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裳心中一惊,凝神向枯蝶望去,却见她仍闭着双眼。

“这——”

“我知道你们当下人的,被告诫不可随意口舌,说人是非,不过,现在是我命令你说的。你无需隐瞒,也不必避讳,如实道来即可。”

“回大少奶奶的话,奴婢虽与绿裳在一个府里,可先前侍候的并不是一个主子,奴婢侍候的是老祖宗,绿裳侍候的是太夫人,大少爷定亲之后,迎亲的时候才将我们两人调了过来,并改了新名字。”

“哦,是这样呀。”枯蝶原本还要继续说下去,突然觉得身下的牛车速度快了起来,而且还扭动起来。让车内的三人也东倒西歪起来。

“怎么回事?”

“大少奶奶,您一定要坐好,这牛疯了。”

枯蝶被撞来撞去,根本坐不稳,忙撩开帘子向外看去,这一看,才发现,这牛是真的疯了一样,四处乱撞,而现在走的是一条两边都有人家的路,其中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在门边玩耍。每个身上都披着一片大红锦缎,在不远处用力的晃来晃去。

难怪,这牛要发疯,这分明是在无意识的斗牛吗?牛见了晃动的红颜色不发疯才怪。

可几个小孩子还玩的兴高采烈,全然不知,危险正要向他们罩来。

011,当机立断

这街道并不宽敞,两边都是住户,还有几个玩的兴高采烈的孩子,裴奕涵见状,只好飞身下马,打算想办法去制服这头发疯的牛。

牛车随着躁动不安的牛,忽快忽慢,忽东忽西,牛根本就不把挡在前面的裴奕涵放在眼里,而裴奕涵忧心车中的人,也不敢彻底的激怒了那牛,一时之间,众人束手无策。

枯蝶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头牛有多危险,但她更知道,根源是在几个孩子手中抖来抖去的红布,如果不把这些红布从牛的视线中消失,就算制服了这一头牛,后面还有几辆牛车,几头牛,如果所有的牛都骚动起来,那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于是,她顾不上东倒西歪的自己,掀起牛车侧边的小窗帘大声喊道:“孩子,红布。让他们把红布扔掉。”希望裴奕涵明白她的意思。

原本正准备跟牛搏斗的裴奕涵闻言,愣了一下,这牛则趁势向那几个孩子奔去。裴奕涵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选择,要是去拦牛,势必顾不上救几个孩子,可是去救孩子,牛车里的新娘子则会有危险。

不仅如此,后面的几头牛受到了影响,这时也发了疯,

现场一阵骚乱,几个护卫先前并有留意,这时,也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只是对付几头牛,他们还不至于太无能,问题是牛车里有人,这个时候,牛车停不下来,又不能让她们跳下来,顾忌到这个,反而束手束脚。

几个孩子则愣了,有的手中还拿着那红布,惊诧地看着这一切。有的看牛发疯了,向自己冲来,慌乱地四处躲藏,这样一来,他们手中的红布更是激起了牛的狂性。

枯蝶坐的牛车的这头牛纯粹发狂了,马车随时都有翻车的危险,她自己凭借经验可能会脱险,可是两个丫头,这时已经吓的花容失色,为了救她们,她必须做点什么。

眼看牛就要踩在了一块拿红布的男孩身上,裴奕涵别无选择,只好先去救那个孩子,而枯蝶则在这时,突然从牛车翻身而出,一个前滚翻,竟落在了这只牛的身上。

牛发现自己身上有了人,更加地骚动起来,扭动起来,蝴蝶尽量调整自己的坐姿,不让这牛把自己摔下去,然后冲着裴奕涵大喊道:“红布,将所有的红布藏起来,牛就没事了。”

只是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此时的表现惊呆了,根本反应不过来她所说的话,只看到她纤细的身子在牛身上翻滚,裴奕涵将那孩子放在安全地带,就要飞身上前。

枯蝶知道自己现在的体力有限,而且,她身上是红色的嫁衣,这么晃来晃去,让后面几头牛都像这头牛冲来,不宜持久地与牛纠缠,当下毫不迟疑地从怀中取出裴奕涵送的匕首,心中一狠,当机立断,将所有的力道倾注在手端,将它刺入牛的心脏之中。

那牛由于疼痛,更加暴躁,而枯蝶则更加重了力气,那牛终于毙命,扑通一下,摔倒在地。四周一片寂静。

由于这一击,使尽了枯蝶的力气,她趴在牛背上喘气,由于她刺入的部位很有选择性,那牛头上的血并没有射出来,要不然污了这红色的嫁衣那就不好了。

柔弱的大少奶奶将一头牛给杀掉了,这是所有裴府的随行人员心中的想法,就连叶家陪嫁来的人也惊呆了,自家小姐何时有这样的能耐了。当下左右人的眼珠子都掉了一地。绿裳等几个丫鬟本来要冲上来看枯蝶的情况,但都像使了定身法一般,迈不开脚步来。而心中发虚的赵妈妈和随行中某几个人脸色都发白了。

枯蝶趴在死牛身上不动,一来是这身子虚弱,力气不够,另外是因为,她穿的是红衣,如果晃动起来,难保后面的几只牛继续发疯,必须先稳定下几只牛的情绪来,等牛的情绪稳定下来,即使她穿的红衣也没关系,因为牛本来就是色盲,只有对晃动的红颜色有感觉,静止的则没关系。

感觉面前有阴影笼罩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裴奕涵那被冰块还冷的脸,看的出,他是在生气,他生哪门子的气?

现在怎么办?所有的人都等待着裴奕涵的反应,结果,让大家再一次眼珠子掉满地的则是枯蝶的反应,她刷一下从死牛身上一跃,然后扑到面前男人的怀中,抱住裴奕涵的腰柔声柔气地道:“夫君,刚才人家好害怕,就等着你来救我呢!呜呜!”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挤出几点眼泪,配上呜呜的呜咽声,让周围的人一阵无语。

这大少奶奶真的是害怕吗?怎么看着倒像撒娇呀!而他们冰块一样的大少爷竟然竟然伸出手将新娘子揽在怀中,轻声安慰道。

安慰的话语别人听不到,但让枯蝶假哭的嘴唇忍不住抽搐,因为他说:“乖,乖乖的,没事了。”什么叫乖乖的,怎么觉得像幼儿园的阿姨哄小朋友似的。

等裴奕涵安慰完了,才发现刚才心中的怒气竟然消解了大半,天知道,她在牛身上随时都会被摔下来,让牛踩死时,他的心整个都提起来了,这女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可她那干净利落的杀牛手法,绝不像一个生手所为,一个闺阁中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懂得这些,他心中的疑惑更深,甚至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如果不是事先确实见过她的画像,他都会认为面前的女子是假冒的了。

那晚她的反应本就匪夷所思,只是当时并没有多家怀疑,如今却不得不多想了,他低头望着怀中人的脸,由于刚才的运动,她的脸上绯红,眉角还有细汗,看的出这张脸并没有被易容,但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上裴奕涵有些审视的表情,枯蝶坦然无畏地看着他,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娇羞地垂下了头,心中则明白,这人对她的身份可能产生了怀疑,但那又怎样,如果她说谎,没过最新型的测谎仪都测不出破绽来,现在叶如蝶就是她,她就是叶如蝶,她怕什么,她可以编出一千个理由将任何事情合理化,这就是当间谍的本事。消除疑心是他们最拿手的,否则,怎么进行自己的任务。

不过让事情更好玩一些,她并不打算在现在找理由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裴奕涵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目前她还不想太在乎他,所以,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他爱怀疑就怀疑去,反正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她之所以愿意当这个新娘子,只是想知道谁想要她的命?

由于引发这次疯牛事故的是那几个孩子手中的红布,裴府的护卫们早就把几个孩子提到了他们面前,几个孩子看着高大的裴奕涵冰冷的表情,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甚至有一个还尿裤子了。

枯蝶可不想这几个孩子没被牛踩死,却被裴奕涵吓出个好歹来,她伸长手用手指捏了一下裴奕涵的两颊,“夫君,对着小孩子,要面带微笑,明白吗?”

然后根本不看裴奕涵的反应,从他怀中离开,面上摆出狼外婆最标准最亲切的笑容弯下腰去,“小弟弟,你们知道刚才那几只牛为什么突然发疯了吗?”

裴奕涵面皮抽了抽,思维有一刻的僵硬,这女子,这女子,看到周围的人都盯着他的眼神,想到刚才那一幕,这发火好像有些大题小做,但不发火,被一个女子当众动手动脚,这,这,总之,纠结了半天,终究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并且以更冰冷的表情扫过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下人。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敢在大少爷脸上动土呀,那些向来畏惧裴奕涵的下人们,当下对这位心少奶奶的敬仰如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012,杀气警告

几个孩子对上枯蝶有些亲切,有某种魔力的表情,不再那么害怕了,都摇了摇头。

“嗯,姐姐知道你们一定都不知道,可下一次,千万别这样了,这牛呀,要是见到晃动的红布,它就会发起疯来,你们可要记着了,下次,千万不要这样了,知道了吗?”

“我们知道了,对不起,姐姐,让你们受惊了。”其中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穿着整齐的孩子开口道,看起来多少是受了一些教育的,此时,看到枯蝶和蔼,亲切的表情情绪没有那么紧张了,开口道。

“嗯,都是乖孩子,那么,你告诉姐姐,是谁给你们的红布让你们玩的?”

“姐姐,您怎么知道这红布是别人给我们的?”裴奕涵闻言,脸色更冷,难道今天这事也不是意外?

“姐姐猜的,你们说姐姐聪明不聪明,那人是不是还说,你们拿着红布在这街道上玩一会,不但会买糖酥饼给你们,还会给你们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姐姐,你是仙女吗,怎么什么都知道?”这几个孩子现在已经不发抖了,而且还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枯蝶。

枯蝶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心中却在暗咒,那些该死的,要杀她,就冲着她来好了,干嘛将这些无辜的小孩子都给牵扯进来,这些孩子看衣着打扮都是百姓家的孩子,如果牛车发疯后,出现了什么意外,这些小孩子自然是脱不了责任的,甚至他们的家人都会受到连累,从看到孩子们手中晃动的红布起,她心中就有了这个猜想。

百姓家的孩子,家境大都不太好,家里人怎么会任凭他们手中拿着十分崭新的红布玩耍呢?他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呢?仅凭这一点,她就知道事出蹊跷,更何况,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心中早就有了提防。

“仙女姐姐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比如姐姐就不知道那个人是长什么样的?”

“姐姐,那个叔叔也是好人,我们答应过他不能随便将他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哦,那个叔叔还做了什么?”

“二黑的娘病了,没有钱看大夫,那个叔叔给了二黑一大包银子,说有了银子,二黑的娘亲病就会好起来的。”

“哦,听起来,他真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那他给你们红布又是为了什么呢?”看来,自己的对手还不是一般的狡猾呀!竟然,如此利用几个孩子。

“那个叔叔说,他的新娘子病了,庙里的和尚说,只要让几个小孩子拿着红布在街上玩耍两个时辰,新娘子的病就会好了,所以,才求我们几个帮忙。”

“傻孩子,你们被骗了,姐姐听说,要给新娘子祈福,必须是自己家的小孩子才有效,可你们与那位叔叔非亲非故,你们祈福是根本没有效用的,姐姐也是新娘子,最懂得这个了。”枯蝶时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这些善良的孩子,被别有用心的人给骗了,她有必要提醒他们。

“这怎么会呢?我不相信。”另一个孩子大喊起来,脸色的确比较黑。

“二黑弟弟,虽然那叔叔对你有恩,可他特意拿了红布让你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害姐姐的牛发疯,然后把姐姐活活地摔死,所以,看一个人绝对不能看一面,你们明白了吗?”

事情问到这里已经清楚了,这几个小孩子也是被利用的,那人既然设了这样的计策,自然把所有的后果都想到了,如今事发,他恐怕早就离开了,到了下一个地方,换一种装束,谁也找不出他来。所以呀,还真不能小看古代人的脑子。

要是每个新娘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难怪这裴奕涵克妻了。

只是,到底是谁不想看到他娶妻生子呢?

裴奕涵看着枯蝶三言两语就将事情问的清清楚楚了,这女子到底还有多少面目呢?此时,对着几个孩子,没有怒气,那么,亲切而美丽,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闺阁小姐。这样的女子,真的能成为他的妻吗?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确定。

在战场上,他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可是对女人的心思,他从来都看不透。

根据几个孩子描述出来的形象,跟客栈失火后,三总管查出的那人的身高有几分相似,只是这次那人脸上没有戴斗笠,不过几个孩子的描述能力的确有限,最后,还是那个叫二黑的孩子提供了一条比较有用的线索,那人的右手手腕处长着一个肉疙瘩。

几个孩子既然是被利用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害人,裴奕涵也没有多加追究,反而是将自己带的珍贵药材留了一些给二黑的娘,这件事让枯蝶对他又多了一层认识,原来这个外表上看起来,冷冷酷酷的人其实心肠也并非那么冷漠,也不像一般的世家子弟,根本不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有了牛车发疯事件,枯蝶的那辆牛车变成了马车,这时的马车不像我们后世在电视剧中所看到的那种,人坐在车辕上驾车,而是驭手徒步行在马车的一边,也不是四轮的,只是两轮的。甚至谈不上有多么宽敞。

先前,牛发疯的时候,枯蝶的身子跃了出去,里面两个丫鬟反应不及,都去拉她,误认为她跌了出去,结果枯蝶没事,红裳碰到了头部,头上一个大包,接下来的行程,红裳到后面的车上养伤了,换绿裳与她以及晚照坐在了一起。

马车开始发动之后,绿裳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看着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要说就说吧。”枯蝶从上马车之后,又开始她的闭目养神,但绿裳的一举一动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大少奶奶,奴婢先前不懂事,对您有许多冒犯之处,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奴婢以前的错处。”

“你有错吗?我怎么不知道?”片刻后,看到绿裳的脸色越来越白,枯蝶终于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这几个字虽然听着平淡,但对上枯蝶此刻的目光,绿裳只觉得她全身霎时就好似到了寒冬。哪里还有先前面对那几个小孩子时甜美,温暖的感觉。

“大少奶奶,是奴婢不懂规矩,回去任您责罚,并将府中的规矩每日抄录十遍。提醒自己不可再犯,只求您还留奴婢在您身边侍候。”绿裳知道自己的错主要是藐视主子这条大罪,所以,借此表明以后一定会谨守奴才的本分。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两日的观察,她对枯蝶的轻视之心早去,跟着这样的主子她不会被人任意欺辱。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继续留在枯蝶的身边。

“那你回去后希望我怎么责罚你?”有忐忑不安地过了片刻,枯蝶再次出声,仍是那平淡的语调。

“大少奶奶——”这让她怎么回答,摸不清枯蝶此刻的心思,绿裳脸色更白,脸上冷汗都下来了。裴府主子对待下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打杀了,发买了,都是常事。她不想有那样的命运,她不想。

“看到今天那头牛了吗?这就是它对我无礼的下场,如果你日后,想当这头牛,那我这个当主子的也不会拦你,到时恐怕不是一刀毙命这么轻松了,我会一刀一刀将它身上的肉割下来,直到它流完最后一滴血死去为止。”

枯蝶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每多听一个字,绿裳的心就越沉。如果不是现在在马车上,她早跪下给枯蝶磕头了,也不愿承受此时枯蝶此时寒冷如雪,带着杀意的目光。

枯蝶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善良的如同白痴的女人,她的世界里原本就充满了众多的算计与欺骗,伪装与掩饰,绿裳这个丫头对原本的新嫁娘不敬,固然是因为绿裳的心不够纯善,何尝没有原本那个叶如蝶的错,身为一个上司,不能让自己手下敬服本就是一种错,不懂得自我保护,维护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也是一种错。

当你如同尘埃一样卑微,就别怪别人来踩你。

至于绿裳这个丫头,现在是用人之际,她还要继续观察观察,如果有可改造的空间,那她就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好好的栽培他,日后叶会回护与她,如果她本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那就别怪她到时清理门户。对给我机会却不知道改过的人,她枯蝶的惩罚绝对会加倍。

013,母猪上树

“小姐,您就原谅绿裳这一次吧,她已经知道错了。”一边坐着的晨曦看到绿裳此时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好了,看在晨曦为你讲情,而你又诚心悔过的面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你和红裳就继续跟着我,现在,告诉我,赵妈妈是谁的人?”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又缺少足够的线索将幕后之人找出来,只好先从身边之人着手查了。

套话向来是要讲究技巧的,这一路上裴家来的人,新郎官裴奕涵看似好像和她应该处在同一条战线上,但对此人她实在了解不多,目前还没想清楚要不要有更进一步的关系,所以,维持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自然就不可能交心了。

再就是丫鬟红裳,红裳此人是那种很懂规矩,做事不会冲动,鲁莽的人,就算说话也很有分寸,不会带有特别明显的个人情绪,所以,有些事情问她,不该说的她绝对不会多说。但绿裳就不同了,且不说她的个性特点一目了然,就说现在吧,刚被她恐吓了一顿,这会正是她要表忠心的时候,问她的事情,她不但不会少说,还会尽可能地多说。

“回大少奶奶,赵妈妈是大夫人的陪房。”

“大夫人?你是说她是婆婆的人?”是裴奕涵的老妈吗?枯蝶心中将这个称呼打了一个转,但表情却没有一丝波动。

“是呀,赵妈妈一直是在大夫人身边侍候的,这次,也是为了迎亲,大夫人也让她跟我们一起来。”绿裳一直怀疑赵妈妈熬的那药是不是有问题,但大少奶奶又不明说,她也只是猜测,但大夫人是大少爷的亲娘,总不会想害死未来的儿媳妇吧!

“你想的不错,赵妈妈给我先前吃的药的确有问题。”枯蝶是什么人,绿裳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她干脆将事情挑明。

“这——这是为什么?赵妈妈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她是有些体面的人,也不能这样做呀,大少奶奶,你还不把这谋害主子的货交给大少爷处置。”绿裳是真的气愤,就算她先前看不起叶如蝶的家世,但这新娘子如果被害死了,她们这些贴身大丫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也是她为何看到叶如蝶‘自缢’反应那么大,口出恶言了。

“你也说了,她也只是有些体面的人,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要害我呢?”

“奴婢也想不明白,大夫人可是大少爷的亲娘呀,事先对这门婚事虽说不上有多赞成,也没说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再说,大少爷一直克妻,大夫人只盼有个新娘平安进门,为大少爷传宗接代,又怎么会私下里动手脚呢更不可能派赵妈妈去害您了。”

“这也是你家主子我想不通的事情,不过你刚才说到,这门婚事也是有人反对的,不知是那几位反对我进门。”枯蝶的直觉也告诉她,幕后的主使之人不应该是大夫人,抛开绿裳刚才说的那些理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幕后的人三番四次地想置她于死地,每一个计策都计划的如此巧妙,让人抓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又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暴露出来呢,任谁都知道赵妈妈是大夫人的人,所以,幕后的主使者绝对不会是大夫人。

可不是大夫人,又会是谁呢?是裴府以外的人呢?还是府内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外人恐怕一时不好查起,但只要有了目标反而容易的多,可要是府内的人,那人能制作这么多事故出来,一定是隐藏的很深的人,看来,这一次,她的对手并不逊色呀!

“这——”绿裳有些踌躇。

“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愿意回答。”

“不是,奴婢不是不愿回答,反对的人不少,尤其是大太夫人,奴婢以前就是伺候她老人家的。”

“哦,这样呀,大太夫人反对我进门,也是因为我的家世吗?”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丫鬟,既然绿裳那么看重家世,可想她的主子一定会在这方面很注重。

“是的,大少奶奶,大太夫人向来不喜欢裴家的人跟不是‘七姓’中的人结亲,更何况这次,接亲的还是大少爷,她嫡亲的孙子,也是长房目前唯一的嫡子了。”

“夫君没有其他嫡出的兄弟吗?”枯蝶也熟读历史,知道古代的嫡疏差别,有些人更是为此弄得家宅不安,不想让裴奕涵娶妻,莫非是这方面的问题?

“回大少奶奶的话,本来还有四少爷,七少爷的,但是都出了意外,四少爷是过周岁的那日,不知中了什么邪,当晚就去了,七少爷则是出外游历时雨天不慎落入山崖而死。”

“那庶出的兄弟呢?”好端端的兄弟都这么死了,听起来原因还不是很清楚。

“庶出的有陈姨娘所出的三少爷,还有林姨娘所出的二十一少爷。”

汗,这排行,前一个在三,后一个就三七二十一了。

“三少爷比大少爷小了几岁,是怎样一个人?”

“回大少奶奶的话,三少爷比大少爷小了两岁,为人谦和有礼,温文尔雅,是个翩翩君子。”

“哦。”看来这个三少爷和陈姨娘是需要注意的人物之一。如果裴奕涵没有什么子嗣,那么,大房的重心是不是就会落到三少爷头上。

“你既是在大太夫人身边侍候过的,那可知道一些讨她老人家欢心的法子?”这位大太夫人一听,就是那种很封建,很不好相与的老太太,这要是进门做了孙媳,一个“孝”就压在了她的头上,所以,还是先收集一些情报的好。

“这,大少奶奶虽非‘七姓’出身,但奴婢这几天也看到了,您的样貌,气度丝毫不比府中其他奶奶逊色,大太夫人迟早都会喜欢你的。”

“如果她就是不喜欢我呢?”这种老太太最固执了,她可没有一厢情愿的嗜好。

“就算如此,可大太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大少爷,只要大少奶奶您得了大少爷这个靠山,大太夫人也会爱屋及乌的。”虽然绿裳也明白大太夫人的观念不会一时半刻就改变的,不过,现在府中还有老祖宗在,老祖宗并不反对这门婚事,如果老祖宗喜欢大少奶奶的话,那大太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大少奶奶怎么样。

“你家大少爷呀!还是等母猪能够上树再说吧!”枯蝶将这几个字拉的很长,她向来独立惯了,可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靠一个男人撑腰的基础上的想法。在‘孝’字面前,男人能处理好亲人与老婆的关系才怪。只要到时他不倒戈帮对方就不错了。

不过那老太太要是真的跟她过不去,想找茬,那她可不是吃素的小可怜,大家一起玩玩也不错。

车内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何时,大少爷竟然跟母猪联系在一起了。

“我怎么了?母猪为什么要上树?”马车一边的那个小窗上的车帘突然被从外面掀开了一角。显出裴奕涵半张冰雕的脸。

------题外话------

怎么都没人留言呀!呜呜!

014,与你易妻

呵呵,枯蝶看到裴奕涵一本正经地发问,她突然有了发笑的感觉,他不是去了队伍最前面,何时来到了马车旁,她竟没注意,不知刚才问绿裳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夫君!”枯蝶原本脸上的表情早就收敛到位,迅速变成了一副娇羞的表情。车内两个丫鬟默然无语,从最初的诧异已经到了现在处变不惊的地步。

晨曦虽然也是个精明的,但她很高兴自家小姐现在的变化,这样到了裴府才不会吃亏。至于绿裳呢,越发觉得这大少奶奶深不可测,先前,刚上花轿的那几天,看着软弱可欺,估计是特意下了套子,观察她们呢。

“我们今晚就在此歇息。”天色已暮,到了吃晚饭的时刻,难怪。

绿裳与晨曦两个服侍着她下了马车,现在到达的地方不是什么客栈,而是一处庙宇,这庙宇的塔楼以及建筑看起来很华丽,占地面积也不小,在这青山环绕的地方,就像一颗明珠,点缀在其间。

前世,对寺庙这种地方并不偏爱,再加上她多半在国外,西方都是天主教堂,寺庙倒是很少看到,对寺庙最大的认识恐怕还是来自于唐三藏与白娘子,看到这间寺庙,样子倒是与白蛇里面的金山寺有些相像。

这寺庙既然修的如此华贵,估计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进来的,迎客的寺僧将他们一行迎到了偏院,然后安顿休息,洗漱用餐。

裴亦函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少生了一副表情,他的脸终年都是覆盖着雪山的,尤其是在裴府的下人面前

晚餐是寺庙的素食,可做的一点都简陋,甚至是难得的美食,别的不说,刚一味豆腐,他们就做出了各种花样,虽然没有肉,却有肉味。

有美食不吃是傻瓜,只有好好吃饭,才能把原主这破败的身子养好,所以,枯蝶吃的也很尽兴,但就在此时,他们的房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带着笑虐的声音:“听说我们的裴大将军带着新娘子住在这里,还是一个大大的美人儿,本王特意来看看美人儿。”

这人说话声音放肆,带点调笑的味道,是谁?听着这话就有些无礼。枯蝶不仅对来人有些好奇,尤其看到裴亦函千年不变的冰块脸也有了变化,甚至还带了点点的无奈。这让她对这人的好奇心更强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杏黄色袍色的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这人一双凤眼,容貌也俊秀之极,只是那身上的气质却是邪气与贵气的混合物,不过奇异的是,在这人的身上这两种气质并不互相冲突,反而让他有一股与旁人不同的风采,一看就是个人物。

也是,敢在裴亦函面前如此说话的人,一定是个人物。

这人进门之后,目光就落到了枯蝶身上,那目光含着很浓的兴味,却不带一丝的猥琐。

枯蝶还在观察打量那人,裴亦函早站起身来,绕过桌子上前携了枯蝶的手上前一步,就要下跪行礼,却被那男子手中的折扇挡住了去势,“裴大将军应该知道本王最不喜欢这些俗礼,更何况,这地方是佛门净地,连本王见了佛祖都要拜一拜。”那男人虽然是对着裴亦函说话,可是目光间却仍对着枯蝶,经盯着她不放,好似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对上枯蝶同样审视的目光,他甚至还对枯蝶眨了眨眼。

本王?看来这个语言放肆的人是个王爷了!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时代所见的第一个皇亲国戚,只是不知此人与裴亦函的关系如何,来意到底为何。只是没想到,裴亦函还是一个大将军。这应该是他在朝廷的官职吧!

“七王爷您客气了,这世上的人与其去求神拜佛,还不如求您别惹到他们头上。”裴亦函还是那冰块脸,面对这位王爷,也没露出一个笑脸来,手中仍携了枯蝶落座在他的身侧,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明知这位七王爷无事生非的性子,但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新娘子,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悦之感就升腾了起来。

这位七王爷一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如果他对某种事情感兴趣了,那就像水蛭吸上了似的,摆脱也摆脱不了,自从某年,他不慎着了他的道之后,对方就喜欢在朝上或者私下里逗逗他。甚至还开了赌局,堵他到底谈几次亲事才能娶一个妻子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