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婕一如既往的强势:“怎么,我还来不得了?”

“没没,妈,您要喝茶吗?”好几个月没见了,所有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独她对她的敬畏,分毫未减。

“不用了,拿件干净的浴袍给我,我去冲个澡。”她穿得很多,一边脱衣服一边下指示。

“哦,哦。”

递完浴袍她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心里七上八下,在猜测着她来的目的以及应对的办法。如果是一如既往的劝她离开时她又该怎么样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

贺思婕出来就发现她咬着笔头作苦思冥想状,但是眼神并不是盯着书本,而是窗外。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敲了敲桌面,才将她拉回神:“温书就认真温书,想什么呢?!”

颜北北像是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立马正襟危坐,假装认真温书起来。

贺思婕摇摇头,一副哀其不幸的模样走开。

晚上的时候贺思婕出门了,颜北北没敢问她要去哪里,也没敢自作多情的问要不要向导,只是乖乖顺顺俯首帖耳地送她出门,保证好好在家复习。

她决计想不到,这一趟,贺思婕是去见蒋曼婷的。

年纪相差不大的两人,气质却截然不同。贺思婕浑身散发着颜氏独有的强势,气场压人,犹如一朵黑玫瑰。而蒋曼婷人如其名,以婉约淡然胜人,犹如江南水乡里院门外的一株白茉莉。

“好久不见了,曼婷。”贺思婕声线偏冷,话语都带着威慑人的气势。

蒋曼婷处变不惊,淡眉上只有一丝情绪闪过:“是啊,思婕学姐。”

一时,包厢里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啊喂谁能告诉我颜培风的妈为毛认得北北的亲妈捏?难道维妞又要撒狗血了ORZ。。。

ps:撒花的银好少啊,瓦都木动力了呜呜

pss:这章真足啊,明天还继续不?

pss:大家都不戳戳瓦的围脖嘤嘤

第三五章

贺思婕只在这里待了几天功夫,临走的时候无意之间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颜北北的手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可贺思婕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嘱咐:“自己一个人在家多注意身体,按时吃饭,睡前记得喝牛奶。放假了就赶紧回家,别到处乱晃荡。”

她受宠若惊地点头,主动拿着行李要送她去机场,却被以要考试了好好在家复习为由拒绝了。

这就是颜北北其实真拿她当母亲的原因,她跟颜培风这样违背道德伦理的在一起,在贺思婕眼里,不过只是一场语重心长的规劝而已。

她虽然没有参加过她的家长会,没有出席她的毕业典礼,但是她会在回家的时候看看她晚上有没有踢被子,嘱咐她别忘了睡前的牛奶。对于永远都不知道深刻的母爱长什么样子的北北来说,这些零星而细碎的关心,恰好是敲开她心扉的工具。

颜北北还记得有一回春,贺思婕带着她出门买衣服当十三岁生日礼物。本来是沸反盈天的商场,因为新年更添热闹,人群里一撒手一转身就找不着了。

颜北北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敢松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了轻度看见人多就惶恐的心理。

可是再牢还是被人群冲散,她不敢再动,在角落嘤嘤哭泣,没人注意得到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哭得筋疲力尽,在她以为自己再次被遗弃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鞋子,本来油量的皮靴上面尽是被踩踏过的痕迹。

晚上的时候她偷偷看到贺思婕在房里往脚上抹药膏,那种味道,清凉而微甜。颜北北那时候就开始妥协,开始接受身边的人。

学校里的全部考试科目结束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期间圣诞元旦呼啸而过,她的想念已经摞成窗外厚实的雪层。

见蒋曼婷的时候她挑了件二十来年都没怎么穿过也没怎么喜欢过的珊瑚红大衣,整个人显得年轻而神采奕奕。

其实在镜子前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的,第一次见蒋曼婷的时候是在病房里,她那时候心情不好,估计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个时候她以为对方只是位普普通通的资深医生而已,救死扶伤,白衣天使。

之后才知道是甘愿的母亲,其实是怪她自己眼拙了。现在想来,两人的眉眼真是要多相像有多相像,都清一色的淡然温柔。反观自己偏立体又有棱角的脸蛋,又是哪哪都不相像了,反倒有些颜家人凌厉的感觉。

难道亲人相这种东西,也跟环境有关吗。

真正引起自己怀疑的反倒是那个蒋曼婷挂在医生袍口袋上的钢笔,粉彩瓷的笔身,反倒让她觉得记忆泛滥。

还有就是两人的态度,按理说哪怕甘愿待她好也是看在学妹的面子上。但是学长的母亲,一院之长,哪来那么多精力那么多时间来亲临一场小手术现场?

这样想着,心里的轻蔑就像雨后疯长的春笋了。

即便是十几年前,只要有心,找个人哪会是什么难事?

这样轻易就放弃了寻找,现如今的补偿,又算哪门子事?

蒋曼婷比她还先到,约的是高级酒店的包间,隔音极好,颜北北踩在地毯上近乎无声。昏暗不明的灯光里,她站在深处,幽幽的望着自己:“北北,你来了。”

支走了侍应生她亲自为北北倒了酒,姿态优雅,可是颜北北讨厌极了。

“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吗?”她翘着二郎腿,学了三分颜培风的痞气,开口道。

蒋曼婷抿了口酒,摇摇头,笑意湛湛:“这酒不错,北北你尝尝,我点了这里最有名气的松露,味道也是有口皆碑。”

颜北北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上主题:“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你是因为既然我留着甘家的血,就要上甘家的户口,我不能再姓颜了。”

“是因为颜培风吗?”蒋曼婷是柔中带刚的典型,这时候淡淡笑,浅浅言。

“没错,这才是我承认你们的唯一的原因,否则,我永远只有一个母亲。”这句话让蒋曼婷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北北心里闪过一丝报复之后的痛快。

“北北,你这是打定主意不原谅我和你哥吗?”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反问道。

“没,我根本就没资格谈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你们也没资格。除了一纸证明之外,我们不过是毫无瓜葛的路人。”颜北北说话越发狠厉,言辞之间都是针刺,“给句痛快话,你们家收不收这个路人女儿?”

蒋曼婷还没表态甘愿就破门而入:“北北,你怎么能这么过分?!当初发生那样的事谁都不乐意,错全在于我。再怎么说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你,哪怕只养到六岁,那份呕心沥血你没法想象!你没做过母亲哪里会知道艰辛?!”

后面的内容被蒋曼婷喝止住了。

似乎是有尖锐的字眼刺激到了她,颜北北眼光里是全然陌生的光芒:“对啊,我白眼狼,你们母子俩情深似海,全都是我这一个外人的错。那好,你们尽管继续你们的母子情深去吧,今天就当没见过我这个不识好歹的路人甲!”

说完急欲夺门而去,在手刚刚触到门把手的时候蒋曼婷又突然开口:“我同意,你户籍资料迁回来,北北,你再恨我也好,你都是我的女儿。”

北北离开了包厢之后蒋曼婷脸上才慢慢显现出过渡压抑之后痛苦难看的脸色,捂着胸口渐渐将脸埋在了双臂里。

甘愿急急忙忙在她包里翻出药瓶,就着桌上的白水喂她吃了才道:“妈,你别着急,北北现在不可能一下子接受得了事实才会变成这样子。我哪天让王医生给她看看,她心结太深,才会对一切产生敌意和反抗。”

蒋曼婷平稳了呼吸才慢慢摇头:“以她的性子,看医生是不可能了。能让她变得更好的,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颜培风刚下飞机准备给家里的宝贝打电话就被教导员喊到办公室了,说是有人找。

这试飞基地并不是等闲人都能进来的,他心下稍稍思量,便知了大概情况,回宿舍换了套衣服才去办公室。

毕竟是未来的小舅子,总是不能怠慢的。

甘愿立在窗户边,老远就看得到颜培风的身影。他步子迈得大而稳,所以即便是不慢的速度,在旁人看来,都是优雅自若的。稍近了一些就能看得到大概的轮廓,五官立体犹如刀削斧斫,匠心独运。其实颜培风最大魅力反倒不是他冷峻中带着桃花的面庞,而是周身那种能够征服一切的气场,仿佛全世界都不在他眼里,这种人,生来就是叫人臣服而敬重的。

就是这个他崇拜了整个青春期的男人,即将成为抢走他妹妹的妹婿。

甘愿说不上心里的五味杂陈。

颜培风是客气礼貌的态度,又隐隐带着一丝的亲密,招呼他坐下。

“你这训练,新年之前是结束不了的吧?”

“嗯,今年怕是赶不回去了。”颜培风脸上有些遗憾。

“可是,现在北北最需要你,这个时候只有你才能帮她。”

“北北怎么了?”昨天才跟那丫头打过电话,说是认亲之路很愉快,马上就能认祖归宗然后名正言顺地嫁给他了。颜培风还记得她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她心理开始有了抵触,应激反应是负面消极的。”甘愿也知道他肯定学过心理学,所以没有避过专业词汇。

“现在到哪个地步了,有没有影响日常生活。”颜培风顿时真觉得不妙,颜北北是认死理钻牛角尖的好手,不好好开导的话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可恨他现在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抽不开身,当下只想抛开这一切赶到她身边去得了。

“现在别的还好,就是对我和妈妈十分排斥,潜意识里形成的偏差阴影积得太深,不看医生的话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消掉的。”甘愿也愁,可自己就是束手无策,见她一次就被拒一次,更遑论劝她去看医生。

“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没?”颜培风皱着眉头问。

“她之前因为要期末考,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学习上就还好。可是现在放假了,没有什么能够转移她注意力的,恐怕任她胡思乱想会加深记忆偏执度的。”他站起来立在窗户边上,眉毛紧锁道。

恰好蒋慎思要去训练场,经过窗户的时候甘愿喊了一声:“表姐。”

蒋慎思看到他已经实属惊诧了,随即看到共处一室的颜培风,更是满脸狐疑:“你们两个认识?”

甘愿点了点头:“嗯,认识。”

颜培风凑上来拍了拍甘愿的肩膀,显得十分亲昵,轻松地跟她介绍:“这位就是我未来的小舅子了,敢情你们还是表姐弟了,合着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了。”

蒋慎思站定了半晌,终于回过味来,脸上的血液一下子全部倒流,颜色变得极为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蒋慎思原来是北北的表姐。。。

很狗血吧摔!!!

ps:明天一定要在十二点钟之前再更一章

求撒花!!!

第三六章

“怎么了表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甘愿见她脸色不对经,关心问道。

蒋慎思心里转了九曲十八弯,才勉强撑起笑颜,摇摇头:“没事,大概是没怎么睡好。甜甜终于找着了?”

而且不仅找着了,她连是谁都知道了。

那个女孩子,明明是她的情敌却让她怨恨不起来的女孩子,到头来不过是她最最无辜可怜的表妹而已。

蒋慎思顿时觉得,老天爷这个狗血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颜北北正在收拾回家的行李,算了算,这时候那边已是半夜,接电话的时候就格外兴奋:“肿么了,想我想的睡不着咩?”

颜培风笑进了心里:“对啊,想咱家的宝贝疙瘩呢。在干嘛呢?”

“收拾行李回家呢,下午的飞机。”颜北北走到阳台上,外面的阳光照在晶莹的雪地上,越发的耀眼,“阳台上的水仙花开得正盛呢,特别好看,可惜你今年是看不到了。”

“看不到了所以惦记着呢,北北,给我讲个故事吧?”颜培风躺在床上,房间里没开灯,眼前只有北北或是调皮或是得意的笑颜,心下一片安宁。

“呃?我讲故事?”颜北北拨弄花瓣的手顿了一下,“可我只会听故事,不会讲故事。”

“听了这么多年的故事,还不会讲?北北,我可真是小看你的傻帽程度了。”他低低沉沉地笑了起来,通过电话传了过来越显磁性。

颜北北经不起撩拨,不服气了起来:“讲就讲!”

“嗯,我听着呢。”

“呃”酝酿了半天,半个字都蹦不出来,讷讷道,“我还是不会讲”

颜培风想象到她窘迫的模样,顿时就被逗乐了:“小傻子,那还是我讲给你听吧。”

故事讲完了的时候,颜北北已经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昏昏欲睡,最后模模糊糊喊道:“颜培风。”

“嗯?”

“你会一直给我讲故事吗?等到我们两个都很老很老了,老到走不动了,说话都不利落了,你还会给我讲故事么?”她声音就低了起来,带着些许的哽咽。

“对啊,没法子了。我颜培风娶了个爱听故事的媳妇儿,就只能自食其果给她讲一辈子的故事了。”

“那你后悔了吗?”

“北北,你一定不记得了,我在你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承诺过你了。这辈子,都没办法后悔了。”

颜北北没做声,抱着膝盖,泗泪滂沱,她低低咽咽:“颜培风,谢谢你。”

“嗯?谢什么?”他缓缓的问。

“没什么。”她脸上被冻得有些发红,站起身来,“你赶紧睡觉吧,我继续去收拾了,待会儿都错过航班了。”

“北北,对不起,我没有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回家。”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回得了家,你自己注意啊。别又像上回一样故意不吃不睡骗同情。”颜北北挂了电话,脸上也笑了起来。

本是以为需要自己坐机场大巴挤地铁才能回家的,结果一出机场大厅就见家里的司机等在了门口。看到她就迎了上来,接过行李箱往车子走去。

“李叔,你怎么来了啊?”

“夫人说是小姐今天回家,特地让我来接呢。”李叔叔是贺思婕的专属司机,在家里算是老人了,自北北一进门就待她很好。

“那谢谢李叔了。”她扬着笑意。

一开车门就发现心圆竟然睡在车后座上,小脸埋在柔软的抱枕里,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嘴上吧唧吧唧地嘟着口水。

北北没发觉自己的手是冰凉的,摸上她脸的时候才觉得是滚烫的,也惊醒了小人儿。心圆揉了揉眼睛,见是北北,便喜笑颜开:“北北,是你啊,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等得瞌睡都来了。”

“哟,这可恶的东航限制流量航班延迟,害咱们小公主一顿好等。来,小姑姑送你份礼物赔罪。”在包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套最近她挺着迷的动画片人物手办。颜心圆一看到这个,眼睛都直了,惊呼不已。

“北北,还是你懂我!”抱在怀里就不撒手了,还往她怀里蹭了蹭,跟小宠物似的。颜北北心里不免又生出一丝的惆怅,拢了拢她细碎的头发,十分宠爱。

二嫂平时性格偏冷,心圆在她面前不敢太闹,却偏偏打小就待见北北。一见了她就乐不可支,大了却不肯喊姑姑,就爱跟她腻在一块儿闹,嘴里没大没小的喊着北北,十分亲密。

到家的时候贺思婕也在,她最近把公司全盘都交给了颜培云,自己倒也落得个清净。

“回来了?赶紧去洗漱休息会儿,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心圆来,陪我看看电视,让姑姑先休息去。”贺思婕还是那副样子,不咸不淡,但是言语里倒有些关心。

心圆一向畏惧这个奶奶,规规矩矩地坐在她身边陪着,乖乖地喊了声姑姑。

颜北北上楼的时候心里有些诧异,总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头。

吃晚饭的时候颜秉正也就应了她一声,并没有太多表示,只说现在老爷子身体不大好,让小辈多去陪着说说话。

她应了声,见他脸色不太好,就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吃饭。

饭毕心圆就闹着回家,让司机送了回去。

颜北北迟疑了一刻钟,还是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实木门穿出来,闷闷的:“进来。”

她心里不只有一点忐忑,可还是推门进去了。

颜秉正埋头在案,旁边贺思婕在写毛笔字,见她进来了就搁下笔:“来看看妈写得怎么样,平常都是签个字,这么些年没好好写个字了,楷书都写得跟行书一个德行了。”

“别闹了你,北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颜秉正素来是严父形象,他发话了北北连犹豫的胆量都没有了。

“爸爸,我找到生母了。”话既已说了出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想要回到她身边去。”

贺思婕一个手劲儿不稳,毛笔上一滴浓墨滴到了刚刚写好的字上,不偏不倚,滴在了“家和万事兴”的家字下面,使得整幅字变得狼籍而模糊了起来。

颜秉正从头到尾都对这事一无所知,现在猛地被她提起来,吓了一跳。

他虽然对家里的事情不太上心,但并不代表毫不关心。北北到底是女孩子,当初老爷子带回家的时候其实是顾忌着他的,但是他竟然没有拒绝才留在家里了。他一向情绪不轻易外露,没有表态就算是默认了。

他觉得这些年到底有些亏待了这孩子,因为顾忌着是女孩子,加上不是亲生的,到底隔了一层。

这时候也吃惊不已,搁笔问道:“北北,来,坐这儿,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思婕走了过来道:“你忙你的,北北这是说昏话呢。让我先问问她到底怎么个情况再找来老爷子看看吧。”

不等他发话就牵着北北急匆匆出了书房进了她的房间。

“妈”她讷讷喊着,有些低哀。

贺思婕望着她,半天不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