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素依旧帮玎珂收拾着东西,话语冷静着却显然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不怕受伤!我知道,你终究还是带着中国的传统观念,你不能接受我和你弟弟在一起!”

她的话一针见血,玎珂心里确实觉得行素配不上钟离钦,他是上海司令的独子,他将会是未来政界及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钟离钦可以拥左右美人寻花问柳,但他未来的妻子必须是名门世家,而行素…

“你可以把我当朋友,当姐妹,可你终究还是瞧不起我!”

“没有!”玎珂的否认始终底气不足。

行素大方的一笑,却笑得苦涩不堪,“没关系,我当你是姐妹!”

玎珂只觉感动,可对不起却说不出口,也许钟离钦只是一时贪玩,就像过去一样逢场作戏,他玩腻了就会去寻找新的猎物。

“罢了,我都要回上海了,还管你们作何,”玎珂抬头对上行素凌厉的眼神,心底却是柔软的,行素不该受这样的伤!

“也许不能长相守,但爱一天便是一天!”行素眼眸低垂,尽是钟离钦的身影。

也许不能长相守,但爱一天便是一天!

除了祝福,玎珂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行素早知自己和钟离钦定无结果,但她骨子里和玎珂如此相似,她们都是火一样的女子,千万不要碰,碰了若不能白首不相离,便只有玉石俱焚。

时间飞快的从指尖流淌过,如同白驹过隙,在美国竟已是两年半的时光,玎珂提着一只简单的竹编手提箱,站在码头和行素告别。

身后的巨轮即将驶去,她一袭淡青色旗袍踏上甲板,微卷的发丝垂在身后,两鬓的头发规整的贴在额前,只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

“玎珂!”

一声呐喊仿佛穿越了千年,哪怕是隔着众人她也能一眼找到他的身影!

玎珂不顾一切的奔下甲板,海员喊着不能下船,可她却充耳不闻,因为等待她的是沈淙泉!

沈淙泉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竟连洁白的衬衣也几处被刮破,玎珂眼眸微润,“不是闭校了,你怎么出来的?”再看他手上都带着红印,风尘仆仆的样子,玎珂却笑了出来,“你莫不是刚打架回来?”

沈淙泉却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身后的海员催促着,玎珂望着只等他说些什么,他却注视着玎珂,许久竟只是喉结上下移动,一把将玎珂搂在怀中,垂下头略微颤抖着,轻柔细腻甚至不易察觉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玎珂也愣住了,两年半他对自己的付出都无动于衷,临别时分他却如此!

再见二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可他什么也不需说,玎珂的心已如明镜。

轮船滑过海面渐行渐远,潮湿的海风夹杂着腥味拂来,玎珂的黑发如一倾瀑布搅动在风中,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是水还是天,可她却只觉能隐约看清沈淙泉的身影。

遥远的城市带着琉璃色的光泽,沈淙泉始终伫立在码头凝视着海天相接处。

曾见过欧洲的芭蕾以为黑天鹅已是优雅同邪恶的完美结合,而这架飞机俨然是黑色的猎鹰,撕破天空咬碎海面,每一个高难度的翻转都是生命向炼狱发起的挑战。

那时的碧海蓝天恰如此时,黑色霹雳划过天空,也划过她的心扉,从上海追随到美国,玎珂却越发不能自拔。

谁能知一场美丽的误会,竟颠沛流离沦陷两人。

玎珂微嘟起娇艳的红唇,兰气从她口中缓缓吹出夹带盈香,空气穿过银元的瞬间被撕裂成两股,清脆的嗡嗡声带动银元有频率的振动起来,这声音仿若竹林间瑟瑟清风带动叶片也不住颤抖一般。

“爱死侬啦!”玎珂掂量着手中一叠沉甸甸的银元,略带上海话的口音更显出她娇嗲的姿态。

“谢啦,拜拜!”玎珂扬手甩起翠钻镶嵌南海珠的手包便游蛇般扭腰走开,夜色中越显朦胧的后台幕帐叠盖,玎珂一袭象牙色勾墨荷旗袍衬托得她分外清雅,可那格格不入的浓妆艳抹竟也难挡绝色的轮廓。

“这玎珂小姐有点太大牌了吧?”说话的人仍穿着古朴的戏服,白皙的脸庞还残留着未卸干净的水彩,可眼眸却盯着那抹消失在门廊处的艳姿。

“谁让人家是角儿呢!”一旁的李老板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背过手示意打扫后台。

正文 鸿雁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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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家刚烈的女主玎珂来啦!哈哈!


一群人不情不愿的抱起成堆的玫瑰花朝戏院外丢去,娇艳欲滴的玫瑰刚被丢出戏院便顷刻间被花童抢去,花童倒是兴高采烈。

自从上月这位玎珂小姐入主鸿雁戏院,每逢周五她一开唱便是车水马龙比肩继踵的抢票,公子哥各个手捧玫瑰只望一睹玎珂小姐的半抹风姿,奈何她却是倩影难寻从不见客,管你是权倾一时的军阀还是一掷千金的阔豪,她却总是唱戏拿钱走人,甚至连戏院的李老板也只知她叫玎珂,不知是真名还是艺名,她向来只字不提自己的姓氏。

“哎呦喂,我的角儿,您快点吧,下面都催了好几遍啦!”李老板心急火燎的从前台奔过来,却见玎珂依旧不慌不忙的画着一对青黛似水的蛾眉,玎珂瞧见李老板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轻瞥了眼,“想看就得等!”几个字噎得李老板拽着自己的大马褂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这玎珂简直就是他戏院的命根,可今日连上海驻地的王师长也来了,她却依旧悠然自得任他人干等去。

“今日来的可是…”

清眸冷瞪竟把李老板吓得再说不出话,虽说他见过不少的世面,什么样的戏子到他这里都得服软,可偏偏这女子的雷厉手腕令众人惊厥,稍不高兴便甩手走人丢个烂摊子给他,似乎人家压根不在乎银元钞票,只当唱戏是取乐的玩意罢了。

“桃花扇!”三字从她口中轻跃跳出带着无尽的柔媚断肠,李老板却是一愣,“不是唱牡丹亭吗?”玎珂却是粉衣云鬓玉钗斜坠,俨然已是《桃花扇》中秦淮歌妓李香君的造型,她扬起修长的指尖捏若兰花,不管不问便轻履盈盈绕身上台去。

“改桃花扇!”李老板慌忙叫嚷着,后台更是乱成一团,众人纷纷更衣换装配合。

“快去换戏牌!”李老板有怒却不敢发,只得冲旁人吼叫。李老板本提议唱《长生殿》,可连戏牌都摆出去之时她却临时来兴改为《桃花扇》,李老板只差没气得一把掐死这个名伶,却又不得不阿谀笑意奉承。

李老板眼见玎珂移步台前,慌忙朝前座跑去生怕怠慢了座上之人。

下面早已是纷乱不堪,台上扮演明代才子侯方域的小生先出场,可依旧抵不住台下声嘶力竭的叫嚷声,来鸿雁戏院听戏的多半是豪门公子少爷,皆是冲着那句“玎珂艳色天下重!”来的,可玎珂偏要磨得他们没了性子才肯露面。

“秦淮无语话斜阳,家家临水应红妆。

春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

谁来叹兴亡!

青楼名花恨偏长,感时忧国欲断肠。

点点碧血洒白扇, 芳心一片徒悲壮。

空留桃花香。”

字字珠玑只是轻吟并非唱,未见人先闻声,却听得台下鸦雀无声,静若坟冢。

诗刚落地众人尚未细细品味,忽见一把精致小巧的泥金扇由后台抛出,划下一条优雅的弧线,尚未坠地之际竟巧妙落入一只修长的纤手中。

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抛出的折扇时,她却悄然滑上台前稳稳接住象牙扇柄,众人视线一丝不差一毫不离的注视着台中央,折扇半遮脸庞,唯见一双瞳人剪秋水灵灵有神,光采溢目,照映左右竟令人心旌摇曳。

仿佛时间也凝固在这一刹那,美人只露眸,却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寂静的戏院内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格外响亮,形容杨贵妃的话拿来形容李香君必是不合适的。

“不是《长生殿》是《桃花扇》!”李老板尴尬的低声解释着,生怕成群的公子不乐意临时改戏,可他的声音却被如雷似雳的呐喊声掌声盖过,似乎根本没人在意玎珂是扮演杨贵妃还是李香君,只要她是玎珂就够了!

丽影徐徐旋转将折扇抛起,竟是一身粉衣摇曳裙袂层迭,长袖如水,镶嵌适宜的金簪挽髻下,却是一张肤若凝脂竟欺霜赛雪的脸庞,远望似朝霞炽染,近视仿出水芙蓉,明眸皓齿丁香微吐,折扇却也归顺般再次落入她的手中。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低声浅唱辞藻华丽穿行,朱口轻启,声则平上去入之婉协,字则头腹尾音之毕匀,唱腔圆润柔美,身段轻盈舞姿曼妙,笙、箫、三弦、琵琶叠叠声起悠扬徐缓。

精致小巧的桃花扇在玎珂手中时而翻转甩开满张的扇叶,时而合并化作流丽悠远,舞曲相依竟仿若神妃仙子。

李老板慌忙接住玎珂随手扔去的假发髻,“我的角儿啊,王师长都连声称赞你呢!”玎珂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兀自坐在镜子前卸妆。

李老板知道她每次唱完戏总是不吭声,自己只得凑着脸蹭上前讨好,不料“哎呦!”一声却被身旁的玫瑰扎了下。

“快收拾走,省得角儿看了闹心!”旁人赶紧把堆放不下的玫瑰搬出去,每逢戏毕都如此,成群的公子喊着玎珂二字却依旧被堵在外面。

“王师长想见见您?”李老板哈着腰探问玎珂,玎珂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肩头四颗星的师长,上海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就凭个师长还想单独见她?

“让开!”不等玎珂回答,那王师长推开李老板就站在了玎珂面前,这个王师长刚在台下,玎珂也未看清,现在看来真是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整件军装穿在他身上跟个粽子似的,玎珂只怕他腰上的皮带会忽然乍断包不住他的肥腰。

“卸了妆居然比台上还好看!”所谓的王师长一口黄牙,色迷迷的盯着玎珂。

玎珂用袖子遮挡住鼻子,免得被他的口臭熏到,可这王师长还当她不好意思,更近一步居然拿短粗的手勾了下玎珂的尖下巴。

玎珂厌恶的别过头,掏出手中别致的勃朗宁手枪,竟拿枪口抵着王师长的油光满面的额头,身后侍卫纷纷举起枪对准玎珂,王师长顿时吓得直哆嗦。

“王师长,您不会不认识这枪上的字吧?”那王师长赶紧盯着额前的枪管瞧去,顷刻便成了斗鸡眼,镶嵌宝蓝色钻石的勃朗宁手枪上赫然刻着两字:钟离。

钟离?

那王师长先是一愣,恨不能跪下喊玎珂姐姐,整个上海谁敢得罪钟离家的人!

可他眼珠咕噜一转却笑着示意侍卫放下枪,“原来姑娘是钟离司令相好的啊!”王师长说着话慢慢挪开玎珂的枪。

玎珂差点笑出声,亏他想得出来,居然把自己当成父亲的相好,不过要说似乎也是,钟离家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身在美国留洋的钟离钦,另一个就是父亲了!

“不过,”王师长却凑近玎珂,她恶心的赶紧再退一步,却发现身后竟是木桌,“钟离司令如今人在江浙,天高皇帝远,姑娘你说是吧?”

玎珂气得恨不能掴他一巴掌,父亲手下居然有这种人,难怪士气难以整顿,可她如今却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眼见这王师长如狼似虎,玎珂紧张的手在木桌上乱摸,却无意间碰到一份报纸,上面居然印着一张冷峻的面孔,整行大字几乎遮盖住全部的版面。

玎珂冲着王师长莞尔一笑,满是娇嗲,“王师长啊,钟离司令是天高皇帝远,他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您肯定也有万种说辞,小女怎能和您斗呢!”

“哈哈,这就对了!”王师长见她如此乖巧,以为美人唾手可得,正欲拥入怀,谁料她却来了句,“不过,王师长可知道王允献貂蝉?”

玎珂说话间拽出王师长军装口袋里的怀表,她轻瞥了下时间,“就是不知道一会来的是董卓还是吕布!”

“少给老子绕弯弯,现在老子就带你带回去!”

玎珂眼看王师长动手动脚,却是大吼一声,“好大的胆子!”

“我玎珂乃是钟离司令准备送给北平少帅袁尘的,岂是你随便能碰?”

正文 戏若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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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少帅袁尘?

这王师长不是傻子,北平府上的少帅袁尘如今执掌大权,他此次前来上海,连钟离司令也急着从江浙往回赶,今日他抵达上海已是全国皆知的消息。

“姑娘,都是我瞎了狗眼!”王师长说着慌忙跪在地上求情,“我怎么敢碰少帅的女人啊!”

玎珂看他抱着自己的双腿,越发厌恶,“滚!”

王师长正欲逃跑忽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转身仔细盯着玎珂上下扫视,“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玎珂有些底气不足,生怕这个王师长视穿自己的谎话。

可他偏偏迟疑了片刻,似乎觉得就这么逃走有些丢面子,竟背过双手迈着步子走到玎珂身边,“咳咳,我说姑娘,就凭你手里的一把枪,我就信你是少帅的女人?”

玎珂微低下头赶紧琢磨后面的答案,却眼见王师长眯着色目伸手去探她的身体,“要是你骗我,那我堂堂师长脸面何在?”

“不好了,师长!”身后忽然冲过来一个年轻的士兵,他毛毛躁躁的撞了出来,双脚叩地时军靴顿时发出有力的响声,王师长转身一脚踹在年轻的士兵身上,“没看见老子正忙着!”玎珂站在一侧紧握枪的手早已渗出汗水,如果不到紧急时刻她还不想和一个师长玩命。

年轻的士兵却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铿锵有力的喊道:“报告,楼下停着北平少帅的车!”

“什么?”王师长惊呼一声,玎珂也紧蹙起眉,不会这么巧吧!

“是不是看错了?”王师长慌忙趴在窗户上朝外看去,戏院外繁华的街道上赫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毫无疑问,此车全球也无几辆,国内除了北平少帅袁尘绝无他人。

“当真是他!”王师长吓得险些站不稳,他战战兢兢的盯着玎珂竟一句话也说不出,玎珂不知他从窗外看见了什么,反倒被他恐惧的眼神瞧得发怵,“我…”王师长只觉自己惹了最不该惹的人,竟再说不出下面的话拔腿就朝后门逃去。

看着王师长落荒而逃,玎珂实在不明所以,这个北平少帅居然比她爹钟离司令还管用?

“少帅,据说这家戏院很有名,要不要进去坐会?”何副官手握方向盘减速将车停在戏院门前,袁尘靠在后座的椅背上,他抬眸瞥了眼戏院正门的牌子:鸿雁戏院。

“这年头谁还来看戏,走吧!”袁尘的声音冰冷而毫无感情,“听说这家戏院有个绝色名伶,连舞厅都不如这里热闹!”何副官迟迟不肯移动,显然有些好奇,只盼望着袁尘答应能进去瞧瞧那位绝色名伶。

哼,袁尘鼻翼发出一声冷哼,不再说一句话却已寒透人心,何副官立刻识趣的踩动油门不舍的离开。

戏院内李老板眼见王师长成群人马彻底走了,方才上前打量玎珂,“我的角儿,您没事吧?”玎珂望了眼楼下,戏院外缓缓驰去一辆黑车,逐渐融入漆黑的夜色中,玎珂疑惑的摇摇头拽上那份报纸便走出门去。

“角儿,您下周五可千万别忘了,我们戏院二十年大庆全靠您啦…”李老板冲夜色嚷嚷着,早知人已心不在焉,却仍是一副卑贱的模样。

黄包车停在拐角处,玎珂如游鱼般从后门钻进,门后曼妙女子映着夜色如梦境中走来一般,“大姐!”

“嘘!”玎珂拿手指覆在她的唇上,牵起钟离弦逐步朝侧院走去。

“你没事别再往戏院跑了,要是让大娘知道,还不打死你!”

玎珂嗯了一声,捏了块银盘内的饼干继续看报,钟离弦也知道只要是玎珂觉得有趣的事,再怎么阻止都没用,自己倒无趣起来,“咦,真稀奇,你居然开始看报了?在国外养成的习惯?”

玎珂斜瞟了她一眼,两年半不见三妹是长得越发清秀古典。

再想到自己已满二十岁,居然能被母亲从美国骗回来相亲,本以为母亲思念过度病重,谁知抛下沈淙泉回来一瞧,母亲居然为她安排了两广军阀家的公子殷慕箫,玎珂气得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拂袖而去。

谁料上海是一来便不能离,母亲终日拿病来威胁,她不去相亲母亲就开始装病,真真假假实在看不清,可总不能拂逆的伤了母亲心,她只得每日敷衍应付,比赶班还累,每日都要相上几位公子少爷。

玎珂为了调节心情居然跑去戏院当起了名伶,每逢周五就得到台上唱一段,这瞒天过海之事玎珂毫不在乎,却把钟离弦吓得要命,谁让玎珂的戏功全是她教的呢。

“这上海报社怎么净拍马屁!”玎珂叫着拿报纸给钟离弦看,钟离弦瞟了一眼,“咦,这不是北平的少帅吗?真人可比照片俊朗多了!”

玎珂瞧着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已是雾薄孤山,犹如君临天下。

真人可比照片俊朗?

玎珂倒是摇摇头不信。

钟离弦笑着眯起好看的眼眸,“信不信由你,等他来和你相亲时你可好好瞧瞧!”

玎珂气得跳起来追着钟离弦打闹,“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干脆让他跟你相亲算了!”

钟离弦也嘴不饶人,“少胡说,谁的情人,钟离玎珂的!”两人追逐打闹屋内顿时姐妹情深。

而遗落的报纸上印着偌大的标题“北平少帅袁尘来访上海”下面一一将他的生平介绍:

北平少帅袁尘乃北平司令幼子,年方二十六,早年丧母,留学于美国空军军事学校,长兄早亡,次兄袁赟三年前遭刺杀身亡,北平司令伤心过度病重,在万难之际,司令不得不选用侧房所生的袁尘,而北平少帅临危受命…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不要再去戏院了!”钟离弦气得拿起枕头砸向玎珂,玎珂却腰身一转巧妙的避开了。

玎珂照旧身着旗袍,“好好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你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

“没办法,今天可是鸿雁戏院二十年大庆,我早就答应老板了,我保证这次之后再也不去了!”

钟离弦听着玎珂的保证,无奈的叹了气只得由着她。

这次去了之后,就安心在家等沈淙泉吧,一想到他玎珂就不觉笑意盎然,半年的时间他应该快毕业回国了!

“李老板?”漆黑的后台一片死寂,玎珂的高跟鞋险些被地上的电线绊倒,“哎呦,李老板,没见过侬这么小气的,怎么连灯也不开?”

话音刚落,刹那间后台灯光通明,玎珂慌忙用手挡住双眸,刺眼光芒下的一片空白逐渐变得清晰,杂乱的后台里李老板和伙计居然被捆在一起,李老板一瞧是玎珂呜呜直叫,可被堵着的嘴却发不出一声。

“玎珂小姐!”玎珂匆忙去摸包中的勃朗宁手枪,眼见何副官一袭军装,胸前的勋章却刻着显眼的京字,北平来的人?

玎珂的手放在包内,她见何副官笑盈盈走来,看似温和却带着警惕,“玎珂小姐,今日我们少帅包下整场只为听您一曲!”

少帅?

这两个字犹如当头棒喝,玎珂嘴里暗骂王师长这个混蛋,居然当真把少帅搬来施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天知道这个少帅打着什么主意,万一把她的话当真,她这最后一次演出算是真的有去无回,晚节难保!

“玎珂小姐?”

“啊?”玎珂回过神却淡然一笑,“您捆着他们谁给我化妆啊?说是听我一曲怎么搞得这般严肃?”何副官点头示意侍卫放人,可他看玎珂的目光异常小心,想必王师长说过她随身带枪的事。

“抖什么抖?”玎珂怒斥化妆的伙计,显然他是被吓呆了。

她坐着任由旁人为她化妆,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大不了就跑,难不成他个北平来的少帅还敢跟她在上海叫板?

“我的角儿,您今天…”一听到李老板喊她角儿,玎珂就烦躁得头发晕,明白明白,明白啦!

无非就是李老板要她别惹事,好好侍候北平少帅。

戏院二十年庆,玎珂一改往常甜腻的唱腔,居然要唱《花木兰》,她生于上海有着吴侬软语,而这出戏却是浓重的北方豫剧,起初李老板觉得豫剧对上海人太过陌生,而且玎珂的腔调难以驾驭,可说到底人家是角儿,万一玎珂不肯唱别的,自己说不定就死在了何副官的枪下,轻轻一瞥李老板就只得低头同意。

“少帅,玎珂小姐马上就来!” 何副官恭敬的半弯下身伏在袁尘耳边小声说道。

正文 再次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和第一章很类似,是回忆之后的内容,除了最后几段有所不同,大家多多收藏,支持哦!


袁尘没有回答,只是挥手示意何副官离开,何副官有力的叩响军靴简单的行了军姿,立即躲进四周的黑暗中,却看得清袁尘嘴角不经意的上扬,他双眸犹如烈火,一路摧枯拉朽直焚烧到人的心底。

“三年了!”袁尘像自言自语又似在对谁小声低吟,他看似镇定自若,目光却不离不弃的紧盯着垂地幕帘的戏台,三年了,他终于能再见到她了!

三年前的上海街头,雪白色的洋装湿嗒嗒的贴在她的后背上,漆黑的卷发带着水滴一丝丝渗透衣襟,她不由微缩起双肩,仿若受伤的小兽一般,细弱的腰肢更是不盈一握。

那时他们的距离不过横着一条短街,他却错失了她。

两年前的美国,茶色玻璃外一袭红装在白天雪地间分外刺眼,瞳孔中烙印下她如火似血的红艳背影,犹如雨打红荷,却点点打在他的心跳间,直至蔓延到他的呼吸中,竟是如此的鲜润夺目。

那时他的指尖只差半寸就能拥她入怀,她却扑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她修长如柔夷的手指游动在黑白键盘上,跳跃的指尖滑过琴键,乐曲在优美而柔情的喃喃细语中结束,她从容地完成整篇乐章,却起身站在钢琴前坚定的说:“JustforYou!”

那时袁尘就在饭店昏暗的隔间内,她竟在对另一个男人炽热的表白。

他曾经以为她已随风而逝,一切都变得云淡风轻,可当此刻他再次回到黑暗中,所有的回忆如同汹涌的海浪铺天盖地袭来,不断的拍击着敲打着,袁尘只觉自己已被嫉妒折磨得近乎发狂,原来整整三年,他从不曾有一刻忘记过她…

序幕徐徐拉开,空荡的戏台下仅坐着袁尘一人,何副官站在他的身后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光影交错间隐约可见不少持枪侍卫立在角落处。

袁尘伸手扯了下戎装内紧扣的衬衣,衣领似乎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双手交叉放于膝上,急促的呼吸却泄露出他的紧张。

台上顿时灯光璀璨,一抹倩影顺着灯光徐徐转出,女子却是背身而对,时而微抬皓腕,时而轻舒秀手,手中花枪竟转得眼花缭乱,玉袖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