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和衣而睡

纤眉如画,秀发如云,尤其是一对流星般的眸子,含情脉脉的一瞥,剪断秋水光采溢目,闪烁出无限诱人的风情与醉人的媚力。

台下坐的大帅也一愣,早就听说钟离家三个女儿,就属大小姐钟离玎珂长得艳绝上海,后听何副官将这玎珂小姐夸得天花乱坠,他只当言过其实,问自己儿子到底相貌如何,袁尘却说了句:生女何怒,怒其不如钟离玎珂!他竟拿形容美色祸帝的赵飞燕的话形容她,当初不以为然,如今见了确不寻常!

“会不会太狐媚了?”苏轻曼知道大帅一心想找个贤惠的儿媳打理家事,这样的美人显然容易惹祸,她兀自在一旁挑唆着,可大帅仿若没听见,只顾着瞧这儿媳,当初自己怎么没找个这样的美人娶回来当八姨太!

“我愿意!”袁尘根本不管牧师的念词,拿起侍卫托盘中的戒指霸道的拽过她的手,玎珂使劲往后拽不肯伸出手,可根本拗不过袁尘的力气,直接被套上精致的钻戒,钻石包裹在六爪白金中,五十八条清晰的切割最大程度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主钻旁镶着璀璨的小钻,显得手指异彩纷呈。

袁尘似乎知道玎珂不会为他戴,干脆也自己套上了戒指。

“此生此世,我袁尘仅此一妻!”他笑对座下嘉宾,皆是轰然,哪个军阀不是三妻四妾,这无疑是当众宣誓表真心,苏轻曼紧咬牙撕扯着手中的丝绢。

玎珂也是一惊,方才正眼看了袁尘,他的双眸如同变化莫测的万花筒,看不出半点情绪,唯独柔情多得险些溢出来,玎珂的心微澜波动,袁尘却捧起她的脸庞。

精心雕琢的脸庞,一双灿眸此刻却如清澈的湖水,袁尘的心不住颤抖着,再不忍看她竟只得吻了下去,如同蜻蜓点水般,只是一瞬间的擦过,刚触到她唇的一刻他如同触电般,迅速离开。

不知是不在乎,还是太轻,轻得玎珂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说是西式婚礼,却搞得中不中西不西的四不像。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从教堂出来沿途吹吹打打,好不容捱到家还要挨着给长辈斟酒,大帅前两个夫人皆过世,如今仍有七房姨太太,玎珂端酒端得心里暗骂。成不想,大帅一心想让众人见识下他家绝美的儿媳,干脆让袁尘陪着她给客人挨着敬酒。

这场婚礼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只剩心被撕裂的感觉,玎珂只知依偎在袁尘的怀中,众人的笑脸如同可惧的魑魅魍魉,闪过掠过…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一袭婚纱足有数十斤沉,玎珂已是又冷又累慌忙倒在床上,立刻又尖叫着跳了起来,“哎呦,什么玩意?”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竟铺成一圈圈的心形,咯得她背生疼。

玎珂气得直接将整床被子掀起,任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成堆的滚到地板上,“你这是干什么?”袁尘醉醺醺的撞了进来,玎珂却毫不理会他只是径直躺下,袁尘来不及脱下花哨的军装,越过杂乱的物品便倒在她的身边。

“有你,可,可真好!”袁尘迷糊的嘟囔着,一身的酒气熏得玎珂头发晕,他却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头靠着她清香的发丝睡去,“喂!”玎珂背对着袁尘想翻身,却被他搂得太紧难以动弹。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在纱床上,玎珂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眸,心竟萌然发颤,袁尘竟正盯着她的双眸,他的眼睛黑得像发光的漆,里面贮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本来她是背对着他睡去,谁料天亮醒来两人竟已变成面对面,身贴身。虽是和衣而睡,可他的手依旧在她的腰间。

阳光下两人眼神相对,光线照在袁尘的脸庞上,如同经过春雨洗刷的一对新叶,微露的胡渣闪着新生的光彩,玎珂竟被这俊美刺得不敢再和他对视下去。

袁尘却起身先开了口,“快收拾下吧,已过了早点时间。”他从衣柜中取出卡其色的军装穿上,玎珂瞧着他修长的手指滑过白衬衣的纽扣,他回眸猛然对上她的眼神,她居然尴尬得一动不动,“我先出去,你换衣服吧。”他倒是极温柔的拿起未穿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新房暂在大帅府的二层,这里是极中式的建筑,到处都散发着霉味和阴森诡异之感,加上那些眼花缭乱的姨太太,玎珂整日憋得心里发闷,唯有二帅的遗孀苏轻曼三天两头前来探望,但玎珂对她也没多大好感,整日除了看些书便无所事事。

起初玎珂和袁尘也算相敬如宾,他时常早早回来陪她逛街也算散心,到后来大帅却总骂:“一回来就去瞧你的婆娘,军部都忙完了?何时见你这般早归过?”袁尘也只能将时间往后拖延。

玎珂开始倒也跟着那些姨太太搓几圈麻将,到后来真是烦腻了,她留洋归来不是为了当笼中鸟,再这样下去非得逼疯了不可。

“唉,我问你啊,”玎珂一个月难得和袁尘说两句话,听见她问话他倒是极乐意的笑着回头,“听说你在静宜园那边有栋西式别墅,为什么我们不搬到那里?”

玎珂早先听丫鬟说大帅的长子过世后,便重用二子却仍是轻视袁尘,只因长子和二子皆是大夫人的嫡出,而袁尘却是六姨太所生,且六姨太过早去世使得袁尘无母系势力,直到后来二子被刺杀,大帅才不得不关心起唯一的幼子袁尘,也在那时送了他一栋西式别墅。

袁尘坐在桌子前合上钢笔,“你倒打听的清楚,这里哪不好吗?”玎珂穿着墨色旗袍坐在他面前的木桌上,修长的腿被丝袜紧包着,愈发衬托出她冷艳的气质。她却并未注意到两人姿势的暧昧,“我知道了,你肯定是金屋藏娇!”

玎珂听苏轻曼讲两年前袁尘格外喜欢一个女佣人,还亲自将她捧红,如今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歌星梅红,连艺名也是袁尘所起,袁尘还时常带梅红去静宜园的宅子。

玎珂倒曾在上海听过宝丽金公司为梅红灌的唱片,她声音婉转甜美,只是未见其人。袁尘这样一个多情少帅无红颜知己倒是奇怪,玎珂反倒听得不温不怒。

袁尘却眉头紧蹙,“有你一个娇就足矣!”

居然跟她说俏皮话!玎珂却笑着跳下桌子,“还敢说没有,有本事拿钱包给我瞧瞧,肯定是你相好的!”

正文 分庭抗礼

说是要钱包玎珂却直去挠他,往常蹙眉神经紧绷的袁尘立刻笑得前仰后合,他越笑玎珂越挠,“叫你平时装的道貌岸然!”

玎珂留洋在外,对男女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束缚,两人正逗的乐时,却不想大帅忽然推门进来,书房内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二嫂约了我搓麻将,我先走了!”被旁人瞧见,玎珂竟红着脸慌忙从大帅身边溜过。

两人虽挂着夫妻的名分,却无夫妻之实,甚至连话也不多,如今被大帅看见,她居然羞得无处可藏。

“父亲!”袁尘立即恢复往常面无表情冰冷的模样。

倒是大帅乐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这儿媳专列离北平甚远时,袁尘就踱着步子在车站足足等了两个小时,见到她时袁尘居然面带笑容,殊不知这幼子自母亲过世后便不苟言笑,从六岁就整日苦大仇深的样子极不讨大帅喜欢,可婚礼上袁尘却始终微笑,一回家便直瞅儿媳,方才看见他笑的灿烂,大帅倒觉得不可思议。

“咳咳,我最近身体还算健朗,你倒可以带着儿媳多出去玩玩。”虽说总听苏轻曼说儿媳留洋回来性子太野,可平日却总见她知书达理,再加上容颜绝美,大帅便对这儿媳有了不少好感。

“父亲,我想和玎珂搬去静宜园那边的宅子住。”袁尘瞧见父亲面色和悦赶忙加上这一句。

大帅微微一怔,“这儿离军部近又方便,那边靠山又冷,现今也不是避暑的时令跑去作何?”

袁尘并不吭声,安静了许久后,大帅方明白过来,莫不是小两口嫌这里人多碍事,他这才赶紧改口,“得了,想去就去住阵日子吧!”

玎珂只觉激动万分,终于可以离开这座怖人的古宅了,静宜园西式房子依山傍水,环境清雅,宽阔的赛马场一望无垠,再无那些规矩豢固着她。

“再呆在那里我非成老古董不可!”玎珂跳下车呼吸着清寒的空气,却散发着无尽的自由气息。

纯白的洋楼共分三层,线条简洁中透着西式的华丽,一楼的大厅三壁采用歌德式落地窗,显得开阔而明亮,玎珂踩着木地板飞奔进屋内,“钢琴!”大厅正中央的黑色钢琴赫然入目。

玎珂小心掀开钢琴盖,修长的十指飞快滑过琴键,黑白相间的键盘顷刻间流淌出动人的乐曲,透亮的黑色钢琴映着她专注的神情,“李斯特的直到永远?”玎珂抬起头对上袁尘的眸子,一怔转之莞尔一笑,他居然知道这首曲子!

直到永远,这首曲子是李斯特为自己的恋人而作,近在咫尺却得不到,直到永远悠长的乐曲从玎珂的指尖滑出,周围透明的落地窗映着风中瑟瑟发抖的树木,黑色钢琴前的她美得如同童话一般,袁尘再也忍不住竟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同弹起。

四手连弹瞬间带动音符跳跃,白屋落地窗黑色钢琴前,两人默契相当配合得宜,只望此刻如同乐曲,直到永远!

玎珂趴在绒毛毯上盯着壁炉里的火花,闪动的火光映在她漆黑的眸中,仿佛瞳仁也燃烧起来,一侧的袁尘靠在沙发上看文件,瞧见她无趣便开口同她聊天,“最近军部事情不多,父亲建议我们出去散散心,你看去哪里合适?”

联谊会上我跳的漂亮吧?

终生难忘!

我就是要让你终生难忘,这辈子都记得我!

“啊?”袁尘轻敲她的头,玎珂一愣方才回过神,火焰中似仍留着沈淙泉依稀的面容,“你刚说什么?”玎珂抬头问,可袁尘的心如同被匕首狠狠刺了下,她的眼中竟还噙着泪水在火光下如此耀眼,她在想他吗?

袁尘不敢想这个问题,一想到那个男人,他只觉嫉妒的发狂。

他故作镇定,详装未曾看见她眼眶内的泪水,“我说去丹东如何?”

“丹东在哪里?”

袁尘干脆也坐在玎珂的身边,任壁炉内的红光映着自己的脸庞,“丹东是东北张大帅的地盘,如果要去,我同他打个招呼便是。”袁尘见玎珂不吭声便继续道:“北平还没下雪,可东北却不一样,去了还可以在冰天雪地里冬泳!”

冬泳?

即使坐在壁炉前听到这两个字玎珂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仿佛脊背也冷的结了冰。

袁尘倒是冬泳爱好者,亚拉巴马州因气候比较温暖,留学时每逢圣诞节,他便要去美国北部冬泳,而如今已耐不住等北平的晚雪。

可瞧见玎珂哆嗦,他倒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来自上海的她连北平的气候都难以适应,更何况是东北,“要不然我们回上海看看?”

上海?

沈淙泉?

这三个字太刺心,她还未走出那片痛楚,玎珂起身摇摇头警告他,“算了,还是老实待在北平吧,要知道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

确实如此,各地军阀明称和平共处,暗地里却厉兵秣马,战火一触即发,他实不该转移心思。

可这话为何听起来像在说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来到静宜园后袁尘才发现,玎珂根本是刻意不想和他同床共枕,他竟也宠着她便在书房摆了张床睡下,可这种过分的宠爱能持续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驾!”黑色骏马在玎珂的皮鞭下飞快奔驰,玎珂双腿夹紧马肚,腿蹭向一侧,双手悠动马绳,鞭子晃在马身的鞍辔上,冬日的寒意卷着尘埃纷起,马越跑越快,她稳稳踏在马镫上,身体竟逐渐远离鞍子,居然整个人直直站立在马上,马终身的鬃毛也跟着飞扬起来。

骏马绕着赛马场一个转弯,由于马匹速度太快,连后腿的肌肉也紧绷着,大转弯时站立的玎珂竟也连带着产生了近九十度的倾斜。

袁尘慌忙跳下车,何副官也吓得赶紧跟上,可眼见她□的马却逐渐跑正了身躯,玎珂恍若神妃仙子般完成一连串精彩的动作,却看得他们惊心动魄,“吁!”她猛勒住骏马,马前蹄跳起,后蹄支撑起躯体和背上的她,又瞬间“嗒”一声的骤然落地。

袁尘背手立在玎珂的面前,他需要一个能和他分庭抗礼,比肩坐拥天下的女人,而眼前一袭骑装的她在马上居高临下,不正是他寻找已久的人!

正文 再遇淙泉

玎珂却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单手撑在马背上,一个旋转跳下马来,马靴扬起半个圆弧尽是英姿飒爽,“还真是漂亮!”既是夸她的马技又赞扬她的动作,玎珂却咯咯的笑着,“这纯种的英格兰马也入乡随俗了,居然能听懂中文!”

袁尘爱惜的抚摸着黑马的鬃毛,马棚内数十匹骏马,唯有这匹是他专用的坐骑,今日居然被她选中,性子野脾气烈的它在玎珂面前竟异常温顺,袁尘嘴角一勾,莫非这马也同主人一般!

“没想到少夫人的马技这么好!”何副官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仍未回过神,玎珂扔下手中的马鞭,脚下马靴踏的地板直响,“今日怎么回来如此早?”

“怎么,不愿我早回来?”

玎珂懒得和他打趣,连骑装也未换便直奔向壁炉前,袁尘倒觉得好笑,“人家骑马过后都犯热,你却怕冷?”玎珂咝着寒气烤起火,“没办法,这北方实在太冷!”

身后何副官抱着一堆盒子进来,他将盒子依次排开,打开竟全是一双双精致的高跟鞋。

“你买这么多鞋子干嘛?”

袁尘却拿出一双黑漆红底高跟鞋要亲自帮她穿上,何副官赶紧笑着出去,玎珂依旧推搡着不肯。

“我不是说过要送你十双!”袁尘的话轻拂过耳边,玎珂的心瞬间抖动了下,那时在泰晤士小镇,自己崴着脚,他便将裂开的鞋跟掰了下来,玎珂嚷道这鞋很贵!他却笑对,“回去我送你十双便是!”

当初一句戏言,不想他却当真!

玎珂瞧着袁尘亲自为自己穿上高跟鞋,她小巧的脚握在他温热的手掌中,悉心而体贴,袁尘低垂着的乌发上有种淡淡的香味迎面而来,让人不觉沉迷其中。他猛抬起头撞上她的眼神,玎珂慌忙垂眸,他半跪在地上,从下往上看着她尖尖的下巴,修长的脖颈,用几乎低喃的声音:“不要逃避我!”

他漆黑的眼眸深邃不见底,而她却如同溺水的人,难以抓住任何一根浮木。

别怕,有我在!

不要逃避我!

夜深人静时分,玎珂躺在床上右手握着寿山石方章,左手戒指映着月色依旧闪亮,

黑色霹雳上款款走下一男子,犹如柏杨般身姿挺拔,一袭棕绿色飞行员服犹如松间沙沙做响的风声,高远舒缓而悠长。

沈淙泉…

玎珂如同蜷缩在蚕茧中,吐着细丝逐渐将自己团团包裹,连呼吸也不留,既然三年前皆已注定,又让她如何破茧而出?

“可不可以不去?”玎珂央求着,她知道袁尘是捱不住她娇弱的请求。

袁尘睨眼瞧着赖在一边不肯动的她,“我也不想让你去,但今天可有上海来的人,你不去可别后悔!”

“上海?父亲的人?真的假的?”玎珂激动的慌忙拽上毛呢外套跟着袁尘的步伐出门去。

玎珂一路上唧唧喳喳,袁尘却乐意听她讲话,“怎么穿的如此少?”玎珂瞧瞧自己的衣着并不吭声,当初只是因为沈淙泉一句话,她便整日旗袍着身,就算是北平极冷的天气,她也不过只套件外衣罢了,“没关系,反正一会就进屋里了!”

听到上海派人来,她本要求来家中接待,可怎奈还有北平不少官员,平日厌恶应酬的她只能陪同出席。黑色劳斯莱斯驶到北平酒店门前,袁尘拥着她入内,面对官员奉承的嘴脸,玎珂只是轻挽住他的臂弯,嘴角僵硬而刻意的笑着。

刚到门前,她的笑容却顷刻间凝固了,心竟漏跳了一拍!

隔着厚重的旋转玻璃门,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沈淙泉!

怎么会是他?

袁尘推着她迟钝的走到对方面前,他也眼眸微闪,竟然是他!

玎珂瞧着眼前消瘦的沈淙泉,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多亏袁尘的手掌及时扣住她的腰际,她才顺势倒在袁尘怀中,沈淙泉的视线落在袁尘搭在玎珂腰间的手上,眼眸中掠过一丝寒意,两人却仍笑着握手,“少帅,好久不见!”“没想到是淙泉兄,真是好久不见!”两人的手紧攥着,旗鼓相当却是各不相让。

玎珂如同云中漫步,每一步不是落在地板上,而是如同落在棉花上,她整个人心神恍惚,几次连杯子也拿不稳。

沈淙泉就坐在玎珂的对面,而袁尘紧挨着玎珂,屋内灯光闪烁热气盈人,可玎珂却直觉浑身发冷,连同指尖也僵硬的难以移动,她努力转移视线,可抬头间却总有意无意撞上沈淙泉的视线,深情痛惜的眸子,依旧泛着迷人的色泽,只是消瘦的脸庞略显有些憔悴。

“袁夫人?袁夫人?”

“啊?”玎珂猛回过神才发现沈淙泉居然在叫她!

他竟是在叫她袁夫人!

那日夜色里他抬起星眸,口吻竟是异常的坚定,“没错,我不喜欢你!”如今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喊她袁夫人,真是讽刺!

沈淙泉笑起来扔是一排洁白整齐的皓齿,灿烂的堪比阳光,“司令特地让我带来些夫人爱喝的龙珠茶,问夫人…”

玎珂只瞧着沈淙泉的嘴一张一合,耳边却只有嗡嗡的声音,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觉心痛的连呼吸都忘了。

“我去下洗手间!”玎珂忽然站起来打破这局面,如同报告般朝舞池后面走去,身后却是两人灼灼的目光。

玎珂站在阳台边,酒店延伸出的阳台并未安装玻璃,寒风扎着只穿旗袍的她,她却大口的喘息着,生怕连这丝呼吸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不冷吗?”这声音微弱的颤抖着,却如同铺天盖地的湖水迎面而来。

玎珂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凝望着那双注视了三年的眸子,“为什么还要来?”

一身卡其色的军装如青松般笔直,在沈淙泉的眼眸里她依旧是美得惊人,风中两人对视着,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如鲠在喉一般,许久才微开口,可声音却似被风吹动着,“因为,因为想你!”

因为想你?

这个答案足以令她的心瞬间碎成无数片,带着撕裂的声音疼得她皮开肉绽。

玎珂却冷笑着,笑得无比凄凉,嫁人前她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去爱他,他却冷漠的拒绝,如今她忍痛一刀刀割去这份情感,他却千里迢迢而来,竟对她说想她?

正文 攻城略地(18+)

“这是羞辱吗?”玎珂瞪大眼睛看着沈淙泉,瞳仁里尽是他的身影,她总是睁大眼睛落泪,看得人满心刺痛,他伸出冰冷的手,指尖细腻的滑过她的脸颊,擦拭着她的泪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另一侧的袁尘就站在相隔一墙的阳台上,他的角度恰好可以清楚看见两人的动作,听见两人的对话,他忍着一直忍着,最后指间一弹,任手中的香烟带着火星划着半弧飞出去。

“夫人!”这一声却是冰冻三尺,沈淙泉慌忙收手,退后一步和玎珂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他从不如此喊她,而今眼神却比寒风更加凛冽,映着夜色更看不清袁尘漆黑的眼眸,可玎珂的手微微颤抖,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会害怕他!

袁尘不由分说的拽过玎珂的手朝反向走去,沈淙泉看着他连拖带拽扯着玎珂,双手不由握成拳头咯咯直作响,“淙泉,这次我是瞒着司令安排你北上,你可千万莫惹出什么乱子,看大小姐一眼便赶紧回来!”舅舅的话犹在耳边回荡,沈淙泉的双手终究只能打在墙上,一声冷哼,竟手背和白墙皆是血迹。

舞池内灯光摇曳,沈淙泉的脸庞在光线下忽闪忽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玎珂在袁尘的怀中跳着舞,可眼眸却不时望向沈淙泉,“够了!”袁尘冰冷的话刺着玎珂,她低头看着脚下,可袁尘却越跳越快,握在她腰上的力气也逐渐加大。

他的手握的她生疼,旋转着角度灯光错落,玎珂猛甩身离开却一把又被袁尘拽回怀中,袁尘顺着姿势将她的手剪在背后,唇却霸道的吻着,玎珂呜呜的挣扎着竟逃不出他的怀抱,舞池中央袁尘像疯了一样拼命的撕吻着她。

沈淙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妒火,居然猛冲进舞池一拳朝袁尘打去,“别碰她!”沈淙泉的话中尽是撕心裂肺的呐喊,玎珂对他来说如同易碎的玻璃制品,他这样珍爱小心呵护,而这个人却如此待她!

玎珂被沈淙泉这举动吓得一声尖叫,众人纷纷望向他们,袁尘却一手稳稳接住沈淙泉的拳头,“她是我夫人,关你何事!”袁尘的眼眸如同一口深井,漆黑的带着让人看不清的寒意。

她是我夫人,关你何事!

沈淙泉微微一怔,握成拳头的手发出清脆的骨节声,布满血丝的眼眸爬着无边的痛苦,终究却只能后退着一步步离开她。

她如今是谁?

少帅夫人!

她不过只是自己曾经肆意的浪漫罢了!

玎珂盯着靡靡歌声中的沈淙泉,她还未踏出一步却感觉到手臂的痛楚,袁尘已紧紧握住她,白皙的肌肤被他的手掌握的发红,却只能看着沈淙泉背过身大步离开…

“你是现代女性,我不跟你讲什么三从四德,但起码你要知道何为妇道!”

玎珂站在二层的旋转楼梯边,却是冷笑,“不过是说两句话,少帅就要同我讲妇道?”她对袁尘已是厌恶到了极点,连看也不想再看一眼。

“只是说话?你和他在美国的事别当我不知道!”袁尘踩着白色楼梯朝她走去。

玎珂知道自己对沈淙泉的感情是众所周知,她也不怕袁尘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只是她居高临下的态度却更令袁尘难以容忍,玎珂冷哼一声回身旋进屋内便关门。

“你想干什么?”门却被袁尘的手猛推住,玎珂只觉心头发紧,他的样子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她半遮虚门用力撑着,他却冰冷的凝视着她,按在门上的手不使劲却也不放松,两人这样对峙着,他半张轮廓分明的脸让玎珂只觉心里发毛。

“你是我夫人,你说我想干什么?”这话足以让玎珂脚下发软,她猛得使劲推门,袁尘却一脚将门踹开,玎珂吓得几步踉跄后退着。

“袁,袁尘,我告诉你,你敢碰我下…”玎珂话未说完却被他生硬的打断,“我就是碰又如何?”袁尘像疯了一般,忽然上前将玎珂按倒在床,层层叠纱的流苏软床散发着兰花的暗香。

“你放手!”玎珂扭动着身躯试图挣扎,袁尘却如同巨石般稳稳压在她的身上,“你给记住,你是我袁尘的人!” 他反手将她的双腕握过头顶,将她的修腿紧压在身下,虽是结婚两个月,他却不断纵容她,连碰都不曾碰过,如今竟激起了他炙热的欲望。

袁尘的舌尖强迫的撬开挑开她的贝齿,旗袍的盘扣异常难解,他也耐不住这般繁琐,干脆直接将贴身的旗袍撕裂开来,“咝”一声绸缎衣服便被袁尘撕的粉碎,“滚,别碰我,你给我滚!”玎珂叫嚷着死命抵抗着,可他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却更难辨别。

衣服被袁尘一件件扔出纱帐,滚烫的肌肤瞬间触到冬日冰冷的空气,玎珂冷的忍不住逸出一声呻吟,自己强烈的反抗却变成对他的勾引,身体竟是难以控制的发烫,袁尘却不肯放过她,他热烈的唇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直逼进她的心底,霸道而狂野的逼迫着她…

清晨袁尘已不在,枕边丝丝凉寒,若不是遍地碎片的旗袍,她定当他不曾来过。雪白的被单上红艳的血迹分外显眼,如同崩裂前最后的撕心裂肺。

“小姐?”

玎珂虽已嫁为□,但吴妈自小服侍她,更是叫惯了小姐二字,也不曾改过称呼,现在她清早依例来做早餐,却瞧见袁尘已独自驾车离去,她还纳闷今日怎么这般早起,敲玎珂的房门,却传来她一声怒吼,“滚!”

吴妈只能吓得离开,玎珂平时待人热情,这般生气也不知是为何,她只是猜想大约和少帅有关。

镂空的银炉内兰烟幽香萦绕,弥漫着雾气的浴室里更加朦胧,水晶吊灯摇曳着看不清的光线,窗帘紧闭闷得浴缸对面的镜子看不清人,玎珂躺在浴缸内靠着白瓷转,雾气中却隐约可见她垂泪的眼角。

玎珂抬起掬满泪的眼眸,半含笑半噙泪,似醉似痴,浴缸边放着一瓶红葡萄酒,她并未用高脚杯,只是像灌醉般生生往自己口中倒着,酒瓶旁放着一枚寿山石方章,却已被雾气弥漫的湿润。

她拿着酒杯朝喉咙中灌着,却猛地甩手将酒瓶狠狠砸向浴缸对面的镜子,雾气中尖锐的声音打破整座楼的沉寂,酒瓶连同镜子顷刻间碎了一地,红酒伴着池水淹没在浴室内,她却痴痴的笑了。

吴妈伸手想敲门,可手伸到半空中却迟疑了,她素来知道玎珂的急性子,现在敲了也只是换来一顿骂,便只得作罢。

直到天色渐晚袁尘才迈进门,“夫人呢?”他一进门便朝吴妈问去,“哎呦,少帅您可算是回来了,小姐整整一天都没吃饭,一直在浴室里呆着呢!”袁尘眉头紧皱斥责道:“怎么能在浴室呆一整天,莫不是出事了!”袁尘慌忙朝楼上奔去,“小姐不让我们去啊,我每隔一小时敲次门,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吴妈解释着却也格外焦急。

正文 玉石俱焚

袁尘刚到楼上玎珂的门前就愣住了,玎珂房内有单独的浴室,而此刻水却顺着卧室门下的缝隙流淌到了楼梯前,袁尘一怔赶紧撞门进去,不要说浴室,就连外面的卧室也雾气弥漫。

“玎珂?玎珂?”袁尘踩着水踏进浴室内,朦胧中却瞧见遍地的碎玻璃,有几片镜子的碎片竟堵了下水道,玎珂却依靠着浴缸沉沉昏睡过去,香腮红晕,却不抵人憔悴,白皙的双肩微露出水面,浴缸的龙头却一直哗啦啦的开着。

袁尘赶忙拽过旁边的浴巾,将水中的玎珂严实包裹起来,扛上肩朝走廊尽头的书房踏去,吴妈瞧见吓得不知用上海话在嘟囔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