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竕儿,说好。”

“哼!”

悉悉索索,太子瞪大了眼,看到汪云锋扒开夏竕的裤子,一巴掌就拍在白白胖胖的屁股蛋上,下手又狠又快。夏竕也没有想到出了宫居然还尝到挨打的滋味,一时愣住了,直到小小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这才大喊大叫:“放开我,你不是我的爹爹,坏蛋,放开我!”

“你以后敢胡乱对人动武,我就把你臀部都打烂。以后别说见到我,就连你娘亲也不准见了。”

“啊——!”夏竕连番踢打,一脸的泪水鼻涕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痛的,一双手把汪云锋的衣摆都抓烂了。

太子暗自惊诧,看到夏竕惨兮兮的样子不知道是该幸灾乐祸还是感动。哎,原来寻常的父子就是这样的啊!他的皇帝老爹可没有这样打过自己,顶多是让小太监们假模假样的压着他打一顿,那伤势半天就好了。哪像汪云锋这样,亲自压着儿子一顿教训。

不过,夏竕这坏孩子也该揍。

夏竕第一次挨了汪云锋的打,没脸见人了。小白窜到屋子里来,又变成了一副讨厌的八公样,不时的掀开被子瞧瞧夏竕那通红的被涂了牙膏的屁股蛋:“哎哟哟,真好看!”

到了中午,还端了一碗肉进来:“少爷,吃不吃红烧肉?哦,你不用吃了,你现在已经是最大的一块红烧肉了。”

夏竕想要拿东西教训他,小白又跳又叫:“少爷你别打人啊,老爷会听见的,啊啊,老爷来了……”

汪云锋进门,夏竕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小白端着红烧肉一脸无辜:“老爷,要不要叫醒少爷,一起吃午饭?”

夏竕暗恨,小白好讨厌,太讨厌了。

六十回

涿州地域连绵上百里,周围还有其他州县十多个,前有毋江,后有群山。涿州就在群山的中间,最初依山而建,靠山吃山,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了方圆几百里最大的驿站,为商旅们提供食宿,不停的大肆扩建之后遭遇了百年难遇的水灾,之后有三分之一的县城掩了水。

圣祖有个儿子善于城建,被派遣到涿州,突发奇想的用山填河,把整个涿州往后移了几十里,把后山挖平,泥土堆高几十丈成了空中楼阁,河水被有效的引渡成了护城河,再经过几十年变迁,涿州恢复了繁华,周边县城和田地也逐渐多了起来。若是寻常时日倒也罢了,可若是老天不开眼,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暴雨,护城河道被淤泥堵塞没有有效疏通就会泛滥到城郊,除了高于地面的涿州,旁边的县城良田在护城河和毋江堤坝被毁的夹击下就会淹没。

朝廷每年都会拨款修筑堤坝,而涿州的维护是当地官员的份内之事,也需要耗费大笔的银钱。

原本多年无事,谁知道再好的工程,日积月累下也会出现防缺。一夜之间,堤坝被冲开了缺口,护城河水位上涨,灾民蜂拥而至想要入城,最后被堵在了城外。

夏令寐还没有踏入涿州地界,就已经寸步难行。

她并不是独行,而是乔装改扮下随着朝廷的赈灾物资一起前往。

她毕竟是女子,虽然行走江湖也甚是低调潜心,不敢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汪云锋去赈灾,是朝廷的旨意,她作为家眷就该安安静静的呆在府里,等待丈夫的平安归来。历史上,也没见过哪一位官员外出替朝廷办事还会带着妻子一起,否则於官路有碍,也容易被人诟病。

汪云锋是御史,他参奏别人是天经地义,可若是被别人给参了一本,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夏令寐化妆成寻常的江湖女子,一路上尾随在朝廷的队伍之后,偶尔还能够遇到其他镖局护送的队伍。除了北定城,其他靠近涿州的地界里也有百姓自动自发的捐赠物品,由善心人士出资请镖局护送到灾区。还有胆大妄为的江湖儿女也会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想要去灾区尽一份力量。

不管如何,江湖人晕送物品不受官员管制,里面的贪污就会少些,能够送到灾民手上的 东西就多些。

“今夜只能在大路上过夜了,到下一个县城还有十多里,天黑之前赶不到地方。”说话的人是镖局的二当家庄黑子。他的姓名让夏令寐想起另一位同姓的男子。

夏令寐坐在马背上遥望过去,驮着物品的马车一眼望不到头。前方已经有人把马车感到大路旁停了下来,不久就有寥寥炊烟升起。

庄黑子是在前几日带着护送的物品加入到队伍中来的,见夏令寐独自一人缀在后面就多了一份照顾的心思。出门在外,就算是江湖女子也容易找到庇护,镖局的大老粗们大多愿意帮忙。他们谁也没有看出,朝廷的护送队伍中也有汪家的暗卫们混在后面。

夏令寐自然不会空手去寻汪云锋,她离出门之前拉着夏家的亲眷们筹了些银子,买了药材运送过去。这么大的雨,粮食被风吹雨打,也不知道有多少能够运道灾区。粮食容易买到,药材却不一定了。

庄黑子有着大把的络腮胡子,头发蓬松成一个狮子脑袋似的,肩后背着一对斧子,穿着简单的护甲,看起来就是一个年岁三十多,勇猛有担当的汉子。指挥着镖师们安顿好物品之后,就拉着几个机灵的少年一起钻入了路边的山林去打野味。他们护送的是大米,沉甸甸的粗麻袋子早就被淋得湿透,他们一袋都没拆分。

汪家的暗卫们看着夏令寐呆在镖师中间,就知道她不准备靠过来了,这几天也习惯了这位夫人特立独行的性子,留下几个老成的继续暗中守着夏令寐,其他人也忙活了起来。

这一次庄黑子抓到了一条蛇,还把蛇窝里面的蛋都掏了出来,放在锅里面煮熟了分给几个随行的女子。

“黑子哥很厉害吧?”旁边一个少女凑到她的身边耳语。夏令寐认识她,据说是镖局老大的女儿,这一次是随着大家一起出来长见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长见识是假,倒追庄黑子倒是真的。

夏令寐微微转头,瞄了一眼远处溪流边专注着扒蛇皮的大汉,笑了笑。她出身世家,比较偏好汪云锋那种文雅书生,无形中总是对莽汉们远了些。

“我喜欢他,你说,他会喜欢我么?”

夏令寐把蛇蛋剥壳,慢慢的咬了一口后才道:“洛姑娘才貌双全,无人能够忽视你。”

洛姑娘拿着棍子戳着火堆,喃喃地说:“可他都不看我。”

夏令寐掉转头,正巧看到庄黑子从蛇肚子里面掏出一个东西,两人一对视,庄黑子把手中物品用水壶淋了淋,用干净的树叶包了走了过来,递送到她的面前:“蛇胆明目,汪夫人可别浪费了。”

本在烧火烤野味的少年们抬起头来,眼神暧昧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溜达。一边的洛姑娘都要哭了出来,夏令寐面无表情接过蛇胆,笑道:“谢谢。”

庄黑子莫名其妙的暗中松了口气,还没大笑出声,就看见夏令寐将树叶连同蛇胆轻轻的放在洛姑娘的掌心里:“吃吧,别浪费大家的心意。”这明明是庄黑子特意给汪夫人的,什么时候变成大家的物品了?这借花献佛也太明目张胆了些,简直是打了庄黑子的脸。

洛姑娘左右看看个人的神色,双颊晕红一片,不知道是火堆熏的还是被人给气了,直接将东西推给夏令寐:“我才不要。”

夏令寐笑道:“好东西本来就该给最重要的人吃。这东西若是我夫君给了我,我就不会推让了。”正因为庄黑子是外人,所以汪夫人不接受。同样,也是隐晦的说出洛姑娘才是这里最重要的人。

一语双关,这些江湖人磨嘴皮哪里比得过世家中人。洛姑娘一看就是不谙世事,又不敢在心上人面前使性子,被众人看着好半响这才犹犹豫豫的吃了。

夏令寐不去看庄黑子的神色,自顾自的从少年们手中接来一只兔子慢悠悠的烤了起来。她好歹也行走江湖这么久,照顾自己没有一点问题。吃东西到一半,眼前又横出一根棍子,上面串着半条蛇肉。夏令寐叹口气,把另一条兔腿跟庄黑子换了蛇肉,还没起身,大汉就闷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夏令寐愣了愣,干笑道:“我……其实不大爱吃蛇肉,吃起来太麻烦。”

庄黑子接二连三的被她拒绝也来了脾气,大声道:“汪夫人这是看不起我这粗人了。”也不等夏令寐回答,抓着烤熟了的兔子腿狠狠的咬了一口,就好像在咬夏令寐的肉一样。

夏令寐挑起眉,似笑非笑起来:“二当家哪里是个粗人,真的是个粗人就想不出用我来拒绝洛姑娘的主意了。”她转悠着手中的蛇肉,放在火上一下一下的舔舐着:“洛姑娘喜欢你,你若是不喜欢拒绝就是了,何必把我这一个外人牵扯进来。”

庄黑子停了下来:“你以为我是在利用你?”

夏令寐不回答,只说:“我又不是没有被人利用过,这些个小事就当作我对二当家的感谢好了。只不过,凡事别太过,洛姑娘年岁小,经不起太大的打击。有什么事,你与她好好说,她会理解的。”

庄黑子抓了一把胡子,有点智者下意识思考的模样。半响,才笑道:“夫人你可猜错了,我真的没有利用你的意思。我虽然是个粗人,对自己的心意还是十二分的明白。”说着就绕开了。

他才一走,洛姑娘就凑了过来:“你们刚才说什么?”

夏令寐翻看着蛇肉,把它交到洛姑娘的手里:“我与二当家不熟,能够说什么!”

“可黑子哥看起来心情不好。”

夏令寐将兔子的残骸都收拾起来,走到一边埋掉,见洛姑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由笑道:“他心情不好跟我没有关系。”

自那之后,队伍里的气氛总有些奇怪。夏令寐不愿意招惹麻烦,白日里逐渐与庄黑子拉开距离,也不与洛姑娘靠近,倒是与一些平民百姓走得极近。

再走了一些时日,距离涿州越来越近。

某天晚上,洛姑娘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哭,对着庄黑子大吼:“她有什么好?”

夏令寐听了这话一惊,下意识的躲了开去,再也不愿意见到那一对人马了。

庄黑子会在晚上大家歇息的时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寻她,她不愿意招惹麻烦,干脆跑到了汪家暗卫中间,他们都隐藏在了朝廷的士兵里面,庄黑子不好过来,站在外围绕了几圈,最后才讪讪的离开。

白砚带着众人遮掩夏令寐的时候,都忍不住冷笑。夏令寐对外都宣称是‘汪夫人’了,怎么还有人肖想她?这些个江湖人真是没有规矩。

于是,在夏令寐不知道的某个时刻,白砚引开庄黑子,两人打了一场。胜负不可知,白砚倒是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几天。

终于,越过这个山头,就可以看到涿州的城门了。

六一回

太子最近想干坏事,夏竕看出来了,小白猜出来了,汪云锋……早就知道太子不是个安份的主。

所以,太子拉着夏竕偷偷摸摸去干坏事的时候,小白在身后打掩护,汪云锋……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卷书觉得,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最善良,从来不做坏事,当然也不参与坏事。

太子每天大清早的出门,拉上城外的夏竕,带上三条尾巴与小白的挖土小分队汇合,然后对跟随着他们的众多苦命群众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废话,最后,指挥着众人——挖地道!

挖地道是个技术活,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地道上方塌陷,把地道里的人都给活埋;挖地道很苦,挖地道的劳动力们每天气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累死累活还没银子拿;挖地道还讲究隐秘性,不能对家里的老父母说,就算是外面养的姘头也不能透露半个字;挖地道……

反正,一群受苦受难的、身强力壮的、闲得发慌没事干的灾区男丁们都被小白给拾掇在了一处,被太子假仁假义满口仁义道德的虚假谎言下被骗去做那不见天日的活计。

地道挖了三天,挖得有点深,起始点是涿州粮仓大院外一位捕快的外室的丫鬟的床下,终点是粮仓大院最大的仓库的大门内。

在一个夜黑风高,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暴雨的晚上,太子指挥着众人把这最大的粮仓给搬空了。

粮食运去了哪里?反正不在捕快外室丫鬟的床下!反正,汪大人心里知道灾民暂时不缺粮了!而且,宽宏大量,为国为民的汪大人还接了太子的手,继续鼓动那一批劳动人民挖空了剩下的几个粮仓,然后把秘道给堵了,出口也给填实了。嗯,就这两日,那丫鬟都被捕快给收房了,可喜可贺,皆大欢喜!

黑心肝的太子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动手能力强大的夏竕知道,他暂时没有安稳觉可以睡;汪云锋知道,他可以开始挖坑下套,耍贪官了。

汪大人进城了,拿出了皇帝的圣旨,强制性要求贪官们开仓放粮赈灾了。灾民们被有心人帮忙推了大门,都聚集在了官府衙门的大路上,听得御史汪大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宣读圣旨,然后饿惨了的灾民们驮着涿州的父母官跑去了粮仓,逼得官员开了粮仓的大锁……

粮仓居然是空的!

群众暴怒了,要闹民反了,父母官命悬一线大喊:“开错了粮仓了,明日,明日粮仓肯定有粮食!大家明天再来,饶命啊——”

贪官怕死,他怎么也想不到满仓的粮食说不见就不见了。钥匙可都在他的身上,这是他任职的地方,粮食不见了就是他的责任。民众可不会相信你说的‘粮食早就赈灾了’,他们只知道圣上要求官府开粮仓,没粮食他们就要吃了父母官的肉,啃了他们的骨头,发生暴动的话,那都是父母官的错,圣上知晓缘由之后会砍了官员的脑袋,要灭九族。

当夜,官府衙门的烛火亮了整晚。

第二日出了布告,让灾民们去规定的米店领取大米。官商再一次勾结了,官员们胆战心惊想之后的对策,商贾们暗地里与官员们签订了多少不平等条约汪云锋是不知道的,太子也不关心。

汪云锋再接再厉的办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茶话会,邀请了涿州大大小小十多个官员,包括逃难来的。然后,丢出了十多个册子,每一本册子里面都记录了一位官员贪污的数目。官员们大哗,争先恐后的说这是诬蔑。

汪云锋冷笑,铁面御史露出了他狰狞而无情的面目:“是不是诬蔑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这册子呈到皇上的御案上,我就有能力让皇上相信了它。”

这话可不是糊弄人。

汪御史可是皇帝面前的宠臣,是皇帝手中的刀。皇帝指向哪里,汪云锋这柄刀就砍向哪里。同样的,如果这柄刀伸到了哪位官员的脖子底下,皇帝也会完全相信汪御史的话,让这位清正廉明爱民如子的官员瞬间身败名裂!

有人敢怀疑汪御史的能力吗?你敢怀疑的话,你可以去试试,看看这半真半假的册子到了皇帝的面前之后,你还能不能逍遥自在的坐在这里!说不定,在提审你的那一刻,你就会被无数的同僚给抛弃,把所有的罪状都安在你的身上,让你做涿州这摊子污泥下的冤魂。

汪云锋潇洒的拍了拍屁股:“这些都是副本,大家可以多看看,有错的话欢迎提出来修改意见。”喝了一杯茶,又补了句:“也不知道别的州县有没有受灾,我也在这里待不了多少时日了,唉,忙啊!”道了声有事,先告辞了,留下了一屋子心肝剧裂的官员们面面相视。

汪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你们的弱点我抓住了啊,你们可以一起商量着怎么办。当然了,你们也可以私下来找我疏通疏通路子。我痛快了,你们也就舒坦了。我交了差,你们也有命继续过那左拥右抱活色生香的日子。

当然,你们得尽快,我的耐心有限,时日有限。

这一夜,汪大人难得的没出门,窝在了小屋里面指点夏竕写字。这孩子练武勤快,写字就不安份,扭脖子抓痒痒的动来动去就是不肯老实。

汪云锋手中拿着鸡毛掸子,正前方桌面上是文房四宝,左边一叠的黄皮奏折还没写,右边一堆的册子,看起来是官员们下午拿到的那批册子的正本。再过去一点是一张小桌案,桌前坐着夏竕,只要他停得久了不动笔,汪云锋手中的掸子就一把打在他的小屁屁上,‘啪’地一声,可响亮了。

打得太多,屁股都不敢坐在凳子上了,夏竕觉得自己比那群挖地道的苦力还痛苦。

夏竕被逼着练了字,汪云锋亲自拿着朱笔给他圈出错漏的地方,然后每一个错字都必须再额外抄写十遍。夏竕暴怒了,跟着就摔了笔要跑出去,正巧与进门的卷书摔成了一团,卷书的身后跟着一个胖墩墩笑得和蔼可亲的中年官员。

汪云锋一把抓住夏竕的手臂,太过于紧张,指尖都捏到了他的肌肉中,把他重重的压到座位上,随手从墙上拔出一把亮澄澄的大刀横到桌上:“写完了这些字,就把这把刀奖赏给你。”

夏竕问:“我要它干什么?”

“给你玩。”

夏竕捏着刀刃,随手几下就把一把钢刀给捏成了银元宝,往桌上抛了抛:“你少拿破铜烂铁糊弄我。”

汪云锋重重的叹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镶嵌了宝石的袖中刀来:“把这些字都默写出来,这个给你。”

夏竕唰地抽开刀鞘,拿着只有巴掌大的小刀在桌角划拉一下,上好的黄梨木桌子就缺了一个口,看来这件武器是个削铁如泥的宝贝。夏竕高兴了,揣着小刀,正儿八经的拿起笔,在舌头上舔了舔,再沾上墨,开始写字。

汪云锋这时候才看见冒着虚汗的官员,一边跟人客套一边分神盯着夏竕。

官员眼神好,认定了夏竕是汪云锋的儿子,有意的巴结夸赞了几句,问起夏竕的喜好,汪云锋就露出尴尬的样子:“他最喜欢舞刀弄剑。因为在皇城做了点错事,怕他越发目中无人,没法子只好把他带在了身边。”

官员大笑:“懂武术好啊!”

汪云锋越发尴尬:“好是好,就是性子太不羁了。最喜欢惩治误国害民的小人,曾经在太子面前夸下海口,说是要杀尽大雁朝的贪官,为民除害。”

那官员的笑脸还挂着,整个人就浑身发起抖来:“这小公子的志向甚是远大……”

汪云锋状是宠溺的摸了摸夏竕的头:“没法子,他是我的儿子。”

夏竕分神望向那官员:“他是贪官么?”

汪云锋含笑不语。

夏竕站了起来,已经把那袖中刀抓在了手上。刀片薄而利,在灯火下泛着冷光。夏竕舔了舔刀刃:“我可以砍了他脑袋么?”

汪云锋抓紧了夏竕:“我说过,不许随便杀人。”

夏竕固执地道:“他是贪官,他害人,我就可以杀了他。”

“不行!”

“我要!”

两父子争执不停,一个比一个凶狠,眼看着汪云锋就要抓不住夏竕手臂的时候,那官员已经猛地跪倒在地上:“汪大人明察,下官真的不是贪官。下官来此是来替汪大人分忧解劳,安置灾民的!”

汪云锋顿了顿,颇为为难地道:“安置民众需要重新分配良田。可现在堤坝的旧的缺口还没有补上……”

“补!立即补!”

“哎,本官也想啊,可是圣上拨下来的银子还没到本官的手上。”

“下官有!啊,下官可以帮大人筹备银子。涿州世家多富庶,商贾们大多腰缠万贯,让他们拔出一点牛毛就足够填补上堤坝的缺口了!”

“这……恐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那官员见汪云锋松口,立即献媚的凑过来,“大人安心好了,一切交给下官。只要您能在事成之后……”说着,那眼神就往汪云锋桌面上发飘。上面有贪官们的罪证和即将上奏的折子。

汪云锋笑了笑:“只要灾情缓解了,一切都好办。”

官员千恩万谢的走了,出门之前特意叮嘱道:“小公子年纪小,舞刀弄剑虽然好,也需主意千万不能伤了人,否则下官难做啊。”

“这是一定。”

那边官员刚刚一走,汪云锋就夺过了夏竕手中的刀子,一边安抚着小孩:“竕儿演得不错,下次继续。”

夏竕颇为自得的扬起脑袋,有种‘你才知道我厉害’的倨傲神情,在汪云锋面前张扬着。

两父子一唱一和,居然也唬住了几个胆小怕事的官员。恩威并施下,赈灾的日子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只是,两父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志得意满的时候,家里的母老虎会从天而降,他们离真正的逍遥自在还远得很啊!

六二回

这几天暴雨都停了,大半的伤患也能够到处走动一番,去寻找失落的家人。密集的临时木屋里也逐渐传来了笑声,就连十里之外埋烧尸体的火坑也停了两日,没看到袅袅不散的灰烟了。

华家的马车在出了城门之后就没法行走了,城门外到处都是帐篷,上面布满了碎草、枯枝和打着补丁的百家布,没有一条可以容马车通过的宽敞的路。随行的丫鬟嫌弃的捂着鼻子,手帕上的香气跟灾民们身上散发的潮气混在一块,又香又臭,连挣扎着活下来的土狗都觉得那味道熏鼻子,比尸臭还难闻。

华家的车夫早就有了准备,他们准备了轿子,马车里坐的是府里的千金小姐,轻易不能被肮脏的平民给窥视了花容月貌。不坐马车,就进了轿子,周边的妇人还看到那姑娘头上还戴着密不透风的围帽。

因为十一月了,帽子点缀着极白的兔毛,薄纱围了四五层,都是粉粉嫩嫩的色彩,姑娘家穿着蜜汁桃的双层襦裙,高耸的胸部一片白腻的肌肤有大半被帽子的纱布遮掩了起来,猩红的披风裹着曼妙的身姿,只露出那一点点让人遐想的白,引人垂涎。她就想灰蒙蒙天际边缘绽放出来的一抹彩虹,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合时宜。

夏令寐刚刚赶到这里,朝廷的人已经派人去找汪云锋去了。她不好表露身份,就与跟随来的平民等着。这么多物资,说多不多,说少是绝对少的,只能分给最缺的人。大家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先问问负责的汪大人如何安排,如果他安排不好,或者是分配不均,那么平民们自愿送来的物品就由平民自己分发。古往今来,民众中总是有那么些人不是愚忠朝廷和皇族。

夏令寐看着那一顶轿子穿过灾民们破落的帐篷,拐到了一处木屋密集的地方,看样子那一处像是村庄的入口,朝廷的官员方才也进了那边。夏令寐打着手势,让几个暗卫跟着她,一起跟了过去。

这里比城门口的混乱而言,要有次序得多。很多屋子都敞开着,屋内隐约飘出一股子浓厚的药味,不时可以听到有人在闷声的咳嗽或者哀鸣,也有人相互扶持着在外面随意的走动。夏令寐看到了夏家其中一位大夫的身影,估摸着汪云锋应该就在这附近。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有没有好好的吃饭喝药,住在城外的灾民中间,肯定是与城内的官员不合,他好像永远都没法与朝中的人和睦相处,就跟一个刺猬一样,谁靠近就扎伤了谁,久而久之人们都情愿远离他,也不愿被他给弄得偏体鳞伤。

她看到有官员从不远处的一间大院子走出来,而门外,那顶华丽的轿子也正停在门口,娇贵的千金小姐被人小心翼翼的扶了进去。

夏令寐抽了一口气,开始磨牙。

汪云锋这个衣冠禽兽,走到哪里都引烂桃花,他皮痒了!

唉,也不对。汪云锋那个性子,别人喜欢他没用,得他喜欢上的才会花心思,就好比夏令寐。喜欢她之前和之后,汪云锋可是完全两种态度。也许,这位千金小姐是来办正事的?看那服饰装扮,没有官家小姐的趋媚的做派,倒像一只不懂世事养在深闺的骄傲孔雀,也许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千金。

正想着,眼前又走过一个熟悉的人,哟,不正是那比八哥还嘴碎的卷书吗?

灰尘仆仆的夏令寐在离开北定城之后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浑然不知屋内的汪云锋的眉头都要揉碎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搞定了那群官员之后,世家们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从里面挖出一条出路了。

汪家虽然也是百年世家,可因为入朝为官的基本都是御史,御史这个官职是个得罪人的位置,交心的人很少,跟世家之间也总是有些不大不小的矛盾。因此,汪家比清流们还清流,因此更是容易得到皇帝的重用,当然,铲除起来也更加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