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面色苍白,目露惊恐,显然刚才那声惊呼就是来自于她。

东宫之中发生此等污秽之事,严子鸣也知事情的重要性的,不敢再逗留。

收回目光准备离去之时,眼睛不小心瞥到地上散落的衣物之时,心骤然开始狂跳,那竟然是超品国公的朝服。

严子鸣匆忙的离去之时,不小心撞到一个朝那个房间赶来的内侍。

他回到翰林院后惴惴不安,没过多久就听见了东宫来人要传召他,当时他躲在一间废弃的典籍室内,心中惶然,他知道自己完了。

等到东宫之人见没寻到人,好不容易走了后,他才慢慢走出典籍室,面带凄然,神情萎靡,躲得过这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从见到地上的朝服后,他就已注定逃不过了。

严子鸣拖着沉重的脚步,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抬起头欲离开此处时,忽目光定住了,只见掌院学士就立在不远处看着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严子鸣忙上前抬手行礼,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的。

见他明显一幅惊慌失措的模样,想着刚才东宫来找人的情形,贺老便知定是出事了,不过略一诈他,便从他口中得知了东宫内所发生的事情。

听完后,贺老学士眉头紧锁,本朝唯一授封还在世的国公仅宋国公一人,且他又是太子外祖出现在东宫也不为怪。

只是他已年过古稀,在东宫做出如此不要脸面的污秽之事显然不可能,可事情偏偏又发生了,还出了事,此事定然不会这么简单。

贺老望着眼前这个惶恐不安的学生,心中叹息,缓缓开口:“跟我来吧!”

今日发生之事,他若是不管这个年轻人,只怕待他一出翰林院就会彻底消失在上京了。

能入翰林者皆是比普通学子付出百倍千倍努力的聪慧之人,他即身为翰林掌院,便有职责护他们周全。

严子鸣从翰林院消失了,东宫那边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在翰林院只有身为掌院学士的贺老才有这个能力。

东宫太子萧晔在出事后,立即封锁了东宫,彻查整件事情来龙去脉,暗中处置了一批宫人。

萧晔刚过而立之年,眼睛略显狭长,鼻梁不算高,嘴唇偏薄,不笑的时候常给人一中阴柔之感,此时面色颓然的坐在大殿的地上。

今日这个事是冲他来的,祖父不过是偶然来东宫寻他的,谁也无法提前得知部署。

当时他一进那间屋子内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异香,床榻上的外祖双眼鼓突,眼角渗出的鲜血已有些凝固了。

而他身下那个女子嘴唇乌黑,显然是服毒自尽了,他咽了下口水,慢慢伸手过去轻贴在他颈间,闭了闭眼后,手无力的收回,人已经去了。

他好女色,在房中之事上向来大胆,母后和外祖曾多次劝诫过他,今日之事明显就是冲他而来,而外祖却替他挡了这个灾,甚至还因此送了命。

房中那香异常霸道,他不过待了一会儿,便全身燥热,此种催情之香与年轻人而言不过是房中助兴,而对于老人言不亚于催命符。

床上死去女子的服饰不是东宫侍女的,从形制来看定是后宫中不知哪个娘娘宫苑的,想来对方是想让他难堪,一个霍乱后宫的太子,若是传了出去,视为失德。

萧晔已将见过这间屋子内情形的宫侍全部处死了,外祖已死,他不能再让他背上任何的污名,这对冯家中宫和他来说都是不利的。

萧晔将宋国公送回了国公府,亲自搀扶着他进了房中,对众人言国公醉酒。

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外祖,萧晔心中怨恨,总有一日他定要将那对母子剥皮抽筋,才能泄他此时之恨。

在房中不过等了片刻,冯谦之便匆忙赶了回来,萧晔一见自己这个舅舅心中愧疚难当,一时竟无法开口,神色痛苦的指了指床上的宋国公。

冯谦之见太子面色难堪,带着疑惑走向床边,闻到了浓重的酒气,但见父亲面色灰白,嘴唇竟有些发乌,最吓人的便是那被子下竟无任何起伏。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般的把手探到父亲鼻下,猛地回头看向太子。

萧晔面色愤然,声音艰涩的开口向他说了东宫所发生之事。

萧晔没有任何隐瞒,将实情全部告知与他,事已至此,冯谦之也不好再说什么,亦不能说,他们冯家与东宫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二人在房中商议了许久,萧晔回宫后立即又去了中宫。

当天夜里宋国公府发丧,皇后娘娘惊闻噩耗,当夜便病倒了,圣上深夜前去探望。

·······

贺老学士收回思绪,突然问何为安:“你对明博失踪的事情怎么看?”

“大伯想来是东宫那边的人”

何为安答非所问,贺老却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开口:“这又是你猜到的?”

何为安指了指地上的瓷片,轻声回他:“明博是在府内不见的,若想避开所有人,再悄无声息的带个孩子出去,此人必定对贺府了如指掌,且地位不能低”。

贺老学士苦涩的失笑,他防了所有人,唯独没有防住自己的儿子。

他竟是不知他这个争气的长子竟早就瞒着他悄悄的站了队,明蓉那丫头的婚事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这个长子心思活络,痴迷权势,与次子截然不同,为达目的竟协同外人来逼迫于自己的父亲。

依照东宫如今的架势,看来是非取严子鸣的性命不可了,一边是嫡亲孙子一边是个普通下属,在常人看来很好取舍。

贺素昀之所以会同意掳去明博,也是想趁此机会让贺家彻底倒向东宫。

何为安知道面前这位老人面临怎样的抉择,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很多贺家变成太子党的后果。

对与他而言,贺家如今这样于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这也是当初他选中贺家的一点,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祖父,若是信得过我,我愿一试”

“你有何办法?”贺老问他。

“并无把握,尽力而为”

何为安接着又道:“东宫那边只是担心事情泄露,有辱国公身后之名,遂才要赶紧杀绝,只要拖到国公安葬过后,等事情过去几月,到时候无论有人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而我们只要能保证严子鸣这段时间不露面,或可保他一命”

“至于明博那边,东宫想来也不会真想和贺家闹崩,一则是要顾及大伯,二则是您执掌翰林多年的人脉和威望,若真是闹僵了,想来纪家会很喜闻乐见,东宫那边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我明日愿往东宫一试,成与不成祖父只需再多等一日即可”何为安迎上贺老学士怀疑的目光,定定的说着。

“你真愿意前去?此事无论成败与否,东宫那边日后保不齐会对你有所成见”贺老劝他。

何为安淡然一笑:“丈夫成事,怎可畏首顾尾,万事总有取舍,且如今事情僵持着,我是去解决问题的,亦无惧!”

“好一个无惧,你既决定了,我便信你,明日你执我名帖前去”贺老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名帖递给他。

何为安忙接过,他本就有此意,只是方才还不好开口,就他如今一个小小庶吉士若无召见,怕是连东宫的门都进不去,更别提能让太子屈尊降贵的单独见他了。

有贺老的名贴一则能见到他的面,二则自己所说的话不仅仅是他之意,更是代表了贺老和贺家的意思。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带着年年先回吧”贺老朝他摆摆手。

年年是妻子的乳名,何为安常听贺家人这般唤她。

他却从没这么叫过她,她没和自己说过,自己也总觉得这么唤她太过于亲密了。

已到亥时,周围都陷入了寂静,何为安也知不好再议,行礼退了出去。

回到堂中见妻子和岳母都还在,岳父也坐在一边时不时的叹气。

快至深夜,因小两口还要赶回怀远街,二夫人也没多说什么,让仆人送了二人出府。

回去的马车上,明蓁转头看着何为安轻声问他:“祖父留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问了我翰林院近来的一些事,对了,明博的事,明日或有转机”何为安回她。

“当真?”明蓁眼睛一亮,声音都轻快了些。

何为安点点头:“嗯,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回到家中,二人草草洗漱后就睡下了,明蓁心里虽还有许多话想问他,但也知道他多半不会同自己说。

他和祖父单独说了那么久的话,连父亲也瞒着,明蓁才不信只是翰林的事。

而且方才他对自己说明博的事,明日会有转机,他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

只是这事祖父既然选择不让父亲知道,明蓁也就不会再去多问了。

第12章

腊月二十七,何为安去了东宫。

萧晔坐着,一只手随意的拿着茶盏,眉间蹙着,目光从何为安身上一扫而过,未再多看一眼。

方才听他自报名号,萧晔一时竟不知道他是谁,还身边的内侍提醒他,他才记起来,是那个娶了贺家二房姑娘的穷小子。

这贺老还当真是不把自己嫡亲孙儿放在心上,竟就派了个这么个人来。

“殿下,小的受祖父之托冒昧来扰,还望殿下恕罪,本该祖父亲自亲自前来的,但近来他老人家人老体弱的,不慎着了寒,实在是不便前来”

何为安先一番托词告罪,他看出太子的不耐,确实,向他们这种久居高位的人,向来自诩高贵,更何况他还是一国储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人你只能先捧着他。

“何事?说罢”萧晔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关于那日的事,小的想单独禀报殿下”何为安低眉垂眼恭敬道。

在他刚说完那日两个字,他就感觉到萧晔凌厉的视线扫向自己,太子眼睛微眯,摆了摆手,殿中的宫侍都井然退了出去。

何为安见状,继续开口:“殿下,祖父他说他与宋国公相交多年,虽近年来往的少了,但当年情意仍在,他亦不愿在国公去后有任何污名之事泼向他”

萧晔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严子鸣只是庶常馆一个人微言轻的学生,但却也是翰林的人,祖父身为翰林掌院学士,您乃储君,亦是未来君主,他不想也不敢阻您之事”

“殿下恩泽万民,这严子鸣亦是您的万民之一,然,事情错了就是错了,赏罚有度,祖父说他可保证,近期绝不会让严子鸣出现在上京,待事情过后,会让他主动退出庶常馆,以后永不在您眼前出现,望殿下能高抬贵手,体恤一二。”

何为安想了想,又说道:“听祖父说,那严子鸣已经吓破胆了,整日神思不清,一句话都不敢开口说了”

这个时候人怎么不堪怎么说的好,只望皇族那种俯视万民的傲气,能从他们手指缝隙放过在他们眼中如蝼蚁般的严子鸣来。

萧晔望着何为安,眼底幽深,嘴里轻哼了一声:“话说地好听,竟是想白让本宫放过他吗?”

“殿下身份尊贵不比常人,但也正因此,圣人对您关注亦是会多些,于是便有了那纪家,而翰林乃圣上直属,请殿下三思”何为面带惶恐的回道。

萧晔直至此时,才开始认真打量着何为安,嘴角上扬,沉声道:“你到是敢说”

“殿下英明”何为安恭谨道。

萧晔抬头看着大殿顶上的藻井,明明是东宫,一国储君之殿,竟是雕刻着麒麟,而不是该有的蛟龙。

就因他母族鼎盛,父皇对他防备至此,现在祖父去了,父皇应该松了一口气吧。

萧晔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费了这一番口舌,本宫便卖了这个面子给贺老,退下吧”

“小的代严子鸣谢殿下大恩,殿下福泽深厚,定能心想事成”

何为安说了两句讨喜的话谢恩,便行礼退了出去。

何为安入翰林近两年,对于储君多少也是了解些,庆幸萧晔并非那弑杀成性之人,也多亏了大伯的暗投,让贺家多少和他扯上了些那么点关系,他处事时怎么也会念及这一点。

今日之事若是放在那位素来行事捉摸不定纪家那位楚王殿下那里,他心里还真没什么把握了。

何为安从东宫出来后,立即去了贺府。

明蓁白天在家焦心的等待了一天,傍晚何为安回了家,明蓁忙迎上前去接过他的外氅亲自挂着后,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何为安朝她一笑,开口:“没事了,明博应当这一两日就会回家了”

腊月二十八日一大早,贺明博被人送回了贺府,二夫人心肝宝贝似的紧紧抱着一下都不敢撒手,忽又慌张的要翻衣检查他。

明博上下挣扎着,屋里一屋子的人看着,他可不好意思,急的脸通红,嚷嚷道:“娘,我没事,他们就是把我关在屋子里两天,那屋子里还有好多好吃的,都没饿着我呢”

二夫人鼻头发酸,眼泪落下,笑着没好气的说:“就知道吃,小兔崽子,娘在家都快急死了”

明博抱着娘亲朝她怀里拱了拱,又安慰道:“娘,我真没事”

何为安和明蓁得知消息,也赶来了贺府。

“姐姐,姐夫”明博看见来人,乖乖叫人。

何为安应了声,摸了摸他的头。

二夫人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了,明蓁见弟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那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上前抱了下他。

一家人用过早膳后,明博哈欠连天的先回房睡下了,何为安也带着明蓁回了。

明博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满是熟悉味道的自己的床上,把自己整个缩在被子里面,一抽一抽的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来。

这两日他都快吓死了,在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里面,他连觉都不敢睡,就怕自己一睡着,那些坏人又不知道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桌上的东西更是不敢吃了,怕有毒。

在那间屋子里面他连哭都不敢哭,就怕被人看出来他害怕,他不能给贺家丢脸,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在外人面前哭。

这些他都不能告诉母亲和玉嬷嬷,她们会为自己担心的,只有在回到自己熟悉的床上,他忍了两天的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哗啦哗啦的流了出来,明博哭着哭着的睡着了。

玉嬷嬷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小心翼翼的把明博埋在被子里的头露了出来,屋里燃了足足的碳火,怕他喘不过气,闷着了。

看着小少爷满脸的泪痕,玉嬷嬷心中酸涩,悄悄抹了去自己的眼里的泪,她可怜的小少爷呦,明明自己吓的不轻,还要装作没事,转过头来安慰她们。

……

回到怀远街家里后,何为安去了趟书房,没一会儿回了房中,看着明蓁突然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庶常馆昨日起已经闭馆了,要元宵过后后才从新开馆。

明蓁楞了下,问:“去那儿?”

“去城外的香云山如何?”

明蓁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她外祖在香云上的玄清观修道,她已经好几年未见过他了,成婚后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何为安去拜见他老人家。

明蓁当即应下:“嗯,我们去玄清观看看好不好?快过年了我想去看下外祖”

他要去的就是玄清观,东宫那边之前之所以没找到严子鸣,是因为贺老学士把严子鸣就藏到他那位一心修道的老亲家那里了。

见妻子双目盈盈的望着自己,何为安点点头:“好,应该去的”

二人很快换好了出行的衣裳,轻车简行只带了阿七和雨雪一同去。

上山的路狭陡,这几日又一直下雪,道路泥泞马车无法前行,好在玄清观只在半山腰上,一行人下了马车,缓步前行。

何为安牵着明蓁的手走在前头,踏雪前行,看着满山的银树,呼吸着冷冽的山间空气,心思沉重。

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明蓁气喘吁吁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何为安依旧气息平稳,见状停了下来,低头问她:“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明蓁重重的呼吸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事,慢慢走吧”

因要去玄清观,明蓁穿了件茶色窄袖衣裙,外披一件月牙白披风,此时因为刚刚走路,额上出了细密的汗珠,双颊红润。

何为安拿出帕子帮她擦去额间的细汗,笑着道:“不着急,有一整天的时间,难得陪你出来,山间雪景不错,权当赏景了”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玄清观。

明蓁领着何为安去拜见了自己的外祖,老伯爷年纪和贺老相仿,身清瘦,鹤发白眉,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吹着山风,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明蓁知她这位外祖现在一心修道,不愿与尘世有过多牵扯,简单介绍了下何为安,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后便不说了。

老伯爷看了眼何为安,见他眉宇间开阔,眼神清明,面容温和的点了点头后,说自己还有事就走了。

在道馆休息的时候,何为安说自己想去周围走走,便独自去了。

冬日衣裳厚重,又是踏雪登山,明蓁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山,此时坐在道馆的休息室内,喝着热茶,缓了好久感觉心跳才渐渐平稳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何为安才回来,明蓁和雨雪也歇息的差不多了,一行人开始下山。

回去的路上快了许多,而何为安自独自出去了回来后,好似心情不好,回去的路上一语不发。

第13章

宋国公在除夕前一天出殡了。

本来像冯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且宋国公又是国丈,安规制是需要在家停灵满七七四十九天。

但因正逢春节,正月初一,民间也叫头日子,是新的一年最重要的一天,因避讳这天冯家也不得不事急从权,这种事别家也早有先例,也并不奇怪。

宋国公出殡那日,身后事办的极其哀荣。

圣上御赐皇家仪仗队护卫送行,京中百官基本到齐,冯家孝子贤孙们哭了一地,哀歌不绝。

宋国公这一走,朝中局势较之前紧张了不少,纪家也不再掩饰其昭昭野心,隐有要直接和东宫对上之意。

除夕这日,明蓁和何为安回了贺家,在贺家一同过年。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年夜饭,贺老照旧开始给小辈压岁,何为安也得到了个大大的红包,看起来比其他的人倒还厚些。

接着是贺家大爷大夫人,二爷二夫人,最开心的依旧还是明博。

贺老待了一会儿,便先回了西院,守岁这事向来都是交给年轻人来的,他年岁大了,熬不住,先回西院歇息了。

贺老走后不久,贺素昀也带着夫人先回了自己院里。

此时已近亥末,二夫人明显精神不济,已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了,可偏偏明博那皮孩就是不肯去歇息,又怕他吵闹,放心不下。

明蓁见母亲这困顿不已的模样,便道:“母亲,您先去歇息吧,明博有我和玉嬷嬷看着呢,您放心”

二夫人此时也实在是熬不住了,看了眼一直跟在何为安身边的儿子,见女儿女婿都在,点了点头,便也放心的回房睡了。

明蓁方才坐在母亲身边,见她打了几个哈欠,自己也跟着有了些睡意,想站起来走动下醒醒神。

“你们在说什么呢?”明蓁朝着弟弟和丈夫走去,见二人似在讨论什么,笑着问道。

明博朝她招招手,兴奋的说:“姐夫,在给我讲故事,可有意思了,姐姐你也快来听听”

明蓁走上前,看着弟弟那一脸欣喜的模样,又转头看向何为安,揶揄道:“我竟不知你还这么会讲故事,夫君果然多才。”

“夫人若是也喜欢听,回去我也常给你讲”如此良宵,何为安今日心情也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同明蓁打趣着。

明蓁的脸不知是堂上的灯火映得,还是方才在碳火旁烤得,此时红扑扑的,低声回他:“我才不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还好笑的看着弟弟。

明博立马不服气的回道:“阿姐,大人喜欢听故事也不丢脸的,你以前还常带我去茶馆听人说书呢,你不记得了吗?”

明蓁只觉得这屋里碳火燃的太足了,面上有些热,毫无杀伤力的瞪了明博一眼。

明博嘻嘻笑了起来,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何为安好奇的问:“对了,姐夫你今日送了什么生辰礼给阿姐啊?”

明蓁的生辰和除夕是一天,也正是因为除夕这日出生的,二夫人便给她起了年年这个乳名,希望她年年有今日,岁岁平安。

明博今日一早便把自己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求来的名家端砚当做生辰礼送给了阿姐。

阿姐喜欢收集各种名家砚台,明博认为自己这个礼物最是和她心意的了,便想问问姐夫送了什么?

明蓁听明博这么突然开口一问,有些不自在,她未曾和何为安提过自己的生辰,他应该不知道今天还是她的生辰。

“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都还没送给你姐姐呢,她要第一个知道才行”何为安笑着回他。

说着又看向妻子,略带遗憾的说:“今日出来的早,礼物忘记在家中了,只能明天才给你了”。

“没事的,你怎么知道的?”明蓁好奇的问他。

“去年纳吉时看过一眼”何为安答了她的惑。

明博此时打了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好吧,那我明日再去问阿姐,好困啊,我要先去睡觉了”

明蓁见他终于困了,忙让玉嬷嬷把他带了下去。

已过子时,明博走后,二人又坐到椅子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过了一会,明蓁也开始犯困了,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何为安让她先去休息,明蓁见快到子正了,摇了摇头,又打起精神来。

贺素卿此时也从书房出来了,见他们二人还在,有些意外,往年都是他同大哥和府中下人们一起守岁的,今年大哥不知怎的,先回去了。

子正一到,府中下人便燃起了鞭炮,贺素卿点燃了新年的第一炷香,领着女儿女婿虔诚的跪拜祈祷。

建安三十二年,在此起披伏的烟花爆竹声中到来了。

正月初一一大早,小夫妻二人在贺府用过膳,便赶回了怀远街的家中。

因昨夜睡的晚,早上又一大早起来了,回到家中明蓁没什么精神,又去睡了个回笼觉,何为安去了书房。

何为安回房的时候,明蓁刚起一会儿,见她醒了,朝她扬了眼手中拉着的画卷,走了的房中书案的后面。

明蓁走了过去,何为安把画卷递给她,“我也不知该送你什么才好,唯有这工笔还算拿得出手,便作了这幅画,望你喜欢。”

知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礼物,还是他亲手画的,明蓁忙欣喜的接过打开。

画上一名妙龄女子,身穿蓝衣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牵着一位小童,小童手中还提了一盏十分可爱的狮子花灯,画的正是去年元宵他们真正初遇的那一幕。

何为安这画工何止算拿得出手,在明蓁看来这画技简直可以媲美宫中御用画师了,下笔细腻,人物动态栩栩如生,直接重现了当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