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没有,是这样。”男生摆出小孩子特有的牛X神情,“以后要多学着点哦。”走出去两步,有一成熟的口吻说,“来游乐场就不要玩这些了吗。”

宁遥出神的盯着已经归于平静的漆黑湖水。

九下。

代表自己的石子有九下。

她揉着右手上染的泥点,看看时间已经不早,离开湖边,往游乐场中心走去。

“如果我赢了你的话,那你就…”

那你就。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3

离开场时间颇近的样子,大在外面的露天舞台已经坐满了人。幸而谢莛芮为大家留了前排的空座,宁遥穿过后排黑压压的人群走到前面时,不由为空间的舒畅而得意起来。

“你终于来了呀!”王子杨跳起来,抱住宁遥。

“其实来了一会儿了…”宁遥冲着坐在王子杨左边的陈谧笑笑。

“啊,可能那时候我们已经去别的地方了,因为要推迟吗。”王子杨一边走一边拖着宁遥在自己的右边坐下。

“是啊,我听说了。”

“你刚刚去哪儿了?”

“就四处转转。”宁遥朝周围看看,没看见萧逸祺和尹依然,又问王子杨,“你们去哪儿了?”

“去玩了两个转椅,吃了饭。你吃过了吗?我们还有些。”王子杨说着转向陈谧,“还有吧。”

男生点点头。好像要去翻的样子

宁遥赶紧说:“我不用了,吃过了,不饿不饿。”

陈谧依然在身边的塑料袋里摸索着什么,随后第来一个塑料瓶,“是柳橙汁。”

宁遥接过来。

演出还有几分钟才开始,偶尔有穿好服装的女生飞快的穿过舞台,就有观众在下面吹口哨。果然是一场有感染力的地方。虽然由于身处地一排的关系,前面的大音响会发出突然的极端刺耳的小噪声,引起人们一阵尖叫。宁遥原本也被那样的噪音吓一跳,忍不住想喊,却听见旁边王子杨的尖嗓子,硬是吞了回去。

三个人坐着,只有自己觉得别扭。

如往常那样活泼的,还是王子杨。只不过和往常有所不同的,她把一半话题分给了陈谧。句句应着,虽然句子简短语气平淡,却始终保持着一致的温和。宁遥没有插嘴。生硬就在左侧耳边。不用看也知道。这里的场地那么喧哗。最具存在感的就是嘈杂的人声。可在“几点开始啊”“爸爸去哪儿了”“其实我更想看烟花”“这里这里”“昨天我们还说道那家伙呢”…在无数如同鱼群一般将空间填满的声音里,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出某个特别的:

“有可能吧。”

“不是很清楚。”

“我下午遇见过宁遥。”

“恩。”

“恩。”

“是的。”

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瓶子已经空了。

演出并不能说非常有吸引力,可毕竟放在什么环境下就有什么样不同的感觉。趁着观众的情绪,几次高潮还是制造的很成功,宁遥一直不喜欢看类似演出,可也不禁有些被气氛感染。一个半小时的演出,也不算冗长。

而更受期待的,似乎还是烟花。因而在演出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率先离开趣味看烟花汇演占位子了。宁遥有些忍不住,向一边询问着需不需要先退场。得到两人否定的答案后,她想了想,便对他们说不如自己先走,替三人抢好座位,省的到时候没地方站。

“那也行。”王子杨拉了拉宁遥的手。

等到了放烟花的湖畔,宁遥不由暗自幸亏自己来得早,湖这边的看台已经做掉了大半的位置。好不容易在余下的座位里找到了三张连续的空座,少少舒了口气。不是有人要做到她身边,宁遥赶紧说“已经有人了”,对方不满的嘟嘟嚷嚷着“怎么你买下来的呀”,终究还是另寻向他出。宁遥有些发急,直抱怨着为什么那两人还不来。

一直持续到汇演开始。

正在人们还在不断往看台走时,一簇烟花窜上天空,“啪”的一声,流光四射。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天幕一阵阵低叹道,等到作者的观众喊道,“不要挡住人啊”时,才纷纷开始移动。却依然一边找寻着空出,一边频频回头。

宁遥因此倍感要维护那两个空座的压力。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看沿着这台阶走上来的陈谧。

男生的视线一格一格的寻找横排的人群,随着他即将发现自己的事实正在靠近,宁遥快速的理了理刘海,自我嘲笑的同时,终于和他的目光接在一起。

尽管烟火在天幕上拓着眩眼的图案,却没有抹杀掉他如释重负的微笑里的半点细节。

是个完整的蛊,下在她的眼里。

“抱歉来晚了。”

“王子杨呢?”宁遥奇怪着他一个人。

“让谢莛芮喊去了。”

“啊,是么…”

“找你,不容易。”男生边说边坐下,和宁遥隔着一个空座的距离。

“呵呵,人太多吧。”宁遥心里别扭起来。

“恩。”

“那,等会儿。王子杨会来么?”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不会吧。”

“这样…”宁遥转回头。

深蓝的天空里不断闪着光亮。在自己左手边的小女生,余光里扫进她合不拢嘴的脸。而在视线的右侧,却是空白一片。

一个座位的空白。

宁遥很想对他建议说:“在做进来一个吧。”可这个念头比烟火还要短暂,一亮即灭。

终于,当一个中年男子向陈谧借过着,眼看就要往两人中间的空座位坐下来时,男生顺势移进来一个,把自己的留给对方。

宁遥几乎想要跳起来握住哪个陌生男子的手说:“谢谢你的及时出现!”却终于还是略微红着脸超挨近身边的男生点点头。

彻底轻松的心情,没有了太多顾虑。宁遥和旁人一样,完全的投入在这场烟火汇演里。不时的因为一簇绚烂的绽放而喊出声。兴致高了,甚至放宽了胆子对陈谧说着:“你看你看哪。”,男生朝她万恶笑着,脸上流过的阵阵光芒这样鲜艳。

人群。夜风。燃烧后硫磺的气味。黑夜盛开的烟火。更远的黑夜。它们全都膨胀发烫。心壁里的血液激烈沸腾。

自己像是泥做的偶人,或广电在瞳孔中央,就把自己点活了。子越来越拥挤的心里,亮其他的声音:

“真美。”

4

这么说起来,还是有些期待,那些可能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都阻止不了自己的幻想在另一个时空里细胞分裂,无限扩张。想要喜欢的心理,想要跟谁守着,玫瑰也开,时光也缓的,从此少女情怀,一心一意。因为还是普通不过的小姑娘,在父母面前看电视上的男女接吻也会尴尬,又在小说里被一两句告白抓的喘不过起来。

再从童话里培养出的单纯还没有被自己如同换牙般丢弃时,就依然能对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保持长久的关注。那些反复酝酿的感知,好似冬天里呵出的白色气团,继续证明着自己体内的某种温暖。

――我觉得能认识你,有点像某个极低概率的奇迹。

既然自己的年龄中还没有太多其他的纷扰前来打扰,青春在拖沓的节奏上,总会为这样的情怀而走出激烈的强音。

天空中傲然的烟花。

森里离骚过得一阵急雨。

在周六夜晚的某个时间,他们可以是一致的。

在夜空即将被燃放后的烟雾彻底笼罩前,整个汇演结束了。人群很快带着激动的满足感从看台上撤离。宁遥跟在陈谧身后,一边瞪着眼睛仔细看着每格台阶。似乎不少电视里女主角都该是找个适当的时间摔一跤以推动剧情更快的发展,可是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刚刚出现就被自己否定了。

犯傻也该有个限度。

就在宁遥正要跳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男生突然站住了。她急忙停止动作,摇摇晃晃一下才没有真的摔下去。

纳闷的看着陈谧。随后听见男生一句:“妈…”

在几步外,同样站着没有动的中年妇女,正牵着一个小男孩,定定的看过来。

宁遥怔在一边。

“你也来了?”中年妇女说着朝陈谧走过来。

“恩…”看见母亲朝自己身后的女生看一眼,陈谧又补充说,“我朋友。”

“伯母你好。”宁遥被这突然的转折刺激的又惊又慌。

“你好。”只是看了一眼。原先宁遥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辩解一番“我不是他的女朋友。”现在看来人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怀疑,正在失落之际,一边的小男孩又叫起来: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陈谧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讨厌我爸爸,我讨厌你!”

宁遥脑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君不要乱说。”做妈妈的拉过孩子。

“我没有乱说!他自己都不住家里,有毛病!”

恨自己不能跳起来一脚踹飞那小东西。可更多的确是被话意震撼的无法回神。

“还不打算回来么?”特别平淡的口吻,母亲问着儿子。

“搬来搬去的,太麻烦了。”陈谧回答。

“读书呢?”

“还好。”

“钱够用么?”

“恩。”

听到这里,才逐渐明白过来了,可随即又因为站在一边儿无限尴尬起来。这算不算偷听别人家的隐私?

可对话很快就结束了。

“我先走了。再见。”陈谧回头看看宁遥,“走吧。”

“那好。”对方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再见。”

“有毛病!有毛病!”男孩还在没完没了。

宁遥乘着陈谧转头离开的机会,狠狠瞪过去一眼。跟着快速的离开了。

之前还饱满高涨的情绪,突然硬生生打了下去。卡在中间挣扎着。不能出声,也不能动作。沉默是无法抵抗的气氛。好似上帝原本垂怜的手收走了。空气里只留有寂寞的寒意。宁遥紧张的瞪着男生的每个举动,但什么“孤单”,什么“无奈”,似乎都是自己派生出的多余的想法。

转向自己的表情,明明和以往没有任何两样。

“你现在回家?”

啊。哦。是啊。”宁遥说完后,才想起,是不是要去找王子杨。

“那,路上小心。”

“恩…我知道了。”

露出一个“那么,再会”的表情的陈谧,走上了一边的岔路。宁遥停在路中间,思维早已经被齐刷刷的切断了,完全做不出适当的反应。

从烟火会场离开的人,还在身边源源不绝的经过。男生牵着女生。一群人七八个朋友走在一起。爸爸带着儿子。妈妈带着女儿。更多的还是全家出动。有到处乱跑的小女孩,撞到宁遥,手里的气球飞出去,宁遥下意识跳起来,抓在手心。

女孩的母亲一边按着孩子的头一边说“快谢谢姐姐。”

“不客气。”宁遥把气球的先放进孩子的手里。

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当宁遥再次回头望岔路上看去时,已经不见了陈谧的身影。

不知道怎么,狠狠的失落了一块。

好像手里的气球不小心松脱,在他飞到天空的某处后,爆裂消失,那样不安。

次日和王子杨见面后,对于昨天的突发事件只字未提,让宁遥没有被王子杨的过多问题所打扰。王子杨说烟花汇演看时后人太多,怎么也找不到宁遥他们在哪儿,最后和谢莛芮随便挑了个地方看。语气里显然是不想掩盖的遗憾。

“亏我还特意给你们留了座位。”

“我找不到你,没办法啊。”

“那最后看见了?”

“恩,就是站的腿超酸。”低下身去揉着,“站肿了。”

“不过烟花还是很棒啊。”

“恩!超灵!”王子杨随后又问,“陈谧找到你了么?”

“…恩,开场了一会,他才来的。”

“他的眼神真不错啊。”王子杨有些郁闷,“早知道跟他一块走就好了。”

“是啊。”宁遥沉吟着,“那个。”

“什么?”

“你上次说陈谧他妈妈是?”

“哦,再婚啊。”

“你见过么?”

“没有。”

“恩…”

“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的。”

“不知道他长得像他妈妈还是像他爸爸。”王子杨一摊手,“不过也见不到他爸爸了吧。”

“是啊…”

其实,男孩子,还是长得像妈妈多一些。

可事实上,长得那么相似的母子俩的话题,是“还不回家么”,“学习呢”,“需要生活费么”,以及最后有礼貌又平静地说着“再见”。

宁遥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每次在她出门的时候总要唠叨上一大窜话,“好好上课啊”,“当心小偷啊”,“别乱穿马路啊”,“体育课结束后不要马上脱衣服啊”。妈妈唠叨的那么多句话,象征告别的话里,“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这些话里,从来不会有一句“再见”。

“再见”是客套和生分的用语。

不会发生在亲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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