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为例。”

何为安冷冷说完,带着阿七火急火燎的又朝家里赶去。

路上越想越后悔,刚才怎么就控制不住的在年年面前发火了,肯定吓到了她,自己还一走了之了,她会怎么想自己,难得缓和的关系,别回头连院门都进不去了。

匆忙赶到家,见卧房烛火还亮着,他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气,推门进去见妻子还坐在罗汉床上,地上的瓷片已被清理干净了,还余水迹提醒着他刚才做的混账事。

他走到明蓁面前,见妻子一直低着头不语,何为安慢慢在她面前蹲了下去,罗汉床的床榻离地不高,他蹲着正好能平视着妻子。

“年年。”

他小心的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何为安急了,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你发火的,我只是太气了。”

“你说要给我纳妾,我才生气的,”

何为安声音低低地的,见妻子仍旧不理会自己,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肢,把头垂在她的腿上,“年年,我只要你,也只能是你。”

“你以后不要再把我塞给别的女人了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

明蓁动了一下,看了眼像个小孩般枕在自己腿上的人,眼睫垂了垂,而后道:“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若真的不想要,谁都管不住你。”

听见妻子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何为安忙把头抬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嗯,我谁都不要,只要你。”

明蓁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移开了视线,小声道:“不早了,我想歇息了,你先回去吧。”

“年年。”何为安喊了她一声,没有动。

深冬的夜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明蓁慢慢开口:“你再给我些时间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第57章

几个月了, 妻子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了,何为安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他起身后话都有些激动了, “年年···那你好好想, 我先去书房了, 夜里冷你一定要盖好被子,我先出去了。”

出了房间后,被外面的冷风一吹, 他只觉这寒冬腊月的风都变得亲切了起来, 去书房的路也没那么难熬了。

王大人给何为安送妾,却在当天就被退了回去的事,很快就在各府之间传了开来。

贺母得知此消息时, 暗骂那王家夫妇多管闲事, 女儿女婿感情好,他却故意送妾上门, 让女儿不痛快,好在女婿当即就把人送了回去, 这下她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识趣的敢去给女儿找不痛快。

就在贺母对女婿拒绝收人的做法感到十分满意之时,另一件关于何为安的事在整个上京城中沸沸扬扬的流传开了。

传言当年一无所有,出身贫寒的何为安之所以能娶到贺家女儿,就是他在背后设计害了贺家女儿,这才让他攀上了贺家,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当年贺家四小姐贺明蓁参加纪府游园会, 却不幸落水, 后被何为安所救, 当时京中关于两人的流言传的满天飞, 贺家迫于无奈才将嫡出的小姐,嫁给了何为安这个当时只是一个小小庶常的出身不显的普通举子,却没想到当年害的贺家小姐落水的正是何为安这个居心不良的小人。

何为安如今做为朝中新贵,圣上面前的红人,此消息一出霎时就在京中炸开了,上至各府夫人们鄙夷轻视何为安,下至坊间百姓竞相讨论。

贺二夫人在府中无意听见仆人们都在谈论女儿当年落水一事,当她板着脸从下人们那里知晓了近来的京中传言后,顿时怒火涌上心头就要去怀远街质问何为安时,府中突然来了一个她许久未见也不想见的人,她那个自在家中起就和她不对付嫁到纪家去的庶妹夏言宜来了。

“姐姐这怒气冲冲的是要去哪儿呀?”

刚被侍女扶着下了马车的夏言宜,看着那满脸怒容的嫡姐,面上笑得耐人寻味,好整以暇的开口问道。

“我爱去哪去哪,你管的着吗?”

贺二夫人没好气的回她,她这个庶妹向来和自己不对付,此时来贺家不用说,也是因为何为安的事特意来嘲笑她的,要是可以动手,她真想上手呼她两巴掌,让她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

看见嫡姐那难堪的面色,夏言宜笑得越发开怀了,“姐姐莫不是要去何家?当年的事,我也听说了,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小姨的不称职,没管教好府中下人,竟让她被外人收买了,害了明蓁,让她嫁给那样一个阴险小人,啧啧啧,这贺家如今对他是没用了,可怜我这小外甥女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哦。”

“你······”贺二夫人紧紧握住自己此刻那有些冲动的右手,忽冷冷一笑;“你有这个闲心来操心我女儿的事,不如也管好你自家的后院,我听说你丈夫上月又纳了一房美妾,让我想想,这都是第八个了吧,妹妹的后院想必是热闹的紧呢?”

夏言宜面上笑意有些僵,却没有被嫡姐的话惹怒,“这有什么,纪家那样的门户,不过几个玩意罢了,夫君想纳便让他纳了便是,到是姐姐这边,这贺家的顶梁柱走了,本以为还有个位高权重的乘龙快婿可以依靠,却没想到女儿嫁的却是个唯利是图的豺狼虎豹吧,不知我这小外甥女何夫人的位置还能坐多久了,何为安那样的人,小外甥女还没个孩子傍身,我看有点悬。”

这个贱人,竟敢冷嘲热讽说自己女儿不能生,贺二夫人此刻理智全无,管她是不是纪家的人,扬起胳膊正准备教训她,却被赶来的大嫂拉住了。

贺家大夫人看着那笑的肆意的人,客气开口道:“纪夫难得登门,怎么就在门口说话,不如进屋一叙。”这大庭广众之下,两姐妹若是打了起来,平白让人看了贺家的笑话了。

“不了,我不过是来和你们二夫人说几句话,如今话说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如今府中忙的紧。”说着夏言宜故意看了眼贺家,又笑着道:“不似你们贺家这么清闲。”

说罢转身让侍女扶着又上了马车,看着那趾高气昂的人走了,弟妹也气呼呼的朝台阶下走去,贺家大夫人忙拉住了人,“弟妹,切莫冲动。”

“你这可是要去何家?”大夫人问她。

“是!”贺二夫人咬牙切齿道,何为安敢设计她女儿,还让年年成为京中的的笑话,她若不去好生教训何为安一番,真当她贺夏氏是好惹的了?

“你这一去不就如了那夏言宜的愿了吗?她就是故意来激怒你,好让你去何家闹,这样一来,年年在何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大夫人拉着她往府里走,给她分析道。

二夫人不情愿的被大嫂拉着往回走,“出了这样的事,我若再不管,那年年怎么办?”

“你又怎么知道传言和那夏言宜的话就是真的了,当除年年就是在她纪家出的事,她说的何为安买通丫鬟,你就信她了,说不定当年和现在的事都是她搞出来的,毕竟人是在纪家出的事,你别轻易上的她当,她就是见不得你过的好。”

大夫人仔细劝解着弟妹,如今贺家不比以前了,好在还有和何为安这层姻亲关系在,丈夫在朝中此前因和冯家的关系虽受到打压,但也不至于太难熬。

贺家如今式微自是不能再同何为安闹掰了,不管当初他是不是抱着目的娶的她贺家女儿,如今最好之计就是当做无事发生,两家都可相安无事。

大嫂的话,让二夫人理智回归了些,如今女儿已经嫁给他了,不论当年的事真相究竟如何,此事闹大最后吃亏的还是女儿,她那个庶妹一直就对自己抱有敌意,当年女儿的事还真有可能是她做的。

好不容易被大嫂劝住的贺二夫人,第二日还是去了何家。

二夫人夜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女儿前些日子对何为安冷淡,住在家中不愿意回去,她本以为只是夫妻俩闹别扭了,可女儿那样的性子,轻易是不会那样做的,如今看来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不去一趟何家她实在难以安心。

贺母到何家时,明蓁正在用早膳,见母亲这么早来了,她惊慌难安的忙站了起来。

坊间流言的事昨日何为安回来和她说了,本来俩人商量好今日等何为安回来,他们一起回一趟贺家的,和家人解释一下,免得父母亲担忧,但没想到母亲竟一大早就上门来了。

“娘,您怎么这么早来了?”明蓁小心的问母亲。

“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来看看你。”贺母笑着示意她继续坐下吃饭,没说什么其他的。

“不用,我吃饱了。”

明蓁让人撤下了膳食,厅里风大,她带着母亲回到了房中,贺母在踏进房中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她皱眉看着床上那床被褥,转头就朝外叫雨霏进来,等明蓁发现不对时,已经迟了。

“姑爷是不是没住在卧房?”贺母冷着脸问雨霏。

雨霏看了眼小姐,而后低头小声回道:“是,姑爷最近一直都是

住在书房的。”

贺母听完雨霏的话,脸色变的尤其难堪,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对着雨霏摆了摆手,雨霏低着头不敢再看小姐,退了出去。

“说吧,你同何为安为何还在分房睡?”贺母面色不愉审视着女儿。

明蓁的手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裙面,不自然道:“夫君他刚到吏部近来比较忙,所以就睡在了书房。”

“年年,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先前你们就不对劲了,我问你,你不说,后面你不愿意回何家,我以为你们只是闹小别扭,可你们如今都分房睡了,你还替他遮掩。”贺母怒气冲冲道。

贺母的目光仔细在女儿身上来回巡视,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拉过女儿快速撸起她左右的袖子,担心的问道:“何为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见到有女儿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干干净净后,略微松了一口气。

见母亲越想越离谱了,明蓁尴尬的回她:“真没有事,娘您多想了。”

“没事?你们要分房睡,还有最近的关于当年那件事的传言你也知道了吧,何为安有和你说过什么吗?”见女儿不愿意说,贺母直截了当的问她当年的事。

“那一定是谣传,您也知道这几年夫君他对我一直都很好,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了。”明蓁拉着母亲的袖子,低声解释道。

贺母见自己逼问不出,看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认真交代道:“年年,你打小就懂事,我知道你怕我们为你担心,可是你若真有事瞒着娘,娘只会更担心,我们贺家虽不比以前了,可那何为安若敢欺负你,你千万别为了那些虚无的脸面而忍着他。”

“我知道的,真是您多虑了。”明蓁浅笑着回母亲的话。

话到了这个地步,女儿也不愿和自己说,可见她和何为安之间真的是出了大事了,说什么何为安忙才分房睡的,本来就守了三个月的孝,何为安又没别的女人,这个时候还分房睡,除非他何为安是个和尚还差不多。

来了一趟何家,贺母更忧心了,女儿那个柔柔的性子即使是受了欺负,怕也不会和自己说了。

当年的事她本就怀疑过何为安,只是没找到证据罢了,如今看那坊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贺母对于何为安更是放心不下了,若他真是那居心叵测的小人,她必须要早为女儿做打算了。

第58章

回到家中的贺母越想越觉得生气, 当初将女儿下嫁给何为安时,他不过一穷酸举子,如今得势了用不上贺家了, 竟敢和女儿分房睡, 让女儿受委屈,即便贺家现在奈何不了他了, 但也决计不能让女儿被他糟践了去。

在家中思来想去好几日后,贺母回了一趟伯府,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 这个时候也只有哥哥能帮上女儿了,她得先和哥哥通个气, 免得将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她们也不至于一点准备也没有。

贺母到伯府时,夏言均却不在,听说小姑子来了,钟氏忙迎了出来,看着满脸郁色的小姑子,钟氏暗叹丈夫果然是了解他这个妹妹, 果不其然人如他预料般的来了, “小姑,可是为了年年的事来的?”

“嫂子,你也听说了?”贺母叹了一口气, 而后拉起钟氏的手,言辞恳切道:“嫂子你和哥哥可得为年年做主啊!”

钟氏带着小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而后道:“小姑切莫心急, 你大哥昨日离府时特意交代了, 若是你回家了让我转告你, 不必为了流言太过忧心,何为安绝不似坊间传的那般不堪。”京郊长平县出了件大案子,夏言均昨日赶了过去。

这个小姑果真是个急性子,不过同为母亲,她倒也能理解小姑,若是自己的女儿遇到这样的事,她也难以保持冷静。

大哥不知内情,若是只有传言她本也不会这么担心,可女儿如今和那何为安显然是有问题的,再有个这样的事传出来,她又怎能安心的了。

贺母想同钟氏解释,“嫂子你是不知,那何为安如今已······”说着贺母突然停了下来,方才她只顾着和嫂子说话了,竟才发现厅堂上还站了一位看着有些熟悉,她却又记不起是谁的男子也在,女儿这等隐秘之事自是不能让外人知晓了的。

“嫂子,这位是?”贺母越看越觉得这男子熟悉,却就是记不起是谁。

见小姑的目光落在那离她们有些距离,此刻正一脸尴尬的外甥身上时,钟氏懊恼的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把元清给忘了。”

钟氏向小姑解释道:“这是我外甥蒋元清,他今日刚到上京,方才听说你来了,我急忙出来倒是忘记和你介绍他了。”

“长康蒋家的孩子?”贺母知道嫂子有个妹妹是嫁到长康杏林世家的蒋家。

“正是,他幼时还在我这住过一段时间呢,当时你常带着年年回来,还见过他几面的。”钟氏起身拉过外甥到小姑面前介绍道:“这是你贺家伯母。”

“元清见过贺伯母。”蒋元清客客气气的向贺二夫人行礼问候。

难怪方才会觉得他眼熟,原来是之前曾见过,贺母望着眼前这个面容端正气质儒雅的男子,点头道:“久闻蒋家公子能力卓绝,接手春林药馆后,将分号开遍魏国南北,却未曾想到竟还如此年轻。”

“贺伯母过誉了。”蒋元清恭谨的回她。

看着这客气寒暄的两人,钟氏笑言,“小姑你快别夸他了,我这外甥就是一呆子,一门心思都扑在那开分号和研究药理之上,如今这都二十五六的人了还不愿成家,可把我那妹妹给愁坏了。”

钟氏这话面上听着似在埋怨自己的外甥,可话里行间对蒋元清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可见是十分喜爱这个外甥的。

“年轻人先立业后成家也无可厚非。”贺母顺其心意回道。

想起刚才小姑像是要同自己说年年的事,知道外甥在这儿不方便,钟氏招手让婢女上前吩咐道:“你带表少爷去院中歇息。”

“姨母,贺伯母,元清先退下了。”蒋元清说完同婢女去了后院。

外甥走后,钟氏问小姑,“刚才你说何为安怎么了?”

贺母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蒋元清那消失的背影,听到嫂子问自己,她回过神来思索了一会儿后道:“没什么,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想着还是要做些打算的好。”

冷静了一下后的贺母还是没同嫂子说女儿和何为安分房睡的事,这毕竟是女儿的房中事她这么说出来也不大好,且就在刚才她忽然冒出一个新的办法来。

贺母看向嫂子,面上带着笑意道:“嫂子,我听说蒋老爷子是著名的千金圣手,你也知道年年子嗣不顺,如今蒋老爷子虽已收山,但元清作为蒋老的嫡亲孙子,想来本事定是不差的,能否拜托他去帮年年看下?”

方才小姑还气愤的说起的何为安的事,如今转头又让外甥去给年年看诊?钟氏一时摸不准小姑的想法,“让元清去给年年看诊?”

贺母忙不迭的点头,拉着嫂子的手拜托道:“嫂子你帮我去和元清说说,就当帮自家人一个忙。”

小姑都这般诚心实意的求自己了,钟氏也不好拒绝她,虽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小姑:“行,我去和元清说说。”

想来小姑是一直都在忧心外甥女子嗣的事,所以才这么担心传言,若元清真能帮上点忙,到也是件好事。

回贺家的路上,贺母比来时要舒心的多了,听闻大夫大多细心体贴,蒋元清又有那样的家境在,虽说是商户,但做到蒋家这种地位的商户自是普通商户不能比的,且商不如官,无论如何贺家定是能压得住的,想到这儿贺母只觉得那那都满意。

不只蒋家,她还要多打听几家,早做准备,如今上京城中的流言是越传越过分了,说她们贺家如今不比以前了,何为安迟早会一脚踹开贺家,另觅高门,她倒要让大家家看看到底最后是谁先踹了谁,谁也别想看她女儿的笑话。

这大半个月来,所有有关于何为安的事成了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街头巷尾,茶馆酒楼随处都听得到他的名字。

御史台参他的折子在圣上的案前已经堆了高高一叠了,建安帝对此倒未说什么,反而还心情颇好的取笑他成了京中的红人了。

圣上对何为安的态度,让那些即使在心中万分鄙夷何为安不择手段的大臣们,面上却依旧不敢显露半分,反倒是对他越发恭维了,这事但凡换到任何一个普通官员身上,轻则被训斥下放,重者除官问罪也是有的,可何为安不仅半点事没有,圣上好似还更加看重他了。

虽未被这铺天盖地的各种传言而击倒的何为安,近来却也是十分烦恼。

最近京中开始已有大臣明着说有要事邀他过府,实则都在席宴上让自己的女儿表演各种才艺,在他面前故意露脸,若不是顾及彼此之间同为七皇子做事的那一点情面,他真想直接离席,简直难忍至极,后来的各种府宴他全部都让阿七给推了。

本来妻子之前难得软化了些的态度,近来也因此好似又变回从前了,别的不说他这几日回院中总是要先遭受一番来自妻子两个丫头的白眼,雨霏倒还能克制些,雨雪那个丫头简直毫不避讳的眼刀子就直接往他身上剜,偏生他又不能说她什么,毕竟她是妻子的人。

眼看搬回房住的事又变得遥遥无期了,何为安这日苦闷的寻了罗致一同去酒楼,才踏进酒楼的门槛处,就听见靠门口处一桌上的客人在谈论着自己的名字,他漠然的瞥

了一眼那几人,而后准备抬步上二楼时,却在听见那人口中的下一句赫然停住了脚步。

“你说这何大人究竟何时会休妻?”那桌上一位身着青衣棉服的年轻男子,饮了一口热酒后,闭眼带笑问着边上的同伴。

他边上的同伴夹了一口菜送进嘴中后,饶有兴致的回他:“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今已是年末了,依我看怎么也要明年了,我们就猜是上半年还是下半年。”

“何大人当初故意设计娶了那贺明蓁,为的就是攀上贺家,如今贺家式微,他位高权重,而且听说那贺明蓁还是个极其善妒的,成婚五年一无所出,且还不让何大人纳妾,这般厉害我看何大人估计早就忍受够了。”那青衣男子啧啧摇头接着又道:“前几日还听说礼部的张大人邀了何大人过府,听说这张大人府中可是正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啊,我看就明年初的事了,何大人铁定会休了那贺明蓁的。”

“非也,贺老刚去不久,他即便再不在乎名声,也不至于这般急迫,依我看怎么也要到明年下半年了。”那青人男子的同伴把握十足的样子。

“二位兄台,我看你们都要猜错了。”

此时边上一桌的人侧身过来插话道:“你们只知贺老去了,却忘了那贺明蓁可还有个做伯爷的外祖和做大理寺卿的舅舅了,我听说那贺二夫人如今已经在打听城中适龄才俊了,照我看谁踹了谁还不一定呢?”

那人兴致勃勃的和隔壁桌热切的讨论了起来,各自交换着最新消息。

第59章

何为安的面色在开始听见那人说自己要休妻时, 瞬间就冷凝了下来,而后再听见他们其他的话后更是一变再变,此时整个人周身就像是罩了一层寒霜, 他转头对着罗致道:“罗兄看来今日这酒是喝不成了, 我还有些事需处理下。”

说罢他又看向一直跟着在自己身后的阿七,嗓音冷若冰霜的交代道:“那几桌处理干净。”

看着大人顶着那瘆人的脸色转身就出了酒楼, 阿七此时隐约猜到大人要去何处,心中不禁佩服起老夫人的胆色了,同时也在为她祈祷, 菩萨保佑希望二人能相安无事。

何为安一路竭力的压制住自己心中此刻那滔天的怒气,好, 很好!

难怪他总觉着岳母最近看他的眼神古里古怪的,前几日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大夫说是给年年看诊,他说怎么觉得自己回去撞上那个大夫时,岳母一下变得慌张了起来,原来竟都把人领到他家里去了,很好!

此时正在府中认真研究着最近这些日子搜集到的,条件优渥且又适龄的各家公子资料的贺二夫人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正想开口让丫鬟把窗户关紧些, 那门帘却突然被人猛地掀开来了,待看清来人后,贺二夫人忙把手中的一沓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在了桌子上, 心莫名的慌乱了起来,就好似做贼被人抓住了一般,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何为安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尽量压抑住自己的火气, 咬着牙心平气和的问:“娘, 听说···您在为年年相看夫家?”真当他是死的了吗?

贺母看着女婿那黑的能滴墨的脸色,心中愈加慌了,她连忙心虚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怎么可能!”

那刚才被他用力掀开的门帘还在晃动着,何为安看着岳母那紧张到不行的面容,忽地冲她咧嘴笑了:“那就好,除非我死了,否则年年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贺母偷偷瞥了一眼桌上那些被她及时盖上的纸,悄悄伸手抹去额间冒出的汗,不敢再置一词,只希望他能赶紧离开。

一直以来何为安对自己都是恭敬有加,倒让何母渐渐忘了他如今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天子重臣了,此时他身上那种令人压迫的气势,才让贺母彻彻底底知晓了如今她这个女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事事都能听从贺家的人了。

好在何为安许是被她气昏了头,并未注意到她桌上的东西。

见岳母没有说话,一副认同自己的样子,何为安怒火稍平转身离去了。

出了贺家,何为安又回了刚才那个酒楼,此时的酒楼明显冷清了许多,一楼大堂内仅剩的几桌客人也都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竟没发出一点声响来,见他进来了,认出他的人更是把头都快埋到地上去了。

阿七见大人去而复返立即迎了上去,何为安走至大堂正中找了一处空着的桌子坐下了,见店小二们都不敢上前,酒楼掌柜的战战兢兢的上前,还未开口赔礼,就听何为安说:“上两坛好酒。”

掌柜的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哎,大人您稍等,马上就来。”说完转身逃也似的疾步走开了。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唯余的那几桌客人此刻都如坐针毡,走又不敢走,动又不敢动,唯恐发生声音让何为安注意到自己,落得像刚才那几人一样的下场。

掌柜的拿了两坛子上好的佳酿,还上了几碟好菜,何为安一杯又一杯的饮着,筷子一下都未动。

方才从贺家出来的时候,他本想立刻回府中质问妻子当日那个大夫的事,但又生生忍了下来,他怕自己又像上回那样控制不住的在她面前发怒,万一做出什么后悔的事,年年再不肯原谅他,那他们之间怕是真就要像众人说的那样了。

他来酒楼只是想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再回府,可这一杯一杯的酒下去,他心中的怒火反而更甚了,众人议论,岳母的心虚,以及那日他撞见的那个年轻大夫,何为安疯狂的想知道妻子在这件事情中是否知情,若是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准备要自己了?

很快那两坛子酒在他这样凶狠的灌法下,一下就见了底,看着那再倒不出一滴酒的坛子,何为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许是起的太猛一下竟没站稳,险些倒了下去,好在及时扶住了桌子,此刻他的头已经有些昏沉了,阿七见大人醉了样子忙上前搀扶着他。

何为安不耐烦的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脚步还算平稳的朝着外面走去,阿七丢下酒钱后,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见那主仆二人走远了,酒楼内的客人都松了一口气,桌上的菜早已凉透,他们也没有心情再吃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们差点喘不过气的酒楼,心中想着下次是再也不会来这家酒楼了,好好的吃个饭差点没被吓出毛病来。

待何为安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心烦意乱的推开那扇对他闭了好几个月的房门,看着妻子正坐在梳妆镜前解钗散发,他闷不吭声的直接走向他们的床,鞋子也没脱就那样四平八稳的直接躺在被褥上,闭着眼睛好似就准备睡了一般。

明蓁在听见开门的动静时就扭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有事要来找自己,继续手的事等着他开口,可等她妆都卸完了,也没见他说话,回头一看他竟睡在床上了!

明蓁走到床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见他面色也有些红,才知这人竟是喝醉了,见他就这样大喇喇的直接睡在的被褥上,,被子被他给压住了,她也抽不出没办法给他盖上,怕他冻着了,明蓁想叫醒他好让他回书房去睡。

她走了过去,俯身弯腰去拉他的袖子,轻声唤他:“为安,快起来回书房睡,天冷待会别冻着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最近一连几场大雪,天气十分严寒。

何为安动了一下,似被人吵醒后皱眉不满的回了她一句,“不去,我那儿也不去,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听着他这耍无赖般的话,明蓁见他喝多了没和他计较,好脾气的又开口道:“为安,你起来去书房睡好不好?”

“不好,书房太冷了,我就要睡在这里。”他闭着眼睛回道。

过了一会儿见妻子没有再说话,何为安慢慢睁开了眼睛,对上明蓁那无可奈何的眼神,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开口:“年年,我要睡在这儿。”

明蓁没想到这人喝醉了竟这么难缠,明明往日他还算讲道理的,她平静的问了一句,“你真要在这儿睡?”

何为安毫不犹豫的点头,眼框四周因为喝了酒有些红。

明蓁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说完她转身准备去柜子里面再拿一床被子出来,遇上这么个醉鬼和他讲不了道理,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强硬的把人给赶出去,她也没那个力气。

何为安在看见明蓁叹息转身的那一刻以为她还是不愿意和自己同房而睡要出去,立即倾身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一个用力明蓁毫无防备的扑到了他的身上,脸磕在他胸堂前的衣物上,好在他许是克制了力道,明蓁并未磕疼,她挣扎着想起身,何为安却紧紧拽着她的手不放,“你别想走。”

就这么近距离的趴在他胸前,明蓁只觉他身上的酒气熏人

得紧,想离的远些,可他偏又不肯松手,自己那点力气在他面前根本就毫无反抗之力,她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道:“我只是想去再抱床被子来,你快放开我。”

听见她的话,何为安不仅没放开她,反而把手放在她腰上一个使劲,让妻子瞬间贴近了他,俩人一下挨得极近,明蓁被他灼热的烫人的气息熏着,极力想挪开些,可却被他一手按着后脑勺一丝都动不了。

“不要去抱被子,我们盖一床被子就好了。”

他说话时气息喷洒在她的面上,明蓁的脸不知道是刚才挣扎所致还是被他身上的酒气给熏的此刻也渐渐爬上了红晕,她的好脾气此时也被他惹得消磨殆尽了,她蹙着眉道:“你喝多了,别再胡闹了。”

“我是喝多了,但我没有胡闹。”何为安目光灼灼的看着妻子,乞求般道:“年年你像以前那样给我解酒好不好?”

他的气息撩人又滚烫,明蓁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时,立刻又挣扎了起来,“你再不放手,我真生气了。”

感受到她的抗拒,何为安心中那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蹭的又窜了上来,他看着在自己身上奋力挣扎的人,扣着她的脑袋自己重重的亲了上去。

明蓁被他堵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呜呜···”之声,手胡乱的在他身上挥打着。

二人博弈间,突然只听见何为安发出“嘶”的一声,接着他放开了自己。

明蓁看着他皱眉用拇指去摸他下巴处那一道已经渗出血珠的红痕时,才知自己刚才挣扎时指甲竟在他下巴上划了一道虽不算深却也不浅的口子来。

看着大拇指上的血珠,何为安愣了一会而后看着明蓁,一字一句认真道:“年年,你是我妻子,你不可以拒绝我,我都多久没碰你了。”

外面北风呼呼的刮着,天空悄无声息的又下起了大雪,房内的蜡烛燃了近一小半了,如豆般的火苗偶尔在晃动。

明蓁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下来。

何为安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他缓缓靠近妻子的脸,这一次温柔的覆上了他久违的那处柔.软,他贴在明蓁的耳边低低地道:“年年我想你了,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第60章

听着他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自己, 明蓁的手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再推开他。

见妻子终于不再拒绝自己,何为安的动作一下变得急切了起来, 本来就因酒意有些昏沉的脑袋,此刻更是无法再去思考任何其他的了。

寂静的冬夜, 炭盆里燃得红旺的炭火让房内变得温暖如春,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 上好的银丝炭渐渐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灰烬。

天亮了, 多年养成早起习惯的何为安准时醒了过来, 只的头却有些刺痛, 意识清醒那一刻, 感受到自己手臂贴着一处温热的肌肤时,他惊慌的立刻扭头朝自己身侧看去,待看到那张熟悉的睡颜, 眼中的戾色一收,面容立即变得温和了起来。

下意识的伸手想去碰触她的脸,昨日发生的事一幕幕的涌上了脑海, 使得他的手停在了半空,而后又小心的收了回来。

想起自己昨夜做的事, 他懊恼的闭了闭眼,要不是怕吵醒她, 此刻真想给自己来两巴掌。

屋外的光线越来越亮, 何为安却没起身,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敢走,想着等她醒来了, 一定要好好给她赔罪, 哪怕让她再打自己几耳光, 只要她能原谅自己昨夜做的混蛋事。

身侧的人动了一下,惊得何为安立即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觉察到妻子似乎准备起身了,他也装不下去了,慢慢睁开眼睛,却见妻子只是转了个身背对着自己,但听着那明显变了的气息,何为安踌躇着叫了一声:“年年?”

“嗯。”明蓁声音很低,却还是回了他。

“年年对不起,我昨夜喝多了我···我,要不你打我几下出气好不好,你别再不理我了。”

他的话从后面传来,明蓁垂了下眼眸,而后缓缓道:“你昨夜说的没错,我是你的妻子,是没有立场拒绝你。”

何为安急了,想让她转过来看着自己,可手还没碰到她的肩,又停了下来,歉疚地说:“是我错了,本就是我有错在先,你怎么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门外响起了下人们的脚步声,明蓁看着床内侧的床帐,轻声开口:“为安,你搬回房来住吧。”

本还在想着该如何让妻子原谅自己的何为安,听见她让自己搬回房住心中先是狂喜,而后又觉不安,“年年我昨夜真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明蓁打断了,“你若是不想也没关系。”

明蓁话音一落,何为安忙迫切的回道:“想的,我想的,只是”他伸手轻轻把人转向自己,看着妻子的眼睛,“我不想勉强你,你若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可以等的,你别不理我就行了。”

明蓁没回他的话,看了眼屋外的天色,提醒他:“不早了,你若再不起,就要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