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夏国地广人多,能人异士不少,但是这些人与自己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怎会用这样损伤阴德的阵法来残害自己?

但宋培臣却不同,他半路认回自己这个女儿,定会想考验考验自己的能耐,且经由皇甫少司从湛然处得到的消息,宋培臣定早已知晓自己是天罡道人门下的关门弟子,为了试探她的本事定会设下陷阱考量她。

想来,当初在自己与宋南前往蔚山之时所深陷的赤血阵定与宋培臣脱不了干系。

当初若自己挣脱不了赤血阵死在蔚山脚下,宋培臣不但可以借由自己的死将罪名推到大长公主的身上,更是除掉了自己这个没有用处的女儿。

至于宋南这个儿子,宋培臣又岂会不知自己儿子的本事,纵使宋南受伤,但却不会伤了性命。

这一步步的算计,最后得益的只有宋培臣,他将所有人算计在其中,却将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份心计与手段,当真不愧是皇帝身边的谋臣,让人胆战心惊。

玉轻尘的眼中放出寒光,黑布下的唇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讥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使她不是天罡道人真正的徒弟,但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却丝毫没有消散,此刻随着真相的剥落,原本藏在心中的这份斗志却被激发了出来,她倒要看看这场战斗谁能够笑到最后。

纤细的身形在树影的掩饰下极其敏捷地在诸多阵法中穿梭,不但远离了最凶险的赤血阵,更没有让阵法困住,身影快速地往山上的祠堂奔去。

一如玉轻尘之前的分析,这座后山上早已摆下了阵法,却没有安排一兵一卒看守,倒是为玉轻尘省下了许多事情,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山上,身形轻盈地落在了宗祠门前。

并未急着踏入宗祠,玉轻尘目光冷然地落在大门紧闭地宗祠上,萦绕在鼻尖的是气味浓郁的焚香味,让玉轻尘不禁皱了皱眉头。

焚香味太重,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更加挑起了玉轻尘的好奇心。

四下环顾了片刻,玉轻尘并未从四周寻到半点机关阵法,微弯腰,拾起脚边的几颗小石头,玉轻尘抬手将手中的小石头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扔去,却发现四颗小石头落地后四周并未发生异样,这才举步朝着祠堂靠近。

越是接近祠堂,焚香味越是浓重,更有烟雾顺着门缝飘了出来,玉轻尘悄然无声地来到窗边,顺着窗子的缝隙往祠堂内看去,只见里面烟雾缭绕,熏得双眼不禁浮上泪光,玉轻尘眨了眨双目,将浮上眼眶的泪水咽回去,再次往祠堂内望去,发现里面供奉着宋家历代祖先的牌位,与上一次她前来祭拜时的情况一模一样,但祠堂内虽空无一人,却传出一丝细微的声响。

玉轻尘修眉轻皱,再次凝神静气将左耳贴在窗边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发现这丝细微的声音是从后堂内发出的。

玉轻尘直起身子,举步绕着祠堂外围往后堂走去,望着一整面墙的后堂露出一抹冷笑,整座祠堂,只有前面装着两扇木窗,可见这祠堂内当真是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思及此,玉轻尘原路返回方才所站的地方,从窗边看清祠堂内的一切,见此时里面无人,这才小心且大胆地悄声推开祠堂大门,一个侧身溜进了祠堂,身手轻巧地绕过摆放牌位的案桌来到后堂,双目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昏暗光线中的一幕。

只见后堂内摆放着一直大缸,一颗人头则冒出缸口,那一颗被剜去双目、割掉耳朵与鼻子的人头上,竟连头发也没有,面目全非的人脸上血泪斑斑,许多受伤的地方早已腐烂爬满了蛆,那人只剩一口气在低低地呻吟着,微张的口中被人拔去了满嘴的白牙,就连舌头亦是被人割掉而不能说话,而他与缸口持平的双肩更是被人砍断了双臂,虽已经不流血却也爬满了蛆,让他痛苦不堪,不能放声呼痛只能从喉间发出极其细微的呻吟声。

看到这一幕,玉轻尘身心大震,双目不由得睁大,心头突然间涌上一股悲凉心痛之感,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抓紧了衣襟。

‘嘶’一声从前面传来,显然是有人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玉轻尘忙压下心头的难受之感,打算先应付眼前的一幕,却不想,一只修长的大手竟环过她的身子,用力地捂住了她的鼻口。

192、、

‘嘶’一声从前面传来,显然是有人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玉轻尘忙压下心头的难受之感,打算先应付眼前的一幕,却不想,一只修长的大手竟环过她的身子,用力地捂住了她的鼻口。

被人捂住口鼻,玉轻尘心头一惊,却瞬间冷静下来,抬起右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左手则往后撞去,企图打退身后之人。

却不想,身后之人竟一早便察觉了她的动作,剩下的一只手在黑暗中稳稳地捉住玉轻尘往后打去的左手,与此同时带着玉轻尘往后退去,将两人藏于后堂内的帷幕内。

直到帷幕盖住二人的身形,那人才凑近玉轻尘耳边,压低音量,极其小声道:“嘘,别出声。”

此人声音虽压得极低,却并未刻意改变原本的音色,让玉轻尘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玉轻尘心头一震,原本震惊的双眸中瞬间浮上一丝喜色,同时听话地停下所有攻击的动作,乖巧地窝在那人身前,藏身于帷幕之后。

周身暂时安全,玉轻尘脑海中再次浮现方才看到的人彘的模样,心底的难受再次席卷而来。

却不想,与此同时,她感受到身后之人周身散发出的愤怒与悲痛之气,与她心底的感受竟是完全相同。

正在这时,一道轻缓的脚步声自祠堂的门口一步接着一步地走了过来。

来人落脚的声音极轻,若非山上寂静加上玉轻尘耳聪目明怕是发现不了此时已有人慢慢来到后堂。且玉轻尘听出,此人脚步声虽然几近无声,但两脚落地时却极稳,丝毫没有虚浮柔弱之象,显然此人是一名身怀武艺的高手。

只是,不知此人是否已经发现这座祠堂内已经藏有另外两个人。

思及此,玉轻尘不禁皱了皱眉头,凭着自己与身后之人的武功,想要离开祠堂并非太难,但却极其容易暴露身份,若此时让宋培臣知晓自己暗中勘查他,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简珏来说,皆不是一件好事。

正在玉轻尘寻思着是否要先下手为强之际,耳边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来人并未再向后堂走去。

玉轻尘与身后之人顿时收起心中其他的心思,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二人双手同时握紧各自腰间的佩剑,准备接招。

只是,不知来人是否发现祠堂内已经侵入了两名外来者,来人顿足于宋家牌位前,双目环顾笼罩在昏暗光线中的整座祠堂,见堂内如往常一样并未有异常,这才收回视线,继续举步往后堂走去。

不一会,‘哗啦啦’一声声浑浊的水流声落入大缸内,一股恶臭瞬间弥漫在祠堂内,臭气熏天,让人忍不住想呕吐出声。

玉轻尘回头与身后之人相看一眼,两人同时快速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却又从彼此地目光中读出相同的关心。

“什么人?”正在此时,原本立于大缸旁的那人朝着帷幕厉声喝道,显然是发现了玉轻尘二人。

想不到那人耳目如此灵敏,竟在水流声中听出其他的声响,护在玉轻尘身后之人猛地握住玉轻尘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走。”

说话的同时,那人猛地掀开帷幕,另一只手则将袖中的烟雾弹朝着看守祠堂的那人扔去。

‘砰’一声,烟雾弹应声而响,将打算追来的人照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玉轻尘二人则快速地奔出祠堂,朝着山下飞去。

“走这边。”同样蒙着面、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拉住玉轻尘,带着她往另一条路飞去,渐渐远离原本下山之路。

玉轻尘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同样身手敏捷地往相反的那条下山之路奔去。

这一路行来,玉轻尘终于知晓他为何选择后山背面的峭壁为下山之路,想来宋培臣定是对自家后院的后山有极大的信心,认为鲜少有人能够攀沿走壁登上相府后山,因而他们现在选择的这条下山之路并未被高人布下阵法,着实为他们的离开节省了许多时间,更是减少了二人曝光的几率。

二人眨眼间来到山顶,却又沿着山背面的悬崖峭壁往下攀沿而去,幸而这座后山虽陡峭却并十分高,二人只用半柱香的时间便已安然来到山脚下。

“表哥,你们可回来了。”玉轻尘二人双脚刚刚着地,便见一抹娇小的身影自阴影中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那模样,玉轻尘印象极深,便是今夜灯市上与许嫣儿抢花灯的少年。

此时少年眼中带着惊喜,脸上则残留着一丝来不及掩去的急切,虽朝着他们二人跑来,手上却牵着三匹马,显然这三匹马中,有一匹是为她而准备的。

玉轻尘转目看向护在自己身侧的男子,眼中目光没有往日的戒备与冷漠,反倒夹杂了一丝喜悦,只等男子自己公布身份。

男子察觉到玉轻尘的视线正紧盯着自己,黑布下的嘴角微微往上勾起,露出一抹宠溺的浅笑,随即抬手拉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与玉轻尘一模一样的俏脸来。

“哥哥…”望着久久不见的宋南,玉轻尘低浅出声,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哽咽与难过,原本清亮的双目竟在不经意间染上了点点云雾,倾城倾国的同时更惹人怜爱。

宋南看着自己素来坚强的妹妹竟为了自己险些落泪,想着二人大半年的分离以及玉轻尘一人留在相府奋斗,宋南心中亦是有些不好受,伸手拉过玉轻尘,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原本含笑的双唇张了数次,却因心头装着太多的话反倒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拥着玉轻尘,给她最坚实有力的怀抱。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快离开吧。”少年看着眼前相拥的兄妹,一手指了指山上亮起的火把,一面低声提醒道。

“走吧。”闻言,宋南放开玉轻尘,抬手轻轻将玉轻尘眼睫毛上沾着的泪珠擦去,浅笑着打趣了一句,“现如今哥哥也不敢将你惹哭了,否则某人怕是会找我算账的。”

玉轻尘听之,抬头看向宋南,发现半年不见,宋南不但身量高了许多,眉间脸上则更加稳重沉着了,想来这半年他定是经历了不少事情,才让以往那名霁月清风般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让人过目难忘。

宋南心知玉轻尘定是诧异自己这半年来的变化,却只是抿嘴一笑,趁着玉轻尘少有的发呆的时间,将她扶上马背,随后才翻身上了另一匹,两手牵着二人坐下马儿的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带着玉轻尘冲了出去。

少年见宋南有了妹妹便忘了他,面上一黑,眼底浮现一抹懊恼,对着宋南的背影举了举自己的小拳头,最后见宋南已经渐渐走远,这才不甘不愿地飞上马背,马鞭抽在马身,紧跟在宋南之后朝着另一片住宅区奔去。

玉轻尘任由宋南牵着她的马往前狂奔,但逐渐印入眼帘的府邸却极其熟悉,让玉轻尘立即明白了这其中所有的牵连。

而那座府邸门外候着的人更是让玉轻尘肯定了心中所想。

袁天等在简王府的门口,见宋南等人到来,亲自走下台阶来到三人面前,对宋南抱拳道:“宋公子,玉小姐,请。”

“有劳了。”宋南坐在马背对袁天抱拳,随后带着玉轻尘下马,将马儿交给简王府的小厮,在袁天的带领下踏入简王府。

“郡王尚未回府,请三位前去书房稍等片刻。”袁天一面领着三人往简珏的书房走去,一面低声交代着简珏的行踪。

玉轻尘听之,便知简珏此时还未从画舫回来,看来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均被简珏算计在其中,难怪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至于宋南的出现,怕是简珏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不过,今夜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可真是既惊又喜,不知被宋培臣藏在宋家祠堂内做成人彘的到底是何人,为何自己在看到那人时,心底会突然涌上悲凉心痛之感?

而她当时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宋南的体内所散发出的感受与自己完全相同。想来那人定与自己和宋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这具身体内残留的意识为何会被激起?

“我们等宁郡王回来。”宋南低头看了走在自己身侧的玉轻尘一眼,眼底露出一抹浅笑,随即出声与袁天说着。

袁天看出宋南对玉轻尘的宠爱之色,忙点了点头,心道难怪郡王对宋南视为上宾,毕竟人家是玉轻尘的哥哥,是郡王将来的大舅子,讨好大舅哥这是必须的,否则遭殃的还是郡王自己。

瞧出了宋南与玉轻尘之间的兄妹情深,袁天对待宋南的态度更多了一份亲切,原本木讷的表情亦是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浅笑,声音更是柔和了许多,“请。”

宋南听出袁天音色的改变,含笑的脸稍稍一愣,低头见玉轻尘在简王府行动自如,猛然想起简珏绝对不是吃亏之人,便对眼前的一幕了然,同时对袁天回笑道:“请。”

193、、

河岸这边,湛然已命所有搜救的侍卫回到船上,同时让船夫将画舫靠近京兆尹府上的大船,与简珏一同登上唐泽府上的大船,双双负手立于船舱外。

众人见二人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现在的平心静气,虽不知这二人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但见二人如今和平相处,倒是让其他原本看戏的人心生惋惜。毕竟四大藩王府中,湛王府与简王府如今可算是势均力敌,平治帝这些年来也总是让这两大藩王府互相牵制已达到平衡的作用。只是,随着这一代四大藩王府的小主子渐渐长大成人、渐渐接手各自王府以及朝中事宜开始,这个平衡已经慢慢有被打破的迹象。

先祖皇帝当初在册封藩王属地时便已想到日后的一切,因而将湛王府的属地圈在西北方向,只因湛王府实力均衡,万不能再让湛王府握住兵权,所以让湛王府永久居住较为平静的西北方。

而对于手握兵权的简王府,先祖皇帝更是人尽其才,将简王府安置在兵荒马乱,千百年来始终遭受匈奴践踏的北方,且北方常年遭受战乱之苦,民不聊生,经济落后,更是在这一点牵制住简王府,使其只有兵权却没有财政大权,只能依靠朝廷的拨款。

湛王府在大夏朝建国之初所掌控的便是吏部这一块,虽然两百多年来历代郡王已经将吏部的实权夺了过来,但湛王府历代的王爷主子皆是知人善用,其笼络人心的手段和速度更是皇家所不及,因而朝中半数以上的朝臣皆与湛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这一代中出了一个被称作‘尧郡王’的湛然,更是收拢了许多大臣百姓的心,让湛王府成为四大王府之首。

简王府虽因为二十年前受到重创而伤了元气,但简王府中的老王妃却是巾帼不让须眉,拖着病体硬撑起偌大的简王府,不但稳住了简王府败落的趋势,更是撑到了简珏成人,将并没有支离破碎的简王府交到了简珏的手上。简珏也不负老王妃所望,外能御敌、内能治府,不但将嚣张凶残的匈奴人赶出了北疆,重镇简王府,更将北疆打理地井井有条。

这二人的出现,对于皇族而言却不是一件好事,湛然看似温和无害却极有主见。简珏则更不用说了,平日里便是沉默寡言、冷漠疏离,更让人摸不准他心中所想。想要掌控这二人,当真不是一件易事。

因而,皇族更乐于见到的便是二人反目成仇。如今好不容易出现玉轻尘这个契机,原以为这二人定会一怒为红颜,却不想眨眼间却又握手言和,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同立于二人身后,兄弟二人虽素有隔阂,但终究是凤子龙孙,岂会愿意看到藩王坐大?因而二人眼中的神色更是比旁人多了一抹探究与考量。

赫连昊德领着赫连塔娜同样登上唐泽府上的大船,兄妹二人神色各异,赫连昊德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与反应,赫连塔娜的目光却只黏在了简珏修长的背影上。

珠帘轻响,原本垂落的珠帘被人撩起,原本进入船舱看望玉轻尘的宋怡领着自己的婢女走了出来,见到众人,宋怡神色稍愣却又极快地恢复常色,只快步走到宋培臣的面前福了福身,这才小声开口,“父亲。”

宋培臣收回看向船舱的视线,目光落在宋怡半垂着的脸上,沉声问道:“轻尘如何了?”

“落水时间太久,此刻浑身发烫、面色烧的通红,唐小姐已经命人为妹妹诊治煎药,但女儿瞧着妹妹的样子,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还请父亲派一辆马车过来将妹妹接回府中休养,免得此刻又吹了风,病上加病。”宋怡站直身子,双目稍稍环顾船上众人一眼,这才毫无隐瞒地将玉轻尘的病状说出来。只是,回话的同时,宋怡却也在观察着宋培臣的表情与反应。

宋培臣始终面沉如水地听着宋怡禀报玉轻尘的状况,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渐渐变得凌厉起来,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众人皆认为他是名心疼女儿的父亲。

听完宋怡的禀报,宋培臣并未立即下命,锐利的视线猛地射向不远处的赫连塔娜,鼻中重重地哼出一声,这才对始终跟在身旁的宋管家吩咐道:“命人将马车驶到河边,一会船只靠岸后,让人抬软轿将小姐送回车上。”

宋管家听之,不敢有半点耽搁,对宋培臣行了一礼,忙躬身离开准备这一切。

男女有别,宋培臣自然不会在此刻进入船舱看望玉轻尘,更何况船舱内还有唐悠然。加之之前已让宋怡进入船舱确认是否为真的玉轻尘,宋培臣便将视线落在赫连塔娜的身上,冷声质问道:“赫连公主为何对我儿下毒手?只因我儿前不久在街市上救下了公主想要残害的男童?”

听到宋培臣的质问,赫连昊德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遂转目看向宋培臣,见对方一脸凛然正气的模样,赫连昊德心底冷笑,抢先开口,“宋相,事情尚未弄清楚,岂能认定是我王妹所为?更何况,我王妹提出比试的要求时,玉小姐是点头认同的,在场众位也能作证,焉能将玉小姐落水的原因尽数推到我王妹身上?难保不是玉小姐学艺不精却又喜争强好胜,这才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赫连昊德语音带着匈奴人的怪腔,但他自幼与大夏人打交道,早已十分娴熟大夏人的思维方式,因而对于宋培臣的突然发难倒显得十分镇定,更是找到不少漏洞而反击宋培臣。

宋培臣听之,原本盯住赫连塔娜的眸子瞬间转向赫连昊德,只见赫连昊德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冷笑,迎向宋培臣的目光中带着挑衅与得意,显然是半点也不惧宋培臣的刁难,宋培臣见之,面色稍稍沉了沉,平静如水的眸子深处却是稍纵即逝地闪过一抹暗暗的杀意,负手立于原地冷目打量着敢与他叫板的赫连昊德,并未立即反驳对方的反问。

简珏与湛然听到双方之间的争执,二人同时转过身,将双方的反应与表情尽数看在眼中。

简珏微勾了勾唇角,眼底释放出兴味的神色。

湛然却是轻抿双唇,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赫连王子可别忘了,这是大夏,大夏国法严明,本相作为大夏宰相、轻尘的父亲,岂能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份委屈?”半晌,宋培臣缓缓开口,并未因为赫连昊德的嚣张而气急败坏,声音低沉有力,让人信服。

赫连昊德见宋培臣明明注意到他眼中所含的意思却依旧不肯罢休,顿时敛去嘴边的冷笑,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盯着宋培臣,威胁道:“宋相这是何意?大夏国法严明,难道是指我匈奴是蛮荒之地?宋相不忍自己的女儿受委屈,难道本王子就能容忍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本相是何意,端看赫连王子如何理解。只是,轻尘落水,赫连公主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宋培臣位极人臣十几年,更是自年轻时便追随在城府极深的平治帝身边谋划朝政之事,又岂会因为赫连昊德几句寒声的威胁便退缩?只见他面色沉稳有度,一双眼眸沉静如水让人瞧不出半点情绪,却又偏偏给人压迫感,让人在无形中渐渐露出原形。

“比赛之前,玉小姐已言明,比赛之中不可做一些小动作。可赫连公主除去手中的长剑,竟还另外准备了一条长鞭,看来,赫连公主打一开始便打算让玉小姐命丧河中。”事关玉轻尘,简珏缓缓开口,只见他立于栏杆边,并未来到宋培臣身旁帮腔,而是实事求是地说出众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

看着简珏加入讨伐赫连塔娜的行列,赫连昊德原本还算冷静的表情稍稍一沉,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满脸不忿的赫连塔娜,抢先开口反问道:“宁郡王似乎忘了,比赛之前,我王妹并未规定只能使用一种武器,玉小姐也并未就此事提出要求,这并不算违规。若宁郡王因为此事问罪我王妹,我匈奴一族定不会善罢甘休。”

语毕,赫连昊德的目光再次看向宋培臣,冷然的目光中带着挑衅与威胁,似是算准了宋培臣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蹬蹬蹬’众人僵持间,去而复返的宋管家快步走上船板,速度极快地来到宋培臣的身旁。

但见宋管家面色凝重,来到宋培臣身边后以手掩嘴在宋培臣极小声地低语了几句。

宋培臣听之,神色虽微变,但眉头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随即抬眼扫了赫连昊德等人一眼,这才对湛然等人开口,“本相先带轻尘回去了。”

说着,便见相府的婆子将软轿抬放在船舱门口,待玉轻尘坐进去后,宋培臣领着相府众人匆匆离开。

众人瞧着快速离开的宋培臣,眼底均是浮现出好奇之色,均不明白宋培臣竟会白白放过赫连昊德,只是不知相府内出了何事,能让素来稳如泰山的宋培臣变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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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宋培臣已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光,领着众人离开相府的船只,一上岸立即骑上小厮迁过来的马匹,率先领着宋管家往相府奔去,直到远远离开身后众人的视线,宋培臣这才小声地问着宋管家,“此事当真?”

宋培臣虽未点明是何事,但宋管家却心知肚明,双手轻扯缰绳,让马儿靠近宋培臣,这才低声在宋培臣耳边低语道:“千真万确。今夜的确有人偷偷山上且进入祠堂,只是那人逃跑的速度极快,没有捉到。”

闻言,宋培臣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已不复往常正气凛然的模样,平添了几分阴冷戾气,让人不禁心生寒意不敢靠近。

“能避过山上布下的阵法潜入祠堂,看来此人对本相的府邸十分熟悉。”与布满阴霾的脸色相反,宋培臣此语声音极淡,仿若是喃喃自语,竟连跟随在他身旁的宋管家也只能勉强听清。

听到宋培臣的低喃,宋管家心头一紧,面上顿时浮现肃杀之气,后背却已在不经意间被冷汗浸湿,久久不敢去接宋培臣的话,只能在心底琢磨着今夜的事情。相府后山虽没有侍卫守备,但山上早已被高人布下阵法,莫说一半人,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误入其中定也会殒命。可今夜偷袭之人不但安然无恙地溜进了祠堂,更是在看守老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足见这人不但对相府地形了如指掌,更对奇门遁甲有一定的了解,否则岂会毫发无伤地来去自如?

宋管家能想到的,宋培臣早已分析过,只见他此刻骑在马背,打马狂奔,一张满是威严的脸上皆是一片肃穆之色,一双锐气横生的眼眸中更是隐隐浮现出肃杀之色,显然是对今夜相府后山发生的事情极为重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相府,宋培臣快速翻身下了马背,将缰绳交给前来接应的门房小厮,遂领着宋管家大步跨入相府,同时低声吩咐着事情,“一会让怡儿去书房等本相。”

“是。”宋管家不敢有所耽搁,立即应声,同时对跟随在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让其记下宋培臣的吩咐,自己则随着宋培臣一路走进后院,一刻不停地往山上走去。

画舫上的众人看着宋培臣一言不发地离开,又纷纷瞧清楚了宋培臣离开时的脸色,便知定有要事发生。

“本王告辞了。”简珏最先收回视线,冷然地眸光一扫始终杵在唐府船上的众人,率先开口,随即领着简王府侍卫离开此处。

湛然随后收回看向宋培臣背影的视线,却又将目光落在简珏离开的背影上,面上稍现凝重之色,心底隐隐有些狐疑,今夜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凑巧了,让他不得不起疑。

只是,方才发生的一切却又合情合理,且湛然心中十分清楚,简珏与自己虽在争夺玉轻尘的事情上争得头破血流,可若说简珏联合匈奴族的人算计自己国家的人,湛然却是不相信的。这些年,若非简珏在北疆浴血奋战,只凭大夏军队是绝对不能抵御野心勃勃的匈奴军队的,对于这一点,湛然是深信不疑的,亦是从未怀疑过简珏的爱国之心。

盯着简珏身手敏捷地走下船板骑上马背,望着对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中,湛然黑眸微闪,一抹沉思自眼底划过,却并未开口说出心底的不解,态度温和地对众人拱手道:“请诸位遂本王回湛王府画舫吧,此船毕竟是唐小姐的船只,我们一行人久待在此,怕是于唐小姐闺誉有损。”

语毕,湛然对湛青稍稍点了下头,便见湛青机灵地走上前,态度恭敬地将余下的几位贵客引导回湛王府的画舫。

待所有人重回湛王府画舫,湛然这才转目看向始终垂挂着珠帘的唐府船舱。

珠帘轻响,一名婢女快步走出船舱来到湛然的面前,对湛然恭敬地福了福身,清声说道:“奴婢见过尧郡王,我家小姐让奴婢出来拜谢尧郡王的体恤之心。”

湛然恢复往日的温文儒雅,听完婢女的感谢之词温和一笑,目光却并未离开船舱,只淡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本王有些不解,唐大人怎就放心让唐小姐一人乘船?唐府的船只怎么就偏偏行至这条河的下游?”

湛然声音温和,面带浅笑,乍然一听他的问话,定会以为他真心关心唐悠然的安危,但沉下心细细一琢磨,便可发现这两句看似平常的问话却极其犀利,隐含着湛然对今夜唐悠然‘恰巧’出现的怀疑。

婢女听之,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回道:“回郡王的话,我家小姐前不久被毒蛇咬伤,我家大人生怕今夜河上船多人多又出了状况,便只准小姐乘船在下游赏景散心。”

湛然听着婢女的回答,同时回神盯着婢女的脸色,见她神色稳重镇定,便知这婢女是受过训练的,一般情况下皆是绝不会喜形于色,自己断不会从她的口中问出任何想知的答案,看来唐泽对府中下人的管理也极为严格,绝不会出现拖累主子的奴才。

稍稍点了点头,湛然对婢女挥了挥手,让其退下,自己则转身离开唐府船只,重新登上了自家的画舫。

婢女目送湛然离开,立即命船夫将船划里此处,最后才转身回到船舱,在唐悠然耳边低语,“小姐,尧郡王等人已经离开了,奴婢已让船夫开船离开此处回府。”

唐悠然双手撑腮坐在窗边,听完婢女的回禀后稍稍点了点头,却不由得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方才可真险,那宋怡哪里是进来关心玉姐姐的?瞧她双眼不住地打量玉姐姐,便知她是怀疑玉姐姐装病呢。”

婢女同时将方才湛然的问话说与唐悠然听。

唐悠然听之,略微紧了紧眉头,随后微叹口气,带着一丝感叹道:“尧郡王可真是敏锐啊,也世上能与他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宁郡王了。如今他这般问你,想来早已是怀疑唐家与简王府的关系了,只是咱们行事让他捉不到把柄,因而他才有此一问。”

“那小姐的意思是?”婢女不解,抬眸看向唐悠然。

唐悠然则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沉思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放心,宁郡王吩咐咱们这么做定是早已有所准备,不必杞人忧天。否则让旁人瞧了出来,岂不是自露马脚了?”

婢女见唐悠然不惧,原本担忧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只静立于唐悠然身边伺候着。

此时的简王府内。

“郡王。”得到小厮的禀报,袁天自书房赶到大门,果真见简珏已骑马回到简王府。

“人都到了?”简珏翻身下了马背,将手中的缰绳马鞭一并交给门房小厮,大步跨过大门门槛,领着袁天一同往书院走去。

不待袁天出声回答,尉迟锋的声音却从天而降,“瞧你那点出息,人都已经在简王府了,难道还怕她飞了不成?就怕自己没媳妇,真是窝囊。”

闻声,简珏稍稍顿足,抬头往头顶夜空看去,果真见尉迟锋攀沿走壁从房顶跳了下来,只是原本衣着齐整的他再次出现在简珏面前时,身上的衣袍竟被利剑隔开了数道口子,一眼便瞧出在他离开简珏的一段时间内,定是与人发生了打斗。

瞧着衣衫不整的尉迟锋,简珏挑了挑眉,转移话题地问道:“你这是在哪撞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