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副官陪着这位夫人整日在德州街道上溜达,成群的士兵不断巡逻,人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一不小心就挨了枪,“何副官,你说这河南三省军阀苏琛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凭他对苏琛泽的记忆和大帅的谈话,何副官挠了挠头,“这个苏琛泽早年是土匪出身,也没什么本事,就是靠着日本人才有了河南山东安徽三省,他生性多疑老奸巨猾心狠手辣,膝下无子仅一女倒是异常宠爱。”

没什么本事?

在这样的乱世,能称霸一方的恐怕都不是简单人物。

玎珂啃了口手中的糖葫芦,“苏小姐是吧?”“嗯。”

玎珂看着巡逻的士兵出出进进越发奇怪,“走,回军部!”

“这么快就翻译出来了?”袁尘接过翻译员送来的文件,“嗯,有了密码本所有的信息都迎刃而解!”袁尘本还有所怀疑,但打开文件看着句句皆翻译正确,才略微松了口气。

玎珂推门而入刚好碰上离开的女翻译员,她礼貌的冲玎珂微点头,玎珂望着那穿军装的女翻译员离开,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玩回来了?”袁尘合上文件牵过玎珂的手,玎珂嗯了一声,回头却看见袁尘办公室内挂着的巨幅地图。

地图放大了济南,沧州,德州三地,并用蓝红黑三色笔标注着各种箭头,“你心情好像不错?”袁尘也笑着望了望地图,自从获译苏琛泽的电报他就情绪舒畅,“嗯,刚翻译出了苏琛泽的电报,这个老狐狸果然是要进攻德州。”

玎珂看着袁尘指着整张地图自信满满,她却心神不宁,“我听父亲说过苏琛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怎么会将士兵徘徊在德州附近,他还不至于傻到这般地步吧?”袁尘倒异常轻松的坐下,“可是你从反面思考,他正是不按常理出牌,越是明显让人怀疑才越能获胜。”玎珂点头觉得似乎他说的也有道理,“有把握吗?”

袁尘叹了口气点上一支烟,“仅德州的兵力和苏琛泽抗衡是没问题,但若想大获全胜恐怕要从沧州和北平再调些兵来。”

正文 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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玎珂似懂非懂的看着他,袁尘一把将玎珂拽入怀中,玎珂挣扎了两下却知是徒然。两人虽每晚和衣而睡,但她对这个丈夫已不再那么排斥。

“这一仗我只能赢不能输!”他说着更加抱紧瘦弱的玎珂,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墨玉般的青丝紧贴着她的肩膀,玎珂坐在他的腿上面朝整墙的地图,她只觉紧张得喘不上气,他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嗯,我知道。”袁尘挂上电话又躺在玎珂的身边,“谁这么晚还来电话?”玎珂背对着袁尘依旧没有睡着,“还不是那些元老,他们觉得我毫无经验,生怕丢了德州,就告到父亲那里,父亲亲自下命令让我将沧州和北平的兵力都调往德州。”玎珂转过身刚好对着袁尘棱角分明的脸颊,“那沧州和北平岂不就是空城了?”

袁尘顺着玎珂的腰际逐渐将她搂近,“我也觉得不合适,但那些叔伯一致认为德州才是苏琛泽的目标,而且电报也确认无误。”袁尘不时嗅到玎珂发丝间的兰香,呼吸间皆是她的气息实在令人难以自控。

“我明天能看看电报吗?”袁尘似乎并未听清玎珂的话,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手却紧紧搂住玎珂,不容他们之间有任何缝隙,隔着薄薄的睡衣甚至连心跳都如此清晰,玎珂尴尬的挪了挪身子想避开他,袁尘的手却如铁钳般扣得她丝毫动弹不得。

“玎珂,我保证不乱动,只靠着你睡会,好吗?”他温柔的呼吸拂面而来,她连拒绝的勇气也没有了,玎珂犹如一只猫般蜷缩在他的怀中,他的唇贴着她的额角,手搭在她的身上却不敢触动,可又欲罢不能。

何副官笃笃的敲门声打破了袁尘的清梦,他朦胧间掀开窗帘,居然已是艳阳高照。许久未睡得如此沉了,平日皆是半睡半醒,枕戈待旦时刻警惕的状态。袁尘坐起身纱帐内只剩他一人,玎珂躺过的地方余温尚在。袁尘伸手触摸过枕上她头型留下的痕迹,一缕青丝落在白色枕套上,他用手轻轻捏起,仿佛上面还遗有她的兰香。

德州军部的电报房虽是极小可人员众多,玎珂一眼便认出那日给袁尘送文件的女翻译员,“把你翻译的所有报文都拿给我,还有少帅给的密码本!”女翻译员虽然对玎珂这种态度有些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得掏出密码本和文件夹。

“不懂装懂。”女翻译员小声嘟囔着,对玎珂这个所谓的随军夫人嗤之以鼻。

玎珂并不理会她的话,只是细心翻起密码本,摩斯电码在她手中一一被解开,可再对照翻译员誊写的内容,根本毫无异样,玎珂拿着笔一遍遍在纸上涂着,涂了又划去,划去又涂上。

“到底是哪里不对?”玎珂身旁的地板上扔着成堆的纸团,满桌子的纸张皆写满连串的数字,“你都看了一整天啦,是不是太多虑了?”袁尘脱下外套披在玎珂的肩上,“你明天还要忙军务,快睡吧,我再看会。”袁尘没办法只好独自躺下,灯光下映着玎珂轻蹙的眉头。

“一定是哪里不对!”她自言自语着,在上海她就曾听父亲说过苏琛泽狡诈狠毒的手段,他是极佳的猎人,长期的砺戈秣马绝不会轻易失手,要么不开枪,一旦开枪必定一枪毙命。

玎珂用手托着下巴,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满纸的数字像蚂蚁般撕咬着她的大脑,

她又将所有的电码翻出来,一遍遍写在纸上,仍是不变的话:

十日后进攻德州。

十三号全军驻扎德州边境。

军粮枪支全部运往德州附近…

翻译根本无懈可击,可为什么敌军要重复强调德州,难道是声东击西。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摩斯电码的精妙之处就在于频率。”行素戳了下玎珂的脑袋,玎珂揉了揉继续仰起头,“那频率一旦改变整个密码本不就作废了吗?”行素坐在桌子上,俨然一副老师派头,“当然啦,频率的变化,音长短的不同都会改变整个摩斯电码。”

玎珂将电报机推到一边,显然彻底失去了兴趣,“照你这样说那还不得累死,频率变化密码全改了那可怎么翻译?”行素笑着又戳了下玎珂的脑袋,“这么容易放弃?有些频率根本翻译不出正确的语句,常用的频率就那么几种!”

行素的话犹在耳边回荡,那时她手把手教玎珂学习发电报收电报,如何破译电报,如何发出最完美的密文,她反复回忆着忽然灯光一闪,她依稀记得在亚拉巴马州时,行素曾对她说过的话:往往人们认为最不可思议的事,反而胜券最大!

往往人们认为最不可思议的事,反而胜券最大!

玎珂不敢相信的扔掉那本密码本,频率的变化,音长短的不同都会改变整个摩斯电码,她照着行素的话索性按常用的频率逐一破解。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玎珂彻夜无眠额头已微渗出汗滴。

玎珂反复念着这一句话,她从抽屉里翻出整张地图摆在桌子上,北平,德州,济南,三点一线,可却错过了另一个地方!

她看着稿纸顿时瘫坐在椅子上,地图上一枚不显眼的红星却跃然纸上:沧州!

不可能!

玎珂手上暗暗用劲竟咔嚓一声将整支笔折断,这个发电报的人太不简单了!

“你怎么整夜未睡?”袁尘端上一份煎蛋送到玎珂面前,玎珂抬起头对上他清朗的双眸,“是沧州!”

袁尘手中的瓷盘应声落地摔的粉碎,他抢过玎珂手中的稿纸,上面细细的写着:详装进攻德州。小批军队驻扎德州边境。军粮枪支全部运往沧州。十三号全力攻下沧州,直逼北平…

十三号?

后天?

这消息无疑如同滚雷,一声声滚过袁尘的头顶,他掏出枪立即转身大步走出去,玎珂也赶紧跟着跑出屋子,“兵力全在德州,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袁尘却不顾她的喊声,竟头也不回的离开。

“夫人,少帅怎么一个人开着车走了?”何副官喊着冲过来,玎珂扶着门廊而立,听到他这话心头一惊竟也吓得叫出声来,“莫非他想唱空城计?”

玎珂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何副官瞧见慌去扶住她,她刚坐下还未喘口气,外面却立刻传来士兵叩脚的声音,“报告,沧州救援,苏兵大批人马已逼近。”何副官顿时脸色煞白,“沧州?怎么会是沧州?”

玎珂哑然,喉咙再发不出一声,苏琛泽太快了,太快了,他果真要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正文 菱角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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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袁尘不在何副官也顿时慌了神,玎珂急的直踱步子,瞥了一眼沙发却看见沙发的狭缝里绿光闪耀,玎珂伸手掏出遗落在沙发缝隙中的翡翠吊坠。

苏小姐说这菱角翡翠是她家祖传的。

他生性多疑老奸巨猾心狠手辣,膝下无子仅一女倒是异常宠爱。

菱角翡翠吊坠染得掌心碧绿,玎珂眼眸流转将吊坠塞进何副官的手里,“何副官,你现在立刻派一个可信之人,务必将项链送到苏琛泽手里,一定要快!”何副官接过项链似乎也明白其中的含义,翡翠吊坠握在手心如同千斤重。

“另外,你再派一支军队跟我向济南出发,声势越浩大越好!”何副官愣了半天不明白玎珂的意思,现在沧州有难她却派军前去济南,“德州离济南那么远,后天根本赶不到,这围魏救赵根本不行!”

玎珂轻蹙眉头,“不是围魏救赵,而是暗度陈仓!”何副官更不明白玎珂的行为,可袁尘不在他只得听从这位随军夫人的话。玎珂换上一袭卡其色的军装,站在窗前深深叹了口气,成败皆在此一举!

赌赢了便得德州,彻底磨去苏琛泽的锐气,可一旦输了,恐怕她只能坠入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袁尘开着军车一路无人阻拦,从德州直奔沧州,彻夜不合眼的开车却丝毫不敢懈怠,沧州东临渤海北靠京津,乃是京津的交通要冲,一旦攻破沧州连同北平都不保。他千方百计得到兵权,却受制于叔伯长辈,好不容易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却万万没想到苏琛泽的胃口如此大,他不是要夺回德州,而是要直逼北平,彻底清除袁家。

袁尘倒抽了口冷气,如今沧州已是空城一座,因为叔伯相逼他早将所有兵力转移到德州,倘若苏琛泽得到沧州,空虚的北平便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何副官,兵分两路,一部分留在德州原地驻扎,另一部分跟我们去济南!”何副官亲自安排着,玎珂坐在车内压低军帽,茶色玻璃看不清车内之人,士兵只瞧见黑色劳斯莱斯倒以为车内便是袁尘。

“夫人,我们放着沧州不去救援,去济南作何?”何副官不情不愿却只得听从所谓的妇人之言,玎珂像往常的袁尘靠在后座上,“我要赌苏琛泽的多疑和他到底有多在乎他女儿!”后视镜内成批的士兵激情高昂的跟随在车后。

袁尘的军车抄近路,不分昼夜驶向沧州城外,车沿着山边遥可见苏琛泽的队伍已到沧州城外,咫尺之间他扔下军车从一侧混入城内。而沧州已乱作一锅粥,百姓皆知兵力在前几天已全部调走,现在城门紧闭,城外苏军叫阵,恐怕掘地三尺也无处可逃。

“少帅,您可来了!”沧州城防司令看到袁尘激动不已,可再瞥向他身后竟无一人,这少帅居然独自前来?

“立刻命所有士兵堵住城门到城墙上,”城防司令听着袁尘的吩咐连连点头,“对了,还有快去给我备洗澡水!”“啊?”城防司令张口结舌还当自己听错了。

袁尘彻夜不眠时便以洗澡来代替睡觉,唯有如此才能时刻保持清醒。

袁尘洗后神清气爽的站在城墙上,城防司令将望远镜递给袁尘,镜筒内清晰可见数万苏军声势浩荡,直逼沧州城下,而最前的防弹军车内竟悠然坐着苏琛泽!

苏琛泽此时也起身从车顶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来,他拿着望远镜眼前光芒一闪,竟对上了袁尘的望远镜,“那不是袁尘吗?他怎么在沧州?”苏琛泽旁边的日本人摸了摸自己的两撮小胡子,操着熟练的中文,“他把兵力全弄到德州,一时调不来,肯定是来坐镇吓唬人!”

苏琛泽看看日本人油光满面的三七头,点头笑起来,“想吓唬我?看来他老子是想让他来送死!”袁尘立于城墙上略有些紧张,其实连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真能成功。

“少帅,您的兵都驻扎在城外吧?”城防司令畏畏缩缩的问道,袁尘望着远处光秃的山头皆是苏兵,连可安慰的情绪也全无。

“进攻!”苏琛泽手一挥,成群的苏兵如同蜂拥般朝城门奔去,袁尘和寥寥无几的士兵在城墙上朝下开枪,可城门眼见已摇摇欲坠,可能下一秒苏军就会破城而入。

“报告司令,有人送来这个!”士兵将一串项链递给车内的苏琛泽,此时的苏琛泽正享受着战争的喜悦,他摇曳着一杯红酒悠然等待自己的士兵所向披靡。

“什么玩意?”苏琛泽伸手接过士兵送来的东西,可项链触到手心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猛的一震,菱角翡翠?

“送东西的人还说,”苏琛泽望着手中的菱角翡翠已抖得握不住酒杯,“还说什么?”士兵似乎有些胆怯,可壮了壮胆子又开口,“那人说想必司令认得这东西,他们现在里应外合已攻占了济南,小姐如今在他们手中!”

里应外合已攻占了济南,小姐如今在他们手中。

这话如当头棒喝狠狠敲醒他的黄粱一梦。

“怎么可能,这肯定是骗局!”三七分的日本人赶紧解释,苏琛泽却痴痴的发呆,这翡翠吊坠乃是家中祖传,他女儿苏妍覃自小便随身佩戴,岂会有假!

“里应外合?”苏琛泽念叨着这四个字,车外两军持久的对抗,而他却只觉周围如同死寂一般。

几个月前那个叫行素的女人忽然出现,又破译电码又献计让女儿送密码本给袁尘,苏琛泽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聪明一世如今怎这般糊涂,区区美人计他居然也能中计!

苏琛泽看着手中的菱角翡翠越发心急,如同万只蚂蚁一同啃食着,他越想越不对,难怪袁尘能悠然出现在沧州,原来沧州不仅不是空城,就连自己的老穴也被人捅了,这辈子仅一女竟也落入敌手,自己还有何颜面对地下亡妻和历代祖宗。

“司令,您可千万别信他们的话!我们羽仁家族会帮您的!”苏琛泽握紧菱角翡翠,起身一巴掌将三七分的日本人打趴在地,矮小的日本倭寇只觉头嗡嗡直作响,连爬起的力气也全无,“妈的,到时候老子连窝都没了,你们帮个屁!”苏琛泽探出身子手一挥,“撤兵!”

不过简单的两个字,瞬间苏兵直往回撤,城防司令瞧见这个架势以为是德州士兵来助,竟激动的准备挥手命士兵追赶。

“穷寇莫追!”袁尘扬起手打断他还未吐出的话,不是穷寇莫追,而是沧州为数不多的兵力已损失惨重。

正文 半路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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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尘漆黑的眼眸望着眼前这一切竟也奇怪,苏琛泽不相信空城计已派兵直攻城下,可眼见城门即将打开他却撤了兵。

“妈的,老子回去非毙了那娘们儿!”苏琛泽一路对行素唾骂不止,一想到那个蛇蝎美人他就恨不得掐断她细长的脖颈,居然拿他女儿的命开玩笑,更逼得苏琛泽如今无路可走,连老窝也被掀了。

“夫人,夫人?”何副官推了推车内昏昏欲睡的玎珂,玎珂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立刻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苏军来了!”夜色中玎珂掏出手枪朝着星空“嘭”一声令下,躲藏在路两旁的将士立即杀了出来。

苏琛泽当真以为他们已掀了自己济南的老穴,却没料到夜色中回济南的路居然被堵了,成群的士兵从小路两旁杀出来,枪林弹雨中苏琛泽的车左摇右晃,“老子怎么忘了他们袁家也是土匪出身!”苏琛泽趴在车座下却不断喋喋骂道。

因为一路赶回济南,太过焦急苏琛泽的兵力已落得零零散散,前面枪声四起后面的士兵却个个被惊醒,不料这样的高粱地还能杀出敌军来,“冲啊!”玎珂嘶声力竭的叫喊着,拿着枪使劲朝星空开去,何副官生怕她受伤慌忙将她往车里按,可刚按进去她又立刻钻出来吼道:“拿下苏琛泽的有赏!”玎珂尖锐的声音撕裂夜色,听到有赏将士们更是热血澎湃。

夜晚的高粱地临着一池湖水,星光照耀下皆是忽明忽灭的萤火虫,匆忙的苏军竟不曾注意到埋伏的军队。

夜幕布满繁星,狭窄的高粱地却枪声四起,火光照人,映着红高粱亮得天色煞白,一声盖过一声的叫喊滚滚而来,将士早已埋伏了两日,如今瞧见苏兵甚是激动,子弹用完就干脆挥起利刀,利刀扬起鲜血便刹那间顺着身体流进土壤中。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血腥味,苏军一路仓皇而逃,苏琛泽躲在车内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就这样边逃边厮杀,原本的十万大军竟落得不足两万人,而玎珂所率领的三万人马竟几乎毫无损伤。

“夫人,您真是神机妙算!”何副官实在忍不住赞扬一番,玎珂靠在沙发上咯咯的笑着,“神机妙算?我看你上辈子是赌徒才对!”袁尘迈进德州的军部,却瞧见玎珂灰头土脸的躺在沙发上。

见到袁尘一袭戎装容貌依旧俊朗,玎珂起身竟心跳难以抑制,“我赌怎么了?你也不看看谁救了你!”玎珂仰起头故作英威,袁尘在沧州听说她的举动慌忙往回赶,可刚到德州就听到她大获全胜的消息,“小生在此谢过夫人救命之恩!”袁尘作了个揖逗得玎珂直笑。

“我这回真算是服了夫人啦!”何副官居然不看袁尘就朝着玎珂又夸一句,“服我就对了,我这招可是跟袁承焕学的,知道袁承焕吗?努尔哈赤就是被他气死的!他不过一介书生,却能直捣努尔哈赤的老窝,一举将百战百胜的努尔哈赤打败,知道这叫什么吗?”玎珂踱着步子在屋内满是炫耀。

袁尘笑着并不理会她,何副官倒是好奇的问:“叫什么?”

玎珂打了个响指,“这叫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扭转乾坤!”她做了个揉搓手掌的动作,何副官越发佩服这位夫人竟连连拍手称好。

袁尘却泯然一笑,“手无缚鸡之力?我怎么看你勇猛的连缚虎之力都有!”

玎珂冲他狡黠的一笑,“缚虎?少帅您好像就是一头猛虎吧?”何副官扑哧笑出声,袁尘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属虎,绕了半天居然把自己绕了进去,他脸色一沉朝屋内走去,“少帅脸红了!”何副官做口形小声冲玎珂说道。

脸红?

他还会脸红?玎珂不敢相信的朝屋内奔去,“相公,你脸红啦?”她边跑边故意大声叫,听得何副官笑得前仰后合…

“这翡翠吊坠你送给了谁?”苏琛泽进门甩手便是一巴掌,苏妍覃趴在地板上捂着灼热的脸颊,她不明白为何从小溺爱自己的父亲会出手打她,委屈的眼泪顺着眼眶滚下,可蓬头垢面的苏琛泽将苏妍覃从地上拽起竟又是一巴掌。

苏妍覃顺着地板滑出老远,整个人重重磕在墙壁一侧的桌腿上,直咯得她后背生疼,“这翡翠你是不是送给了袁尘?”苏妍覃彻底懵了,她望着父亲手中的翡翠坠子吓得直点头。

“养你真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向着主人!”苏琛泽甩手将碧绿翡翠摔在地上,绿色的翡翠瞬间碎了满地,染得木制地板点点星闪。

苏妍覃趴在地上瞪着眼前之人,仿佛不是自己的父亲,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现在又摔碎翡翠,“这翡翠是你当年送给娘的信物,你说看见它就像看到娘,为什么要摔碎它?”

苏琛泽瞧着女儿含泪趴在地上一片片捡起翡翠,他气得恨不能再扇一巴掌,却又下不了手,“为什么摔碎?你把这玩意送给袁尘那小子,可他却拿来要挟你爹!若不是为了你,我能丧失八万大军,失了德州,若是他们现在乘胜追击,你我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苏妍覃匍匐在地上,看着手中一块块的翡翠碎片,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将如同生命般重要的东西送给袁尘,甚至对他许诺倘若日后有难,只需拿出它,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也会帮他,可他竟如此相待。

“你四姨娘行素呢?”苏妍覃只顾着趴在地上握着翡翠嚎啕大哭,并不回答苏琛泽的话,苏琛泽掏出腰间的枪走向侧房,“这个死娘们儿,看老子不毙了她!”

玎珂捏着报纸上下打量,“你当是煎鸡蛋啊?报纸都被翻了几回身!”何副官听见袁尘的话也觉得好笑,自从玎珂来德州后,袁尘不仅整日心情极佳甚至连玩笑话也不断。

玎珂却起身清了清嗓子,“来,我给你们念一段:北平少帅沧州一战大获全胜,半路围剿苏氏兵力,威震全国。”玎珂放下这份报纸又重新拿起另一份报纸,“看看,你们快看看,报纸连篇累牍都是少帅如何神勇,唉,连半个我都没提到!这群记者也不动动脑子,少帅人在沧州如何半路围剿,难不成还会□!”

何副官听着浓重烟火味的话,原来玎珂是在抱怨身后无名,“夫人,谁说报纸没提您,您看这一段不就是写您的!”玎珂跳起抢过报纸,袁尘也好奇的探过头顺着玎珂的视线望去,“少帅军兵士气高昂,夜晚群攻围剿苏琛泽,据士兵说连同高粱地附近也皆是农妇的喊杀声…”

正文 吾行吾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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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

玎珂气得鼓起腮帮子叉着腰,“行军夫人一字不提,还把我说成农妇?”袁尘也抿嘴笑了起来,“无碍,反正我已将你的作为告诉了大帅,估计能将功抵过。”

将功抵过?

玎珂一想到大帅的军棍就浑身发麻,他的军棍打在袁尘的背上带着血迹,发出慑人的闷响声,伤口血肉模糊的连着衬衣,每撕扯一寸衣服便会带掉血肉来,那一幅血色山水画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报告,有人求见夫人。”士兵在门口行了军礼大声喊道。

“见我?”玎珂和袁尘面面相觑,陌生的德州几乎无人得知玎珂前来的事情,怎么会有人要见她。

“钟离玎珂!”熟悉而甜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玎珂不用回眸也听得出这声音,却难以置信的回过头。

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眼波流转便是顾盼生姿,薄厚适宜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高挑的身材搭配着皮裤竟是道不尽的帅气。

“行素?天啊!”玎珂难以置信的扑进她怀中,拽着她的胳膊左右晃动才确认是真实的行素。

行素扬起微圆的脸庞,“怎么不认识我了?”玎珂实在不敢相信,许久不见的行素竟在德州出现,“我以为要打到北平才能见到你呢!”玎珂笑着却是一怔,瞧着行素水蜜桃般的娃娃脸有些迷惑。

“哼,别跟我装傻,能破译我的密码,除了我这个徒弟还有谁!”行素习惯性拿手戳了下玎珂的额头,“难怪我觉得那发电报之人同你一样厉害!原来真是你!”看见行素玎珂是又惊又喜。

袁尘示意她们坐下讲话,“原来玎珂口中麻省理工的高材生,为德军翻译过电码的师傅就是您,实在没想到如此年轻。”行素这才注意到玎珂身后的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眸漆黑尽是凌然,一袭军装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仿若君临天下,相较于青松间的瑟瑟轻风般的沈淙泉竟毫不逊色。

行素冷冷一笑,“年轻?都二十八了哪里还年轻。”袁尘倒是一楞,她一张娃娃脸看似稚嫩却不想竟比自己还大出一岁,“快给我说说,你怎么会在德州?”玎珂摇晃着行素的手臂,打断袁尘的回答。

行素又戳了下玎珂的额头,“哼,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破译了那密码,苏琛泽又怎会将我赶尽杀绝,我是姨太太没坐稳,却成了亡命之徒!”玎珂看着眼前的行素和美国时依旧,可人却消瘦了一圈,“姨太太?”

玎珂一把将行素拽进院子里避开袁尘和何副官,“你拽我出来作何?”玎珂瞟了瞟四周无人,方才开口:“我问你,你不在美国怎么会跑来济南去给苏琛泽当姨太太,你让钟离钦怎么办?”

行素冷静的望着远处的青山,眉眼黯然却刻意强笑出声,“钟离钦?”

行素眼前模糊的浮现出那个身着黑西装嘴角微带着坏笑的男子,星眸闪烁缀满桃花摇曳,俊美中散发着不羁,仿若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你觉得他会爱我超过一个月吗?”行素紧握着手掌,任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却依旧面带微笑。

“怎么会这样?”玎珂虽知钟离钦花心的性子,可她记得在上海钟离钦曾说过比很爱还爱,虽是简单的五个字,可口吻中却注满了对行素的深情,“不这样又能怎样,他早已和我形同陌路!”玎珂抬眸看得出行素眼眸中散碎的心痛,“你去上海了吗?你问他了吗?”

行素耸耸肩莞尔一笑,她怎能没去上海,她和玎珂一样都是执着的女子,一旦付出爱就必须加倍收回,否则只会痛得灰骨不留,“别说我了,你当初对沈淙泉那么执着,现在不还一样!”

沈淙泉,听到这三个字,玎珂只觉如同千百万根细针齐刺进身体,她努力逃避割舍,可稍不留神魂牵梦绕的他便会出现,如同与生俱来的胎记永远难以磨灭。

“他订婚了,”玎珂故作平常,可声音却是掩不住的颤抖,“这不是很好吗?”玎珂缓了下神才继续说道。行素掏出一支烟点上,星火缀在她修长的指间,有着别样的魅惑,“他是很好,北平河南上海三方施压,逼他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这简直太好了!”

讽刺的话语从行素口中带着烟圈吐出,玎珂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住衣襟,指甲不安分的抠着领口的盘扣,“三方施压?什么意思?”行素微启绛红色朱唇,任由口红粘在香烟的一端,“别跟我装糊涂了,玎珂,若是不爱就放手吧,你已经得到了应有的幸福,何必将自己的意识强加给沈淙泉!”

应有的幸福?

玎珂扬手指向南方,“我得到幸福了吗?是沈淙泉不肯接纳我,放弃我!逼我远嫁北平,现在你说这些奇怪的话又是什么意思?”烟雾前的玎珂身体微颤,仿佛连同心也不住的颤抖着,行素弹了弹烟灰,一屡青烟从她指间袅袅升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相较于沈淙泉和我,你已经够幸福了!”

“你,钟离钦,淙泉到底怎么回事?上海又发生了什么?你真把我弄糊涂了!”玎珂看起来似乎确实一无所知,行素嘴角微微上扬,弹出指间的香烟,“我和钟离钦大约是命中注定吧,只是淙泉太无辜了,倘若没有遇上你他也不会如此痛苦!”

命中注定?

行素这般吾行吾素,放荡不羁的女子何时也开始信命。

玎珂沉默片刻抬眸对上行素清澈的瞳仁,“淙泉他怎么了?”行素淡然一笑,伏在玎珂的耳边,她温柔的话语却带着呛人的烟草味,“如果真不是你做的,也许你该去问问少帅!”

少帅?

行素笑着转身离开,微风吹动她的短发拂过耳际,玎珂回味着行素模棱两可的话却一头雾水,“行素,你要去哪里?”

行素甩了甩一头碎短发,双手插在口袋中头也不回,“云游天下!”

那时钟离钦会拔出腰间的佩枪,竟拿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吼道:“如果我背叛你,就让我死在自己的枪下!”她曾信以为真,轮船前他坚定而执着的对她说,“行素,等我,我会娶你!”

当时间等来一场空,她漂洋过海回到祖国,可繁华的上海他却早已不是当年的钟离钦,政坛上叱咤风云,舞池内拥左右美人的他视她若尘土,辗转回到故乡济南,却依旧留不住她行素的脚步。

云游天下,四个字可谁又能看见行素眼中的伤悲!

正文 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激情戏…咳咳,别的不多说,待更新!


“你老师怎么走了?”袁尘将外套披在玎珂的身上,玎珂避开行素率真的背影,甩身将袁尘的外套扔在地上,袁尘看着玎珂痛恨的眼神,如同重锤般狠狠砸下,瞬间身体连同心都支离破碎。

火车鸣着汽笛,卷起尘埃一路北上,轮轴圈圈滚过铁轨,防弹玻璃内的车厢却静若坟冢,玎珂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痴痴发呆。

“我…”玎珂开口,沈淙泉温润如玉般的笑看她,玎珂想接着说可又不知说什么,刚启朱口却被银勺乘着满满的榛子冰淇淋给堵上了。“你怎么这么可爱?”沈淙泉笑着抽出银勺,又乘上冰淇淋竟送进了自己口中,玎珂睁大眼睛活像瓷娃娃,美得一碰即碎。

袁尘不知道玎珂在想什么,她别过头只是望着窗外的风景,甚至过隧道时她依旧固执的盯着窗户,防弹玻璃反射出玎珂模糊的轮廓,如墨的卷发披在身后,不知是不是有些冷,她竟偶尔颤抖着。

袁尘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忍,他伸手轻触她的肩膀,他以为她不会回头,谁料她却回眸冲着他笑了起来。嘴角明明上勾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可脸颊却蠕动着点点晶莹,她总是睁大眼睛一眨不眨任由泪水滚落眼眶,可这模样却刺得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