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在意,他亦清楚自己并不喜欢面前这璟国公家的二小姐,他甚至还能将她看作是幼年时候恁事不知的伴读来对待。

此番这桩婚事是璟国公自己也点头的,姜池对璟国公和自己母后之间那点暧昧纠缠在意至极。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么点介意在皇位的诱惑前显得微不足道。

他若娶了他女儿,一来可以彻底打消薛贵妃拉拢璟国公的心思。

二来么,璟国公深受溥徳帝信任,姜池如今在老皇帝心里印象不大好,地位岌岌可危了,若这时候有老皇帝信任的臣子从旁谏言,想来不会没有效果。

人人都爱一举二得,且不过是为皇位娶几个女人回去。

书湘把手往袖袋里伸了伸,掏了一会儿又空着拿出来。

细白的手指往下垂着,指尖微微地收拢,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喃喃着问道:“这桩事,他也知道么?”

“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又是写多少发多少这章是两章的量,蛮可以放一章明早七八点发的这样以后就可以固定时间了多好呀!。。。。。。可是tat

算了我还是明天再握拳励志吧

第六十一回

对于这个“他”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书湘听了太子的话面上变得呆呆的,她透过隔扇看见外头台阶下摆着一盆秋海棠,海棠娇嫩小巧的花瓣在这正是处处红衰翠减的时节盛放得刚刚好。然后她转过脸看看太子,波澜不惊地道:“殿下别误会什么,我不过随口这么一问。”

姜池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仔细看是会叫人心口发毛的,淡淡着回她道:“无妨。我不过也这么随便一听。”

书湘微微垂面把视线压了下去,太子的态度很奇怪,他难道不介意自己未来的…想到这里她攒起了眉头,心头浮起些摸不着的抵触,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似的,而姜池是那样的性子,他看来是知道赫梓言和她之间那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纠葛。

然而看这情况,姜池似乎是不在意的了。

须臾,书湘情不自禁地抬头观察姜池,她其实很是了解他,甚至连他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可以分析出他的情绪。

这不是没有理由的了解,曾经作为太子伴读的岁月历历在目,太子本身对她已是极其苛刻了,她若再不学着聪明些,不知道讨好他顺从他,指不定在他把她推进冰窟窿前就被整治着一命呜呼了。

姜池察觉出对面宁书湘在偷偷地瞧自己,方想起来,自己其实还未仔细地看过她。此刻不时瞟上一眼,倒也能体味出年纪小的女孩儿的好处来,她在他眼中稚嫩得像是才抽出的芽,面皮儿如珠如玉,倒很招人待见。

然而他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而她还未及笄,光年龄,这里头就差了十来岁。

男人看女人眼光是不同的,姜池那些开了脸放在屋里的宫女大都是经过宫里边老嬷嬷j□j的,身材也好,丰臀纤腰,瞧着就叫人有兴头。

他再看宁书湘,久之不免觉着她就是个未经人事的黄毛丫头,过去他道她娘们儿唧唧的,如今看来她在男人里是娘们儿,在女人里却完全没有成熟女子该有的风韵。

幸而那张脸蛋儿很有发展的余地,如今瞧着虽还透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不过假以时日要出落成个有韵致的女人想必不难。

现摆明着璟国公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姜池没有见过大太太,薛贵妃他却不能再清楚,稍微综合综合轻易便能勾勒出几年后对面人的相貌,想必是个尤物儿。

男人有不喜欢美人儿的?姜池便是再对书湘有意见,然而他最是为大局考虑的人,便向对面宁书湘道:“昨儿我听宫人说起御花园南面一片儿桂花都开了,仿佛景色很好。”

书湘咽咽喉咙看太子,翦水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看住他。过了一会儿,她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道:“殿下要逛园子。”

他略一颔首,长眸微睐提醒道:“我要你陪我一同去。”

“…这怎么成?”书湘连连摆手,又上上下下比着自己,腕上通透青翠的翡翠玉镯摇摇荡荡的,“咱们虽说,虽说或许会…可是终究不到那个时候不是,我是这样的身份,殿下是那样的身份,一起出去实在不能。”

她急切地说话,姜池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别了别脸,等她把那一筐话都说尽了,才对外唤了一声,门外立时有几个小太监挨个儿捧着描金雕漆盘进来,书湘惊疑不定地看过去,见上头竟赫然是男子的服饰。

“到稍间去换上罢。”太子闲闲地摆了摆手,一手搭在扶手上。

书湘发现自己居然是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太子叫她换成男子服饰陪他瞧秋日的好景致去,他有这么爱看景儿的?还是成心存了为难人的意思,这么不容她置喙。

当日书湘挨了大老爷的打后心内发誓,一旦做回女儿身,她是再不愿穿成个男人样儿了。大太太也说,女孩儿就要有女孩儿的样子,要她这时候风口浪尖穿成个男装模样陪他逛园子去,这不是掩耳盗铃么,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几个小太监垂首立着,就那么举着衣服及玉带男靴,书湘定在那里,她猛然想起自己袖袋里还藏着薛贵妃交给自己的毒药,一时额头上汗也要垂下来,这都是什么事儿,自己好好的清闲平静日子无端端因何成了这般——

这贵妃姨妈自己是无惧的,可她要是被发现了还有命活?想着,书湘往门边挪了几步,时刻准备出去的模样。她在腹中打着草稿,酝酿着话儿来搪塞太子。

太子不是好应付的人,书湘又是在他的地盘上,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正欲哭无泪着,姜池已经施施然从圈椅上站起来几步就走到她近前。

他的眼睛锐利得好像雄鹰一样,扯着嘴角逼近她道:“你不愿意?”

寒冰似的嗓音冻得书湘一激灵,幼年时候被他欺负的画面一股脑儿从记忆深处攀爬挣脱出来,涌进她思维里,她仿佛又掉进那一日的冰窟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人搭救,身躯在冰水里沉沉浮浮…

神思游转间,书湘不可抑止地又打了个冷颤。

姜池表现地非常关心她,他把手在她手上握了握,拿住她发凉的指尖,“冷?”

书湘磕磕巴巴地摇头,他又道:“入秋时候着凉了可不好。书湘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母后知晓了怕要怪在我的头上。”

话锋忽的一转,“再者,国公爷既放心把宝贝女儿托付给我,我便有责任照顾好你。”

书湘什么也不敢说了,她只想安全地回到家里,哪怕到时候再慢慢接受消化自己将嫁进宫来这一档子事。

当然在眼下这些似乎一点儿都不重要。

她把手从他冷冰冰的手心里抽出来,换上一副笑脸道:“殿下等着,书湘这就换衣裳去。”

“慢着,”他拉住她,眼睛和她对视着,冰凉的手指却倏地如蛇一般滑进她袖子里,启唇曼声道:“这个还是我替书湘收着为好。”

他把玉葫芦从她袖袋里拿出去时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她的皮肤,书湘冷得颤了颤,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待瞧见太子手里的东西,她彻底无言了。

随之姜池冷笑的声音魔音贯耳传进她耳朵里,“薛贵妃这五花肉一样的脑子,也只有年迈昏庸的父皇能瞧上。”

书湘瞠目结舌,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进肚子里,太子的狂妄实在超出她的认知。并且他竟然敢用那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父亲,百善孝为先,寻常人家尚且不会如此,更何况他是太子,且他的父亲分明是坐拥江山的天下帝王——

她胆寒地看着姜池捏在指尖细看的玉葫芦,心里头估摸着…朝露宫里想必是有太子耳目的,她拿到玉葫芦已经是几天的时间了,足够那耳报神将事情报到太子这里。

横竖书湘如今就是姜池菜板上的肉,璟国公关键时刻还是决定向太子投诚,承诺把书湘这唯一的嫡女嫁进宫里。这足够忠义候及太子一派的人信服,否则以璟国公这尴尬的身份,着实不能令人不去怀疑他每走一步的动机。

姜池愿意娶书湘还有一个原因,不论真假,只当取个好兆头也是好的。

京里前番时候曾经流传,谁若是娶了璟国公家的二小姐,将来是可以登天的。放出这话的人用心很值得推敲,从太子这边来看,既然娶了宁书湘便可一步登天,换言之,岂不暗示着御极?

这样的传言在她身上,纵使她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姜池也不允许她嫁给旁人。赫梓言对书湘的心思姜池是瞧在眼里的,说句不好听的,他对舅家如今是倚重,日后呢?

自古帝王薄情,一将功成万骨枯,登基后难免过河拆桥,虐杀功臣的皇帝在历史上多的是。

姜池将那玉葫芦收入袖里,眉目疏淡凝着她道:“我料你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因此,此事本殿下可以不追究。”

书湘拍拍胸脯大舒一口气,她方才浑身血液仿似都凉了,姜池是何等的人,她差点以为自己小命今儿就要交待在这里。

她提了提裙子准备跪下感谢太子难得的宽容,不料才刚蹲□就被他一只手搀起来。姜池略弯着眼睛,面上却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不需要你这套,你只需记得今后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你这颗心该往哪儿靠。”

书湘没有听出他一语双关的意思,只以为是叫自己顺从父亲的意思踏踏实实归拢到他这儿,不再为薛贵妃谋害他。

其实不然。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是一回事,占有欲又是另一回事。

姜池如今确定书湘将来是他的,就不能允许她心里头除了自己再有旁人,她的一颗心随时随地都只能为他跳动。

书湘微抿着唇觑他,她惧怕太子是一桩,二则也是别无选择,不由点头如捣蒜,对着姜池憨憨一笑。

阳光从隔扇的镂空花纹里蜿蜒进来,错错落落照在她玉白的脸容上,这一笑尽显年轻少女的憨然娇美,连被太阳照得金黄的发丝儿都是诱人的。他目光微一顿,旋过身吩咐宫人带她下去换衣服。

秋高气爽,风吹在脸上也是舒爽的,书湘虽然没有赏景的心思,可是姜池这一个活阎王走在身边,她根本没胆量表现出不敢兴趣的模样,非但如此,她还自发恢复了小时候狗腿兮兮跟在太子身侧的状态。自己想想真个儿心酸。

两人沿着园墙走,也许是没有话题,就都没有开口说话。

书湘低头看路的时候心里琢磨着,怕往后她的路就是这样了,既然是爹爹为自己选择的,她有什么理由反对呢。太子虽性子阴寒些,来日却是普天下顶顶尊贵的人。

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却都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来日处起来也不至于再花费工夫去研究对方的性儿,倒是省事。

还没走到种了一片桂花据说景致十分好的地方,但鼻尖已经可以嗅到那层层叠叠的香气了,实在是过于浓郁的花香,香的人不禁陶醉起来。

太子却突然被底下人在耳边汇报了什么,看她几眼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说走就走了。

他一走,那些尾随着的宫女儿太监统统都跟去了,顷刻间变成书湘一个人在偌大的园子里头。

她摸摸鼻子,极目望出去,前面是一丛一丛只剩枯干的树,再往边儿上看,只见那里隐约有暖黄的颜色,想必就是桂花林了!

书湘心头欢喜,抬脚要往那里走,然而她一步也没迈出去,赫梓言却突然从转角处踱出来。他脸上神色不同以往,唇角微微向下低着,薄带着怒意。

书湘脸色也跟着一变,她下意识转身欲走,然而这一回她很快停下来,有些事迟早是要面对的。她踅过身蹙眉看他,不懂他在为什么生气,且分明是生自己的气,难道是她想要嫁给太子吗,她何曾有过选择的权利,他自己亦是有婚约在身的不是么。

两人牵牵扯扯这许久,谈什么爱与不爱太奢侈了,到底是走到尽头了。

“你却来做什么?”书湘立在原处和他保持着距离,“想必我的事三爷都知晓了。我嫁得好,你该为我高兴。”

他朝她一步步走近,她并不躲闪,他端详她的衣着,忽的冷笑出来,“我该高兴?”

书湘从没见过赫梓言这样,掌不住别过脸不看他,他却攫住她肩膀仿佛怒不可遏,“男女大防你敢是忘了,竟然答应陪他逛园子么?!”

他是头一回冲她发火,书湘定定地发懵,慢慢转了脸看他。

看着赫梓言清俊的眉眼,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可是她不能为着这么点喜欢赔付上整个宁氏。

薛贵妃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倘若太子来日登基,必然不会放过宁家,现下父亲做决定将她许给太子,无形之中就是保全了宁氏所有人。

“你走罢,”她垂下眼皮,默了一会儿淡声道:“你秋后要往边关去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自己要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啊。。。。。。。。。。。。。。。。。。。。。。。。。。。

第六十二回

书湘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里带了些关心他的意思,诚然她是担心他的安危的,可是她不想让他察觉,咬了咬下唇急忙接着道:“我这绝对不是关心你,我就是怕你出事——”

说完差点想咬了自己的舌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嘴笨的,怎么解释还解释得味道愈加不对了。

书湘还要再说话,仰着白生生素净非常的小脸看着赫梓言,也不挣脱他握住她肩头的手,满脸正色道:“我适才说的统统都不作数,你听好了… …”

“我听着。”他一双眸子漆黑得纯粹,仿佛没有瑕疵的黑宝石,望着她时专注而耐心。

一种无奈的感觉在书湘心头陡生出来,拔地而起势如破竹,她吃他看不过,语言的匮乏在这时候显露出来,气道:“你偏要这样看着我么,没羞没臊的成什么样?我们到底朋友一场,我怕你出事不可以么,我就是要关心你不可以么!”

书湘气咻咻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心头却落寞起来,酸涩的负面情绪满满涨涨。

她是随波逐流的人,等待命运的安排,回溯从前做哥儿的日子,每一日都好像活得不快活,却也从不敢在大太太面前表现出自己小小的怨怼。而在大老爷跟前还要努力发奋不叫爹爹失望,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她分明不是爱念书的孩子,小时候却可以为爹爹一句夸赞乐呵上半天,仿若背负的秘密都轻省了。底细想想,她还没有什么时候是真正为自己作出什么决定的,现在更是好容易有了第一枝桃花,还没怎么着,就要亲手折断了。

书湘吸了吸鼻子硬是把那股酸胀的感觉压下去,喉头哽了哽,冷着脸只叫他松手。

然而赫梓言却一点动静也无,他漆黑湛湛的眼眸深深地凝着她,叫她不能自主地心慌,书湘险些儿把那句冷冰冰的话再重复一遍,没成想嘴唇才动了动,竟忽的一重,被赫梓言低下头吮住了。

他用力把她向后按在园墙的灯笼纹什锦窗上,镂空的园墙另一头凤尾森森枝叶摇欹,微凉的竹叶尖尖透过窗纹间的缝隙漏进来,一下一下搔在书湘后颈上。

他发泄似的亲吻她,滚烫的接触从她玫瑰似的唇瓣蔓延至肩窝处,衣襟斜斜散开一些儿,露出雪白白一截皮肤,他埋头伏在那里粗粗喘着气,呼吸胶着间抱紧她咬牙道:“我认定的人只能是我的,太子也好任谁都罢,哪个都不能打你的主意!”

空气中满是桂花馥郁缠绵的香气,书湘被动地仰脸看着天幕,眸中怅怅然。

脚下堆积的枫叶被风吹得发出簌簌的响声,她思维却清晰的过分,蓦地一把推开他道:“你又魔症了么,我却不能陪着你发疯,这里是皇宫,一个不慎便会为人瞧见,若传进太子耳里,你叫我日后怎么面对他呢——”

“你都想到日后了… … 面对他?你未来的夫君?”俊逸的脸孔上倏然爬满丝丝缕缕的戾气,他冷下眉目捏住她下巴,垂着眼角俯视她道:“小书湘 … 一直以来,我对你都太好了,好到叫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脾性?”

书湘看着他的眼神陌生起来,只一味推搡他,“横竖你是定了亲的人,我未来的路父亲也已经替我选好了。太子殿下终究是储君,是来日天下最尊贵的人,我能嫁给殿下并不委屈。父亲这样安排必有他的道理,这是我的福气,我知足。”

“你果真这样想么。”他沉下脸,手指从她身上一点点滑开。

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她给他的回应太少太少,即便确定她心中有自己,然而她内里几乎是克己顽固的性子,她这样说了,怕就是做了决定。

书湘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竟还弯唇冲他笑了笑,她不常笑,然而笑起来那美目舒展的模样儿委实别样动人。清水出芙蓉似的,皎皎若月,她便是他的良辰美景。

“既如此… …”赫梓言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她的脸模样映在他黑湛湛的眸子里,他吊起嘴角还她一笑,唇角的弧度让人联想到湖面上模糊的波纹,仿佛下一瞬便要消失。

他退离她两步,孤单站着看着她,缓声道:“我此番一去不知还有命回来否,你嫁给表兄要好好儿的,以后我不在了,你若还能想起我是最好,倘若想不起,我也不会怪你… …”

书湘听得嘴角怎么也扬不上去了,这话是怎么说?他不打算活着回来了?他要冲锋陷阵么?

战场上那么危险,稍有差池便能轻易叫人丢了性命,书湘以为赫梓言是在帐子里指挥的,可听了他这话她越发不能安生了。

她不禁揪住他袖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切切望住他,终于出声时嗓音里含了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你不是打小就练武练骑射么,不是很厉害的,怎么还会出事呢?”

赫梓言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侧了脸叹一口气,一手落在她腰上无可奈何地道:“你道征战沙场是儿戏么,我再厉害到底也疏于实战,也不知适应不适应那儿的气候,若他朝客死他乡最后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书湘听得心惊肉跳,她这是关心则乱,甚至不曾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抬手掩了他的唇,忍不住嗫嚅道:“这么样危险,你不能够不去么?”

他换了位置站着,一手半揽住她的肩膀,面上神情仍旧是悲戚的,“堂堂七尺男儿生来便是要保家卫国的,更何况是我们赫家男儿。”他拿眼稍看她,见她全然不复起先要恩断义绝的模样了,甚至是依恋地望着自己。

所以男人嘛,总是要动点心眼子的。一个姑娘家喜欢你了,她却不肯面对,到头来双双落得个苦果,何必弄到那般田地。

书湘心里乱起来,她丝毫没有怀疑赫梓言的话,因他说的本就属实,且战场上刀光剑影,哪怕是一个一般熟悉的人将参战了她也会动容,别说是他了。

在死亡面前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想到他这一去自己或许真的再也不能见到他了,心头突如其来的窒闷。

赫梓言达到目的也不想看见她哭鼻子,见好就收才是上策,他便轻轻地抱住她,安抚地在她背脊上捋了捋。

停了停,凑到她耳畔道上一句,“你把心放进肚子里,有我们书湘在京里等我,我赫梓言便是身死,魂魄却也要游回来寻你。”

书湘觉得他好没正经,生生死死竟就这般放在嘴上说来说去,万一阎王爷真把他收走了他进了地府里也油嘴滑舌么,略一推他道:“你嘴这么样坏,到了地府里鬼差兴许要把你舌头拔了。”

“鬼差知道我尘缘未了,不会来抓我。”他看着她晶莹的耳垂,这话便说的婉转魅惑,不由倾过去含住拿舌尖悄悄一舔,嗓音暗哑地道:“你就不要再同我闹脾气了,我生受不住。”

书湘只觉得耳垂上湿湿热热的,双颊立时红透,抬起膝盖就往他身上一顶,又羞又恼道:“你少不正经!你最好现下就叫鬼差把你擒了去,一了百了落得干净,也不能再毛手毛脚的不尊重。”

她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再面对他,趁着他吃痛的功夫提起裙边就跑了。直出了御花园才停下来大口喘气,待气息稳了,她理理衣襟朝四周瞧瞧,便似模似样地款款向朝露宫走去。

后头赫梓言隔了好一时才从园子里慢悠悠踱出来,他面上神情不是方才在书湘跟前的任何一种,这天高云淡的时节,红叶飞舞铺陈在脚下,枯叶发出一声声暗哑枯燥的喧嚣。

他抬了抬手,宽阔的袖襕遮住一点秋意凌人的风,远处有排成一列的宫人低眉垂目轻手轻脚地经过。

来信儿不知打哪儿出来,赶上前急急道:“爷可出来了,老爷才还问到您呢,小的说您陪太子在下棋… …”

“然后?”

赫梓言往前走,来信儿提溜着心道:“小的估摸着老爷是猜出您干什么来了,这会子怕还在家里头绕着圈子呢,太太晌午从杨家回来,带回杨家姑娘亲手绣的一方帕子,我有幸见了,那针脚那绣功真是没话儿说,太太都叫人送到您屋里去了!”

“你既喜欢,这帕子便赏了你。”他面上无甚波澜,举目茫茫落在前方。

来信儿毕竟贴身伺候这么些年,自家少爷什么声气儿什么心情他都觉察的出,不由偷偷觑过去,心话儿却说,杨家小姐貌若天仙,他们爷这是哪里不称意,便那宁家二小姐也是十足的好相貌,可人家这不等于是许给太子了。

太子同他们赫家是紧密的关系,又是他们三爷的表兄,这说到天边去,也没听说哪家弟弟觊觎兄长的女人的。

老爷自昨儿不知打哪里知道了这一宗儿,脸色黑得锅底一般,幸而太太这是还不知道,若听到风声还不知要怎样。

来信儿想着就为他家爷叹气,这还真是情路多舛,偏生惦记上不该惦记的人,起初只当那宁家姑娘是个男人,少不得歇了心思,后来知道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了,他自己偏又定下亲事。

这不眼下亲事还未曾解决呢,人宁家小姐自己也差不多是有着落了,还是他们少爷自小一处玩到大的表兄,这也不是一般的表兄。

人家是太子,是储君,来日御极了他们爷就是臣子,更不敢肖想皇帝后宫里的女人了。

且那宁姑娘命好,没准儿还能母仪天下呢。

… …

赫梓言一直到出了宫门都不曾再开口,他缄默下来。

这天儿秋意渐浓,浓啊,浓的人心也飘飘然如那从枝头坠进泥里的枯叶,踩一踩便碎的稀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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