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手抖起来:“你们逼迫她?”

绿瑜笑道:“公主吩咐过了,善待先生妻儿,免得先生与她成亲后记恨,我们不敢。只是先生的娘子撑不住了,她吃不下睡不着,张皇无措,每日痛哭不已,她说只要让她带着孩子离开,她做什么都可以,先生的旧事我们也听说过,先生娶妻本就是一厢情愿,先生的娘子另有心上人,如今她的心上人与妻和离,正等着她能回到身边,先生何不成人之美?”

仲秋没有说话,绿瑜说得太夸大了,倒令他心中生疑,如今灵犀与他一起经历许多,再不是几年前那个糊涂冲动的小姑娘,大嫂疯癫的时候,她异常冷静,默默协调安置着一切,让他十分心安,这次虽说自己不在她身边,就算为了阆儿,她也会冷静行事。

仲秋看着那书信,对绿瑜说道:“此事,请容我仔细思量。”

绿瑜走了,仲秋看着那张纸,越攥越紧,阳光照在信笺上,可看到背面细细的隐约的墨点,他索性举了起来,就看到妾字的背面都有墨点,其余没有,不禁想起跟灵犀说笑时,跟她讲过的藏头诗,难道?仲秋试着将书信又看几遍,唇角扬了起来,分明写的是,玉容阆儿脱困,盼君忍等,贵人来救,恩爱此生。

心下一松笑出声来,嘴唇贴到书信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体温,低低说一声傻丫头,声音里饱含着似水柔情,以前说到傻丫头的时候,多半是无奈与爱宠,这次却是满满的自豪,我方仲秋的妻,如此勇敢机智。

夜里想着她安然睡去,自从被困玉粹宫,还从未睡得如此踏实过。夜半却被杂沓的脚步声惊醒,睁开眼坐起身,就见窗外闪着刀枪的寒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施施然起身穿衣,刚穿好鞋,就听门轰然被撞开,有人说道:“先生受惊了。”

仲秋一瞧,来人身形高大长袍曳地,正是达磨,仲秋忙口称王上拜了下去,达磨过来扶住他道:“先生多礼了,因怕傩萝纠缠,登基大典没敢邀请先生,不想她借此骗着先生前来。先生,我万般愧疚啊。”

仲秋也顾不上客气,忙忙问道:“我家娘子可好?”

达磨笑道:“先生放心,姜尚已经带人前往。”

仲秋哪里放得下心,揪了一名侍卫,说声带路慈安堂,拔脚往慈安堂飞奔而来。

进了慈安堂前厅,佛像前静静立着一位女子,王太后晕厥在她脚下,仲秋瞧见这女子,急急问道:“傩萝,我家娘子呢?”

傩萝浅浅一笑:“先生很在意她吗?先生瞧瞧,我手里是什么?”

说着话,她将背在身后的手举起,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鲜血淋漓,仲秋上前一步咬牙问道:“再问你一遍,灵犀呢?”

傩萝依然浅笑着:“先生还没告诉我,先生有多在意她?”

仲秋瞧着她:“我对她,比对自己的性命还要在意。”

傩萝脸色一变,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先生既那么在意她,怎么闻不出她的鲜血?照着她的心脏狠狠插/进去再拔/出来,血就喷出来了,我知道要见先生,特意梳洗换衣过的。”

仲秋心中抽痛着,就听傩萝道:“你那么在意她,她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仲秋一闭眼,是啊,她都死了,我还活着何用?下定了决心猛然睁开眼,一把钳住傩萝的手臂,将匕首夺了过来,朝着胸前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插进去拔出来,唉,都是禁忌词原来,可是也得看语境啊,比如原来那个水乳交融,很久很久才搞明白为什么要口口,因为不知道啊,口口把人教坏了...

对峙(下)

傩萝大声叫喊着上去抢夺,叫声惊动了正带人搜查的姜尚,疾奔进来,手臂上戴着的佛珠甩了出去,打在仲秋手腕上,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姜尚忙冲过去将匕首收起,大声说道:“阁楼上亮着灯,侍卫正在查探,先生要冷静。”

手腕上锥心的疼痛惊醒了仲秋,他努力定住心神,冲傩萝冷笑道:“她若去了,我必随她去,不过我要先为她报仇。”

傩萝身子轻颤着滴下泪来,定定看着他道:“她死了,你就要随她去,我病入膏肓,你却不为所动,你好狠的心,我问你,你对我,可有过真情吗?”

仲秋断然摇头:“从未曾有过,一丝一毫也没有。”

傩萝眼泪成窜流下:“我不信,你对我那样好,总那样温柔笑着看着我,满足我的任何要求。”

仲秋决然道:“那是因为你和灵犀同龄,我看见你,总想起她,是以爱屋及乌,待你若妹子一般。”

傩萝悲泣出声:“你到那儿我就跟到那儿,你真正的心意,为何从不告诉我?”

仲秋叹口气:“在我眼里,傩萝只是个小姑娘,你虽总跟着我,我却从未想过你对我有什么心意,总以为孩子贪玩儿,找个出宫的借口而已。”

傩萝哭泣着,断断续续语不成句:“我一直以为你心中有我,如今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当如何?”

仲秋瞧着她:“若当年我有任何言语或者行为让傩萝误会,为我蹉跎至今,我确实该赔罪,傩萝在我眼里容貌姣美娴静优雅,不想傩萝会骗我来到西域,囚禁我的妻儿,想来是我看错你了,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就当我方仲秋从未认识过你,你怨也好恨也好,都与我无干。”

傩萝哭泣出声,这时达磨皱眉走了进来,吩咐人将王太后抬回里屋,训斥傩萝道:“好几年过去了,你依然在胡闹,今日孤不想听你做任何辩解,快将先生的娘子交出来。

傩萝停了哭泣,过去拉着达磨的袖子,吸着鼻子说道:“大哥,我哪里敢得罪先生的娘子呢?她不是好好的在阁楼里呆着吗?我只是为了试探先生,大哥,都是绿瑜出的主意,她给我下药迷晕我,对母后谎称我相思成疾,撺掇着母后将先生一家骗了来,又让他们夫妻父子母子分离,来逼迫先生就范,大哥,好在我及时醒了,我一醒来,就听到绿瑜撺掇母后,说什么让先生和他的娘子和离,我一着急,拿出匕首就将绿瑜杀了,大哥,若不是我,这绿瑜还要在宫中兴风作浪。”

仲秋心中惶急,只盼着傩萝所说是真。这时姜尚上前禀报道:“王上,侍卫们已仔细搜查过,先生妻子不在阁楼。”

仲秋心急如焚,对达磨说道:“王上,先找回我家娘子要紧。”

达磨甩开傩萝的手,大声呵斥道:“先生的娘子在哪儿?快说。”

傩萝咬一下唇说道:“明明就在阁楼上,姜尚却说没有,大哥是不是将先生的娘子藏了起来,想拿此事逼迫我?逼迫我嫁到龟兹,做那个老国王的王后?”

这时屋顶有人哈哈笑道:“我父王今年三十岁,一表人才英俊非凡,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是你没福气。”

达磨叹口气:“师弟既来了,就进来坐吧。”

素稽进了屋中,一屁股坐在香案上,翘着二郎腿道:“我就说方先生一家被困宫中,师兄非不信。”

达磨笑道:“素稽错了,我先你一步,从姜尚口中得知的消息,正待确认,你就来了。”

仲秋忙冲姜尚拱拱手,姜尚在他耳边道:“王上为登基之事昼夜忙碌,我只能先压下了,命令侍卫们保证先生和妻儿妹子的安全。素稽救她们出去的时候,我也吩咐他们假装不知,这会儿他来了,我就敢说了。”

仲秋心下一松,素稽含笑看着他说道:“原来这位就是玉容的二哥,你家娘子这会儿已到龟兹,就就放心吧。”

仲秋拱手一揖,回头拜别达磨,素稽笑道,“先生不妨等等,我和师兄说完话,带先生一起走就是。”说着话一指傩萝,“这位恶毒的妖女,想做我父王的新后,想都别想。”

傩萝自小美貌聪颖,从未被人如此辱骂过,回头瞪一眼素稽,素稽却不理她,只对达磨笑道,“也就师兄信她那些骗人的鬼话,师兄想不想听听实情?”

仲秋并不想听什么实情,他只想尽快见到妻儿,无奈站到素稽身旁,只盼他快些说完,素稽瞧他一眼笑道:“先生手上的铜香炉可以放下了。”

仲秋这才看到自己手上紧紧握着一只铜香炉,傩萝哀怨看了过来,仲秋却并不看她,果真从未见过一般。

原来傩萝两年前私自出宫,带人去寻找仲秋,在桐城被二王子带人追回,回宫后太后将她看管起来,不许她再出宫门半步,她却不死心,派人去平安州将仲秋的船烧毁,并嘱咐他们留下线索,以逼迫仲秋前来于阗,谁知几名西域人刚浇了桐油点了火,看着火越烧越旺,正准备在码头上刻上西域文字,就听到救火锣声想起,匆忙上马奔逃而去。

绿瑜是王太后驾前女官,一心爱慕达磨,也知道傩萝的心思,就和傩萝商定,让傩萝服药装病,事成后傩萝请王太后做主,让绿瑜做达磨的妃子,王太后瞧见女儿病重,心疼不已,又加傩萝口口声声说仲秋跟她有过誓约,终是禁不住绿瑜撺掇,派了跋那和乙僧前往平安州给仲秋送请柬。

素稽说着瞧一眼傩萝笑道:“为了不让人发现破绽,她吃了昏睡的药,整日昏迷不醒,今日因方先生娘子写了书信,她自认为大功告成,没有吃药,正喜滋滋等消息的时候,绿瑜匆忙过来,说王上发现了方先生的藏身之地,请公主拿主意,公主抽出枕下匕首,手起刀落,绿瑜倒地毙命,她想让绿瑜承担所有罪名。好在王太后信佛慈善,只是口头威逼方先生一家,并没有过分为难他们,若依这个毒妇,说不定就会杀了方先生的妻儿。”

傩萝指指素稽冷笑道:“你胡说。”

素稽笑道:“绿瑜引我为知己,什么都跟我说了,她也怕失败遭到灾祸,特意将前因后果写了下来。至于你杀人,王太后就是人证。”

说着话将绿瑜的书信递给达磨,达磨扫了几眼叹口气道:“先幽禁吧。”

这时王太后醒来,刚要开口,达磨说道:“母后还要为她求情吗?父王母后对她太过溺爱,她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有一样得不到,就是方先生的心,是以她纠缠不休,母后日后也教着她念些佛经,去其戾气。”

达磨回头就走,仲秋喊声等等,对达磨一揖说道:“当年平安州码头失火,许多船东倾家荡产,王上是否该作补偿?”

达磨笑笑:“虽说我于阗富裕,那么多条船,先生,既时过境迁……”

仲秋又揖下去:“此事王上若不作为,我只能上奏我朝,以两国间的纠纷处置,当年那些人出入关口,都有通关文牒记录在案,还有我一位幼年同窗,他是一县之主,他的手下人亲眼看到西域人带着桐油经过……”

达磨摆摆手,“先生,孤照价赔偿就是。”又恼怒看着傩萝道:“以后若再出佛堂半步,就将你送到尼寺,落发出家。”

达磨头也不回走了,仲秋刚要跨出门槛,傩萝唤声先生抢步而来,揪住了仲秋的手臂,抽泣说道:“素稽说的那些,我都认,可有一样,即便我醒着,也不会为难先生妻儿半分,我不想让先生恨我。”

仲秋夺过姜尚手中匕首,照着自己手臂用力挥下,傩萝手指一缩,待醒过神来,仲秋已出了慈安堂,傩萝瞧着他的背影放声大哭。

仲秋辞别达磨谢过姜尚,连夜与素稽往龟兹而来。他急着见到灵犀,素稽却在王城外喝马停住,此时天光微亮,素稽笑眯眯说道:“我救了先生最在意的人,先生可感激我?”

仲秋下马就要跪倒,素稽忙扶住了:“先生,我有一个条件。”

仲秋点点头:“大王子请讲。”

素稽笑道:“哎呀,先生太客气了,唤我素稽就是。是这样,我呢,十分喜爱令妹,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先生能不能……”

仲秋笑笑:“玉容才十一,不急,我打算让她十四岁议亲,十六岁成亲,三年后,素稽上门求亲就是,只要玉容愿意就行。”

素稽一喜:“二哥既不讲繁文缛节,此事就好办。”

仲秋笑笑:“十一岁的小姑娘,性情未定心态未稳,再过三年,她会喜爱怎样的男子,谁也说不准,素稽觉得好办就行,还有,叫二哥有套近乎之嫌。”

素稽挠挠头,嘿嘿一笑道:“二哥,上马。”

仲秋上了马又道:“对了,素稽,我家妹子可不能做小。”

素稽一拍胸膛:“我父王娶新后都我说了算,何况是我自己的婚姻大事,二哥放心,玉容一定是正妃,待我登基,她就是王后,不过,我父王只大我十五岁,若是我活不过他,玉容就一辈子是王子妃了。”

仲秋心想,若是那样倒好,省得勾心斗角高处不胜寒,一辈子闲适舒心,不见得是坏事,嘴上却不能说,只哈哈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聚首

灵犀被救出于阗,来到龟兹国一处温泉行宫,见玉容和阆儿安好,抱了抱玉容亲了亲阆儿,倒头睡了过去,醒来时天还未亮,看着睡梦中的阆儿,他肖似仲秋的眉眼,让她一直压在心底的担忧浮了出来,怎么也压不下去,手指抚上阆儿的脸,怔怔落下泪来。

他尚在困境,自己却先离开了。

枯坐着直到天明,玉容醒了来,看着她红红的眼圈,知道她的心思,劝慰道:“二嫂,此处有温泉,二嫂去沐浴解解乏,兴许心情能好些。”

灵犀摇摇头,玉容抱住她肩道:“二嫂就信素稽吧,他一定能助二哥脱困,二嫂听我的,去泡在温泉中,真能忘忧呢。”

灵犀耐不住她纠缠,随她来了温泉,泡在温热的水中确实舒畅,她闭了双眼,满脑子都是仲秋,玉容说声去看着阆儿,关上门走了,不一会儿有几名宫女端来几样点心,晶莹剔透的夜光杯里盛满葡萄美酒。

酒香扑鼻而来,灵犀端起来仰脖灌了进去,宫女见她喜欢,就又斟满,不一会儿已是一坛子下肚。

醉眼朦胧的时候,有人推门闯了进来,宫女退了出去,那人和衣跳进水中,一把抱住她唤着灵犀,灵犀嘿嘿一阵傻笑,我就知道,喝醉了,就能见到仲秋,这不,就回来了。

仲秋抱起她踏上石阶,灵犀一把揪住不让,纠缠着他道:“别想走,那里都不许去。”

仲秋轻抚着脸柔声道:“傻丫头,真的是我回来了。”

灵犀一把揪住他头发,使劲拉着笑道:“你说你是真的?那你疼不疼?”

仲秋忍着嘶疼扒开她手,灵犀歪头看着他,突然就扑了上来,狠狠一口咬在他唇上,嘻嘻笑道:“没有血腥味儿,只有葡萄酒味儿,以为我那么好哄吗?酒,我还要喝酒……”

仲秋瞧着她醉意中酡红的脸颊,长发散落着垂在肩头,沐浴后的身子微微发红,氤氲出粉嫩的光泽,放她在石阶上,俯身亲了下去,度日如年的相思都涌了出来,一夜奔波,见到阆儿和玉容只问一句话,你二嫂呢?得到回答亲一下阆儿,就直奔温泉而来,为的就是马上见到她,确认她一切安好,谁知她却醉得不认识人。

她轻喘着来解他的衣衫,仲秋摁住她手,待她在他的唇舌和手指下绽放,才解了衣衫跳进水中,灵犀睁开迷离的双眼,瘫软着靠坐在石阶上,眼睛一眨不眨瞧着他沐浴,稍恢复些力气,一头扎进水里,就听咕咚一声。

仲秋忙捞她起来,灵犀吐一口水,八爪鱼一样紧紧攀在他身上,喃喃说道:“就算是做梦,也不能让你走了。”

仲秋无奈笑着亲亲她脸,灵犀已不管不顾,手在水下一把揪住了,腰身往下一沉,仲秋两手托住她轻叹出声,静静感受着她比泉水还要温暖的身子,终于,终于又能在一起。

从和风细雨到猛烈风暴,不知几回天上人间,直到灵犀昏睡过去。

她醒来时,仲秋正坐在床沿含笑看着她,灵犀瞧他一眼红了眼圈,仲秋俯下身去抱她,灵犀却转过身去,仲秋一愣,灵犀噘嘴问道:“你跟那个公主,有没有海誓山盟过?”

仲秋笑道:“是她捏造出来骗王太后的,我怎么会跟她海誓山盟,就算跟灵犀,我也没说过那样肉麻的话。”

灵犀坐起身摇着他手臂:“那你这会儿说,我要听。”

仲秋瞧着她:“傩萝骗我说灵犀死了,我当时就想,灵犀若死了,我也不愿独活,若非姜尚阻拦,我早已经……不信,灵犀瞧瞧这儿”

他一把扯开衣裳,灵犀看着他胸前刚结痂的疤痕,骇得一把抱住他:“你这个傻瓜,我不要听什么海誓山盟,我只要你好好的。”

二人紧紧拥抱,恨不能与对方揉在一起,静谧了不一会儿,就听灵犀笑了,笑着说道:“仲秋可看懂了我的书信?”

仲秋笑道:“看懂了,我心有灵犀,怎么会看不懂?”

灵犀就让他念一遍,他读了一遍,灵犀松开他瞧着他笑问道:“仲秋,我厉不厉害?”

仲秋重重点头:“自然厉害,我的灵犀,是女中诸葛。”

灵犀就得意笑了,夫妻二人相拥着,喁喁说起这些日子的遭遇,所做所想毫无保留,说完相对感慨着又纠缠在一处,这时就听阆儿喊着爹爹冲了进来,手脚并用爬了上来趴在自家爹爹胸膛上,仲秋忙抱住了亲着他小脸笑对灵犀道:“阆儿又委屈了。”

这时屋门外素稽对玉容道:“他们一家欢喜团聚,都不理玉容,我看了心里很难受,玉容,过来……”

说着话一把将玉容抱在怀中,笑眯眯说道:“我来安慰玉容。”

玉容手肘使劲一顶,素稽啊得一声大叫,捂着肚子委屈看着玉容:“好疼啊,玉容好狠的心。”

玉容不理他,自行走了,素稽忙追了上去道:“玉容,我向你二哥提亲了,你二哥答应了。”

玉容不说话,脸颊却有些微微发烫,低了头掩饰着说道:“我自己的亲事,要自己做主,二哥答应也不行。”

素稽去捏她指尖,玉容躲了开去,素稽解下腰间玉佩道:“这个送给玉容。”

玉容伸手接了过去:“在我眼里,这个是素稽的临别赠礼,再无他意,可对吗?”

素稽想摇头说不是,又怕玉容给扔回来,只得点了点头。

瞧玉容神情冷淡,就有些沮丧,就听玉容说道:“我给素稽唱曲吧。”

素稽喜笑颜开,忙拿出玉箫,就听玉容唱道: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汉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素稽玉箫和着她的歌声,听着其中意思,不由心神荡漾,再回头时,已不见玉容人影,只留歌声在耳旁轻轻回响,他也不再去追,凝神将曲子吹了一遍又一遍,只盼玉容能够听见。

仲秋将阆儿扛在肩头玩闹,闹着闹着阆儿说要骑大马,仲秋趴在地上,阆儿骑了上去驾驾驾吆喝着,转了几圈,大马垂下头去一动不动,阆儿跳下来指指仲秋对灵犀道:“娘,大马睡着了。”

灵犀跑过去一瞧,忙扶他躺在床上,为他盖了薄被,抱阆儿出来交给玉容,回到屋中坐在床沿守着仲秋。

素稽一再恳切挽留,四人又逗留几日,辞行往博罗而来,素稽一直送到阳关,此时已是秋风渐紧,他恋恋不舍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端坐在马上举起玉箫,吹奏出一首送别诗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马车走了很远,依然能听到秋风送来的瑟瑟箫声,灵犀一瞧玉容,攥着手中玉佩眼圈都红了,笑说道:“我都劝过玉容,不行就留下,偏要跟我们回去。”

玉容眼圈更红了,仲秋笑道:“你知道她心里难受,逗她做什么。”

灵犀叹口气:“玉容将来嫁什么样的夫郎,我想了千百遍,惟独没想过,会嫁一个关外的王子,虽说是关外,看这气派,唉,不是有句话吗?一入宫门深似海,想想魏怡君,如今又有个傩萝公主,还有那个绿瑜,都是一肚子心眼儿,为了一己之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玉容若进了宫门,能有好日子过吗?”

仲秋不说话,只瞧着玉容,玉容将手中玉佩攥得更紧了些,坚定说道:“我才不怕,我又不是二嫂,我能对付这些人。”

灵犀想想被困后玉容所为,点点头道:“这我倒是相信,可是多辛苦啊。”

玉容又说句我不怕,仲秋就笑。

灵犀又道:“那素稽还几百个不放心,求着我让我时时提醒玉容,生怕玉容将他忘了。”

玉容咬牙道:“心里再喜欢,也不能让他知道,知道了,就不珍惜了。”

灵犀啧啧道:“瞧瞧这心眼儿多的,怎么就不象我们家出来的人?”

玉容瞧着她:“我可是二嫂一手教出来的。”

仲秋揉揉她头发笑道:“就你这心眼儿,可以教你二嫂了,告诉玉容,二哥也没有答应,就怕玉容长大了,想法再变了。”

玉容低头道:“不会变的。”

仲秋与灵犀相视一笑,灵犀道:“一直以为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世间没有例外,如今已是深秋,这一路南行,天气倒越来越热,可见我是坐井观天。”

仲秋悄悄握一下她手:“谁又不是呢?是以不只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多行路者,才能视野开阔心怀坦荡。”

灵犀点点头笑看着他,四目交投,述不尽的蜜意柔情。

将近年关才到博罗,城门外长亭中,早已站了两位男子,灵犀掀开车帘一看,眼泪就下来了,哽着说不出话来,仲秋忙唤车夫停下,下车喊声大哥二哥。

作者有话要说:

混沌

富贵和青山听到喊声,一前一后跑了过来,没想到有一个小家伙更快,趁人不备从马车上跳下来,摔个嘴啃泥,哼都没哼爬起来接着往前跑,两条肥短的小腿拼命往前奔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大舅大舅,青山激动得声音都发了颤:“半年不见了,阆儿竟还记得我。”

跑过来一把抱起就亲,阆儿身上脸上的土蹭他一脸,揪着他头发道:“大舅真脏。”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笑着进了城门来了县衙,从后门进去,院子里清爽整洁,两个中年仆人正在忙碌,一个在浇花,一个在舂米,瞧见他们进来,停下手中活计站起身谦恭笑着,青山笑道:“他们是一对夫妇,两个人都是聋哑,人很勤谨实在,我们相处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