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我的命根子。嗷——嗷嗷”庄生的命根子真疼啊%>_<%

随着庄生那甜蜜的哀嚎在闲云庄持续不断的骚扰着,韩一钒手中的烟斗已经燃尽了。

这个庄生,居然没有强硬的逼着夏令寐以身相许,说明他是个聪明的,也是真正对夏令寐用了心的男子。千事通,这样的人才对诺大的江湖来说实在太难得,对一直隐隐操控着江湖的朝廷来说,也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付出真心,夏令寐要的也只有这个吧。

“老爷。”

“嗯?”韩一钒心情颇好的捏起一包烟丝。

“府外,御史大夫汪大人求见。”

星火燃起,若有似无的烟雾再一次飘散开来,前武林盟主眸中的火焰看不分明。

二六回

汪云锋与韩一钒不熟,他们一个与赵王同朝为官,一个是赵王母家的族长。

不过,一个在官场,一个在江湖,可民不与官斗这一点不适应于他们,相反的,韩一钒对朝局的影响力明显大于御史,而且他本人还相当的看不起汪云锋。对于汪云锋来说,妻子是心爱的人,韩一钒认为妻子就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他只会掌控她,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爱而失去理智。

这两个人对于感情的本质就不同,导致谈话相当的不愉快。

两人做了表面文章之后,汪云锋就直奔主题:“请问韩老爷,我夫人是不是在贵府上修养?”

韩一钒冷淡的道:“御史大夫的夫人不应该是在官场后院里面周旋,为丈夫的前程奔走吗?你若是问我的夫人在不在,我倒是会回答,至于你的夫人,那与我何干。”

“我有消息,她落崖之后来了闲云庄。她是夏家的女儿,作为赵王的母家,贵府自然会收容她。麻烦韩老爷请她出来,我要带她回家。”口气强硬,还一副证据确凿咄咄逼人的架势,让人相当的不爽。韩一钒猛地吸了两口烟,似笑非笑的道:“你似乎对自己相当的有自信。你认为凭着几句话,我就会让你带走我的客人?”这也算是间接回答了方才的问题。

汪云锋神色冷淡,招手让卷书奉上一张礼单:“我家夫人被奸人所累,给韩老爷添了不少的麻烦,小小意思请笑纳。”

韩一钒笑了笑,对礼单看也不看,轻声道:“汪大人似乎误会了,我并不是真的要阻拦你们相见。只是,作为闲云庄的前主人,我觉得夏姑娘在庄里的用处比跟着你回汪家的用处更加大些。”

汪云锋不动声色。

韩一钒继续道:“汪大人似乎没有发觉这些年夏姑娘的变化。她早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世家大族里那类只懂得男人为天的深闺女子。与其将她锁入内宅每日里操心那些个给谁送多少礼,陪多少笑,看几场戏,喝什么茶的琐事,不如让她展翅遨游,为大雁朝的江山尽一份心力。汪大人不知道吧,在这几年,夏姑娘在海外的丰功伟绩,那真正当得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偶尔上了岸,游走江湖之时也帮我牵线搭桥了不少好事,虽然不说是女中诸葛,倒也是难得的良将。”

汪云锋似乎从未认真思考过夏令寐为何七年来情愿在海上漂泊也不愿意回家的真相。他知道她武功高强,也知晓她有勇有谋,更是知晓她那胆大妄为争强好胜的性子,可是,她武功再高,才智再好,到底还是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得到战场上那群血气儿郎的真心钦佩?

他一直以为,她是为了躲避他的痴缠,这才不得不委屈自己与海兵们称兄道弟,流血不流泪。

烟雾升腾,韩一钒的神色有些诡秘,仿佛展开血盆大口的嗜血魔鬼:“对了,她还有个流传已久的外号,在海外之时可是能够让海盗们闻风丧胆,小儿止啼。”他凑近了些,与汪云锋对视道:“海盗们称呼她为——海妖。”

汪云锋只觉得脚底泛起一股冷气,哧溜的顺着小腿直接往上冒,让他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的女子,哪里还能够回到深宅大院跟你缠绵悱恻,更加别说与那些个心思叵测虚情假意的贵妇虚以委蛇了。”

汪云锋袖中的拳头捏紧了:“令寐做事很有分寸,她也是从小接受世家祖训的教导,从不行差踏错。就算被海盗们惧怕,回到了北定城,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收敛性子,好好的相夫教子。”

“顽固。”韩一钒指责他,“让宝珠蒙尘的事你也说得出口。”

汪云锋更是大怒。他本来秉着人家是拐弯抹角的亲族,有心好好商谈,结果对方上来就是下马威。一个外人,管得着他们夫妻的内宅事么!

“她是宝珠,那也是我汪云锋含在口里画在心里的珍珠,与你何干!”

韩一钒愣了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冷面御史汪大人居然会脱口而出这样的情话,真当他自己还是毛头小子一般。再想想那呱噪的庄生,转念中似乎琢磨出了点什么,意味深长的道:“夏姑娘就在后院,若你真的能够劝她随你而去,韩某自然派人护送两位回程。”说罢,喊来护卫引着汪云锋去了夏令寐的院子。

夏令寐被庄生烦了半夜,人又困又乏,自去沐浴。小豹子夏竕做那护花使者,守在了院中,一双大大的眼睛极力四望。他在海船上长大,海面常年黑夜迷蒙狂风暴雨风卷浪涛,到处都有暗礁和浮出海面的鲨类,久而久之,夏竕也就随着海员们一起练就了夜里视物的本事,替夏令寐做守卫更是平日里比作的事情,不觉辛苦反以为然。

汪云锋离远门还有五六丈之时,夏竕就已经串上了院墙,居高临下的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他自然知道那是谁。他也不吱声,只等对方走进了,猛地一下跃到对方肩膀上,揪着汪云锋的耳朵就要开咬。那引汪云锋来的护卫武功了得,手法极快的扯着对方一条胳膊想要拉他下来。

夏竕身子短小,在护卫胳肢弯下一个回旋就挣扎了开,从后咕噜噜的滚到了前面。双腿曲蹲,一手着地,一手隐秘的摸向腰后居然是握住了刀柄。

汪云锋回过神,借着灯笼里微弱的光线看清楚了面前的孩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拿出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半响,只沙哑的问了一句:“你母亲可在?”

夏竕皱了皱鼻子,一点都不犹豫的回他:“不在。”

汪云锋往院门处瞧了瞧,依稀只能看到门缝中一点光线。夏竕见了他的神色,起身挡住对方的目光。汪云锋往左他就跳到左边,汪云锋往右他就跳到右边,活像一只扑蝶的小豹子,只差尾巴甩动两下以示童真了。汪云锋从中得了趣,心里五味杂陈,眼中透出点痛苦与温柔。

小豹子敏感至极,感觉气氛不对,立马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弓着背脊做好了随时撕裂对方的准备。

一大一小站在一起,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一点相似的眉目。

比如那算黑沉沉的眼,面对外人之时,眸中的幽黑浅一些,似敷了白膜的黑珍珠,少了神秘添了冷漠和疏离;再比如同样宽广的额际,锁着眉峰的时候,严肃的影子就像刻在了骨子里一样,像极了汪家人。

汪云锋有意将夏竕的样貌与记忆中少儿时的自己相比较,越看越觉得除了对方桀骜不驯狂野些,与自己的温文尔雅相差太大之外,样貌倒是同了六七分,暗里的猜测更是信了八九分。

夏竕,也许真的是他汪云锋的儿子!

这个消息他从夏令寐落崖之时,夏竕惊惧中喊出‘娘’之时,就一直萦绕在了心间。欣喜、忐忑、犹疑、不安、焦虑、害怕等等情绪在寻人的路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赢回夏令寐真心的打算。

他们的孩子,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给汪云锋最大的礼物。

警惕的小豹子察觉到了对方神色的变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想想又不对,咧着牙齿的又朝着对方咆哮了两下。

“竕儿,”不知不觉中,夏令寐已经走出了屋子,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懒洋洋的斜靠在了门边,对夏竕招了招手:“回房去,你该歇息了。”

夏竕像野兽一样窜到了夏令寐的跟前,被她一巴掌拍直了背脊:“除了练功的时候,平日里别弄得自己像一只野豹子。”

夏竕根本不管这些,抓着夏令寐的衣摆道:“我不喜欢他。”指尖指向了汪云锋。

夏令寐无所谓的点头:“我也不喜欢他。”

“令寐!”汪云锋靠近这对母子,忍不住将对方全身上下扫视一遍,轻声问:“可有受伤?”

夏令寐轻松地道:“没有,庄公子救了我,毫发无伤。”

汪云锋眉头皱着,略过心头的不愉:“你在怪我?”

夏令寐莞尔:“我能够怪你什么?你是书生,我是武者,难不成落崖之时我还能指望你救我?我不强求于人,更不是以前那蛮横不懂事理的性子,我不怪你。”她半低着头,轻声道:“我早就习惯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的身边。”

“令寐。”汪云锋酸涩难解,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踌躇着道:“对不起。”

夏令寐让他握着。两个人,夏令寐才沐浴完浑身热乎乎的,汪云锋却是爬山涉水焦虑难安的追她而来,身上发上都是夜露重重,早已冰凉入骨。

一个热如火,一个冷如冰。

“你无需自责,真的。”夏令寐开解他,“在落崖的那一瞬我就突然想明白了,我这个人飘泊不定,难以对人交付真心,更是难于对任何男子付出全然的信任。我总是容易遭遇到危险,而我也习惯于游走在刀尖上的日子,我喜欢逍遥自在无牵无挂。”她垂下眼,“你不同。你的强大在朝堂,你的家在北定城,你的责任是大雁朝的黎民百姓。你的生命不该浪费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背负不起,我也没法放弃自由自在的日子随你一起周旋在世家大族之间……”

“令寐,”汪云锋觉得惶恐,明明前几日她好不容易开始相信自己,明明他们已经开始尝试敞开心扉,怎么只是一瞬间,天地就变了呢?

夏令寐的手挣了挣,汪云锋惊慌,忍不住两只手一起狠狠的抓住了她。

“放手!”她说。

二十七

明明夏令寐的武功高,偏生无法挣脱汪云锋的双手。

夏竕看着两人的纠缠,护母心切,如脱笼的野兽猛地跃起冲到了汪云锋的背上。夏竕身子小,冲劲却奇大,铁球一般撞向立跟不稳的木桩,汪云锋受力往前一倾,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向挣扎中的夏令寐。

两人眼眸交错,黑夜里,夏令寐无端汗毛倒竖。落崖之时那瞬间的失重和彷徨突地从心头窜起,她有种时空倒回的错觉,下意识伸手想要呼救。汪云锋手指一松,她心里咯噔,脚底就泛出冷意来。无尽的夜空一如那夜幽黑,衣袖在空中被拉扯得猎猎作响,随着下坠的趋势,背部空了,身体里面好像也空旷旷的。她张了张嘴,眼眸睁得其大,等待着那一夜的恐惧和惶恐席卷自己的一切理智和情感。

救——我!

她想喊,可话还没出口,生性的好强又冒出了头,下意识的就要抽出长鞭自救,才动弹,脑后就被温热的大掌包住,‘嘭’的摇晃两下,整个人已经倒退几步撞上了门框。除了轻微的摇晃没有丝毫疼痛。

汪云锋抱着她,轻声道:“别怕。”

夏令寐鼻翼一热,那自落崖起就竖起的高墙炸开一条裂缝。汪云锋搂着她,清苦的呼吸先是在她额头拂过,再落到她的眼睛上,轻轻吻了吻:“我在这里。”

夏令寐放在身侧的手指发颤,仿佛不确定,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抓住近在咫尺的男子。汪云锋似乎知道她的心结,一手依旧放在她的脑后,一手已经搂紧了她的腰肢,让两个人贴得更近了。他的热度,她的寒冷,慢慢的一点点交融。

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渴望有人能够保护自己,渴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够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担惊受怕。庄生保护了她,她不是不感动,可是多年来的江湖游历让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九方羲等人的示好她坦然受之,因为战场上的阅历让她尊重真正的高手。她的坚强和独立让她不去依靠任何人,更多的时候她愿意把身边的男子当作同甘共苦的友人,却无法当作能够生死与共的情人。

她的心在很久就裂开了一条深壑,壑的底部埋葬了一份真情,除了曾经得到真情的那个人,其他人只会被她的强势决绝阻拦在迷雾的深山之外。

她的软弱从来不示给外人,她的脆弱只在夜深人静的墙角静悄悄的绽放,没有人可以在她坚强堡垒之外看到她的真心。

她不停的拒绝、拒绝、再拒绝,任由身边的人一个个摇头,离开,再也不回头。

她看着自己的一份希翼慢慢的失望到绝望,再到毫无波澜。

看吧,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坚苦卓绝,以为她不惧任何的磨难困苦。没有人想过她是否如寻常的女子一样惧怕无常的未来,面对荆棘的时候会不会裹足不前,淌过刀山火海的时候有没有恐惧绝望……没有一个人想过,夏令寐只是一个女子。

她不应该承担这么多责任,不应该去面对这些血雨腥风,不应该挺直了脊梁展现自己的无坚不摧……

她也想有个人可以依靠,在她脆弱的时候给她一个无声的怀抱,告诉她:“别怕。”

她更加希望在最艰难,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心底的那个人能够破除万难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紧紧抓住她,告诉她:“我在这里。”

汪云锋更加拥紧了她:“我就在你身边,你要学会重新相信我。”

夏令寐闷闷地道:“你有什么可以让我信任的!”话刚出口,她才察觉这不像是质问,反而透着撒娇的意味。他的怀抱就像最美丽的毒,让她惧怕又渴望。

“你总是口是心非,也不仔细想想,在这里除了我能够让你全然放心,还有谁能够让你依赖?”

夏令寐赌气地喊出一个名字:“庄生。”

汪云锋呼吸一重,恨道:“你纯粹要气死我,是不是?”

能够气死他就好了!他知不知道,当看着夏竕毫不犹豫跳下来的时候,她多么的希望汪云锋也能够跟随在身边,既然无法同生,共死也好。这样她就不用再去猜测他心底到底有没有她,不用去计较他对她的真心有几分,也不用再爱恨之间挣扎痛苦患得患失。

偏生,该下来的人不来,不该下来的人道是滚下来了,生生把一颗好不容易暖呼了点的热心肠又给冷了下来。

她这人越是受伤了在外人面前就越是要展露自己的强悍,到了最后免不得是她自己吃亏。一口气从落崖一直憋到了现在,到了汪云锋面前总算是爆发了。

好在,汪云锋对她的冷言冷语早已练就钢筋铁骨,再将人拥入怀里,夏令寐总算遇见天晴了,他的心也踏实了。

夏竕看着方才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人转瞬就抱在一起轻声细语,十分的不解。不过,他那小脑袋瓜隐隐知晓自己似乎阴差阳错的办了好事。可这好事是他的坏事,他的娘亲要被这个无趣的男人抢走啦!

夏竕悲愤的抓着对方的衣领死活要将汪云锋从夏令寐身上拖开,娘亲是他一个人的。

一番折腾下来,想要继续甜言蜜语的汪云锋只能作罢,拉着夏令寐入了房间,夏竕依然忿忿不平的揪他耳朵,抓他头发,拉扯他的衣裳,想要把对方给轰出去。

汪云锋无奈的叹气:“这个孩子,是谁的?”

夏令寐对汪云锋的气还没有全部消除,由着儿子在他脑袋上折腾,只说:“夏家的。”

汪云锋可不是那么好忽悠:“夏家的哪几房哪一辈?他的父母又是谁?”

夏令寐目光闪动,泡着茶:“你义正严词的当这里是公堂呐。甭管他是父母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他是夏家的小辈。以前是,以后也是,他早就已经上了夏家的族谱,不会更改了。”

汪云锋隐隐的发颤,反手想要抱下背后的孩子,夏竕挣脱,几个跟头就翻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四肢落在一处,谨慎的盯着他。虽然气质完全不同,可是那眉眼处明显的有着汪云锋的样貌,分开了瞧两人倒是看不出,若是在一处,谁都可以认为他们是父子。

汪云锋知道夏令寐不可能轻易承认,又想着今夜已经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不好再步步紧逼,只能作罢。生怕逼得太紧,这只母狮子会炸毛。

两人叙了别情,天色就更加晚了。

汪云锋为了寻找夏令寐耗尽了心思,担惊受怕下连续几日不得好眠,等到放了心脸上的疲惫就潮水般的涌了出来。夏令寐正想唤人给他另外备一个院子,他摆摆手,自顾自的拉着夏令寐入了里间,将人推到床内侧,自己脱了外衫鞋子就倒在了外侧。惊得夏竕头发倒立,死死的想要挤开他。不想汪云锋看起来瘦瘦弱弱,全身心放松后却是极重,夏竕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在两人中间霸占了一个位置,头都抬不起来,整个人巴在娘亲身边,死活做了一条又肥又短的银河。

夏令寐多年不曾与人同眠共枕,惊吓之余难免揣测,面上渐渐透出红晕来。等到萤石颠手踮脚的来灭了蜡烛,又关上房门,那面颊在黑暗中已经红得泛紫,也不知道是娇羞多些还是气恼多些。

自己摸摸索索的展开锦被将三人盖上,又安抚般的哄着夏竕睡了,这才敢偷偷的去看汪云锋。

在黑夜中,他眼眶下的阴影更是浓重,薄唇紧紧的抿着,眉头略微舒展,往日里的严肃和冷厉褪了七八分,透出些少年时的温和来。曾经多少个日夜,她独自一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猜想他今夜宿在了哪里,猜测他有没有发现她毫无保留的付出,幻想着两人能否有心意相通的一日。

如今,除了那痛苦的一夜之外,此次才算得上是两人成亲后的第一次同榻而眠。

夏令寐眨眨眼,怎么也无法安心的睡去。忍不住手指滑动,在他的掌心一点点磨蹭。本要睡沉的汪云锋缓慢的打开眼帘,隔了半响才看清楚对面的女子。

他展颜,似乎轻轻的笑了笑,另一只手越过夏竕硬硬的头发揽住她,伸长了脖子,在她的唇瓣印下一吻。

夏令寐瞪大了眼,先是觉得有点凉,可他的呼吸又带着热,肌肤一点点的熨烫开来,这下,她自己也烫呼呼了,像个刚刚出笼的水晶包子。

太突然了,她有些慌乱。记忆中,这是他们第一个吻。

汪云锋的指尖在她发间揉动着,痒痒的,她张开嘴想要说话,另一个凉凉的东西钻了进来,舔着她的贝齿。夏令寐这次是真的惊到了,人要往后缩,他却拖着她的头往前凑。那舌尖就更进一步,勾着她的一起舞了起来。

夏令寐无法呼吸了,泪眼迷蒙,心如擂鼓,甚至于被他抓着的掌心里面也滚着岩浆。

汪云锋意犹未尽的啄着她的唇瓣,小声道:“睡吧。”

现在,她更加睡不着了。

她这般傻傻愣愣的模样汪云锋第一次见,又酸又涩,忍不住凑过去几番缠绵,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将冰爆竹似的人物生生给点燃了,热乎了,让夏令寐迷迷糊糊中流了一夜的泪。

二八回

第二日一大早,夏令寐倒先醒了过来。还没起身就看到夏竕展开五指,在汪云锋的脖子上面比划着。

“竕儿,你准备做什么?”

“掐死他。”

夏令寐吓了一跳,霍地抓住夏竕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就拖了人下床。回头看着汪云锋沉睡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压抑的道:“你不能杀他。”

夏竕十二分肯定的道:“我知晓。”

夏令寐瞪眼,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夏竕鼓起腮帮子:“他跟我抢娘亲。庄孙子说了,娘亲跟谁睡在一处,谁就会抢了娘亲,不要我了。”

庄生,你这个便宜孙子!夏令寐暗自咬牙,面上眉头气得直跳:“他一个外人的话,信不得。”

夏竕世故的摇了摇头:“他跟我是同盟,我们一致对外。”就连现任的武林盟主九方羲都对付不了他们两人,区区一个汪云锋,算得了啥。

“那若是娘亲与庄生在一处呢?那时候你就不怕我不要你了?”

夏竕握拳,坚定地道:“那时候他就是我的敌人,我会倾尽全力把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你们不是同盟么?”

“夏将军说了,只有共同的利益,没有共同的敌人!作为统领,要懂得遥借东风,然后个个击破,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夏竕自小随着夏令寐在兵营长大,夏令寐离开汪家之后也不想回夏家做那深闺怨妇,就着一身武艺寻了夏将军。初始知晓自己怀了孕,就安心呆在了夏将军身边做了个贴身护卫,等到夏竕出生,她就卷了长鞭去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十夫长,每日里乘风破浪不是斩杀海盗就是厮杀强敌,浴血里冲锋陷阵,为母子两人在一群大老爷们身边争得了一席之地。

夏竕在海船上长大,除了吃夏令寐的奶水外,平日里就在夏将军的船舱里打滚翻爬,见到的人不是威猛无匹的将领,就是血气方刚的士兵,听的话除了‘杀’,就是‘磨上几日,熟了再杀’。等到能够说话站立了,夏将军更是有意培养,连上战场都将他捆在了船舵前,风里来雨里去,练就了不凡的体魄和胆量,更是将夏将军的计谋学了几成,性子凶蛮又冷静,颇有夏将军的铁血之风。一直到了五六岁,因为身边没有同龄人,也没有离开过海域,被将领们宠着惯着野性霸道,久而久之反而不知晓寻常童子该是如何品性。故而,夏将军思量再三,想着白鹭书院的孩子都是五六岁入学,就琢磨着送回夏家让其入得学堂正儿八经的学做人。

夏竕是夏家姓氏,上了族谱,众人却没有隐瞒其生父的身份,有心让孩子这根纽带撮合汪云锋与夏令寐。夏将军肠子拐了七七四十九道弯,送行之前就格外的嘱咐了孔先,一定要把孩子塞给夏令寐。汪云锋追逐夏令寐的足迹之事,夏家人也知晓。有夏令寐的地方就有汪云锋,一家三口迟早要碰面,这个野孩子也就自然而然的让那两口子去操心好了。

夏令寐在海船上对夏竕的性子还不觉得如何,一旦行走了江湖,又在古家住了些时日,才恍然察觉这里不是血雨纷飞的战场,而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如此几月,世家小姐的气度与涵养逐渐捡了回来。

今日听夏竕答话,才深觉孩子左了性子,心里愧疚,不由得抱起他,轻声道:“这个人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寻常的外人,你若是杀了他,娘亲又怎么办?”

夏竕自然而然的道:“那时候娘亲就是孩儿一人的,谁也抢不走。”

“可娘亲会伤心。”

夏竕歪着头,小手下意识的抓了抓怀里的画轴。他小时就缠着人画了父亲的画像,本以为对方是夏将军一样的威武之人,哪里知晓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心里少不得失望。等到见到汪云锋本人,发觉对方虽然有一点武艺却只够强身,说话跟冰渣子似的,浑然没有将士们的豪爽之气,越发不喜。好在,两人很快分离,他再如何惦记,可母亲身边左有庄生,右有九方羲,近水楼台这种事情他不知晓,可野兽般的直觉倒有十成十。冥冥中,只觉得庄生与九方羲对待夏令寐的态度不与以前的将士们对待夏令寐的心态,他就暂时撇开汪云锋,全心全意的扫除夏令寐身旁的桃花。

万万想不到的是,就一个晚上,那汪云锋就爬上了夏令寐的床榻,还跟他这个小儿争夺地盘,是可忍孰不可忍。

娘亲,是夏竕一个人的!

他不懂得如何与人妥协,将士们教导的都是对敌的杀戮之道,下意识的他就只知‘拦我路者死’的道理。

他仔细端详夏令寐的神色,只见往日霸气十足的母亲眉目之间多了些温柔,似乎与平日里对待自己时相同,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同。他小心翼翼的问:“娘亲伤心了,会不会打竕儿的屁股?”

夏令寐放下他,掐了掐他的肉脸颊:“打你屁股做什么,你皮糙肉厚的打得我手疼。若是你伤了他,以后就再也没了鸡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