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安然无恙了。”

东宫管事走出来,目光在人群中看了看,先瞧见了崔渭,然后又发现了怀远侯夫人,果断地走到怀远侯夫人面前道:“夫人放心回去歇着吧,侯爷有郎中在一旁照应着呢。”

林夫人点点头向管事道:“劳烦了,我还带了不少外伤药,不知有没有用处。”

管事笑着:“别人的药没用处,夫人的定然要拿进去。”

宝瞳将药递给东宫管事,管事转身回去了屋子,周三太太话到嘴边却来不及说,只好抿嘴站在一旁。

“回去吧!”林夫人吩咐一声,看向旁边的崔渭,崔渭脸色难看,双拳紧握,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屋子,显然是如何也不肯走。

林夫人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兄弟一起练武,一起打仗,兄长受了伤,做弟弟的自然心中关切。

“夫人,”宝瞳低声道,“听说还是崔二爷喊了侯爷一声,侯爷分神才会被刺到。”

顾明珠看一眼宝瞳,宝瞳也机敏了许多,懂得查问关键的消息。

林夫人一怔:“这……许是关心则乱?”

顾明珠疑惑,崔渭常年在军中,会不知道在厮杀的关键时刻绝不能分心?这事显然有蹊跷。

“我们先回去,”林夫人道,“一会儿祯哥儿没事了自然会前来。”

宝瞳点了点头,立即护着林夫人和顾明珠向内院走去。

……

前院正屋中。

郎中仔细地在崔祯脖颈上缠了一层布巾,待还要再绕一圈却被崔祯阻拦。

崔祯的目光莫名深沉:“不过是小伤,用不着这样大动干戈。”

郎中立即道:“伤在脖颈不能大意。”

“两三日就能痊愈,”崔祯淡然道,“无需惊慌。”

崔祯赤膊着上身,前胸背后伤痕累累,郎中初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愈发郑重起来,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不能在他手下出半点的闪失。

“定宁侯还是听郎中的,”太子道,“方才委实太过惊险,稍稍偏上一

点,后果不堪设想,定宁侯与魏元谌到底因何起了冲突?”

崔祯的脸沉了下去:“魏大人不信任我带来的亲卫,对他们百般盘查,私底下问他们我与林寺真平日里有多少来往,还问我从大同来太原府到底带了多少兵马,我若是不过去,恐怕这会儿已然动用了私刑。”

太子诧异道:“怎会如此?这次能查明案子,还多亏了定宁侯,没有定宁侯怎么会问出赵氏的口供。”

崔祯道:“戍边兵马非朝廷旨意不得离开关隘卫所,我来太原府也是向朝廷首肯,怎会带兵马跟随?魏元谌这是质疑我养私兵,这样的罪名定宁侯府怎能担得起。”

太子皱眉道:“魏元谌虽是钦差,也不该这般放肆,一会儿本宫将他召来问清楚……”

崔祯开口阻拦:“太子爷不可,路上不宜再节外生枝,护卫车马的亲卫本就不多,若是心生隔阂恐对局面不利。”

太子叹口气:“如果本宫不说,只怕魏元谌还会针对你。”

崔祯淡淡一笑:“魏元谌与我为难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之事,到如今我也不知晓到底为何。”

太子目光闪烁点到为止:“也许北疆曾是魏家戍守之地。”

崔祯眼睛中精芒一闪,脸上隐隐有了不忿:“都是大周的疆域与魏家何干?”

说完这话,崔祯“腾”地一下站起身:“若非为了大局,我与魏元谌不会这般草率了结。”

太子自然明白崔祯此时的心思,无缘无故被动了身边的亲卫,任谁都要大动肝火,要知道这些亲卫非同小可,动他们就如同被人强行将手伸进了怀里。

“既然魏元谌一直怀疑我,我不便再跟着队伍一起先行,不如先一步回京领罪,”崔祯看向太子道,“不知殿下何意?”

“让本宫想想。”太子说着站起身,似是在屋子里踱步,却慢慢地走到了屏风处。

申先生早就等在了那里,看到太子爷立即上前道:“太子爷,这样闹下去也不是法子,定宁侯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让定宁侯先走?太子道:“此事可行?”

申先生点头,他巴不得魏元谌和崔祯离开太子身边,这样他们更易达到目的,他使人去问了,魏元谌确然盘查了崔祯的亲卫,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像是在作假,魏元谌那一剑刺的更是凶险,若是演戏怎会下这样的死手?两个人只见是否有恩怨明眼人一看便知。

魏家与崔家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其中内情他也听说了些,也只有崔祯始终被蒙在鼓里。

所以让魏元谌抓住了机会,定会想方设法置崔祯于死地。

知晓了这些内情,他也就能顺势而为,立即将崔祯打发走,等崔祯进京路上知晓消息,那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子走回崔祯身边:“本宫就让你先行一步探路,沿途安排好驿馆。”

崔祯躬身道谢:“感激太子殿下体恤,虽然只是先行一步,为了避免魏大人疑心,我不带任何亲卫、护卫,将他们交由太子殿下差遣。”

“放心,”太子拍了拍崔祯肩膀,“定宁侯对朝廷忠心耿耿,本宫回到京里定会向父皇禀明,不能让大周的忠臣良将受半点委屈,至于这桩案子,父皇念在定宁侯赫赫战功也会网开一面。”

崔祯再次向太子行礼。

等到崔祯离开了屋子,太子脸上露出笑容:“先生现在看,定宁侯此时可是心向本宫了?”

申先生道:“太子爷英明,想必定宁侯会想清楚。”

这次虽然损失了太原府的铁山矿和战马却也收获不小,太子长长地舒一口气:“本宫劳累一天,也该休息了,除非大事不要再来打扰本宫。”

崔祯出了门立即吩咐身边人:“给我备好马匹,我要连夜去京中。”

崔渭听到这话上前道:“大哥……你的伤如何了?我方才也是情急之下才开口……没想到却害的大哥受伤。”

“与你没关系,”崔祯看向崔渭,似是没有半点的疑惑,“我们与魏元谌早有恩怨……早晚都会有这一日。”

崔祯向前走去,崔渭接着道:“大哥要连夜上京?这是为何?”

崔祯目光闪烁:“自然要先去打点,否则就这样等着束手待毙不成?”

第155章 送药

崔渭明白了崔祯的意思,崔祯是想要先回京打点,免得魏元谌向他下黑手,听起来很合理。

崔祯无意再做解释,径直向林太夫人住的院子里走去,正巧下人刚从林太夫人房里收拾了碗筷,看到崔祯和崔渭,下人不禁一怔,想要将托盘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崔祯脸上露出一丝轻笑,他早知道母亲这边他不用担忧,他离开之后母亲也就不必再辛辛苦苦假装绝食。

崔祯心里有了数,转头吩咐崔渭:“看护好女眷,不要让我失望。”

听到崔祯的声音,屋子里又传来林太夫人的哭声。

崔祯不欲再听,抬脚去林夫人院子里。

崔渭急忙追上:“大哥,若不然我与您一起回京吧?”

崔祯转头冷冷地道:“如果你再擅自做主,以后就别再喊我大哥。”

崔祯平日就面容肃穆,现在目光中更满是冷峻,让崔渭看着心中发寒,不自觉地停止了跟随的脚步。

崔祯遣退了身边所有人,独自前去林夫人屋子里坐下。

林夫人端杯热茶给崔祯,崔祯拿起来喝了一口,一股暖流缓缓从胸口滑过。他不由地想起崔渭那声喊叫,崔渭那时候出声,很像是故意为之,难不成他身边的弟弟也有另一个脸孔?

林夫人看着崔祯脖颈让染血的布巾,不禁道:“这得许久才能好吧?这时候你们怎能起争执?你也不是鲁莽的人……”

不等林夫人将话说话,崔祯看了看门外,宝瞳站在门口一双眼睛仔细地瞧着周围。

崔祯本来绷紧的面容缓缓地舒展开:“姨母不用担心,这是我跟魏元谌提前说好的,我们两个都只受了些轻伤,没有大碍。”

林夫人很是诧异:“你们是在……”

崔祯点点头,只不过魏元谌演得太像,刀锋贴着他脖颈划过的时候,那迸发的杀意与真的没什么两样,魏元谌是真的想杀他吧,恨他恨到这个地步。

崔祯收回思绪:“我向太子禀告,先一步离开归京,姨母多多小心。”

说完崔祯目光落在顾明珠身上:“若是有事,不要管别人,姨母和珠珠先逃走,我母亲她们有崔渭保护。”顾家的护卫算不上一等一的好手,但遇到情形能支撑一阵子,魏大人还会帮忙照顾,那些人的目标是太子,姨母和珠珠该会安然无恙。

林夫人点头:“你且去做你的事,我知道轻重。”到了这个关头,害怕也是无用,只能向前闯一闯,不要成为负累。

崔祯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顾明珠身边又不放心地伸手拂了拂她的头顶:“珠珠,要听姨母的话,回到京城大哥带你出去玩。”

顾明珠认真地点头。

崔祯大步走了出去。

“这孩子,”林夫人叹口气,“但愿他这一去平平安安。”

顾明珠能猜到崔祯去做什么,从这里连夜赶回大同,整顿兵马阻止边疆动乱,至少也要拖延到朝廷援军到来。

至于为何一个归京的人会出现在大同领兵,崔祯可以解释说半途发现异样,恐怕关隘出差错,所以前往查看。

这样一来既为自己离开找到了借口又瞒住了林寺真那些人,还能让林寺真等人大意轻敌。

林夫人琢磨着去取了一把匕首,这段日子她要将利器贴身携带。

“夫人,”宝瞳将腰间的佩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大一小两把匕首,“奴婢也会护着您和大小姐。”

除了佩囊里的东西,顾

明珠和宝瞳两个身上都藏着袖箭,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

林夫人望着宝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宝瞳这两年有了不小的变化,那气势仿佛能独当一面。

林夫人道:“我们都会没事的。”

说起这个,林夫人又想到崔祯说魏大人也受了伤,她要不要送些伤药过去?

林夫人吩咐宝瞳:“将我们带的伤药也送去给魏大人吧!”

母亲就是心善,顾明珠也有些担忧魏大人的戏会不会演过了头,真的引发那旧疾,可就要得不偿失。

宝瞳去送药也好,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

魏元谌的住处。

初九将打探到的消息禀告:“崔祯受伤之后,不少人围过去看情形,怀远侯夫人和……”

初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接着道:“周家女眷也去了,还有崔渭等人,一直等到东宫说没有大碍了人才散开。”

魏元谌一直在看聂忱传来的消息,听到初九的话才抬起头,不过目光又落在桌上的舆图上。

初九接着道:“我看那些人都很焦急,顾家还送了一大堆伤药。”这话题好似有点沉闷。

初九试着劝解:“也难怪会这样,再怎么说也是姨表亲,半个家里人。”

魏元谌目光如炬,初九感觉到自己瞬间烧起来,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顾家肯定也会给咱们送伤药。”后面的话初九没敢说,虽说有亲疏,总归会有些表示,希望三爷听了之后心情会好一些。

魏元谌冷冷地道:“不如我让你陪着崔祯一起‘归京’?”

初九慌忙摆手:“我自然要留在三爷身边……哎呀三爷,您的衣衫怎么被划开了?是不是受了伤。”

魏元谌左腋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初九面色大变,万一真伤到了可是大事。

魏元谌低头看了一眼,他方才竟然没有察觉,可见崔祯的刀委实很快,不过既然没有感觉到疼痛就算受伤也不严重,不必处置。

眼下他最该思量的是怀柔驸马那边的事。

张桐按照驸马所说的消息去卫所打听到了那百夫长,那百夫长在半个月前也不知所踪,卫所以逃兵之罪正四处抓捕他,如果他所料没错的话,那百夫长是在想方设法救赵氏。

张桐等人悄悄打听消息,曾有人在东北方向山中见过几个人,其中一个样貌形似那百夫长,驸马也得到山匪的消息向东北方向而去,如果驸马能遇到那百夫长,许多事也就能问清楚了。

赵氏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真的只想隐藏身份过平淡的日子,还是在暗中查当年的山西兵变案。

想要平顺生活为何要留在山西,还要嫁给一个卫所中人?

总之今夜至关重要,他需要守在这里等消息。

魏元谌继续看手中的舆图和公文,初九退出去抱着刀把守在门前。

过了好一阵子,初九才看到柳苏将宝瞳领进了门。

初九咳嗽一声:“宝瞳姑娘怎么来了?”

宝瞳递过手中的药瓶:“夫人担忧魏大人的伤,让我送药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初九眨了眨眼睛,方才他提及药瓶三爷的表现历历在目:“宝瞳姑娘,我家三爷……”没受伤三个字尚未来得及说。

就听屋子里传来声音道:“初九……”

第156章 睡不着

初九听得声音浑身一震,厨房里烧火的柳苏也放下了手中的柴禾向外看去。

屋子里半晌没再有任何动静。

初九想起了多日前校场上的一幕,立即接过了宝瞳手中的药瓶,照他爹的话说,当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让自己看起来惨点总是没错。

初九垂下眼睛和嘴角:“多谢宝瞳姑娘了,我正在给三爷上药,刚好能派的上用场。”

“魏三爷伤得重不重?”宝瞳问过去。

初九转头去看屋子,三爷依旧没有说话,现在看来应该挺严重的。

初九欲言又止的模样,宝瞳却已经心领神会,这样一来她们还不好意思将那只鸡送回来了。

宝瞳道:“我回去向夫人复命,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还请魏大人知会。”

魏元谌立在窗前看着宝瞳离开,方才他是不想开口说话的,却不知为何喊了初九的名字。

最近他到底是怎么了?对于如珺和顾大小姐之间的界限一再模糊,不止是在梦中将她们混淆,有时候浮上心头的情绪也一再受到影响,越是深想她与如珺之间的相似之处,就仿佛陷得越深。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愿意将任何人与如珺混在一起。

魏元谌不再理会外面发生的事,转身走回书桌前。

初九还是放心不下走上前:“三爷,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坦?要不要我将之前的药煎来。”看到衣袍破损之后,他也害怕三爷牵扯到旧疾。

“下去吧!”魏元谌淡淡地吩咐,看起来神色十分的平静。

初九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重新站回了门外。

柳苏将手里的活计做好,这才走出魏大人的院子,他前来驿馆本就是方便打听消息,四处走动也算寻常,魏大人也没有对他加以约束。

柳苏避开人去了假山石后。

宝瞳和顾明珠等在那里。

“魏大人的情况怎么样?”顾明珠问过去。

柳苏摇摇头:“不太好,一直关着门不准任何人进去,初九想要进去看伤,也被撵了出来。”

不会真的玩大了吧?顾明珠想及魏元谌在顾家晕厥时的情形,他那病症来得很快,她曾查看他的旧伤,没有红肿、疮症,可初九却一直用冰块敷在那伤口周围,显然那伤口让魏大人感觉到不舒服。

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伤口本身的病症,魏家只要请个外科郎中上门就应该能治好,为何会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柳苏道:“小姐,魏大人的伤……难道会很严重?”

顾明珠摇摇头:“我也不知晓,你时刻看着点,发现异样就来知会我。”

柳苏颔首。

顾明珠接着道:“聂忱那边可是又有消息了?”魏元谌找到程翌时,聂忱一直跟着,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然后经由柳苏告诉了她。

柳苏道:“驸马今晚应该能找到那个百夫长,而且驸马被引着向山里去了。”

这么看来对方好像筹备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会在太子身边动手,让太子顺顺利利踏上那个陷阱,顾明珠道:“魏大人还有没有别的事吩咐你?”

柳苏摇摇头:“还不曾说。”

话到这里,顾明珠清楚了眼前的局势。

柳苏不宜逗留太久,转身离开了内院,顾明珠也回到了住处。

林夫人正在院子里等,看到顾明珠立即迎上前:“你这孩子又跑去哪里了?天都黑了,不要再四处乱走。”

说完林夫人吩咐宝瞳:“路上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形,不要任由小姐胡闹。”

宝瞳应了一声。

林夫人耐心地道:

“珠珠听话,回到侯府之后,家里院子大,你就可以随意跑动,到时候母亲不再约束你。”

顾明珠乖顺地点头。

林夫人道:“现在跟母亲去怀柔公主那里,母亲与公主有话说,就让宝瞳陪着你在一旁玩可好?”

“好。”顾明珠干脆地答应。

怀柔公主是收到了驸马的消息,今夜定会十分紧张,能邀母亲过去,也是对母亲十分信任。

林夫人拉着顾明珠去见怀柔公主,公主早就等在门前,看到林夫人立即舒了口气,将林夫人让进屋子坐下。

怀柔公主感激地看了林夫人一眼,这样的时候身边能有个人商量主意,就像是雪中送炭。

林夫人见怀柔公主紧紧地攥着帕子,神情有些慌张,立即将准备好的暖炉递过去:“公主别急。”

那暖炉是林夫人为珠珠带的,但此时此刻公主显然更加需要。

小小的暖炉落入手心里,怀柔公主只觉得十分的舒坦,她虽然之前与林夫人来往不多,此时却有了种亲近之意,可能是危难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林夫人真是又温和又冷静,希望日后能有机会与林夫人常常来往。

“不用你们侍奉了,”怀柔公主道,“我想单独与怀远侯夫人说说话。”管事妈妈应了一声,带着人快步退下去。

怀柔公主这才看向林夫人:“夫人能来,怀柔这厢先道谢了。”林夫人必然明白掺和进这件事中会有危险,却还义无反顾前来赴约,这份恩情她会记在心上。

林夫人道:“公主万万不可这样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怀柔公主担忧地向外面看去,驸马总说不信任她身边的人,所以今晚她也故意将人都支开,就是怕她与林夫人说的话落入别人耳朵里。

怀柔公主道:“夫人,一会儿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来与您借些人手。”

“公主要带人一起出去?”林夫人一脸担忧,“这……恐怕不安全。”

怀柔公主道:“魏大人告诉我,那些人就是要利用我和驸马,想要引着我与驸马前去,为了婆母和驸马,这一趟我愿意去。”

林夫人一脸惊诧:“公主可知道万一有个闪失……”

“我知道,”怀柔公主将手里的暖炉握得更紧了些,“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夫人身上,夫人会怎么选?要不要为自己的夫君和家人搏一搏?”

林夫人还不知道其中详细的内情,但这句话却足以让她做出选择:“我会。”

怀柔公主道:“我从小到大都是中规中矩,出嫁之后时时刻刻记得贵妃娘娘的教诲,甚至连穿衣打扮都不敢任性,我一直都是大周的公主,从来没做过自己,也没有做够程家妇,这次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想要做一次。

如果能帮上驸马和婆母,我觉得比做公主更值得。”

“公主可真是,”林夫人不知该怎么说,“以前也知道公主不容易,一言一行都要被人盯着,如今……”

林夫人不想说那些丧气的话,她抬起脸:“一切都会好的,渡过这次难关,公主与驸马更会夫妇和顺。”

怀柔公主嫣然一笑:“驸马还不知道我会前去,但我早就拿定了主意。”

林夫人明白怀柔公主的心思:“今晚我在这里陪公主,与公主一起等消息。”

“好,”怀柔公主道,“夫人就多陪我一会儿。”

林夫人要陪着怀柔公主说话,让宝瞳带着顾明珠回去休息。

顾明珠躺在床上,想到怀柔公主说的那些话,明日对于公主和驸马来说危险重重,希望他们都能安然无恙。

一直都是吃得饱睡得着的顾明珠,今夜脑海中却一片混乱,翻来覆去总也不能安睡,半晌她叹口气起身,看来还是要去魏大人那里看看才能安心。

第157章 疗伤

顾明珠总觉得有些亏欠魏元谌,每次想到那伤多多少少与她有关,她心底的愧疚之情就会浮现。

万一魏大人因为这伤出些差错,她也会不能释怀,她的身份虽然已经不是周如珺,但前世留下的坑,今生也不能不认,除非他的旧伤完全好了。

她仔细思量魏大人上次引发旧疾时的情形,觉得有些像是心疾或癔病,就算浑身发热也不该意识模糊,尤其当他迷迷糊糊地拉住她时,目光涣散,显然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这么想来想去,也许养心安神的药有些效用。

也不知道母亲何时会回来?眼下顾不得许多了,只能问问柳苏情形,快点留下药方,让柳苏在驿馆找些药材煎好,魏大人整日费心劳神,这药总是没错的。

顾明珠叫上宝瞳,换上一身丫头的衣衫快步走出院子。

只听宝瞳向管事妈妈道:“我们去看看夫人。”

管事妈妈正睡得迷迷糊糊,看到是宝瞳就打开了门,顾明珠借着黑暗快步走了出去。

两个人先去了厨房提了食盒径直到了前院。

“什么人?”

守在魏元谌住处的护卫发现有人靠过来,立即开口询问。

宝瞳将风灯提起:“怀远侯府的,来帮着驿馆的厨房送些吃食给护卫。”说着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

宝瞳道:“大家辛苦了,吃些东西才好驱寒。”

这位宝瞳姑娘才来过不久,魏家护卫自然认得,急忙接下食盒道谢。

柳苏本就没有睡,隐隐约约听到宝瞳的声音,大小姐可能是担忧院子里的情形前来询问了。

这样想着柳苏起身去查看,走出大门就看到了宝瞳。

宝瞳又转了一圈,这才将柳苏领到顾明珠面前。

顾明珠道:“魏大人可有好转?”

柳苏摇头:“魏大人始终没有出来过,初九进去送茶时,我看到书桌上厚厚一摞文书,魏大人一直没有安歇。”

顾明珠点点头,这旧疾一旦发起来,就不堪设想,到底还是要有些防范:“照我说的去驿馆拿些草药,煮好端过去,你也通些医理,顺带查查是否数脉,数脉属热乃邪热鼓动的脉象,寸数为心火,宜服此方剂。”

柳苏立即仔细听过去。

……

魏元谌听到外面的响动,紧接着初九走进来道:“是宝瞳来了,说是给院子里的护卫送些饭食。”

夜里驿馆会犒劳护卫,不过宝瞳送过来应该是想知晓三爷的病情吧!魏元谌抬起头。

“三爷用不用……”

魏元谌淡淡拒绝:“不用。”柳苏会告诉他的情形,顾大小姐该是怕他旧疾复发误事,看来之前他在顾家生病给她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要想到这里,魏元谌又皱起眉头。

初九退了出去。

魏元谌重新将目光放在公文上,不过却时不时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响。

那脚步一轻一重,是柳苏。

柳苏在做些什么?顾大小姐吩咐下来的?在这驿馆之中她不方便以其他身份出现,也不过就是让宝瞳问问罢了。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门被初九推开了,紧接着一股药味儿飘进来。

“三爷,”初九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柳苏去驿馆找了药材,熬了一碗药。”

初九舔了舔嘴唇,这是顾大小姐开的药方吧?

“你可知我是何病症?”魏元谌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柳苏,她还真的给他开了药方,那他就来听听,她盲诊的结果有几分道理。

柳苏道:“小的日观三爷面色发红,不喜饭食,猜测是热症,可否上前查看三爷的脉象?”

魏元谌没有拒绝,依旧翻着公文,随意地将手腕露给了柳苏。

柳苏将手指搭上去。

片刻之后,魏元谌自然而然地道:“你会医理?”

柳苏应了一声:“会一些。”

“与那医婆学的?”魏元谌看似更加随意,如同说件寻常事。

柳苏不疑有他,点头道:“之前向坊间郎中拜过师,后来与婆婆学了些。”

魏元谌心中一亮,果然是她,柳苏本就跟着那医婆,现在又被宝瞳叫出去指点了一番,回来就开始熬药,顾大小姐曾探看过他的病症,想来是以此为依据开的药方。

真的是她。

那她为何会用孙先生一脉的方子治病?为何喜欢吃红豆糕?

她与如珺到底是何关系?魏元谌想到这里,两个身影慢慢重合在一起,他心中又是一动。

柳苏望了魏元谌一眼,魏大人的脉搏很快,来去促急,果然是数脉,大小姐没有辨错。

“可辨出来了?”魏元谌淡淡地看着柳苏,他要听听她到底有何本事。

柳苏道:“大人心火内炽,扰乱心神,内伤七情所致脏腑失调,应用养心安神的方子。”

魏元谌本来微微勾起的嘴唇,此时慢慢落下,眯起眼睛望着柳苏。孙先生与他提及过,他的伤可能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当年那利器取出时残留了一些在皮肉中,一种是他患了心疾,又或者两者兼有。

他病症发作时,孙先生曾用养心安神的药方。

这是巧合?

不,三番两次如此,绝非巧合,她定然受过孙先生一脉的人指点,要想查明也非难事,等他回京之后就让张桐去查找线索。

有些东西不会凭空而来,必然有因果。

“放下吧!”魏元谌道。

“三爷尽早服用,服了药也好歇一歇,”柳苏道,“这两日还要奔波辛苦,三爷身子不能有恙。”

柳苏退了下去,魏元谌看向桌子上的药碗,伸出手将碗端起放在鼻端,药味儿有些熟悉,苦中带着几分酸涩,他缓缓送到嘴边吞下,果然养心安神的药都有些相似之处。

是同一副药,还只是相似,他竟然一时辨别不出。

一碗药下去,他似是真的安定了许多。

魏元谌站起身,吩咐初九:“打水来。”现在就看这药是否能助他安睡片刻。

嘱咐好柳苏,顾明珠回到院子里,重新爬上床,不久之后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将脸埋在被褥中,一切都刚刚好,心中一块石头放下,她也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所有人仿佛都睡得很安稳。

……

从京城往太原府的官路上,还有人披星戴月地赶路。

正是怀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