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尘细细打量着一路走来的精致,嘴角微微勾了勾,待收回视线往前看去,却发现唐夫人已经来到屋檐下走下台阶,满面和善笑意地朝她走了过来。

正文 第156章

“唐夫人。”玉轻尘浅笑着走上前,对步出内室迎接自己的唐夫人福了福身。

“玉小姐。”唐夫人看着走过来的玉轻尘,只见她一身浅紫裙衫,外罩一件乳白纱衣,手臂间挽着一条浅紫色丝带,一路走来飘飘欲仙让人移不开眼,又见玉轻尘蕴含在眉间的神色虽冷却清正,且行为举止得体大方,唐夫人心中不禁点了点头,瞧着玉轻尘身后的婢女捧着不少礼物,便知玉轻尘看似清冷不易接触,却真正是个礼数周全之人,唐夫人面上笑意不由得又深了几分,上前一步走到玉轻尘身边,笑道:“悠然这几日闷坏了,听到玉小姐来,可是高兴坏了。”

玉轻尘见唐夫人待自己热情,神情言语间更没有因为唐悠然受伤一事而迁怒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深了几分,笑着开口,“唐小姐是因救我而受了伤,本该早来看望,只是担心唐小姐病情,便缓了几日,还望唐夫人见谅。”

“哪里哪里,玉小姐客气了。”唐夫人却立即笑着摇了摇头,似是不敢接受玉轻尘的道谢,言语间更是多了一抹敬重。

“娘,快请玉姐姐进来吧。这外面太热,可别让玉姐姐中了暑气。”二人正寒暄着,内室中的唐悠然已是等不及要见玉轻尘,直接对着门外放声说道。

见女儿这般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唐夫人头疼的摇了摇头,但脸上眼中却划过一丝宠溺,对玉轻尘打趣着唐悠然,“这孩子,如今躺床上还不安分。玉小姐里面请。”

说着,唐夫人领着玉轻尘踏入花厅,穿过凉爽透风的花厅来到内室,果真见唐悠然披着一件小坎肩坐在床上,手边则零零散散地放着几本书籍,见玉轻尘进来,唐悠然立即将书籍随意地丢在一边,朝着玉轻尘直起身子,笑着开口,“玉姐姐,你可来了,闷死我了。”

玉轻尘见她的确是一幅闷坏了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勾着红唇走到床边细细地观察着唐悠然的气色,见她精神头极好,这才开口,“唐小姐气色好多了,近日可有头晕的现象?”

“我很好,让玉姐姐惦记了。”唐悠然伸手将床边的玉轻尘拉坐下,心中似是想起什么,含笑的眼眸中忽而划过一丝担忧,忙抬头看向玉轻尘,观察着玉轻尘的神色,担忧道:“大夫说,那日多亏玉姐姐当机立断为我吸出毒血,否则我这条腿可就要废了。当日我被长孙大夫人送入太傅府客院后,过了不久娘亲便带着我离开了太傅府,便没有顾得上问姐姐,不知姐姐是否吸入了蛇毒?”

听得唐悠然如此一问,原本立在一旁的唐夫人不由得往床前迈了一步,面上带着一丝担忧地低头看向玉轻尘,同样担心道:“是啊,当日我便顾着悠然了,道忘了向玉小姐道谢,若非玉小姐,悠然这条腿怕是毁了。”

玉轻尘见她们母女面上均是蒙上了一层忧色,玉轻尘浅浅一笑,摇头道:“唐夫人、唐小姐放心,我很好。今日前来,便是来看望唐小姐的,当日若非唐小姐,只怕此刻躺在床上的便是我了,倒是我连累唐小姐了。”

二人听之,原本略微紧绷的脸色均是稍稍放缓,不禁相视一笑,唐夫人更是体贴道:“玉小姐慢座,我去为你们准备些吃食。”

说着,唐夫人领着几名婢女离开了内室。

玉轻尘见唐夫人离开,便知她是有心让自己与唐悠然单独相处,于是含笑坐在床边,却是伸手执起唐悠然的手腕,手指轻轻按在唐悠然的脉搏上静心把脉,过了一会才放开唐悠然的手腕,笑道:“果真是好多了。当日我虽及时为你吸出毒血,但眼镜蛇之毒极其厉害,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将余毒尽数清出体内的。如今见你脉搏强劲有力,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唐悠然见玉轻尘懂得医术,俏皮一笑,不禁调皮地反问道:“姐姐猜我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可以在几日内清除余毒。”

见唐悠然借着考问自己的机会试探其他的事情,玉轻尘面上笑容不变,眼底眸光闪闪发光带着绝无仅有的自信,清声开口,“这世上,天山雪莲是解毒最好的灵丹妙药。”

闻言,唐悠然脸上笑容一怔,眼底笑容瞬间被震惊覆盖,望着玉轻尘的目光中皆是一片不可置信,一张小嘴张张合合,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玉轻尘见她如此模样,不觉轻笑出声,伸出手指轻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问道:“吓到了?”

“哎呀!”唐悠然俏颜一红,却突然张开双臂,上身往前一倾猛地抱住玉轻尘,声音清脆道:“玉姐姐,你实在是太聪明了,竟已经猜到了。”

玉轻尘低头看着赖在自己怀中的唐悠然,见她此时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释然,便摇头失笑,拍了拍她的后背,扶着唐悠然坐好,这才开口,“你屡屡维护我,我又岂会不起疑,只是没有想到唐大人竟是他的人。”

见玉轻尘已经识破一切,唐悠然有些羞赧的吐了吐舌头,微红着脸颊开口,“原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想,还是逃不过姐姐的双眼。”

玉轻尘见她低头反思自己的举止,觉得有些好笑,却是认真地开口,“这世上不可能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可能没有识不破的演技,我能够识破的,旁人以后也会想到。咱们日后还是如以前那般,不可太过亲密,免得被人看穿。”

唐悠然见玉轻尘行事小心,也知自己一家从来隐藏极深,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暴露,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明白。”

玉轻尘看她小小年纪如此谨慎,眼底划过一丝赞赏,这才起身道:“你且好好休息,我今日便先回去了。”

唐悠然听进了玉轻尘的分析,便也知玉轻尘为何如此行事,加之二人如今交了底牌更不用虚伪周旋,便起身将玉轻尘送到院外。

出了唐府,只见远处天空中一片夕阳如火,竟远远地从天边倾泻而下,铺满了整片大地,更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火红中。

“小姐快上车吧,这傍晚的热气最重,仔细中了暑气。”水绿见玉轻尘立于马车上远眺着街巷的尽头,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同时将手中举着的纸伞往玉轻尘的头顶又推了几分,小心地不让阳光晒伤玉轻尘的肌肤。

玉轻尘望着远处街市上热闹的情景,见百姓们过得虽平凡却自由知足的模样,不禁勾唇一笑,这才收回视线弯腰坐进了马车内。

车夫见自家小姐坐稳,这才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离开唐府,朝着相府的方向驰去。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

“驾驾驾,你们给我拦住那辆马车。”一道娇呼声传来,玉轻尘静心分别着外面的动静,只见那阵马蹄声中还夹杂着一阵车轮滚动的声响,不禁轻皱了下眉头,不知是何人竟如此放肆。大夏京中遍地皇亲国戚阀门贵戚,因而众人行事虽张狂却不会平白地得罪旁人,只是听方才拿到娇呼,蛮横中透着一丝无畏,全让没有将旁人放在眼中,更何况那声音所说出的话竟还带着一丝异域的味道,这一发现让玉轻尘眉梢微挑,隐约中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小姐,外面有一群穿着奇怪的人正在追赶简王府的马车。”街道上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车夫不由得放缓了车速,小心翼翼地驾车相府马车,尽量不去碰触那群嚣张蛮横之人。

“小心驾车,不要撞伤了路人百姓。”玉轻尘稳坐车中,神情平静,只是出声嘱咐车夫小心驾车。

“是。”车夫见自家小姐并不想管外面发生的事情,便只将注意力放在驾车上,小心地避开那群蛮狠无礼之人。

“简珏,你给我停车。”而此时,那道娇呼声见得不到简珏的回应,再次出声当街怒吼道,手中的马鞭用力地抽打在身下的坐骑上,不顾狂奔的马儿会踩伤路人地直直冲向简王府马车。

“啊…”

“我的孩子…”

“呀…”

“救命啊…”

正在这时,被那群人搅合地人仰马翻地街市上瞬间响起一道尖锐凄厉的喊声,周边被波及的百姓亦是随之发出一道道惊恐的惊呼声,似是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

“跑出来找死!”而那道娇呼声并没有半丝怜悯之心,任由一旁的大夏百姓惊呼呐喊,她却举高了握着马鞭的手,猛地朝着突然跌倒在街道中央来不起爬起身的孩子抽去。

正在此时,两辆迎面马车的车帘同时微微掀起,两道看不见的真气瞬间自两辆马车内同时冲了出来,直直打向那匹载着娇呼声的骏马上,只见马头被两股真气打了个正着,马背上的人顾不得教训马下的孩子,立即收回举鞭的手,双手紧紧握住缰绳,这才稳住受惊的战马。

“谁?是谁敢在此处暗杀本公主!”娇蛮声已转为阴鸷戾气之声,望着大街上迎面相向的两辆马车,马背上的女子眯起了双眸,眼底射出点点危险光芒,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显然不会让此事善了。

正文 第157章

四周百姓见女子自称‘公主’,又见她眉目深邃、衣着颜色鲜明,身边所带的众多侍卫更是人高马大,显然不是大夏朝的贵族。又见女子如此蛮横,身旁护着的侍卫更是满面横肉看向大夏百姓的眼中均蓄满凶残的目光,百姓们纷纷被这样的气势所压倒,一时间街市上寂静无声,唯有那孩子的母亲顾不得自身安危冲到孩子的身边,伸手抱起被吓坏的孩子快速地离开了马前。

女子挺身坐在马背上,一双微眯的美眸直在两辆马车上不住地打转,似是想猜出方才是谁出手。奈何两辆马车的车帘均是稳稳地垂下,竟连一丝风也透不进去,更别说让女子窥视到里面所坐何人。

只是,比之落在简王府马车上的目光,女子看向相府马车时的目光更多了一丝狐疑与杀气,鞭子轻轻地拍在手心,似是在考虑何时对相府马车内坐的人出手。

半晌,女子勾唇一笑,脸上浮现阴冷的杀意,将鞭子挂在手腕,从马背上取下弓箭,动作娴熟地对着相府的马车架起弓箭,左手稳住长弓,右手用力拉开弓弦,瞄准了相府马车上始终垂下的车帘。

四周百姓均是面色煞白,所有人不由得转头看向相府的马车,均为今日乘坐马车之人担忧不已。

“坏人。”一道清脆稚嫩的男童声在周边大人不敢开口的情况下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只是,孩子只来得及对马背上的女子说出这一句话,便被身旁的娘亲捂住了嘴,娘亲更是将原本站在身旁的孩子紧紧抱在怀中,浑身轻颤地抬头看向马背上的女子,眼中含着一抹哀求之色。

“哼,小杂种,有种,方才挡了本公主的路,此刻还敢出言辱骂本公主,死有余辜。”说着,女子手中的弓箭忽而转向街道旁的母子俩,见母亲护着孩子,女子阴狠一笑,再次拉紧弓弦,势必一箭双雕。

“匈奴使者队此刻正在城外的驿馆歇息,明日才能进京,为何赫连公主会出现在大夏京城?又为何会在此处想残杀我大夏百姓?”正在这时,简珏冰冷的声音穿过垂帘传了出来,适时地阻止了赫连公主残杀大夏百姓的举动。

赫连塔娜忽然听到简珏的声音,手上拉弓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转头看向简王府始终垂着车帘的马车,双目极其专注地盯着拿道纹丝不动的车帘,似要看清马车内坐着的简珏,却又恼恨拿道碍眼的车帘。

只是,能让一向无视她的简珏开口,赫连塔娜一如打了胜仗的将军般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微抬精致的下颚看向简王府的马车,高傲地开口,“宁郡王终于愿意开口了?一两个贱民而已,想不到宁郡王竟会如此心疼。当初宁郡王率军与我匈奴对战之时,杀了我匈奴多少好儿女,怎不见宁郡王悲天悯人手下留情?”

说着,赫连塔娜继续拉弓,显然不会轻易放过那母子二人。

“你我立场不同、种族不同,若非匈奴年年侵犯我大夏,本王又岂会率兵抵抗?更何况,赫连公主如今随赫连王子前来大夏是为和谈一事,此时赫连公主在大夏京城闹出人命,你认为我大夏会善罢甘休?你以为你们会活着回匈奴?”简珏依旧一副冰冷疏离的口吻,却字字拿捏在七寸上,让赫连塔娜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赫连塔娜听完简珏的反问,如远山般的黛眉不禁皱了皱,手上拉弓的动作暂缓,目光直射向简王府马车,眼底杀气敛去显出一抹深思,似是在分析简珏话中的真实度。

“怎么?怀疑本王拿话诓你?”简珏却早已看透了赫连塔娜的内心想法,带着一丝轻藐地反问,却依旧稳坐在马车中,并没有现身的打算。

闻言,赫连塔娜突然大笑一声,继而阴沉着明媚娇颜开口,“宁郡王在北方素来说一不二,不但北方将领兵卒对宁郡王言听计从,就连北方百姓亦是十分敬重你。既然是宁郡王说出这样的话,本公主岂有不信之说?”

语毕,赫连塔娜瞬间收起周身的嚣张的气势,将手中张弓重新挂在马背上,箭矢丢入箭筒中,算是放过了那对母子。

只是,坐在相府马车内的玉轻尘在听到赫连塔娜对简珏的评价后,心思却微微一沉。这匈奴族的公主不会如此不知轻重率先一日来到大夏京城,更不会无缘无故当着京中百姓的面将杀戮匈奴子民的简珏捧得如此之高。

匈奴这几百年来被阻挡在北方之外的漠北荒地,最大的阻碍便是简王府这道坚硬的门槛,如今匈奴族有机会来到大夏京城,自是会想方设法里间大夏皇族与简王府的关系,整垮了简王府、打倒了简珏,匈奴才有机会入主中原。

而赫连公主那番话说得又极为顺畅,似是为了给简珏颜面而说,让人察觉不出半点挑拨离间的味道。

思及此,玉轻尘转目透过侧窗看向一旁的简王府马车,却发现简珏同时转头看向自己,二人隔着两道车帘深深凝视片刻,简珏忽而对玉轻尘露出一抹浅笑。

玉轻尘见他静坐车中,浅笑自信、黑眸有神,便渐渐放下心来,面含浅笑地对简珏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在乎自己,只管处理外面的事情。

“只是,本公主倒要问问,方才是谁惊了本公主的马,差点害得本公主跌下马背。本公主既然来了你们大夏,便是你们的贵宾,这样的待客之道倒是让人大开眼界。听闻中原人自古称自己是礼仪之邦,可本公主怎么瞧着不像,倒是与那些蛮荒部落极为相似。”赫连塔娜自认对简珏退了一步,对方自然也应当退一步,否则此事依旧没完,质问间,赫连塔娜转目看向与简王府马车停靠在一处的相府马车,明媚美眸微细,眼底放出一丝危险的光芒,却又瞬间隐于眼底,只细细地观察着相府的马车,猜测里面坐着的是何人。

“赫连公主这是在质疑本王的武功吗?想当初,本王十三岁斩杀赫连两名冲锋猛将,自此赫连族便对本王存了畏惧之意。难不成,赫连公主以为本王连一匹马儿也对付不了?”简珏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但自己没有踏出马车的意向,更没有让玉轻尘步出马车见人的打算。

简珏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说出了赫连当初的羞辱,惹得赫连塔娜与她身边的侍卫纷纷怒目而视,恨不能立即下马与简珏对决一回。

奈何,他们心中却极为清楚,简珏所言句句属实,当年初登战场的少年郡王一人单挑两名赫连猛将,竟在十招内当着赫连大军与大夏大军的面砍下了那两名猛将的头颅,从此一战成名,也让赫连族对简珏恨之入骨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他们这些侍卫虽是精挑细选出来保护公主的,但面对久经沙场的简珏而言,却依旧不是对手,一时间,赫连人心中既羞又恨,偏偏此时踏在大夏的疆土上,让他们行事不免多了一层顾虑。

‘哒哒哒…’一阵沉默间,远处传来一阵奔驰的马蹄声。

所有人回头,却见是唐泽领着一纵护城军骑马疾奔了过来,只是,唐泽等人速度虽快,却没有碰撞到百姓摆放的摊子,更没有撞倒路人,这份爱民之心,难怪乎平治帝放心将整个京城的治安交给他。

只见唐泽面色沉稳地一路疾奔而来,待来到两府的马车前,已将面前的人快速的扫了一遍,心中亦有了数,随后领着一众属下下了马背,对简王府马车拱手行礼道:“见过宁郡王。”

“唐大人。”简珏音色稍缓,不似面对赫连塔娜时的冷沉漠然。

“本官接到百姓的急报,说是有人在京中闹事,却不想竟是冲撞了郡王。”唐泽开口,却不问事情真相便将简珏定为受害人,至于一旁的赫连塔娜等人,唐泽竟是连一个眼角余光也不曾投过去。

听到唐泽护短的言辞,玉轻尘不禁抿唇一笑,唐泽虽在京中治安严谨,但遇到外族与大夏之间的矛盾,加上自家百姓受了委屈,便想也不想得偏向了大夏,这份举动,倒有些意思。

“请唐大人为什么做主啊。”见唐泽开口,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周围的百姓纷纷朝着唐泽跪了下来。

周边均是淳朴的百姓,且方才外族欺辱自家百姓之事众人均是看在眼中,凶险历历在目,百姓心中早已对那坐在马背傲视马下一切的赫连族公主十分不满,因而在唐泽这个京兆尹出现后纷纷下跪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唐泽素来爱民如子,如今听到自己管辖范围内的百姓差点被那异族公主打死,稳重的面色骤然浮上一层冷肃之色,目光不由得转向马背上的赫连塔娜,冷声开口,“赫连公主,请随本官去京兆府。”

正文 第158章

见前来的中年男子身穿大夏朝三品官服,面容肃正、目色清正,眉宇间一股严明之色,赫连塔娜冷哼一声,自马背上俯视着唐泽,傲慢地开口,“你是谁?”

“本官乃是京兆尹唐泽,掌治京师。今日京中差点发生马匹踩踏以及蓄意伤人之事,本官身为京兆尹,有权有责任审理此案。赫连公主虽是贵宾,却是此事的当事人,还请随本官前去京兆府。”唐泽凛然立于赫连塔娜的马前,面色不改地任由赫连塔娜等人用轻藐的目光打量着他,沉声说出这番话,随即对身后的护城军挥手。

只见原本安静立于唐泽身后的护城军得到命令,立即展开队伍将赫连塔娜等人团团围住,不但让对方无处可逃,亦是将周围的百姓护在身后,防止赫连塔娜等人情急之下拿捏大夏的百姓。

赫连塔娜看着自己被一群护城军围困住,心头顿时涌上怒火,面上却是一声冷哼,满面轻藐地环视周围一圈,冷目扫过唐泽刚正严明的脸庞,最后视线却落在唐泽身后的简王府马上,冰冷的目光透过马车上垂下的车帘,狠狠地盯着始终稳坐在马车中的简珏,冷笑着开口,“哼,一个小小的三品京兆尹,竟也敢对本公主指手画脚,更妄想让本公主随你去京兆府吃苦头。唐泽,你们大夏的皇帝皇子们都害怕我们匈奴,你这份胆量是谁给的?我匈奴几十万大军正守在你们大夏北疆,本公主在此若有有半点闪失,我匈奴几十万大军立即踏平大夏。”

众百姓见这位匈奴公主不但嚣张,更没有将大夏放在眼中,此刻又百般威胁他们爱戴的京兆尹唐大人,众人脸上眼中均是涌上怒火,若非有护城军将他们阻拦在外圈,只怕周围百姓早已举起手边的物件朝着匈奴众人扔去。

唐泽见赫连塔娜底气十足,如今来到大夏、脚踏大夏京城土地,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便知今年年初匈奴与大夏的战争让匈奴以为挥师大夏指日可待,这才助涨了匈奴人的气焰。

唐泽面色稳重,神色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显然没有因为赫连塔娜的威胁而变得畏手畏脚,反倒是更加挺直了腰板,神色严肃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各国历朝历代亘古不变的道理。但凡有法治的礼仪之邦皆知这个道理,难不成赫连公主不懂?还是说从未听过?”

玉轻尘坐在车中,原以为唐泽会说出一番典法辩驳赫连塔娜,却不想他竟只说了这一句,而聪明人皆能听出唐泽话中所含的意思。赫连塔娜欺负大夏百姓在先,唐泽拿此话说事,赫连塔娜若不认同此话,便是变相承认匈奴族为蛮荒不开化的部族,全然不具备统领天下的能力与学识。若赫连塔娜认同此话,众目睽睽之下,她即便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随唐泽前去京兆府。

好个唐泽,原先的接触让人以为他是名行事一板一眼毫无商量之地的人,如今在面对匈奴王族所展现出的机智,当真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思及此,玉轻尘侧脸看向另一辆马车内的简珏,却见简珏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极淡的浅笑,显然亦是对唐泽的反驳十分满意。看到这一幕,玉轻尘不禁莞尔一笑,瞬间明白唐泽为何会有此出人意料的一面了。

闻言,赫连塔娜猛地皱了下眉头,脸上冷傲依旧更又覆上冰霜,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马鞭,显然这位在匈奴极其受宠的公主此时被唐泽的话惹怒了。

“想不到大夏竟还有不怕死的官员。”半晌,赫连塔娜咬牙切齿地开口,射向唐泽的目光中显然已经带有杀意。

“大夏官员如何,不是赫连公主所能评论的。唐大人职责所在,赫连公主莫不以为大夏如关外那些尚未开化的部族,烧杀抢掠若不严惩,岂不就乱套了?”这时,简珏冷声开口,却是顺着唐泽的话讥讽赫连塔娜的仗势欺人。

听到简珏的声音,赫连塔娜面上怒意更甚,双手猛地握紧缰绳,抬头直射向简王府马车,带着怒意质问,“宁郡王似乎忘了,此次和谈是大夏一力促成,你们当真以为我们匈奴怕了大夏?”

说着,赫连塔娜猛地转目瞪向唐泽,接着质问道:“唐泽,你方才说大夏是礼仪之邦,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将作为贵宾前来大夏的本公主当作犯人带去京兆府,此事传扬出去,你们就不怕天下嘲笑大夏的虚伪吗?”

“赫连公主莫要忘了,你我两国本就是先兵后礼。匈奴年前受大雪影响损失惨重,因而对我大夏发起掠夺。我大夏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自然是举兵抵抗。最后双方为了家国为了百姓,这才停下战火坐下和谈。这便是先兵后礼。赫连公主初来京城便想杀害我大夏百姓,难不成还要本王与唐大人将你奉若上宾?若本王真是这副菩萨心肠以德报怨,只怕北方百姓早已被匈奴屠杀干净。”简珏顷刻间反驳道,声音沉稳、言辞犀利,寥寥数语便将事情经过一一带过,让周边百姓了解北方战事的真正面貌,亦是辩驳地赫连塔娜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坐在马背上狠瞪着简王府的马车。

“好个宁郡王,往日里只见识到你马背上的功夫,想不到嘴皮子竟也这般利索。”赫连塔娜一时间恼羞成怒,反倒怒极反笑地扬声大笑了起来,阴冷的目光触及始终停靠在简王府马车旁的相府马车,故意为难道:“以往在匈奴之时,便听闻大夏闺中小姐皆是知书达理之人,却不想竟也只是浪得虚名。本公主在此地许久,怎不见相府马车内的小姐出来见礼?”

马车内的水绿见赫连塔娜说不过宁郡王与唐泽,竟将怒气转向自家小姐,一时间小脸上浮上薄怒。

一只玉白的手轻轻覆上水绿叠加放在膝上的手背,玉轻尘嘴角含笑,神色怡然,眼中目光熠熠生辉划过一丝极淡的冷意,继而缓缓开口,“赫连公主只听到‘知书达理’四字,想来还不知‘养在深闺’与‘大家闺秀’八字吧。大夏朝的闺中小姐,岂有抛头露面的?”

清浅的一句话,讽刺了赫连塔娜凶悍骑马的举止。

“想不到里面坐得真是相府的小姐。本公主倒是不知,这大夏的男女老少,一个个皆是伶牙俐齿。即便如小姐所言‘养在深闺’,但却并非‘知书达理’,本公主倒是觉得是‘不知礼数’。”赫连塔娜原想让玉轻尘出丑,却不想玉轻尘竟是块铁板,不但没有如她的愿出来见礼,更是出言讥讽自己不懂大夏风俗,赫连塔娜恼怒,手指微微扯动缰绳,示意身下战马朝相府马车走去。

只是,她手指刚一有动作,唐泽已示意护城军上前,将原本包围的圈子缩小了几尺,将赫连塔娜等人困在了方寸之地中。

“‘知书达理’也好,‘不知礼数’也罢,这一切端看是对何人。”一声轻叹自马车内传出,玉轻尘声音清浅柔和,在这炎炎夏日如一道清泉注入众人心中,让所有人心神一宁,更加偏向于玉轻尘。

闻言,赫连塔娜双腿忽而夹紧马腹,手中缰绳轻扬打在马身,只见坐下战马顿时踏起四蹄,似要朝着相府马车冲撞而去。

唐泽见赫连塔娜在大夏竟也这般嚣张,神色骤然一紧,已对身边的护城军打出眼色。

众人正僵持间,远处传了一阵马蹄车轮声。

所有人往后看去,却发现皇甫少司与平治帝身边的陆公公领着羽林军骑马狂奔了过来,二人面色中带着一丝焦急,一路领先狂奔而来,身后除去羽林军,竟还带着一辆马车。

赫连塔娜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尽数被自己身后之人吸引而去,忽然拉紧缰绳让战马安静了下来,趁着所有人不备竟朝着玉轻尘所在的方位挥出手中马鞭。

众人只觉一道劲风刮过脸庞,一阵带着真气内力的疾风直直朝着相府马车冲去。

玉轻尘嘴角勾起,却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马车内,任由赫连塔娜对她挥出足以使人受伤的一鞭。

‘啪’一声,原本垂直马车木板的垂帘被赫连塔娜挥出的那一鞭从中间打成了两节,下面一部分垂帘瞬间掉在木板上,露出玉轻尘淡紫色的裙摆。

而拿道真气在打断车帘后竟诡异地被反弹了回来,直冲向赫连塔娜的明媚深邃的娇颜,速度之快让赫连塔娜心头一惊,上身顷刻间往后扬去,险险地躲了过去。

只是,原本护在她身后的匈奴侍卫却因躲闪不及时被那道早已在暗中被加重力道的真气打中,整个人顷刻间被真气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赫连塔娜心有余悸地重新坐好,抬头看向马车,目色中带着一丝阴鸷地盯着那一抹显露在外的淡紫色裙摆,又见玉轻尘自始至终皆是稳坐车中,竟连身影也不曾摇晃下,心头暗怒,却没有再轻举妄动。

正文 第159章

“保护公主!”一连窜的变故突然发生,赫连塔娜身旁的侍卫见自家公主差点被真气打下马背,纷纷大吼一声瞬间从腰间拔出弯刀,同时数十人快速地驾着战马朝赫连塔娜靠拢,将她重重护在中间,气势汹汹地怒瞪着端坐在相府马车内的玉轻尘。

“哼,赫连公主好气魄,竟敢在大夏京城公然伤人,是欺我大夏无人么?”却不想,简珏半点不给对方发难的机会,不等赫连塔娜一群人出声指责,他已开口质问,声音冷如天山冰雪,让身在炎热夏日的大夏百姓顿觉心头一寒,纷纷低下了头悄声离开,不敢再此顿足。

“简珏,你含血喷人!明明是本公主的护卫被那妖女打下马背,你竟混淆是非诬陷本公主。”赫连塔娜见简珏为马车中的女子出头,心头大怒,面上一片阴沉冷鸷,双目死死地盯着那抹显露出来的浅紫色衣袂,满是忿恨地反驳。

相府马车内,水绿亦是一脸惨白,自那从中间断开的车帘便可看出,那匈奴公主是朝着小姐胸口挥出真气的,当真是存了想要小姐命的心思的。想起方才千钧一发的危险,若非小姐反应迅速、出手敏捷,只怕那一鞭早已打在了小姐的胸口。

思及此,水绿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搁在袭上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此时又听这赫连塔娜竟睁眼说瞎话,顿时恼羞成怒,不假思索地便站起身打算走出马车指证赫连塔娜。

一只玉手却在此时拉住了她的手腕,转头看向玉轻尘,见玉轻尘面色平和地对她摇了摇头,水绿心头一惊,脑中愤怒瞬间散去,听话地重新坐了下来。

“是吗?本王只看到赫连公主对相府小姐出手,后来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正当防卫,赫连公主在匈奴作威作福惯了,难不成以为大夏是你们匈奴,任由你欺负?”简珏一双黑眸在将玉轻尘细细打量一番,见玉轻尘毫发无伤之后,这才转目看向赫连塔娜,原本蓄满关心温情的眸光瞬间冷硬无情,极其冷淡地点破赫连塔娜的小伎俩。

果然,不用玉轻尘出手,简珏已替她开始反驳。

“唐大人,出了何事?”远处的皇甫少司与陆公公在双方对峙间骑马奔了过来,见匈奴人拔刀相向,而相府简王府马车并驾齐驱,双方中间则隔着一个京兆尹唐泽,皇甫少司端坐马背打量着众人的神情,沉声问道。

唐泽见是皇甫少司与陆公公前来,心中已猜出身在皇宫的平治帝定已知晓赫连公主提前进京一事,伸手整了整头上的官帽,唐泽用平静客观的语气将之前的事情陈述了一遍。

皇甫少司听完唐泽的陈述,露出一抹深思,沉吟片刻,这才开口,“父皇已知赫连公主进京一事,特命本皇子与陆公公前来接赫连公主进宫。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议。”

唐泽见状,面上亦是划过一丝为难,遂开口道:“五皇子,皇上将京城交给微臣掌治,赫连公主虽贵为匈奴公主,但初次进京便惹出事端,微臣岂能纵容这样的行为?况且,若开了此例,不但会让百姓寒心,更会让以后犯事之人找到漏洞,等于是对京城治安埋下了隐患,还请五皇子三思。”

唐泽此言全然站在京兆尹的立场,更是为百姓着想,且他话中又抬出了平治帝,言明绝不能辜负了平治帝的期望,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更是拿捏不到半丝不妥之处,就算皇甫少司身为皇子,亦没有权利阻止唐泽办案。

见唐泽一如既往地不给任何人颜面,皇甫少司在微恼的情况下又觉得安心。京兆尹这个位置极为重要,若唐泽被他人收买,对自己极为不利,如今见唐泽始终铁面无私,即便面对自己这个皇子亦是不假颜色,倒是让皇甫少司安心不少。

“哼,小小的京兆尹竟也如此放肆,若在匈奴,不听我父王之命,早已被拖出去砍了头。看来大夏的皇帝也不过如此。”赫连塔娜见赶过来的皇甫少司竟被唐泽辩驳地无话可说,随即一声冷哼,对皇甫少司露出轻藐之色,嚣张地开口。

闻言,皇甫少司心下不悦,面色却扬起一抹浅笑,坐在马背对赫连塔娜拱手道:“原以为明日才能见到赫连公主,想不到公主竟提前进京。赫连贵妃得知公主进京,十分激动,父皇特命本皇子前来接公主进宫与贵妃娘娘见面。”

赫连塔娜一听皇甫少司提及赫连贵妃,脸上嚣张之色顿时隐去,露出一抹担忧,略带激动地开口,“姑姑她还好吗?”

见赫连塔娜的注意力被转移,皇甫少司扬眉一笑,点头道:“赫连贵妃很好,只是很是思念公主与王子。方才在宫中乍一听公主独自前来京城,便赶到御书房请父皇派人接公主进宫相见。公主既然也十分挂念贵妃娘娘,不如立刻随本皇子进宫,也可早日见到贵妃娘娘。”

却不想,赫连塔娜话锋一转,竟又转到了玉轻尘的身上,右手执鞭指向那一抹淡紫色的裙摆,霸道地命令道:“让本公主进宫可以,但本公主要相府小姐下车对本公主侍卫的磕头认错。”

赫连塔娜此话一出,一时间,街市上静谧无声,一股寒气瞬间扑满街市,就连素来面色泰然的唐泽亦是阴沉下了面色,目色中带着不满不悦地射向赫连塔娜。

“赫连公主若下马向我大夏百姓磕头认错,本小姐定会下车向公主的侍卫认错。”一道清浅微寒的声音自相府马车中传出。

众人只见马车中的玉轻尘始终端坐车中,即便赫连塔娜提出如此折辱她的要求,亦没有让玉轻尘恼羞成怒,反倒是抓住这个机会让赫连塔娜向大夏百姓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