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夫人埋怨道:“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慌什么神。”说着起身就要去迎内侍。

袁夫人瞧见李太夫人还握着戏折子,立即上前将戏折子收了。

林夫人站在一旁看着李太夫人那佯装镇定的模样,不禁心中跟着发酸,魏家这是压根没想着宫中会来消息,否则不会一个个慌张成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林夫人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珠珠,几年看不到女儿,她不敢去想那会是什么滋味儿。

顾明珠看着魏大人的母亲袁夫人低声与卢妈妈说话,应该是吩咐卢妈妈去找魏大人,皇后娘娘有赏赐,魏家人都该去前院谢恩。

皇后娘娘让内侍送来的真就是亲手写的一幅“寿”字。

李太夫人目光半晌才从那“寿”字上挪开眼睛,皇后没有让人传达什么言语,不过那字的一笔一划好像都能透露出些讯息似的。

笔握得稳,字才能写得端正,人不焦躁,笔势才能圆融,心气还在,收笔时才能透着几分遒劲有力。

李太夫人眼睛一红,差点就把持不住流出泪水来,好,果然是她的好女儿,她好好地活着,就是要在魏家等着女儿回来。

“给宾客看一看就挂在我屋子里吧!”李太夫人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笑着嘱咐袁夫人。

袁夫人应了一声,目光立即看向不远处的魏元谌,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似的,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魏元稹走上前还想再看那画卷几眼,袁夫人皱起眉头呵斥:“别添乱,改日再去你祖母房里看。”

说完这话袁夫人嘱咐魏元稹:“你三弟公务繁忙,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你不准闹你三弟,更不能劝他饮酒,听到了没有?”

魏元稹故意沉下眉毛:“母亲只知道心疼三弟,儿子也辛苦得很。”说着去捉袁夫人的衣角。

袁夫人伸手将魏元稹拍开:“都多大年纪了,还没有你三弟稳重,白白比你三弟年长几岁。”

“母亲打得一点都不疼。”魏元稹说完笑着走开。

袁夫人不禁叹口气:“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李太夫人笑道:“像小孩子有什么不好?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不像谌哥儿一天忙忙碌碌,人前也从来不会眉开眼笑。”

袁夫人微微一惊立即道:“是媳妇没有做好。”

“我何时说你没做好了,”李太夫人拉起袁夫人的手拍一拍,“你做得很好,从晟去了,重担都落在你身上,你就像那绷紧的弓弦,我也想要你松松劲儿,不要那么疲累,看样子要等到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有着落了才行。”

袁夫人道:“恐怕还得几年呢。”

李太夫人向内院里走去:“那也未必。”她对自家的孙儿还是有些信心的,怀远侯府虽然还没点头,但她看着是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顾大小姐前几日还进宫见到了皇后娘娘,这些都是好兆头。

其中内情李太夫人虽然不知晓,但选对了人,路总是会走得越来越通畅,这不是时运而是人对了事事都对了。

袁夫人看向李太夫人,她觉得太夫人话里有话,稹哥儿的婚期定在明年春天,她只要好好操办,帮着稹哥儿将媳妇娶进门就好了,可谌哥儿的婚事,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不知道太夫人是怎么打算的,自己也不敢擅自做主,谌哥儿心重,不像泓哥儿和稹哥儿什么话都肯与她说,她空有力气不知道往哪里使。

婆媳两个人过了宝瓶门,李太夫人就看到有人背对着竹林在那里抽抽噎噎。

“娘。”魏从智冷不防地冲过来扑在李太夫人身上。

“去去去……”李太夫人嫌弃地拉扯着魏从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娘,大姐终于有信儿了。”

听到魏从智这话,李太夫人的心又软下来,是啊,旁人不能体会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

“大姐定能从坤宁宫走出来,”魏从智在李太夫人耳边说,“娘也会再与大姐见面。”

李太夫人的心头又是一酸,眼泪虽然没落下来,却也有一股暖流在眼睛中流动。

魏从智接着道:“我早就发誓,大姐不走出坤宁宫,我不娶妻,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些年儿子虽然辛苦,到底做到了……”

魏从智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手臂的肉被人一拧,然后是老母亲愤怒的目光:“是你不愿意娶,还是没人愿意嫁?跟你大姐有什么关系?”

李太夫人就像轰苍蝇似的,驱赶魏从智:“一边去,大喜的日子别让我动气。”等到谌哥儿也成了亲,她心中大石就算落了地,可能那时候看着老儿子也能顺眼一些,权当家中养了个老姑娘在跟前。

这样的事也不是魏家独一份,有不少人家女儿出嫁之后,在夫家不顺意回到娘家长住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魏从智眼看着母亲和大嫂眨眼就消失在青石板路尽头,他这热泪还没哭完呢,她们就都走了,大好的日子他不能自个儿待着,魏从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对,去找怀远侯,怀远侯女眷在他家吃酒,他趁机去陪陪怀远侯,免得侯爷孤单寂寞。

……

宫中。

贵妃听着女官禀告:“太后娘娘应允的,让皇后送些东西给魏家太夫人贺寿。”

又是太后,最近太后好像很护着坤宁宫,万一坤宁宫再抬头……娘娘这些年的努力可就要付诸东流。

贵妃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不急,本宫这棋也快走好了,魏元谌不是已经查出些眉目了吗?让大理寺再勤快些,等我将他们都抓住,魏家也就没有用处了。”

女官低声道:“娘娘已经知晓是谁害的太子……恭王爷了吗?”

第338章 不好对付

姜贵妃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然后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篓里。

“还用得着去查吗?”姜贵妃微微一笑,“后宫的人哪个不清楚?也只有前朝的官员煞有其事查个没完。”

姜贵妃说完抬起眼睛看女官:“你不知晓吗?”

女官抿了抿嘴唇道:“加害恭王爷的人,定是想要谋得东宫之位,现在有传言说,三皇子被封为怀王,‘怀’这个字……”

女官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贵妃接口道:“怀乃心意,怀王的意思是皇上心中所想之人?皇上还称呼魏皇后为梓童呢,梓乃有子的象征,魏皇后可生下一儿半女?”

女官忙道:“娘娘说的是,可见这些都是有心之人刻意散布,就是为了笼络人心。”

姜贵妃目光微深:“东宫犯错之后,本宫就命你们不得轻举妄动,并非本宫不想将暗中害我们的人抓出来,而是本宫要看个清楚,废掉了太子,下一步他们就要入主东宫,不过东宫这条路可没那么好走。

从前太子在那个位置上,不好随便发落他们,现在太子被废,本宫反而能放开手脚,夺我的东西,伤我的孩儿,还想要问鼎那个位置,就是妄想。”

说完这些姜贵妃再次看向那棋盘,拈起了棋盘上一颗黑子:“都说他从小聪敏,一直被首辅大学士喜欢,大周不少有识之士进出他的府邸,本宫还当教的有多好呢,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说到底也是个蠢货。”

大殿上,正有宫人在给暖笼加炭,姜贵妃手指一动将那颗黑子丢进了炭火之中。

棋子溅起了一串火光。

姜贵妃淡淡地道:“与大老爷说一声,让他盯紧了,这次断不能让他们再脱身,让他记住,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出头。”

有魏家冲在前面,这让父子离心? 怀王被罚的事还是由魏家办最好。

……

养心殿里,皇帝翻看手中的册子,册子上写满了算经? 皇帝草草看了几页就摇头:“朕老了? 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些? 现在当真看不明白。”

站在下面的怀王立即道:“父皇平日里为政务殚精竭虑,不易再为这些费神。”

皇帝合上册子,转头看向内侍手中捧着的典籍:“怪不得你平日里足不出户? 这些东西足够你从早忙到晚的? 以后礼部要修典籍,说不得还要去你哪里查找藏书。”

怀王听到这话,心中一凛:“儿臣只是编修些杂书? 大多上不得台面? 朝廷要查典籍? 断不能……”

“好了? ”皇帝望着怀王笑道? “说你是书呆子一点都没错? 朕只是与你说说闲话罢了,不必那么认真。”

怀王这才松一口气。

皇帝端起茶来润了润嗓子,抬眼看到怀王依旧垂着头毕恭毕敬地站着,心中不由地有些失望,他这些日子看了不少怀王写的字、画的画、编的书、做的文章? 老三在学问上比其他皇子要出色? 作为父亲看到老三这些年的成就应该感觉到欣慰? 可他却总觉得老三身上少些什么。

皇帝脑海中浮现出魏皇后送给李太夫人那幅字? 看到那字,仿佛就能瞧见当年她在王府中舞剑的模样。

那种锐气和魄力世间少有,站在那里就让人难以忽视。

就是因为这个? 他娶她进门时以为得到了世上最大的助力,却没想到她半途会带着魏家与他离心。

助力变成了祸患,他无法不制约魏家。

可无论怎么样,她如何示弱,他闭上眼睛还是能想到她那迫人的气势,如此的……咄咄逼人。

皇帝收回思量,目光再次落在怀王身上:“有时间多出府走动走动,也该为朕分担些政务。”

怀王应了一声:“儿臣记住了。”

皇帝眼睛微深:“你现在被封为亲王,凡是进出你府邸的人都要仔细查问,你大哥就是前车之鉴。”

怀王躬身:“儿臣回去之后必定好好管束府中事务。”

“去吧,”皇帝挥挥手,“朕还要处置政务。”

“父皇要注意身子,”怀王道,“改日儿臣在进宫陪父皇说话。”

怀王从宫中出来,径直回到怀王府,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走进书房。

看到书房里那抹身影,怀王提在喉口的心才算落下来,他向坐在椅子上的人行礼:“先生。”

椅子上的人见状忙起身:“怀王爷不可,微臣可担当不起。”

怀王道:“要不是申先生为我筹谋,我哪里能有今日,方才父皇翻看我这些年做的事,我心中只有对先生的感激之情。”

申贵诚是申首辅长子,如今执掌礼部,当年申首辅也是接任了礼部尚书之后,升为大学士,而后成为首辅大学士。

申贵诚与父亲走得是同一条晋升路,虽然申贵诚不及申首辅的名声,但与申家交好的官员常说,申家会出两位首辅,当得到申贵诚指点的时候,怀王就觉得有一日自己能够代替大哥入主东宫。

怀王看着申贵诚:“当年先生让我韬光养晦,我虽然听先生的,却觉得贵妃势大不一定会有机会,没想到……真的如先生所料。”太子被废,他被封为怀王,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申贵诚神情平静:“这只是第一步,王爷定要踏踏实实慢慢走下去,最终才能得偿所愿。”

怀王点头:“我都听先生的。”

申贵诚道:“皇上召见王爷前去,除了问王爷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没有别的了?”

“父皇还说以后礼部要编书,恐怕要来王府看典籍,”怀王说到这里他有些紧张,“我怕父皇看透了我与先生的关系,急忙解释王府只是收藏一些杂书……后来父皇又说只是与我闲聊,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申贵诚仔细思量,皇上不会说没用的话,除了提点怀王不要僭越之外,是否也在敲打他?难道皇上知晓他带着申家辅佐怀王爷?

申贵诚不能不谨慎,东宫的幕僚有个申先生曾在申家读过书,申先生被抓时离申氏族中不远,他生怕那申先生被人指使加害申家,故意将申家牵扯进去。

好在申先生没有胡乱招认,可是这桩事一直让他不得安稳,他写了几封信让二叔早些回京,谁知二叔还没回来,都察院先出了事。

三皇子被封为怀王本是好事,却一而再再而三闹出这些小差错,委实让他高兴不起来。

申贵诚道:“皇上没有问上清观的事吗?”

怀王摇头:“没有,那孙真人执掌上清观多年,京中达官显贵家的女眷不少与她有来往,王妃只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提及孙真人的医术,并不知道孙真人包藏祸心。

这案子再怎么算,也算不到我们头上吧?”

申贵诚抬起眼睛:“王爷有没有仔细问过王妃,王妃除了在太后娘娘面前提起孙真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事与这桩案子有牵连?王爷定要如实说,要知道查此案的可是魏元谌和乔嵩,这两个人哪个都不好对付。”

第339章 舍不得

申贵诚一番话让怀王有些紧张,魏元谌和乔嵩的确都难缠得很。

不过这件事他再三问过王妃,王妃与那些女眷一样去上清观只是上香看病,没有其他事。

怀王道:“申先生可放心。”

申贵诚道:“那就好,等我二叔回来会整饬都察院,虽然现在皇上有意心向怀王爷,怀王爷还是不能大意,以防贵妃算计,只可惜……”

怀王不明白:“先生说可惜什么?”

申贵诚道:“可惜当年魏皇后无意将您记在名下,若怀王爷得了嫡子的身份自然更加事半功倍。”

怀王想想当年魏皇后拒绝将他留在身边的情形,心中不免有些怨怼:“我早就想通可,魏家就算现在肯辅佐我,将来也势必要将我掌控在手心,魏皇后膝下无子是最好,我与几个弟弟都是庶出,大家也就都一样了。”

不过当年魏皇后生三公主时的模样,还真是吓到了他,那时候他们还未成年,都还留在宫中,听到外面乱成一团就跑出去看,刚好在宝金阁附近遇到了魏皇后,魏皇后面容痛苦,与往常大不一样,抱着三公主喘着粗气向宝金阁爬去,一边走一边说:“孩子,你要乖,现在还不行,再忍一忍。”

魏皇后走过的地方,鲜血滴在上面,好不吓人。

他觉得那时候的魏皇后都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过魏皇后还是咬着牙爬上了宝金阁。

不得不说,魏皇后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女子了,幸好这女子没有嫡子,否则那储君之位哪里有他们的份儿。

申贵诚起身告退:“不能逗留太久,免得被人察觉,回去之后还要为春闱做准备。”他在礼部多年一直在为怀王爷笼络人才,等到关键时刻定能助怀王一臂之力。

怀王看向亲信:“送申先生回去。”

申贵诚从王府后门离开,怀王这才回去主屋换衣服。

怀王妃早就等在屋子里,看到怀王爷迫不及待地道:“王爷,有没有什么事?皇上问没问袁知行的案子?”

怀王道:“没有。”

听到这话怀王妃总算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怀王换了衣服就要去书房里看书,怀王妃下意识地道:“您又要去看那些算经?”

怀王点点头:“这两日事多,都没好好瞧一瞧,今日国子监算学博士带着学生来了,要看本王前些日子做的那些小玩意儿。”

怀王妃道:“您就不再谋算谋算?”

怀王道:“方才已经与申尚书商议过了,过几日副都御史就会回京,眼下还是不宜轻举妄动。”

怀王妃不好再说什么,她也希望副都御史申同怀早些回京,她不是不信任礼部尚书申贵诚,申贵诚比起他二叔性子略显的木讷,王爷总听他的话,难免太过书卷气。

怀王妃思量间,怀王走出了内院。

怀王府的整个人东园子都是怀王待客的地方,前堂说话,后堂写字看典籍,两边的屋子里还摆放着不少物件儿,纺车古琴指南车等物,众人也是投其所好,做些小巧的东西进献给怀王。

怀王心情不错,带着国子监博士和学生去看那些小物件儿,王府管事陈嘉将库房大门打开,却不慎将锁掉在地上。

怀王爷看一眼陈嘉,只觉得陈嘉有些魂不守舍:“怎么了?毛手毛脚的?”

陈嘉忙告罪:“家中小儿病了,熬了两宿精神有些不济。”

“去找个好郎中看看,”怀王爷道,“小孩子生病大意不得。”

陈嘉应了一声。

“走吧。”怀王带着人向屋子里走去。

陈嘉低头躬身送众人进门,再抬起头时,他额头上满是汗珠。

……

魏家。

李太夫人带着女眷们看戏,京中盛行的那些戏目顾明珠也算是听过了几遍,再听起来只觉得没意思,幸好魏大奶奶章氏带她去暖房里转了转。

回来的路上,远远地看到魏家几个男子坐在亭子中说话。

魏大爷和魏二爷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人勾肩搭背格外的热络,魏大人端坐在那里似是在仔细地听着。

这时候袁夫人带着人端了茶果进亭子,母子四人在一起,气氛十分的融洽,可不知为什么,顾明珠总觉得魏大人身上有几分散不开的萧索和孤寂,定是她想得太多了,李太夫人很疼爱魏大人,袁夫人不用说,话里话外透着对魏大人的看重,魏尚书去的早,魏大人也是在宠爱中长大,怎么会孤寂。

天色不早了,顾明珠跟着林夫人一起告辞离开。

马车刚刚停到怀远侯府,管事就迎上来道:“魏家二老爷在我们家呢。”

林夫人有些惊讶,李太夫人宴席,魏二老爷祝了寿,竟然跑来了他们家中,这是闹得哪一出?

刚走进内院,就听到一阵胡琴声响。

“魏二老爷在拉胡琴呢,”管事禀告道,“可能是因为今天高兴,拉着侯爷不肯走,侯爷也是没法子。”

“什么叫拉着侯爷不肯走,怎么能这样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林夫人呵斥管事,“快,准备些饭菜送去,不能怠慢了贵客。”魏家对她们事事周到,顾家也不能失了礼数。

管事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失言,可他眼睛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啊!

林夫人接着道:“跟侯爷说,让他不要惦记我与珠珠,让他好好陪着魏二老爷,如果晚了就在前院歇着。”她应该体贴一下侯爷,让侯爷偶尔轻松轻松。

顾崇义听到管事的禀告,再看看那端上来的糕点和小菜,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下好了,他今夜连正屋都回不去了。

魏从智依旧沉醉在自己的胡琴声中,完全没有察觉到顾侯爷面容狰狞想要将他掐死在这里。

……

顾明珠回到房中,手里捏着魏大人给她的荷包。

魏大人给她这么多物件儿,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藏才好,再这样下去势必会被母亲发现。

荷包这么好的做工,如果拿去卖,应该能卖十两银子,卖了银子放在手中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顾明珠忽然想起魏大人端坐在亭子里的模样,忽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荷包。

“放起来吧。”顾明珠吩咐宝瞳。

将荷包递到宝瞳手中,顾明珠展开定宁侯夫人张氏的脉案。

脉案上将张氏的病情记得很清楚,张氏小产前脉象一直很正常,也就是说小产是突然发生的。

张氏没有摔倒,饮食一直正常,为何会突然又这样的意外?

第340章 他要做主

张氏小产的时候已经六个多月,顾明珠听母亲与林太夫人提及过,掉下来的是个男婴,是崔祯的嫡子。

当时林太夫人心中郁结,来家中找母亲说话,大致的内容顾明珠还能回想起来。

林太夫人说:“我哪里想到会这样,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准备好了,等着祯哥儿的嫡长子出生呢。

祯哥儿小时候,我就寻过一位学易算的老先生为祯哥儿推算过,那位先生就说祯哥儿会娶到一个好妻室,头胎必生嫡长子,嫡长子不但聪颖而且命格极好。

后来祯哥儿娶了张氏,张氏也顺利有孕,我还以为真的应验了,没想到都六个月大的却出了这种事,可真是冤孽,我与祯哥儿都盼着那孩子,祯哥儿连小儿的名字都取好了。

张氏喜欢吃的东西,与我怀祯哥儿时一模一样,张氏还梦见那小儿是个男孩,跟在祯哥儿屁股后面学武。没想到孩子却没了,那小儿掉下来之后,稳婆仔细看过,说是个男孩。张氏哭得不行,让人劝着才能吃些饭菜,才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我也难受的不得了,毕竟是花了心血的,张氏天天与我说起肚子里的小儿,有时候张氏怀着身孕睡不着觉,就会来寻我帮忙,让我安抚那小儿,说来也是怪了,我说了几句话,那小儿就不折腾了,张氏也能安安稳稳地歇着。

这小儿虽然没有出生,我却也因此动了不少的感情,祯哥儿也是一样,本来刚刚去大同,听到消息连夜赶了回来,虽然他没说什么,却亲手将那小儿带出去埋了。

现在张氏还经常梦见那小儿,动辄就会在我与祯哥儿面前提及,那可真是在向我心里插刀子。”

顾明珠想着这些话,林太夫人虽然偏着崔渭,可是至少那时候是真心惋惜张氏小产的那个孩子。

张氏为了这孩子损伤了身体不说??还病了许多日子。虽然她怀疑张氏利用小产身子不好,以“养病”为借口躲在内宅中??背地里可能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但有谁能够不顾亲生儿子和自己的身子这样做?图的又是什么?再怎么说,有了嫡长子对张夫人来说都是件好事,不出差错??将来她的孩子还能承继崔祯的爵位。

无论做什么事必然有因果,至少顾明珠现在想不到张氏这样做的理由。

那么??张氏小产就真的没有别的内情了吗?

顾明珠合上张氏的脉案??或许是她想得太多了??张氏小产是真的??只不过后来的病情是张氏故意夸大其词。

不过想想张氏的作为??她却又觉得张家和张氏深藏不露??没有看着那么简单。

张氏曾不留痕迹地在怀王妃面前提及林太夫人的处境??除此之外,张氏父亲即将前往广州市舶司任职??张氏的大哥与申家联姻。

就连崔渭屡次跟着张氏前来家中,顾明珠都觉得很可疑。

再往深了思量??林太夫人和崔祯母子之前是有嫌隙,但几年前表面上还是母慈子孝??眨眼之间却水火不容。这次他们去山西,林太夫人似是有扶持崔渭上位的意思??前些年林太夫人还未崔祯纳妾,盼着崔祯子嗣绵延。

这五六年,定宁侯府崔家还真的出了不少事,其实就连她死在大牢里,也算与崔家有关。

顾明珠将医案放好,转身躺在了床上,这些事虽然还没弄清楚,但总算有了眉目,不久之后都会一一浮上水面,张家和张氏到底是否参与这些案子,也能得到答案。

临睡之前,顾明珠看向桌子上的兰花,照如今的情形看,唐氏也快回来了,有了魏大人帮忙查案,一切都比她预想的要快许多。

……

定宁侯府。

崔祯推开崔渭的屋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浓的酒气,崔祯不禁皱起眉头:“让厨房送一碗醒酒汤来。”

崔渭从怀远侯府离开之后就不见踪迹,直到刚刚才一身酒气地回到府中,母亲见不到崔渭,在屋子里闹腾了一整日。

管事低声道:“侯爷,还用不用让二爷去与太夫人说句话?”

崔祯淡淡地开口:“不必了。”

管事道:“那太夫人那边?”

“就说二爷在外面饮酒醉了,酒醒了再去请安。”崔祯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子,有些事遮掩也没用,母亲知晓也好,母亲与崔祯都断了结亲的念头,也就不会再纠缠此事,否则对珠珠和崔渭都没有任何好处。

崔祯走出屋子,管事将门关好,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崔渭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他的脸上浮起冰冷的神情,他就知道崔祯不会对他动半点恻隐之心,崔祯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弟弟。

崔祯在太原府就说过,小时候父亲教训他都是对的,在父亲和崔祯心中,他就是个资质不佳,心思不纯正之人。

事到如今他彻底看透了崔祯,不过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崔祯对他们一家全都冰冷无情,为何却一心为怀远侯府着想,如此护着那傻女。

崔渭静静地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屋门再次被推开,亲随快步走进屋。

“二爷,”亲随低声道,“陈嘉送消息来,那边都稳妥了,让您安心。”

崔渭点点头:“我知晓了。”做好这些事,他就会摆脱崔祯,早晚有一日定宁侯府要他来做主。

……

天就快亮了。

谭子庚穿着一身短褐,悄悄离开谭家。

生怕有人跟着,谭子庚特意先溜进一间客栈中,换了身衣服,打扮成商贾,准备在城门打开之后就离开京城。

他被顺天府衙叫去问话后,就请求沐休两日,为的就是找个机会离开京城。

谭子庚借着灯又仔细看了看地图,离京之后他会立即南下,快马加鞭沿着官路追下去,应该不出一日的功夫就能追上他要找的人。

谭子庚站在窗口看到一抹阳光渐渐照亮了天际,他提起包袱拉着马向城门口走去,沿途他不忘四处查看,生怕魏元谌会命人跟着他。

顺利出了城门之后,谭子庚利落地翻身上马,一直向南而去。

一路疾驰,中间也歇了一刻钟,终于在将近黄昏时,谭子庚赶到了一处庄子,他事先打探过,这庄子就是蓁姑两年前买下的。

谭子庚将马拴好,纵身跃入庄子之中。

庄子里静寂无声,好似根本没有人住在这里。

第341章 都是证据

谭子庚皱起眉头,他让人打听到的消息,那些人就在这里落脚,他向周围看去,庄院之中还有卸下的箱笼和一些摆放的杂物。

他蹲下身在地上找到了脚印,可见有人曾在庄子里走动,谭子庚正准备再先前去探查。

“哐当”一声响,从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谭子庚不禁一凛,立即躲在不远处的矮墙后,几乎是同时,那屋窗帘一动,紧接着一只猫儿快速蹿了出来。

谭子庚松了口气。

那只狸花猫跑了几步缩在廊下,似是爪子上不舒服,用力弹了弹爪子,然后用舌头去舔了舔爪子上被浸湿的毛发,那毛发殷红,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

谭子庚目光忽然一滞,然后他扭过头去看狸花猫跑出的屋子。

一阵风,吹动了树枝上的枯叶,阳光渐渐从这院子里褪去,天空一瞬间暗了大片,屋子门口的帘子被吹动,狸花猫身上的毛被吹成一团,它缩了缩脖子,紧接着快速跑开。

谭子庚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冷意,半晌他挪动着脚步向那间屋子走去。

谭子庚站在屋门口,庄子里依旧没有任何人走出来,他伸出手掀开了面前的帘子,紧接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一股死气。

火盆中燃烧的灰烬,裹着屋子里沉沉的寒意,浸在浓重的血腥和臭气中,争先恐后地挤进谭子庚的鼻子。

谭子庚还没从这令人无法喘息的味道中回过神,立即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地上两个人躺在血泊中,人仿佛才刚刚死,鲜血还在继续流淌着。

谭子庚几乎立即地从腰间抽出了长刀,那杀人的凶徒可能还在这里,谭子庚抬眼看向侧室,如果凶徒没来得及逃走,一定在侧室里躲藏。

谭子庚快步向侧室里走去,前往侧室一定要路过地上的两个死人,谭子庚的靴子沾染了鲜血,他一步一个血脚印??终于走到侧室门口??他提起刀掀开了帘子。

侧室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屋子中。

“啊……”

谭子庚刚刚松口气??惨呼从外面传来??他立即转身快步追出了屋子。重新回到院子里,谭子庚只见庄子西边一处屋子中冒出了浓浓的黑烟??火光也在烟中燃起。

出事了。谭子庚下意识地向西边跑去,还没有到那屋子跟前??忽然从穿堂中蹿出一个人影。

那人提起手中的木棍向谭子庚劈头打来。

谭子庚挥刀抵挡??一脚踹向那人的身体,那人被踹个正着摔了出去。

谭子庚快走几步就要制服那人询问情形,那人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赤手空拳地向谭子庚打去。

“你是何人……”谭子庚道??“庄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再不住手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却不停。

“咔”地一声??那人手臂被扭得错位,然而他却像是不知疼痛,一脚向谭子庚踢来。

谭子庚拳脚功夫远在那人之上,却因为那人不要命的打法,一时无可奈何。

就在两个人纠缠的功夫??又有一条人影从绕到了谭子庚身后,瞧准了机会向谭子庚扑来??那人手中的利器直逼谭子庚的脖颈。

谭子庚皱起眉头,这两人一前一后夹击是要置他于死地??他咬牙挥动手中的长刀迫使前面的人后退,这样他就能抽出功夫对付身后的人。

长刀挥下来的瞬间??谭子庚感觉到有些不对??他面前的人竟然不躲不避??径直迎了上来,谭子庚想要收势却已经来不及了,长刀径直砍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就在刀刃砍入血肉的瞬间,“哧”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谭子庚的脸上身上,血雾之中,那人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谭子庚,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谭子庚还没有回过神来,身后的人怒吼一声,扑上来牢牢地抱住了谭子庚的腰,谭子庚冷不防被扑个正着,与那人一起倒在地上,两个人立即滚打在一起。

纠缠了半晌,谭子庚终于得了机会将那人踹开,还好那人没有再追上来,谭子庚刚刚喘一口气,一阵风吹来,一股寒意从他胸前传来,谭子庚低下头瞧见自己衣衫上有一大片血迹。

那血不是他的,谭子庚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地上被他踹开的人,那人胸口上扎着一把小巧的飞刀,鲜血正沿着他的身子淌下来。

谭子庚诧异地摸向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机括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那把飞刀从机括中飞了出去,刺在了那人胸口上。

谭子庚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害了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被刺中了胸口恐怕也活不下来。

谭子庚还没来得及去查看那人的伤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谭子庚顺着声音看去,一个满头鲜血的老翁拼命地向前跑去,边跑边喊叫:“来人啊,杀人了……快来人……”

谭子庚望着西院烧起的大火,再看看那老翁,起身去追那老翁。

老翁平日腿脚本就不利索,如今瞧见这么多死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跑了两步就重重地跌在地上。

这功夫,谭子庚到了老翁面前,就要伸手去拉扯地上的老翁。

“谭总旗最好不要动。”

谭子庚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熟悉的脸孔映入他眼帘,谭子庚下意识用袖子擦掉眼睛上的血污,想要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

谭子庚道:“魏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元谌淡淡地道:“眼下这样的情形,谭总旗不该问我,应该由我来问谭总旗,谭总旗在这庄子里做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