可能性连一成都没有。所以只能忍只能等。你明天去王府的时候,好好开导安慰王妃,让她不要着急。”

韩越难得的态度和善,令小杨氏心中暗暗欢喜,忙应道:“好,妾身明日就去王府安慰王妃。”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夫君和王爷是不是已经暗中商量好了对策?”

韩越嗯了一声,却没有解释什么。

小杨氏不敢再多问了,小心翼翼的说道:“夫君日日歇在书房,没个人在身边伺候。妾身去吩咐姣娘伺候夫君......”

“不用了!”韩越冷冷的打断小杨氏:“我现在没这份心思,不用任何人伺候。”

说完,便拂袖而去。

小杨氏尴尬又难堪的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韩越......心里一定是有了别的女子!所以才天天一个人独自睡在书房,从不歇在她的屋里,就连侍妾侍寝都不要。

女人在这方面都是很敏感的。韩越又表现的这般明显,小杨氏很自然的有了这方面的联想猜测。

那个女子会是谁?韩越只字不提,显然这个女子的身份非同小可。不然,大可以纳回府中做妾室。或许是京城哪一个府上的千金小姐......

小杨氏心中又酸又气又哭。陡然生出追上前追问根底的冲动。然而只迈开一步,第二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

丫鬟如意等了半天,见小杨氏僵硬的站在那儿,忍不住上前来劝道:“夜深露重,太太还是歇了吧!”

小杨氏嗯了一声,声音里依稀已经有了鼻音。如意心中为主子难过,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搀扶着小杨氏回转。

......

韩越回了书房之后,并未入睡。

他站在窗前,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这个时候,会到书房来找他的除了韩云石再无别人——府中再没第二个人有这个胆子在此时靠近他的书房。

韩越定定神,迅速的开了门。

来人果然是韩云石。

韩云石正值盛年,身手过人,目光冷冽锐利。论相貌,韩越和韩云石其实没什么相似之处,浑身的气质却像足了八分。

韩越出生不久,韩云海就领兵去了边关。韩云石对这个侄儿十分疼爱,亲自教他练武。在韩越心里,最敬重最亲近的人就是韩云石。也只有在韩云石面前,韩越才会稍稍褪去全身的冰冷:“二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