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尘凝视着眼前灰头土脸的玎珂,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袁尘竟猛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吻了下去。

战场上枪林弹雨,硝烟弥漫血流成河,他却冲破刀光剑影炮火连天,直奔赴她的身旁。

这一吻太久太长,像隔了几个世纪…

玎珂用力推开他,袁尘吻得太深太用力,她竟差点喘不上气,“你怎么来了?”袁尘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如同胜券在握的君王,转眸冲她却是一笑,“我早就好了,为什么不能来!”

“你早就好了?那你这些日子都在装病?”玎珂双手握成拳头拼命捶打着他坚硬的胸膛,袁尘却丝毫不反抗,玎珂的拳头起落间却变得柔软,竟是涌不住的泪水,袁尘捧起她的脸庞细碎的吻着,吻过她每一寸轮廓。

金戈铁马断壁残垣又如何,战火纷飞之时,只要有彼此就足矣!

正文 此生此世

玎珂坐在车内靠着袁尘的肩膀,何副官紧握方向盘不住的抿嘴笑道:“这次一举拿下河南三省,夫人又怀有身孕,不知大帅该有多高兴!”

袁尘靠在后座上轻轻在她鬓旁一吻,玎珂抬眸看着他俊朗的容貌,心却不由微微一颤,袁尘该是怎样一个人,居然能看着苏琛泽一步步吞噬掉自己的江山,却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他处心积虑甚至连她也欺骗,一个月前就戒掉了毒瘾,可为了诱敌深入居然能详装如此之久。

如果苏琛泽是一头饥不择食的饿狼,他以为垂涎已久的食物唾手可得,居然敢亲自带兵厮杀。

恐怕他忘了袁尘就是躲在暗处的猎人,拿自己的猎狗做诱饵,苏琛泽刚闻到腥味时,袁尘就挥刀杀出重围,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嗯,这回倒是真的怀了,来让我摸摸。”玎珂略有些不情愿,仍只得磨蹭着走到大帅的跟前,大帅伸出粗粝的手轻轻抚摸过玎珂平坦的小腹,“我猜不止一个,何副官你猜呢?”

何副官哪里懂这些,却也跟着咧嘴笑起来,“少夫人如此不一般,怀三四个都正常!”大帅却紧蹙眉,“什么三四个,又不是母猪!”玎珂听着他们的话气得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如今苏琛泽死了,但你要接管六省军务,担子也更重了。”大帅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却又冲袁尘继续说道:“要是老二还活着,能看到你这般出色该多好!”

何副官目光不正视,刻意瞥过袁尘,袁尘竟面无表情,仍是冷得令人恐惧,“没想到苏轻曼嫁入我们袁家,又照顾了我这么久,居然…唉,反正她如今已不在了,你们还是搬回来吧,我也想亲眼看着外孙出世。”大帅碎碎的念着,深陷的皱纹却在额间缓缓舒展开。

玎珂并不说话,没听他说完便转身出去,眼眸却如同撕裂的锦帛般碎成无数片,袁尘紧随其后跑出去拽住她的手臂,她回过头脸颊却已是沾满了泪,“怎么又哭了?”

袁尘伸手去擦拭玎珂脸颊的泪,他知道她爱哭,可在她柔弱的外表下却是比男子更坚强的决心。

玎珂摇摇头却又点点头,袁尘慌张的将她拉进怀中,她竟挣扎着不肯让他碰自己,“到底怎么了?”

“你为亲手杀了苏琛泽可以骗我,可你有没想过,倘若你来晚一步,可能就是一尸两命!”袁尘知道她定难以原谅自己的欺骗,他一心想除掉苏琛泽,听闻苏琛泽知道自己在戒毒便心生一计,明明已是戒毒成功却仍继续隐瞒。

袁尘慢慢掏出怀中的银色手枪,他轻巧的打开枪膛给玎珂看,玎珂被他拽着没有办法,只得瞟过一眼,枪膛内竟只有一颗子弹,“什么意思?”

袁尘转手熟练的合上枪膛,“在我的计划中惟独你是遗漏!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冲去战场,所以我只带了两颗子弹,一颗命中苏琛泽,另一颗,”袁尘轻垂下眼眸,凝视着玎珂如玻璃珠一般闪动的瞳仁,“倘若你和孩子出事,另一颗便留给我自己!”

玎珂气急败坏竟一拳捶打在他的胸前,“你莫不是疯了?”

“五年前遇见你时我就疯了!”他抬头间风烟俱净,只有她的眼眸澄澈如一汪清水。

玎珂一愣竟猛然扑入袁尘的怀中,任眼泪沾湿他胸前的衣襟,此生此世,仅此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苏妍覃跪在地上看着父亲的尸体,苏琛泽的眉心间徒留下一个窟窿,炸开的焦肉带着四周裂开的皮肤,看得人心惊胆战。

“羽仁小姐,怎么会这样?”苏妍覃像疯了般冲羽仁枫子吼着,她不明白她一切都听从羽仁枫子,为何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

羽仁枫子理了理衣服,对着地板上苏琛泽的尸体不以为然,“没想到这老家伙这么不听话,真是死有余辜!”

“你说什么?”苏妍覃听到羽仁枫子说自己父亲死有余辜,冲上前死命拽住她的衣领,羽仁枫子身旁的日本男子却一把将苏妍覃推到在地。

苏妍覃垂泪凝视着眼前的羽仁枫子,“我听你的话逼走行素姨娘,杀了林医生一家,逼得袁尘沦为瘾君子,连同我堂姐苏轻曼也惨死在北平,可为什么现在我爹会没命!你说啊!为什么?”

羽仁枫子鼻翼间发出一声冷哼,她瞥了眼地上冰冷的尸体竟面无表情,“要怪就怪你咎由自取!我可从没逼你听我的话!”苏妍覃扬起头望向眼前冷血女子,往日她似乎待苏妍覃如同亲姐妹,可刚一出事竟这般残忍。

羽仁枫子缓缓蹲下身子,她靠近不断啜泣的苏妍覃,用修长的手指轻勾起她古典的脸庞,“记得我曾说过,没用的人还留着作何!”苏妍覃心里一惊,正欲后退却不料腹下猛地一阵痛楚,她低头唯见羽仁枫子从自己腹中抽出带血的匕首,冰冷的匕首沾着滚热的血液滴答落在地板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羽仁枫子笑着将颤抖的苏妍覃推倒在地。

鲜血顺着地板流淌进每一寸缝隙,苏妍覃瞪大眼眸盯着羽仁枫子,她就像一条失去水的鱼,祈求着喘气着,可在胸膛起伏间耳边却“嘭”的一声倒在了父亲的身边。

羽仁枫子扔下手中精致的匕首,冲一旁开枪的日本男子面色沉着,“去广东殷慕箫那里!”

静宜园的宅子内却是溢不尽的暖意,“我说好热,你听到没有?”袁尘无奈的拿起蒲扇帮她扇着,玎珂躺在树下清凉的竹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细缝洒落在她的身上,她侧身抚着凸起的小腹睡去。

“少帅,我来吧。”吴妈正欲接过蒲扇,袁尘却将食指放于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吴妈离开,玎珂翻了身背对着袁尘仍睡得沉,手中的线装书却散落在地上。

袁尘伸手捡起,竟赫然入目的是:《六韬》

他伸手轻抚过她微汗湿的两鬓,她居然整日不忘看兵书,真不知以后腹中的孩子会不会也是个军人。

袁尘摇着蒲扇为她扇来凉风,玎珂仍是热得直翻身,“明明是上海人,还这么怕热!”他宠溺的说着,眼眸里竟是延绵不断的爱意。

知了在树上叫个没完,叶片缝隙间的阳光成椭圆形,照在她小巧的五官上,袁尘从不知孕妇竟如此贪睡,而玎珂本就有些消瘦,可随着孩子的成形,她终身皆散发出母性的光辉,整个人珠圆玉润,皮肤也越发白皙娇嫩。

袁尘不禁心中一动,竟强行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他忍了许久居然只是俯身轻嗅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兰香。

正文 顺利产子

“玎珂,来,看我给你的好东西!”袁尘今日情绪极佳竟抱着一个偌大的盒子放在桌上,玎珂用手从背后撑住凸起的小腹慢慢踱到袁尘身边,“不会又是玉镯金饰吧?”袁尘知道他送给玎珂的礼物多半沦落当铺,他却并不理会她只是慢慢打开方盒。

玎珂坐在沙发上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瞧着袁尘细心打开盒子的动作不禁嗤笑出声,他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盒内摆放着碧玉棋盘,碧绿色晶莹透亮,光亮如薄冰,一颗颗精致的象牙棋子,雪白而温润,上面细致的雕刻着将,相,车…

玎珂的心瞬间被子弹击中一般,微微的阵痛却难以阻挡他的爱,她只是无意间同袁尘说过自己喜欢下象棋,不想他竟送来纯美的碧玉棋盘,象牙打磨而成的棋子仿佛还遗留着袁尘掌心的温度。

“袁少帅,您小心咯,我可是把你的士都吃了,下面要轮到将啦!”玎珂摩拳擦掌握着棋子步步紧逼,袁尘却笑而不答,不知是不是他一直在让着玎珂,居然总是只退不攻。

“未免高兴的太早了,将!”袁尘冷静的话语给了玎珂当头一棒,她顿时一愣,他居然跟她玩以退为攻,不断让玎珂掉以轻心,最后夺命一击!

几盘下来玎珂开始嘟起了嘴,“不玩了,每局都是如此!”在家中无论是父亲还是三妹都不是玎珂的对手,可袁尘这个军事专家却能轻而易举将她吞并,带兵打仗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更何况这方寸之间的象棋。

“好了好了,我已经不停的让步,总不能一步也不走吧,那你岂不是更生气我不认真和你下?”袁尘宠溺的说着将她搂入怀中。

玎珂明知他说得有道理,可她却开始故意耍赖,“就会油嘴滑舌!”玎珂抓起一枚棋子正欲砸向袁尘,可指尖轻触却感觉到棋子后的凹凸不平,她将棋子反过来放在掌心上,象牙棋子后面却用楷体刻着精致的“生”字。

“生?”玎珂看着手心上这枚别致的棋子不禁读出来,什么意思?

她抬眸去看袁尘,袁尘却歪着头冲她笑得粲然生辉,玎珂不理睬他却下意识将其他棋子皆连翻过来,每颗象牙棋子的背面都深浅有度的雕刻着字,有“生”字,有“死”字,还有“玎”字。

“到底什么意思?”玎珂将打乱的棋子按开始的顺序逐一排好,“你猜猜看!”袁尘倒是不紧不慢的喝起茶来,玎珂皱起好看的眉头轻盈摆放着每一颗棋子,袁尘单手托腮靠在椅背上盯着她认真的表情,他的眼眸微漾恰若秋雨飘散,雨中却独立着玎珂一抹倩影。

玎珂依次排好所有的棋子,每十六颗棋子为一阵,全盘共是三十二颗,刚好是两首完全相同的诗,玎珂默默读出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在晶莹的碧玉棋盘上。

永世无独

生死何为

至思若玎

爱恒唯珂

这哪是一首诗,分明是大胆坦露的爱情誓言,开头和结尾拼凑在一起恰好是:永生至爱,独为玎珂!

袁尘就是这样,霸道而执着,连同对玎珂的爱也没有半点迂回。

“此生此世,我袁尘仅此一妻!”那时在教堂的婚礼上他笑对座下嘉宾当众誓表真心,他的双眸如同变化莫测的万花筒,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有柔情多得险些溢出来。

“袁尘…”玎珂回忆过去交错着现实。

“你怎么又哭了?不喜欢吗?”袁尘轻轻捧起玎珂娇小的脸庞,“不,我喜欢,我很喜欢!”玎珂不停的嘟哝着,袁尘只觉她的喜欢是在对自己讲,他的心如同灼烧一般,再也忍不住竟一手托住玎珂的脑后,俯下身热切的吻了上去,他细密的吻瞬间变得热烈,急速的喘气间唇舌纠缠,他近乎疯狂的在玎珂身上索取着点滴的温存。

袁尘伸手去解玎珂的外套,肌肤触摸间玎珂不觉倒在他的怀中,衣服坠落下刚好露出白皙的香肩,若隐若现的恰到好处,半遮半掩间自有入格风流,艳影斑驳摇曳人心。玎珂却微微一震用力推开他,“小心孩子!”

袁尘一怔这才意识到玎珂凸起的小腹,他微微一笑竟忍住焚身的□伸手轻轻触摸她的腹部,袁尘不敢再碰玎珂,他只是安静的趴在玎珂的小腹上细心聆听,腹中胎儿却如酣睡般沉稳。

“啊,不行了,我不生啦,我不生啦!”纱帐内玎珂尖叫着,声音尖锐得直刺人心底。

“用力,再用力,夫人,您再用点力!”产婆已急的满头大汗,大帅下了命令,倘若母子有任何闪失,她们便要全家陪葬。

“要不就别生了!”袁尘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直围着纱帐转悠,“都要出来了怎么不生,难不成再塞回去?”大帅厉声骂道。

袁尘却急不可耐,心焦如焚,“不行,我得进去!”“站住,女人生产男的就得守在外面,不然不吉利!”大帅拿着手中的拐杖又戳了戳地板。

袁尘听着玎珂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却痛如刀绞,他踱着步子不断在屋内走来走去,“啊!”玎珂忽然再次发出尖锐的叫声,却又顿时静了下来。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您快醒醒!”产婆也吓得直去摸玎珂微弱的鼻息。

“她怎么了?”袁尘再也不能自控,径直撩开纱帐冲进屋内,“别进去!”大帅的话终究是没能拦下他。

纱帐内摆放着乱七八糟的银盆,几个产婆急的团团转,玎珂却紧闭双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汗水已湿透她两鬓的发丝,袁尘猛地扑到她面前紧握住她的双手。

“玎珂?玎珂?”袁尘轻晃动着她的身躯,“你醒醒,你快醒醒!”

玎珂却依旧面色苍白,连同嘴唇也毫无生气,袁尘忽然记起自己戒毒时她曾唱过《卡门》,华丽、紧凑、引人入胜的音乐交叉重叠着爱与死的永恒。

热烈的弗拉明戈音乐,节奏跳跃的歌剧带着西班牙风情,放荡不羁的卡门敢爱敢恨,热情美丽迷人,那时她悠扬婉转的歌喉,却微减轻了他身体上的痛苦。

袁尘凭着记忆一句句唱来,他的声音中带着沧桑和坚毅,却字字铿锵有力,颤抖的声音竟滑下一滴泪落在她的手背,湿润的泪水打到她白皙的皮肤上。

“真难听!”玎珂微弱的喘息着。

“你醒了?”袁尘如获至宝般紧搂住她。

产婆不失时机的喊起来,“夫人,您快用力啊,千万不能再昏过去了!”

袁尘将玎珂的手同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每一个指节都环环相绕,玎珂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她知道生孩子便同阎王取命只隔一层纱,她还没活够,还没爱够袁尘,她不能离开他!

“哇!”随着一声啼叫,玎珂虚脱般喘了口气,纱帐外大帅急促的吼着,“男孩还是女孩?”产婆打量着刚出世的孩子,笑得灿烂,“女孩,女孩,是个千金!”

大帅气得将拐杖扔到一边,袁尘抚过玎珂的额头,轻轻一吻,产婆却又嚷道:“呀,还有一个呢!”玎珂彻底泄气般再也使不出力气,“玎珂!”袁尘握紧她的手,像给了她十足的气力。

“呀,龙凤胎啊,这可是个少爷!”纱帐外本欲转身离开的大帅一听仰头大笑道:“我就说过怀的不止一个!”大帅笑着朝门外的何副官喊道:“摆宴席,大摆宴席!我们袁家媳妇生了龙凤胎!”

袁尘却顾不上看孩子,竟只是俯在玎珂的身边,他用衣袖轻轻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原来我娘生我和弟弟是这般辛苦!”玎珂唇色发白依靠袁尘嘟哝着,“好好好,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袁尘安慰着怀中的玎珂。

纱帐外却响起大帅的声音,“那可不行,我还等着膝下孙子成群呢!”

两人眸眼轻对,微一怔竟笑了起来。

“快看看,我给孩子买的衣服!”下午时光还未晚,袁尘却早早从军部回来。

玎珂瞧着他手里精致的衣衫,“这衣服是不是太大了?”怀中的婴儿尚未满月,他却拿着七八岁孩子穿的衣服,袁尘丰神俊朗精神极佳,“不大!我把这两个孩子从现在到十岁的衣服全准备齐了!”

玎珂扑哧笑出声,“要是以后衣服过时了,孩子不肯穿可怎么办?”袁尘却捧着一件件精巧的小衣服,似乎每件都是他细心缝制的一般,“小孩子懂什么过不过时,不穿就送军队去磨练!”玎珂笑着别过头不理会他,真是铁血政策,蛮不讲理!

“你看我是不是比原来胖了好多?”玎珂拿着以前的旗袍在镜子前比了又比,袁尘却从身后紧紧搂住她,“不会,我倒觉得现在好看,不像以前那么清瘦!”玎珂斜瞥了他一眼,转身将旗袍使劲扔到他身上,“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好看?”

“不是,我的意思是…”袁尘未说完,玎珂却扑来上来同他厮打,他被她捶打着按在身下,实在弄不明白,这个女人还在坐月子,哪里来如此大的力气。

“师傅,我来了!”玎珂亮起嗓门踏进屋内,做衣师傅忽然转身眯着眼睛仔细瞧,竟然是玎珂,慌忙喊道:“呦,少夫人啊!您可许久没来过我云霓庄了!”玎珂四处摸着各种锦缎丝绸,“是很久了,”转而又笑道:“师傅,您瞧我最近好像胖了,再给我做几件旗袍吧?”

老师傅却起身从柜中取出几件各色旗袍,“少帅前些日子把您的尺寸拿来了,我早先做了些,您要不先试试合不合适?”玎珂看着他臂弯上一件件华美的旗袍,竟全是她喜欢的艳色,莞尔一笑接过一件便钻进更衣室内,心里却是溢满的蜜意。

想不到他居然这般体贴。

旗袍大小适宜,玎珂爱不释手,正欲出去却听见外面传来老裁缝客气的声音,“梅红小姐,您来了!”

正文 梅红艳姿

梅红?

玎珂掀开布帘小心的探头朝外看去,虽只是款款背影却已楚楚动人,“梅红小姐,您要不要试试这块料子?颜色清雅且…”老裁缝尚未说完,梅红身边的女佣却打断他的话,“这么清淡?明知我们小姐喜欢明亮的艳色!”

“咦,小姐,您看这件不错,好像和你身段也符合!”女佣忽然发现挂在一侧的几件的旗袍,她拎过一件件竟欢喜不断,正是老裁缝做给玎珂的另外几件,女佣却不管不顾的拿着旗袍朝梅红身上比较。

梅红转身看着旗袍也点头满意的笑,这一回眸果是美人惊艳,一倾长发垂肩极尽显柔美,肤若凝脂欺霜赛雪,宛如刚剥壳的鸡蛋细腻而光滑,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婉约中透着妩媚,只是一双善言语的眼眸却惆怅而忧伤。

玎珂曾听过全球最大的宝丽金公司专门为梅红灌的唱片,她的声音宛若天籁,轻柔中却不失巫山云雾的灵气,今日亲眼所见倒不想竟是歌甜人美。

“这可不行,这是少帅为少夫人定做的!”老裁缝慌忙夺过旗袍,却不住看向更衣室的方向,“呦,原来是做给少夫人的!做得这般精美,难怪少帅这么久都不来我们宅子!”女佣不饶人的声音尖喊着不经意却睥睨了眼那几件旗袍,梅红一脸淡然却是掩不住的神伤,“罢了,我们还是不要惹风头正盛的少夫人!”

“罢了?”女佣却冲着梅红厉声喊道:“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她是风头正盛!自打她嫁进袁家,少帅来咱们宅子的日子一双手都能数过来,况且每次来都没个好脸色,如今她生了龙凤胎,少帅更连咱们宅子的门都没踏过!”女佣犹如训斥般指指点点,梅红半垂眼睑直到红艳的唇角抿成一条横线。

老裁缝怕收不了场,竟慌忙嚷道:“梅红小姐,这衣服实在不能给您,赶明我给您做个一样的!”老裁缝显然知道梅红好说话,可刚一张口梅红却嘴角微微一勾竟是冷笑不言,那女佣也被气得七窍生烟,“谁要一样的!我们梅红小姐要穿就穿独一无二!”

玎珂的手狠狠掐着布帘一侧的门栏,直到指甲深深扎进木头中,方才莞尔一笑,抽出带着木屑的手指旋身转出,“梅红小姐若喜欢,我便相赠,不过几件旗袍而已!”

梅红和女佣一怔,却看眼前女子微卷的青丝散落在身后犹如泼墨浸染,艳红色旗袍玲珑曲线飘逸,若仙若灵,一双瞳仁剪秋水,灵灵有神摇曳众人,娇美中透着勾人的魅惑。

老裁缝卡在他们中间不知如何,惊慌中竟开口冲玎珂问道:“少夫人,衣服还合身吗?”

玎珂盯着梅红并不回答,她绝不是随意任人欺辱的女子!梅红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少夫人,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绝色的女子,她狠狠咬了下嘴唇倒端庄不失优雅的投之一笑。

“玎珂?”两人对视间,袁尘一袭戎装踏进屋内,他的目光顷刻落在玎珂的身上似乎并未注意到梅红,在他眼里总是难以看到玎珂以外的任何人,他径直走向玎珂将她拉进怀中极尽温存的问:“你怎么跑来了,要做衣服让佣人来便是,你在家好好休息才对!”

他说着不等玎珂回答竟笑意盎然的拽着她往外面的黑色劳斯莱斯走去,“我刚给你买了不少首饰,你看看有没喜欢的?”袁尘的话语间溢满了让人心跳的情意。

转身时袁尘才发现梅红竟站在他的身后,梅红白齿半咬在下唇上,她近乎乞求的目光看向袁尘,她的眼眸如深山的清晨蒙着一层薄雾,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可不可以不要在自己面前演恩爱。

袁尘却对梅红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的手搭在玎珂的腰间,冲梅红竟是客气的一笑就转而离开,笑得那般自然,仿佛她只是他一个熟稔的朋友。

梅红的女佣望着门外的劳斯莱斯已不再是方才的苛刻,竟失落般的感慨道:“真没想到少帅如此宠爱这个夫人。”梅红眼眸中闪着颗颗欲坠的珠子,“是啊,她比照片上还要美!”

在玎珂还未出现之前,梅红曾日日陪伴在袁尘身旁,两人在舞池中旋转,在灯红酒绿间觥筹交错,他却惟独不肯触碰她的身体,仿佛梅红只是一个美丽的女宾,一个挽着他的手臂陪他出入上流社会的女宾。

梅红也曾声嘶力竭的表达自己的爱,可袁尘却掏出钱夹中女子的黑白照片,“不管她是谁,总有一天我会得到她!”他坚定的捏着那张照片,钢琴前女子明眸闪烁,灿若星河。

而今他真的得到她了!可梅红的心却已是若残垣断壁…

“你又怎么了?”袁尘拿着一个个锦盒递到玎珂的面前,她却挥手全部打翻在地,两个孩子已被惊慌的奶妈抱去,袁尘却微笑着低声细气对她倾尽温柔,“到底怎么了?”

“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便是,何必撕破脸面讲出来?”玎珂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生气,明知他已是她的丈夫,方才他又毫不留情面的和梅红擦身而过,可玎珂却仍是心存芥蒂。

爱总是这样自私而霸道,丝毫容不下半点沙粒。

“走,你跟我走!”袁尘起身拽过玎珂的手,“你干什么?”玎珂努力甩开却是徒然,他的手犹如铁钳般紧紧扣住她的细腕,平日里袁尘总是让着她由着她,可此刻他却紧蹙眉面色异样,显然是真生了气。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玎珂坐在车内仍不安稳,袁尘却赌气般一声不吭,只是闷头开着劳斯莱斯一路疾奔。

“到了。”袁尘不由分说的将玎珂扯下车,这里是一处位置僻静却清雅的院子,古朴的中式小楼雕梁画栋,倒是考究而别致,只是躲在繁华的街市后不免显出几分阴冷。

“这是哪里?”玎珂止步不前,这般庭院绝非一般人家所能拥有,袁尘却横起眉冷着脸吐出,“我送梅红的宅子!”

玎珂一惊更是愣住不动,心却不断的收紧,她瞧着他夜色无边的眼眸,却猜不透他的所知所想。

正在院子里收拾花丛的女佣远远瞧见袁尘的劳斯莱斯,也未看清玎珂也站在车旁,便急匆匆冲入屋内去喊小姐。

梅红听到少帅二字,慌忙从床上跳下来奔向院子里,急得连鞋子也忘了穿,“小姐,您慢点!”梅红嘴角拂过一丝笑意,她竟丝毫不顾及居然赤着脚踩过生硬的石子路,她笑着朝袁尘跑去,前面就是他的怀抱,可只差几步临近时却猛然看到玎珂的身影,梅红一惊转身慌躲在苍翠的大树后。

正文 上海车祸

“你到底什么意思?”玎珂反过来望着他,袁尘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痛意,“你问我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玎珂并不打算理会他,转身朝车内走去却一把被袁尘拽住,“我就是要带你来,让梅红亲自告诉你,我袁尘从不曾和她有染,更不曾爱过她!就是因为美国白天雪地间你穿着红色洋装和我背道而驰,我却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归咎到底,梅红不过只是你的一个影子!”

玎珂抬手竟是一巴掌,“啪!”清脆的一声掴在袁尘的脸颊上,她挥掌又重又狠,可眼眸间却是不舍,“你怎么能这般侮辱一个女子,没有谁是谁的影子!”

清脆的巴掌声恰好挡住了树后梅红不住的咳嗽声,她拿丝绢紧捂在唇前,只觉口中溢满了呛人的血腥味,抬手竟是咳出了鲜红的血。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丝绢上,泪融进血中顺着白丝绢逐渐晕开,犹如点点盛开在冬日的腊梅。

梅红靠在树后听着车子疾驰去的声音,许久她方才转身望着四起的尘埃,黑色的劳斯莱斯却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他当真是残忍的可怕!

明知自己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不过是他用来刺探满清遗老的诱饵,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哪怕只是别人的替身她也甘之如饴,可他却偏要将她狠狠踩在脚下,归咎到底,梅红不过只是你的一个影子!

一个光线照去便灰飞烟灭的影子!

玎珂和袁尘又开始了拉锯式的冷战,袁尘觉得玎珂不可理喻,她怎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扇自己巴掌,玎珂却气氛于袁尘这种冷漠的态度,他可以不爱梅红,但不可以轻易侮辱一个女子。

玎珂睁大眼睛看着熟悉的面孔,却是陌生的表情,“难道你对我连丁点喜欢也没有吗?我不相信!”声嘶力竭的喊出这些话,她用力按住起伏的胸口,却依旧疼得难以喘息。

夜色里他抬起星眸,口吻竟是异常的坚定,“没错,我不喜欢你!”

玎珂曾受过这些委屈,她如飞蛾扑火般固执,他却若山涧流水淙淙作响,流过她的心扉却毫不停留!

吴妈对这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只要他们别吵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就够了。“吴妈,你快瞧,这孩子可真可爱,都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好。”玎珂抱着酣睡的小女儿,一会摸摸她的细嫩的脸庞,一会又忍不住亲下她红润而嘟起的唇。

袁尘踏着军靴从楼上走下来忽然说道:“叫袁土土好了!”,玎珂低头抱着稚嫩的孩子, “兔兔?好可爱的名字!今年刚好是兔年!”

她抬眸却忽而发现这话是袁尘所说,玎珂瞬间又垂下阴郁的脸庞,“不是兔子的兔,而是水来土掩的土!不是有人整日嚷着自己命中犯水吗?”玎珂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袁尘却斜挑了下眉,指了指自己仍被她扇得微红的脸颊。

袁尘见玎珂别过头,她竟还没打算道歉的意思,袁尘也只得接过吴妈怀中的男孩,孩子瞪大了眼睛,乌黑的眸子在眼中来回滚动,盯着袁尘仔细瞧,像在看极稀奇的玩意。

玎珂不由凑过头,看男孩骨碌的转着眸子,眉眼和袁尘简直如出一辙,便笑着戏谑道:“吴妈,你快来瞧瞧,这孩子瞧他跟瞧院子里那条老黄狗一个模样!莫不是长得太像了?”袁尘沉下脸一声不吭,只伸出手去擦孩子吱呀流口水的嘴巴。

吴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玎珂跟袁尘和好前总要指桑骂槐一段时间。

袁尘去军部时玎珂便整日在家逗孩子,两个孩子精力旺盛,整日哭闹个不停,算是把她彻底折腾的够累,偶尔逗时却不觉会想家,来北平已快三年了,膝下有子才知为人父母的艰辛,想必父母亲从她和弟弟呱呱坠地,姗姗学步,牙牙学语直到送嫁出门,这些年必是操碎了心。

玎珂揉了揉略微发酸的鼻子,忽然听吴妈喊道:“小姐,上海的电话!”两个奶妈分别抱过孩子,玎珂才笑着脱身跑进屋内,正在想家家里就来电,真是心有灵犀。

“我是钟离玎珂!”玎珂拿起镀金的话筒,刚放到耳际对方就响起钟离钦颓废而激动的声音,“姐,父亲的专车被炸了,母亲也在车内!”

“啪!”的一声话筒掉落在地上,玎珂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却什么也听不清,整个人顿时昏阙倒在地上。

袁尘听吴妈说小姐晕倒,立即从军部赶回,他紧紧握住玎珂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玎珂?”袁尘有时甚至在想,倘若能将玎珂随时拴在腰间就好了,再也不用担心她受伤害,更不用担心她会离开自己半步。

“我要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