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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见他表情诚恳,心里蓦然一暖,脸上那点笑意却收不住了:“好好的,你非招我哭干吗?”

黎邵晨见她眼圈微微有点涩意,应该是前一晚哭得太久的缘故,偏偏面上还挂着浅浅俏皮的笑,无端地更让人心疼,便说:“不哭最好,省得晚上回到家,叔叔阿姨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外面传来黄师傅的声音:“黎先生,咱们第一站到喽!”

黎邵晨探出头向外望:“到哪里了?”

黄师傅笑呵呵地:“钟小姐肯定知道,清河镇最有名的一条街,几乎所有老字号都在这条街上。”

钟情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说起来我也挺久没逛了。”

黎邵晨率先站到岸上,拉着她的手,另一手扶着她的腰肢,稳稳当当把人牵上来。老黄在一边忙着绕绳子,一边说:“钟小姐是内行人,你们二位随便逛,待会儿想吃午饭了,就到这头的茶馆里头喊我一声。带你们去吃最地道的吴郡菜。”

钟情应了一声,转过身才发现什么地方别扭,原来黎邵晨扶着她上到岸边,却一直没松手。她看了黎邵晨两眼,对方却没什么反应,还落落大方地问:“咱们先去哪儿?”

钟情垂下眼扫了一眼两个人的手,有点儿尴尬:“黎总…”

黎邵晨却已经拉着她的手,沿着巷口往里钻,一边还慢条斯理地说:“盐包让你抱着半天,手还这么凉,我给你焐焐。”

两个人出来得早,巷子里的商家陆续开张,有的人家还在撤木板,见他们两个年轻人大清早上手牵手走着,无不纷纷望过来。钟情想要把手撤出来,奈何黎邵晨攥得紧,一边还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么多人看着呢,给我点儿面子啊,钟总监。”

这简直是块扔不掉甩不开的糖年糕啊!碰上真厉害的,钟情也不怕,遇见肯讲理的那就更好说了。可自从认识了黎邵晨,钟情发现,最没辙的就数他这种脸皮厚还坦荡荡的,想发火没理由,说软话人家比你还柔软,真让人甩不脱丢不掉!

黎邵晨见她脸上虽然别扭着,却也没硬要挣开,不禁心里暗喜。不拒绝就是好的开始,他现在怎么也算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看他今天接下来的表现了!

“你们这边有什么土特产吗?”黎邵晨边走边说,“临走前,答应家里人,说捎点吴郡的特产回去,之前忙着正事,也没顾上这个。”

有正事说,就少了尴尬,钟情认真想了想:“有特色的东西还不少,但不知道你家人都喜欢些什么…”

“他们啊,其实也是分人。”黎邵晨转过脸来朝她笑了笑,“回头我就说你挑的,他们肯定满意。”

钟情压根儿不信这话,他父母能知道自己是谁啊?但这种话不能当着黎邵晨的面说,否则肯定又掉他挖的坑里了。

“这家店里卖的都是木头做的东西。”钟情拽了拽黎邵晨的手,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小动作,其实显得两个人非常亲密,“进去看看吗?”

黎邵晨顺从地跟在她后面进了店。老板刚开门没多久,这会儿正趴在柜台上吃馄饨,见两个年轻人手牵手走进来,忙扯了块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招呼:“哎,这么早。二位想买点什么?”

钟情见到一旁的柜台上摆着一台木制天平,整个不过巴掌大小,秤杆上涂着乳白色的漆皮,两枚白玉般的秤盘,细看是用某种石头子打磨光亮的,看起来精致极了。最巧的是,那天平两边的秤盘上,一边摆了一条小鱼,胖乎乎的噘着嘴,看起来憨态可掬。钟情忍不住拿起一条小鱼在手掌间把玩,轻飘飘的,显然是用木头雕刻而成,放在小小的天平两端刚刚好,完全不会压坏秤杆。

黎邵晨见她捏着那条小鱼,有些出神,便问:“喜欢这个?”

钟情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我是天秤座的,刚好李茶是双鱼座,看到这个就想起她来了。”

黎邵晨便道:“喜欢就买下来。”

钟情转过身问:“老板,这个怎么卖?”

那老板见两个人一大早出来逛街,身上穿着也都妥帖精致,眼珠转了转,张口就报了个价:“不贵,335元,就剩下这一个了,你要喜欢就拿走。”

钟情唇角噙笑,把手里的小鱼轻轻放回去:“太贵了,都是本地人,老板你也别不实在。”最后两句话是用方言讲的,只要是当地人,一听就能明白。

果然,那老板盯着钟情看了一会儿,嘬着腮帮子一抬手:“都是一个地方的,给你个便宜价,200块,不能再少了。”

钟情将四周围柜台里的东西细细致致打量一圈:“老板你这里还真有点好东西。”

做生意的哪有不喜欢听人夸自己东西好的。那老板笑着连连点头:“那是的。不信你出门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家正经好物件多!”

钟情走到近前,指着其中摆着木簪那一栏说:“我也不跟你多要,300块钱,我要那个天平小摆件,还有这两根簪子。”

那老板盯着钟情,钟情也不避讳,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老板的眼睛。

最后还是那老板败下阵来,两手一拍,绕个弯走过来:“看你个小姑娘是识货的。成,我就亏点卖给你,算你给我开张了。”

钟情笑眯眯的:“大吉大利,一天好生意。”

那老板笑着点了点钟情:“你这小姑娘,嘴巴真甜。等着,我去后头给你拿专门的盒子包起来。”

两个人拎着挑好的东西出门,黎邵晨一边走一边不住盯着钟情看:“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这回他手里拎着东西,钟情又避开得早,总算让他没理由再随便牵自己的手了。

“没想到钟总监这么会过日子,我站在那儿一句话都没说上呢。”

钟情忍不住笑了:“那下次让你出马。”

“别价,买东西我成,砍价可不是我的特长。”

“也是,黎总不差钱嘛。”

黎邵晨一脸痛惜地看着她:“胡说。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钟情笑不可抑:“那行,接下来你练练手,实在拿不下来我在旁边再说话。”

“我看靠谱。”

两个人一路扫街一般,沿着整条老街慢悠悠走下去。古玩、奇石、油纸伞,最后几家是卖各式糕点的。黎邵晨在钟情的指点下,一路杀价,玩兴大起,看见糕点店的牌子就两眼冒光:“这该不会就是白肆说的卖玫瑰酥那家吧?”

钟情看着他那个样子忍不住笑:“是你也不能划价。这卖点心可跟别的不一样,人家明码标价,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黎邵晨却朝她眨眨眼:“看我的。”

进了店,黎邵晨先是四处张望,等到卖糕点的小姑娘走过来,他依旧满眼困惑,直到人家姑娘忍不住开口:“先生,想买什么?”

黎邵晨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我听人说你们这里卖一种糕点,小小的,酸甜口,好像还有点玫瑰味…不过我不知道叫什么。”

“玫瑰酥嘛!”那女孩子走过来,手里拿着夹子,问黎邵晨,“要多少?”

黎邵晨犹豫:“这个给我来一斤。还有其他跟这类似的吗?”

“有啊。”那女孩子来了精神,“还有绿茶味的,金橘味的,好几种口味,先生可以每样都来一点尝尝。”

黎邵晨站在跟前,似乎有点犯愁:“我也不知道…”他又抬起头看那女孩:“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那女孩听了这话,愣了愣,随即又笑了:“是买给女朋友吃吧,那就看她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黎邵晨这次却没怎么犹豫,顺溜地答道:“她说喜欢吃玫瑰酥,喜欢吃葱油蟹壳黄,平时吃菜口味比较清淡,噢,她还很喜欢喝绿茶。”

女孩子点点头:“这样,绿茶酥和红豆酥你都可以来一点尝尝。”

黎邵晨眨了眨眼,问:“那就一斤玫瑰酥,另外两样各来半斤。我买这么多,你们不送点什么吗?”

黎邵晨本来长相是偏英气的,但跟女孩子说话时向来轻声细语,此时为了多赚两块糕点,还眨巴着眼睛卖起了萌,那女孩子“噗嗤”一下子就笑出来:“那行,我再多给你添几块别的口味的。如果吃得好就常来买。”

钟情站在门外,隔着帘子听得一清二楚,不禁也轻轻笑出了声。

不多时,黎邵晨从里面走出来,提着一大包点心,昂首挺胸,一脸邀功的表情。

钟情觉得他这副模样,好像别人家养的那种大型犬,长得威风凛凛,一见到主人就吐着舌头摇尾巴,不禁憋着笑夸了句:“嗯,是挺厉害的。”

黎邵晨见她笑得厉害,突然也觉得自己刚刚那样似乎有点儿幼稚,从小长到大就没跟人砍过价占过便宜,现在居然为了两块点心跟人家售货员磨叽半天,实在有点丢人。

钟情见他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就低头从他拎的袋子里取出一只纸包:“我们黎总好容易从人家那淘换来的点心,我得先尝一个。”

打开来,捏了一小块放进口中,熟悉的玫瑰味满溢口中,钟情禁不住微微笑起来,上一次这样无忧无虑跟人一起逛老街买点心,几乎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么想着,连带看着黎邵晨的眼睛都多了两分感激。

黎邵晨正懊恼自己会不会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跌了份,见到钟情这个眼神望着自己,不禁浑身一哆嗦:“你那什么眼神?!”

钟情浅笑着把纸包重新系好:“没,就是觉得你说得挺对的。这里虽然是我的家乡,但我确实很久没有在这里好好走一走、看一看了。”

黎邵晨也笑着说:“那就当陪我,咱们今天好好玩个够本。”

接下来,果如黎邵晨所说,两个人走戏馆,逛茶楼,怕点心受了潮就先寄存在一家茶馆,接着坐上黄师傅的船跑去镇边上吃了一顿地道非常的吴郡菜。连钟情这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尝了一口之后,都忍不住对着桌上的脆鳝和酒酿鱼感慨,真真是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才能吃到的味儿!

下午半天过得更精彩了,因为黎邵晨说要买最好的茶,老黄便带着他们走了一趟两镇之间的小山沟,领着他们两个到农家买了几样当年新炒出来的茶。黎邵晨还撂下了订金,说等来年春天,让人家直接把炒好的茶快递到平城,也省得以后想尝这一口了还要一趟趟地跑。

走出农舍,在山间慢慢行走,就见不远处的山涧之中有深浅不一的大小水潭,周遭尽是些高大茂盛的香樟树,放眼望去,只见山上是深深浅浅的绿,眼前是清澈可人的水,黎邵晨多年来生活在北方,极少在这个季节还见到山清水秀的景致,不禁感慨了句:“之前问你,你说南方的冬季没什么可看的,没想到山里的景色这么美,你真是太谦虚了。”

从上大学起,钟情几乎一年到头都生活在大都市里,偶尔回家,也大多在家里消磨时光。或许人就是这样,越是触手可及的,往往也不懂得珍惜。听到黎邵晨这样抱怨,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不是跟你来,我都快忘了家乡冬季是什么样。”

黎邵晨见她穿着深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茸茸的围巾,将一张脸衬得小小的,她平时总是严肃着一张脸,即便是两个人从前在临安散步时,也没有如此时这般宁静安好的神情。周围绿树环抱,清河在侧,只觉得这一刻看过去,身边人的一颦一笑,都是令人心折的美好。

黎邵晨忍了又忍,才按捺住走上前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的冲动。现在氛围这么好,却不是最适合的时候。心里再觉得难耐,也只能强自转过脸去,指着不远处的一处亭子说:“咱们去那边看看。”

钟情正陶醉在家乡的美景里,听到这样的话欣然答应,与他一齐沿着山间小路慢慢走着。

“我小时候,经常跟我爸到这一带的山上玩。”

“玩什么?”黎邵晨问,“看你的样子,也好久没来了,跟我这个第一次来的外乡人也差不多。”

钟情仿佛想起了一些非常美好的事,头微微仰着望向远方,脸上闪耀着极灿烂的笑意。她指着远处的一座山道:“看到那座山没有。那时候还允许打猎,每年秋天,我爸爸还有其他几个叔叔,就扛着从附近租来的老式猎枪,带着我还有另外两个小伙伴去那边玩。我们打过野兔,还有山鸡,山鸡的羽毛可好看了,我妈还拿那些羽毛编成毽子给我玩。”

“跟我小时候差不多啊。”黎邵晨笑,“不过我都不是我爸带着,我们几个半大小子偷了家里的枪自己去。夏天逮鱼,秋天打兔子,我还偷过人家果园的杏儿和苹果,被两只大猎狗追得满山跑。”

钟情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还采过蘑菇。”

“我们那时采的都是松蘑,新鲜的,比现在市场上买的好吃多了。”两个人好像都回到了小时候,你一言我一语,攀比得格外起劲儿。

钟情连连点头:“我妈妈都是拿蘑菇加鸡汤煲。小时候家里住平房,每次家里一煲鸡汤,隔着好几家都能闻到香味。”

两个人越说越起劲,黎邵晨突然伸展开了双臂,深吸一口气说:“现在想想,现代生活虽然便利了点儿,也没那么好。咱们爸妈那个年代多好,空气清新,食物新鲜,人和人之间也特别简单。”

钟情听了他的话,不禁笑了:“你有时说话跟白肆很像。”

“我像他?”黎邵晨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小子比我小七岁,好多东西都跟我学的!”

钟情摇摇头:“我是说,你有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黎邵晨听了这话,先是微微笑着,过了片刻,才转过脸,凝视着她的眼道:“或许那是因为,跟我说话的这个人,让我特别喜欢。”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男人无论在外多么成熟世故、不可一世,每每回到家里,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总会像个孩子。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话,又正对上黎邵晨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钟情猝不及防地转过脸,耳朵却悄悄红了。

两个人在山里走走停停,也不觉得冷,一晃大半个下午过去了。坐着黄师傅的船返回镇上的时候,钟情和黎邵晨两个人各自接到钟母和白肆的电话,内容居然出奇的一致,都是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吃饭。钟母的意思是让她早点回来,好把晚饭准备得充分一点,免得做了客人不喜欢吃的东西。白肆表达得就更简单了,直接对着话筒嚎:“我的三哥啊,你太狠心了!就一碗馄饨几个烧饼打发我一整天!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站在钟情他们家楼下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钟情对待母亲的催促,自然唯唯应下;而黎邵晨面对白肆的哭诉,心肠就硬多了,撂下一句“老实等着”,就直接挂了电话。

返程的途中,两个人的兴致都很好,坐在靠外边的位置,一齐望着水面上的景色。临近傍晚的光景,太阳居然拨开云层露出半个金灿灿的脑袋,映着面前的这条河水波光粼粼,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染上了淡淡金色的光晕。远处传来飞鸟的咕咕声,为这幅宁静的画卷平添了几分活泼和诗意。

黎邵晨吹了个口哨,感慨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小日子,太舒坦了。”

“是啊,都有点不想走了。”河面上水汽弥漫,钟情轻轻呼出一口气,又说,“我都有点想不起来上次这样趁天黑前坐船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样好。”黎邵晨笑得狡黠,“这样以后想起现在的光景,你就不容易忘了。”

两个人在外面疯了一天,赶着天色擦黑之前急匆匆地回家,如同两个贪玩的孩子,心里既有不舍,又有喜悦,尤其是钟情,还有点做错事即将被人抓包的忐忑和羞涩。

黎邵晨见她这样,便安慰:“没事,阿姨不是在电话里说,饭好还有一段时间。”

钟情斜了他一眼,那话是对他这个客人说的,她怎么也算半个主人家,跟着他一起疯跑疯玩,都没帮父母一起准备晚餐,说起来多少有点让人笑话的。

冬季天冷,河上又容易起雾,黄师傅也极少在这样的天气开船,因此也觉得这一天的经历蛮新鲜。刚刚临开船之前,黎邵晨多塞了两百块钱给他,此时心里也美滋滋的,听了这话连忙说:“不妨事的。你们年轻人,在外面约会时间长一点,家里人不会生气的。”

钟情听了这话,不由得又瞪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眼,未想黎邵晨突然凑近,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又飞快坐了回去。

钟情先是呆住,接着便整张脸都涨红了,对着黎邵晨“你”了半天,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索性别开脸不再理他。

黄师傅有眼色得很,全当没看到,还不忘按照之前的约定提醒两个人:“黎先生,到地方了。你们两位不是说要去茶楼取点心嘛!”

这话说的时机刚刚好,黎邵晨立刻拉着她钻出船舱,踏上河岸。黄师傅把东西一样样递出来,一面朝钟情笑着说:“钟小姐,你这位男朋友很不错,好好珍惜啊!”

钟情一句话接不上,老黄已经转过身准备将船开走了。黎邵晨眼看机会难得,连忙拽着她的手臂将人往怀里一拉,低下头盯着钟情细细地看:“生气了?”

这话让人怎么回答?钟情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又对上他那双眸色浓烈的眼,只能撇开脸,低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黎邵晨扶着她的肩膀,嗓音低沉之中透着不甘和委屈:“我们确实是朋友,但你难道就没觉出一点儿我对你的不同?”

见钟情迟迟不答,黎邵晨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做你的朋友,倾听你的困惑和委屈,帮你出主意甚至打抱不平。但是钟情,我不甘心这辈子只做你的朋友。看着你因为别的男人烦躁甚至掉眼泪,我心里像被人用刀剜一样疼;看着你担心阿姨的身体坐立不安,我那时就想直接把你抱进怀里。走路时我想拉你的手,看着你笑得开心,我忍不住想亲亲你,这些事都只能对恋人做。你呢,你难道对我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跟我做朋友就天下太平?如果哪天我有了女朋友娶了妻子,那我就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都给她一个人,到了那时你敢说你不吃醋?”

天色将暮,河岸边上的风渐渐冷了。钟情被他握着肩膀,一声声一句句地质问,脸色也渐渐由绯红转为苍白。她呆站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最后实在被他看得没办法,只能低下头,把自己心里真实的所思所想说出来:“我知道,你对我跟对普通朋友不同。但我,我很自私,享受着你对我的好,却一直逃避你的感情。黎邵晨,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黎邵晨见她终于说了实话,心里不禁又酸又甜:“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对你好,我自己乐意。”

“但是我现在不能接受任何一段感情。昨天晚上我爸爸就这件事也跟我谈了,我觉得他说得对,跟陆河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了断。”她一直没敢抬头正视黎邵晨的眼睛,说话的时候,眼睛便斜斜看着不远处泛着橘色波光的河面,“你如果是真心喜欢我,就等等我,给我把事情彻底解决的时间。等一切告一段落,我肯定不拖着你,我…”

黎邵晨突然抱住她,不让她把话说完:“是我太心急了,我一直跟自己说,不要着急,再等等。可我怕等的时间久了,就错过了最好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时候。刚刚在山上的时候我就想亲你,在船上跟你一起看日落,我又想亲你,最后一次我没忍住,事情就成这样了。”他的神情里有懊恼,也有一份难以掩饰的甜蜜:“钟情,话既然说了,我就不后悔。我愿意等,你别这么容易就放弃我。”

他低下头,轻轻扳着钟情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说想要对我公平点儿,那就给我机会,留在我身边,好好观察我,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Chapter16 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

是让那个他一见倾心的女孩,

也能渐渐爱上他。

两个人到家时,白肆正蹲在一进门的走廊里蔫头耷拉脑,见到他们两个,立刻“嗷”一声站起来,扑向黎邵晨:“三哥你太没良心了!这大冷天的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破酒店,饿死我了!”

黎邵晨一把推开他肩膀,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包点心塞过去:“你要的玫瑰酥。”

白肆立刻改口:“我就知道三哥最想着我!”一边说着,还眼巴巴地望着两个人手里提的其他袋子。

黎邵晨弯了弯嘴角:“明天你早点儿起来,带你去逛逛。这些东西都是钟情帮着挑的,你就别惦记了。”

白肆连连点头,从善如流:“好啊好啊。不过三哥,我今天早晨起得也——”

三个人刚好前后走进电梯,黎邵晨侧过脸递了一道眼风过去:“你不是饿了吗?”

白肆脑子激灵灵一闪,立刻改口道:“我今天早晨起得也太晚了,多亏三哥给我准备了早点!”

钟情望着这两人不停斗嘴的情形,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落在另外两个人耳朵里,纷纷把目光调转向她看来。白肆挤眉弄眼,笑得一脸暧昧:“钟情,今天跟三哥两个人单独相处,是不是玩得很开心啊?”

刚好电梯门打开,黎邵晨摁住白肆脑袋把他推了出去,一边低声安抚:“别理他,没大没小惯了。”

钟母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女儿脸颊微红,黎邵晨目光深远,而白肆捂着后脑勺直龇牙的情形。她愣了愣,才把过道让出来,一边磨叨钟情:“让你早点回来,你可好,天都黑了才进家门。两位快请进!”

桌子边,钟父围着围裙,正一板一眼地摆放碗筷,见到三个人先后进来,目光在自家女儿和黎邵晨身上打了个转,语气平淡地道:“不知道你们的口味,我和钟情她妈妈商量,最后给你们准备的火锅。冬天吃这个暖和,而且什么蔬菜都有,你们挑自己喜欢吃的拿。”

黎邵晨放眼一望,果然,圆桌中央摆着电磁炉,周围摆满了各式蔬菜、蘑菇、肉类,足够三五个大小伙子吃个饱。白肆在一旁早看得垂涎三尺,好歹还记着在别人家要讲文明懂礼貌,连忙躬身道:“谢谢叔叔阿姨,真是辛苦了,忙活了这么多菜,早知道我就先上来给叔叔阿姨打下手了!”

钟母端着两瓶酒走过来:“这有什么,都是些现成的东西,只要挑一挑洗一洗就好啦,不辛苦。”

黎邵晨见到钟父转过身,似乎是要去搬椅子,连忙抢先搬了两把椅子过来,一边道:“叔叔,这些活儿我们来就可以了。”

钟情也去厨房洗了手,帮忙把桌上的碗盘重新摆放。

三个年轻人一起加入,很快饭桌就布置妥当。钟母最后入席,握着酒瓶有些羞涩地说:“也不知你们两位喜欢喝什么,我和钟情她爸就都准备了些,红酒,白酒,噢,啤酒在那边的地上。”

黎邵晨连忙道:“客随主便。我和白肆也不是很能喝,叔叔阿姨准备的晚餐这么丰盛,咱们就好好吃火锅吧!”

倒是一直不怎么多话的钟父突然开口:“还是喝一点吧。冬天冷,我们男士喝点白的,钟情和你妈妈少喝一点红酒。”

钟父这样一说,其余人都不好多反驳。白肆眼明手快地帮着把两瓶酒都打开,又为几个人都满上。

钟父举起酒杯,倒没有众人想象中语重心长,只是很简单的祝语:“欢迎二位的到来,也感谢你们长久以来对钟情的照顾。”说完,就深深抿了一口。

黎邵晨见此,连忙说道:“其实是钟情一直帮助我很多,谢谢您和阿姨的款待。”说完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其余几人也跟着喝了一些,但都如同钟父那般,喝得并不多。

钟情见气氛一时有些僵住,连忙用筷子下了一些香菇,说道:“黎总,白肆,尝尝我们这边的火锅。汤底是炖了好久的鸡汤,很滋补,也很香。这些肉丸可以直接吃的。”

白肆夹了一只牛肉丸,吹了两下就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直在嘴巴边扇风:“唔,好吃好吃!叔叔阿姨,你们也吃!”

被白肆这么一带动,饭桌上终于有了点热闹气。钟情和黎邵晨两个人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此时面对着香喷喷的火锅,也是胃口大开。而钟父钟母看着三个年轻人埋头吃得畅快,彼此交换了一个视线,各自都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顿火锅与之前三人在盛泽吃的还有所不同。盛泽那边准备火锅的厨师,大概考虑到黎邵晨和白肆都是地道的平城人,准备的也就是传统的北方火锅,一边白汤,一边辣汤,调料也都是大老远从酒店后厨带过去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吃得过瘾。而钟情家的火锅可以称得上是吴郡本地的吃法,汤底鲜浓,蘸料简单实在,肉食蔬菜在里面煮上一会儿,放进口中都有一股朴实浓郁的香味,不一会儿就吃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一餐饭毕,桌上的食物所剩不多,尤其三个年轻人都吃了不少。黎邵晨和白肆在饭桌上也轮流敬了两次酒,可都没有钟父主动拿起酒杯的次数多。钟情隐隐看出父亲似乎有点不大高兴,却一时没想明白原因。饭后,钟情跟着钟母一起收拾碗筷,白肆也帮着在打下手,黎邵晨却被钟父叫到一边,泡了两杯茶谈起了天。

钟情的家并不算大,却有一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房。黎邵晨走进书房的时候,蓦然生起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忍不住对着书架上摆放着的各色书籍瞧了起来。

钟父站在桌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问:“怎么,你也对历史书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