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蕴嗯了一声,又问道:“若邱家银子花光了,又来要呢?”刘大奶奶此时是困的没办法了,翻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的说:“她敢?真惹的我火气发了,她邱家那生意倒了就休怪我。”说完这话,就传来细小的呼噜声,刘如蕴也打个哈欠,睡吧,看来大嫂这次是真的怒了,邱家讨不了什么便宜去。

起来时候,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了,刘如蕴姑嫂走到外面,见桌上摆了热腾腾的早饭,珠儿还在和燕娥说着什么,看见她们出来,两人急忙行礼,还不等她们说话,珠儿就笑着道:“邱姑娘的手艺,真是没的说,今日一大早就进厨房忙着给大奶奶做早饭,这烙的饼,在旁闻着就香。”

刘如蕴已经看到桌上放的是饼和粥,并不是自己平日习惯用的小点和小菜,正在纳闷,听了珠儿的话才明白,刘大奶奶已经拉着燕娥的手笑道:“这么孝顺的媳妇,我这做婆婆的真是有福气。”

燕娥今日看起来比平日越发的高兴,虽然她生性沉静,那眼角处的笑意是藏不住的,耳朵微微有些红,映着日光,再衬上耳上的一对石榴石的耳坠,显得她整个人都有了神采,她低着头,抿着嘴忍住笑:“我见厨房有面,本想做包子的,只是还从没烙过饼,就烙了几个,还怕不中吃。”

刘如蕴已经拿着饼吃了起来,这饼里面和平时吃的玫瑰饼什么的都不一样,里面没有馅,却着实劲道,再配上粳米熬的稀饭,刘如蕴吃了两口,对刘大奶奶笑道:“嫂子,你日后可有口福了,燕娥这手艺,虽是家常,不比家里用的厨子差。”

刘大奶奶拉着燕娥也一起坐了下来,燕娥见刘如蕴她们喜欢吃,连眼睛里都有了浓浓的笑意,刘大奶奶坐下吃了几口,赞道:“确是如此,小姑,我平日都不爱吃那个面的,怎么今日这饼却觉得十分好吃呢?”

燕娥忙道:“这是那年跟着师傅去山东的时候,和个大嫂学的,做法和江南一带并不一样的。”刘大奶奶放下咬了两口的饼,握住燕娥的手道:“我的儿,你放心,日后你再不必去东去西,好好过你的日子,也没人敢在背后说个不是。”

刘如蕴见刘大奶奶的泪又要掉下来,把饼递给她笑着说:“这吃饭呢,大嫂你就别惹燕娥也跟着掉泪了。”刘大奶奶的手轻轻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小姑说的是,确是我的不是,来,快些吃吧。”

早饭吃完,丫鬟们收拾下去了,几个人又坐着说闲话,刘如蕴见刘大奶奶的手,再没从燕娥手上分开,笑着道:“嫂子,你这么喜欢燕娥,几时才把她娶过门去?”燕娥听了刘如蕴这话,饶再大方,也满面通红。

刘大奶奶轻轻拍了拍燕娥的手,才对刘如蕴道:“日子是已经选好了,本来还要去邱家。”说到这,刘大奶奶咳嗽一声,继续道:“既这样,索性我们自己就定了吧,定的是三月十六。”

刘如蕴抡指一算,此时是七月初三,离三月十六还有九个来月,笑道:“这日子好,那时春暖花开,正好是生发的时候。”这话也不过平常,谁知燕娥听了,越发面红耳赤起来,找个理由就退下去了。

等她走了,刘大奶奶才道:“怎么小姑你说那句,燕娥如此的怪?”刘如蕴细想一想,不由笑了出来:“该死,我怎能在没出阁的姑娘面前说这些。”说着对刘大奶奶道:“燕娥的嫁妆,我这里都预备起来吧。”

刘大奶奶点头:“正要和你说这个,邱家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你要缺银子,就要我这边寻。”刘如蕴白她一眼:“去,千把银子我还是拿的出来。”姑嫂又说笑一阵,不过就是找些什么人来打首饰,要做什么样的家具,布料要些什么也要预备起来。

临了刘大奶奶叹道:“小姑,当日给你预备嫁妆还在眼前,现在观保都要娶媳妇了?小姑可曾想过再走一步?”刘如蕴顿了一顿,再没说话,刘大奶奶看见她这样子,叹了一声也就作罢。

燕娥的好日子定下来了,刘如蕴这边也忙着给她备嫁妆,当日刘如蕴的嫁妆是全都被带到南京了,里面有些好的衣料,好的首饰,自然也寻了出来,都当嫁妆,陈妈妈整理着不由笑道:“这才叫刘家的东西又还到刘家呢。”

燕娥听见,不由有些奇怪,刚要问,珠儿忙打住陈妈妈的话:“妈妈,姐姐的那块汉玉去哪了?我瞧着,压箱最好。”陈妈妈想一想:“是不是姑娘收着,你再去寻寻。”珠儿应了,忙去寻,燕娥心里有一点疑惑,却没有问出来,还是和她们忙碌着。

这人一忙,日子自然也就过的容易,忙着燕娥的嫁妆,中秋节,重阳节,这些都没好好的过,转眼就到了年底。

邱梭知道燕娥要出嫁,邱家这边是摔手不管,嫁妆都是刘如蕴出面备的,心里过意不去,他身上的钱也不多,全套嫁妆是不成了,一套家具总是能备的,早早就和刘如蕴说好,燕娥的家具由这边备了,刘如蕴知道邱梭是真的疼这个侄女,自然也就没有再争。

这日邱梭那边来人说木料已经备好,请刘如蕴和燕娥两人过去瞧家具的样式,刘如蕴带了燕娥坐车来到邱梭这边。

邱梭这里刘如蕴还是第一次来,本以为这红毛人的庙和和尚的庙也没多少区别,谁知一进门不见神像,倒看见一个蓝眼白肤金发的人穿了一身的大袍子在一个架子面前跪着。

第 37 章

听见有人进来,这人站起身来,这下看的更仔细了,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梳?脸上一部大胡子,那人张嘴说了两句,刘如蕴不懂,他抓抓头皮,露齿一笑,他笑起来倒罢了,吓的小婉躲到了刘如蕴的身边,燕娥虽大胆,却还是头一遭见到这样长相的,边打量边想,这蓝眼睛,金头发,不是和书上说的妖怪一样的?难得二叔还能和他们交往。

刘如蕴也被唬了一跳,况且见这个男子并不回避,心里已经在皱眉了,只是她年纪总比燕娥她们要大些,见识也要多些,镇定一下,开口道:“小妇人是来寻邱公子的,还请代为通报一声。”男子眨了眨眼睛,努力的听刘如蕴说的话,刘如蕴不由有些焦躁,这人不懂回避倒也罢了,哪有男子家盯着女儿家看的,这蛮荒之地来的人就是这样。

还来中华上邦传什么教?连礼仪都不懂,也不知道他们的教究竟是做什么的?被男子盯着看的刘如蕴十分愤怒,看这个男子的打扮,应该也不是低下人,不好发火,只得一只手紧紧握住燕娥的,侧过一边脸不让男子再细看。

男子又眨了眨眼,那句话里的邱总算听懂了,张开嘴说:“啊呀,邱。”刘如蕴刚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听懂这句了,谁知男子接下来的话依旧跟鸟叫一样,刘如蕴照常一个字也听不懂,男子见刘如蕴皱眉,也皱起眉头来,突然往里面跑去。

小婉这才敢从刘如蕴的身后探出头来:“奶奶,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说的话就像鸟叫?”刘如蕴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应是那些来传教的教士吧,我在家之时,听伯父说过,红毛国的人长的就是这个样子,听说还有长蓝头发,绿眼睛的。”

蓝头发,小婉睁大眼睛:“那不和夜叉一个样子?”夜叉,刘如蕴在心里细细描摹一番,也是,蓝发白肤,这不和夜叉一个样子。

燕娥开口道:“姑姑,他们说的乡谈就和鸟语一样,侄女陪着师傅去四处的时候都没听过这样的话,想来定十分难学。”刘如蕴只是微点点头,又等了半响,见还是没有人出来,这个屋子里面,只有上面挂着的木架子,还有张桌子,下面就是些长条的椅子,小婉四处打量一番,心里又怕又急,怕从什么地方冒出个长蓝头发,绿眼睛的人出来,不由扯了扯刘如蕴的袖子:“奶奶,要不要我们进去瞧瞧?”

刘如蕴也觉得奇怪,笑对小婉道:“不如你进去瞧瞧,有人了就递个名帖。”我?小婉指着鼻子?想起方才见到那个长的奇怪的,若再像刘如蕴说的,又长蓝头发,绿眼睛,扮夜叉都不要另画的人,小婉不由抖了一下。

刘如蕴也知道小婉是不敢进去的,只是站在这里也不是道理,拉了拉燕娥的手,瞧见那边有门,索性从这里出去,小婉见真的要进去,不由躲在刘如蕴的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衫子,刘如蕴不由好笑:“好了,不要这样,他们总是人,又不是妖怪,会吃了你?”

小婉猛的摇头:“奶奶,他们长的和妖怪也差不了多少。”燕娥不由笑了出声,刘如蕴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在一出门就是个院子,布置和一般人家也差不了多少,天井里有鱼有花,两边厢房关的紧紧的,不过依旧鸦雀无声。

小婉这才放开拉住刘如蕴的手,往开着门的厅堂里面走了进去,边走还边叫:“有人吗?”依旧没有人回答。

小婉转了一圈,见没人回答,又不敢再往后面去,只得回到刘如蕴身边摇一摇头,燕娥不由有些急躁,开口刚要说话,这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却是从后面传来的。

刘如蕴转身,来人正是邱梭,他旁边还跟着方才的那个蓝眼男子。邱梭见到刘如蕴,忙作揖下去:“对不住的很,本来预备在这里等着的,谁知他们有人送信来,说码头有东西到,就去那里了。”

刘如蕴也行了礼,说话时候,那个男子的眼,还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刘如蕴,刘如蕴再大方,也会生气,邱梭忙道:“这是三个月前刚从澳门过来的教士,是意大利人,他们国内的风俗,男子见到女子,是不回避的。”

说着邱梭和那男子说了几句,男子又快又急的说了几句话,突然上前要拉刘如蕴的手,刘如蕴本来还在想,这蛮荒之地就是蛮荒之地,连个回避都不知道,突然被男子拉住手,不由惊的花容失色,忙把手抽了回来。

小婉此时也顾不得害怕,站了出来,对着那个男子就骂:“你这是什么道理,怎么乱扯人的手?“男子愣在那里,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邱梭也被吓到了,忙上前来对男子说了几句,男子听到了,耸一耸肩,手放在胸口前,弯腰行礼就往外面走了。

燕娥方才却是愣在那里,等男子进去了,才嘟着嘴对邱梭道:“二叔,这人怎么这样,女儿家的手是随便乱摸的?”邱梭顿了顿,看了眼刘如蕴:“这是他们那个国的礼仪,见到地位高的人,要亲一下他的手,表示尊重,素日是见不到女子的,所以我也没和他说过男女大防,谁知就。”

刘如蕴的脸色现在恢复了正常,笑道:“也罢了,风俗不同,工匠在哪里?我们定完样式也好回去了。”邱梭点头,请她们再往后面来,再后面一进,才是邱梭的住所,却也是空荡荡的,看来没有伺候的人,邱梭请她们坐定,这才去寻茶。

刘如蕴细细打量了这间屋子,见摆设极为朴素,不过一桌一几,架上有书,窗下有琴,别的再无长物,只是墙上也挂了个大架子,刘如蕴细细瞧了,原来是个光着上身的男子被绑在上面,头垂了下去,看来是在受刑。

刘如蕴不由皱眉,这瞧来和佛教故事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故事?邱梭此时端了两杯茶进来,笑着道:“此处乏人服侍,招待不周处,还请担待。”

燕娥没去接茶,只是指着那个木架子问邱梭:“二叔,这是不是你给我讲的耶稣受刑的故事?”邱梭坐下点头:“就是这个故事,我主死去三日之后复活,感召世人。”说着在胸口画了两下。

刘如蕴虽没听过这个故事,想来却和佛舍身饲虎以救人的故事差不多,点头道:“成佛得道者,大都如此,需忘了自身,才能得道。”邱梭点头:“确是如此,我不求旁的,只愿终身侍奉我主。”

说着邱梭垂下眼帘,轻轻吟诵了句什么,用手又在胸口画了两下,刘如蕴没听清他吟诵的是什么,想来是耶稣会念的东西,燕娥见状,也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刘如蕴见状,不由笑道:“你们叔侄二人,信道都坚,想来日后定会的证大道的。“

邱梭淡淡一笑:“成道之路,并不只有一条,只要能诚心,则不管是信什么,都会成道的。”刘如蕴轻轻颌首:“确是如此,大道本是一样的,修什么,不过都殊途同归而已。”邱梭点了点头。

又谈了一会,工匠来了,定好了样式,刘如蕴也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经过那间大屋子,那名跪在男子依旧跪在大架子面前,见刘如蕴他们出来,起身用手在胸前画了两下,嘴里又嘀咕了几句,邱梭在旁,笑着道:“他说的是,我主会保佑你们幸福安康的。”刘如蕴轻轻还礼,径自回家。

直到上了车,小婉才感叹道:“奶奶,还是你胆大见识高,竟一点也不害怕。”燕娥点头:“我和师傅也曾见过无数女子,但是似姑姑这样的,真是少见。”刘如蕴笑道:“你们两个,这有什么稀奇,总有长的不一样的人,难道人人害怕?”

小婉嘻嘻一笑,燕娥没有说话,刘如蕴瞧着她,燕娥在自己身边,活泼了许多,只愿观保好好待她,若原来的观保,刘如蕴是敢肯定的,现在,刘如蕴不由挑起车帘往外看,观保究竟是怎么想的?

车快到家,前面突然鞭炮齐鸣,险些把马惊到,车夫忙死死的带住马,车这才稳住,小婉探头往外看看,又问了旁边的路人,伸头进来对刘如蕴笑道:“柳掌柜的刚才得了个儿子,正在庆贺呢。”

柳掌柜家的蕊娘生了?刘如蕴眼前不由浮起柳大娘子的样子来,不由叹气,这母以子贵,瞧柳大娘子也不是什么厉害人,只怕会被妾欺到头上来。

燕娥听着刘如蕴的叹息,紧紧的往她身边靠靠,突然开口问道:“姑姑,他可会纳妾?”他?刘如蕴先想不起来,后来明白说的是观保,不由握紧燕娥的手:“不会的,观保这孩子我明白,他不会的。”

燕娥再没说话,只是又靠到了刘如蕴的膝上,刘如蕴听着鞭炮声音,看着柳掌柜的在门口喜气洋洋的迎来送往,世间男子,究竟怎样想的?

福气

一时鞭炮放完,车夫重又赶车到了后面。小婉搀着刘如蕴下了车,上前叩门,半日都没人应门,小婉撅嘴道:“陈妈妈定是又睡着了。”刘如蕴只是看她一眼,燕娥上前一推门,门却没在里面锁住。

小婉忙伺候刘如蕴进去,进了院子里面,却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小婉往陈妈妈住的地方张了眼,摇手道:“陈妈妈却没在里面。”刘如蕴此时已经走到厅里坐下,打个哈欠对她道:“还不快些寻茶,今日柳家添了孩子,她定是去瞧热闹去了。”小婉应了,转身就去寻茶。

刘如蕴坐下后,用手揉了揉额头,觉得好受些许,见燕娥还站在那里,笑着拉她坐下:“还想什么呢?”燕娥看一眼刘如蕴,叹气道:“姑姑,方才的事。”刘如蕴握住她的手:“燕娥,你素日是个达人,此时又何必做杞人忧天的事?”

燕娥却没有像刘如蕴想的那样笑了,只是低声叹息,刘如蕴想安慰她几句,心头千思万绪,全都涌了上来,世间女子,有几个是甘心把丈夫分出去的?燕娥又比旁的孩子聪明,自己大嫂他们在也罢了,日后大嫂他们不在了,观保真要纳妾,到时燕娥又会怎么想?

刘如蕴此时倒有些悔了起来,若世间男子真是这般,嫁人又有何用?心头气血翻腾,隐隐又有腥甜之味,小婉送上茶来,刘如蕴接过,饮了一口,觉得口中没有那股味道才对燕娥道:“燕娥,姑姑也不知道观保日后会怎样,只是要记得师傅当日说过的话,会修修旁人,不会修修自身,修自身就可。”

燕娥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姑姑,我记住了。”刘如蕴看着她:“你啊,太聪明了些,有时还是钝一些更好。”小婉在旁边听见,好奇问道:“奶奶,聪明不好吗?难道要笨笨的才好?”

刘如蕴没有回答,只是一笑,世间男子,只怕都愿世间女子都是笨的,好让他们随意摆布。燕娥已经开口了:“姑姑,要做自在随心之人,却要玲珑剔透的,侄女不愿为了旁人的眼,就去做愚钝之人。”

刘如蕴眼里的光一亮,伸手握住燕娥的手:“若你真能这般想,倒也是福气。”小婉在旁边努力的听,却听不懂,只是皱着眉头在想。

“柳嫂子这边请。”有说话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珠儿满脸堆笑,引着柳大娘子进来。刘如蕴忙站起身来迎,今日的柳大娘子,穿着是上下一新,那料子就是刘如蕴送的,头上还戴了首饰,瞧那些钗环,只怕是能找到的首饰都戴上了。

整个人是喜气洋洋,见到刘如蕴,就连拜了下去:“今日我家添了个小子,特特来道喜。”刘如蕴忙笑道:“恭喜恭喜。”细细打量起来,瞧柳大娘子的举动,蕊娘添了儿子,她自然是十分欢喜的,连眼角的细纹处,都透着欢喜。

无端的想到自己的娘,当年添了四弟时候,自己年岁虽小,却也能见到娘当时虽喜气洋洋,吩咐下人准备东西,等回到房里时候,也曾不小心摔碎了平日最爱的一把牙梳。

当时的自己看着这一幕,似发誓般对娘道:“娘,等蕴儿长大了,自不会让他纳妾的。”娘却只是苦笑一声,不中用的,做了女儿家,总是要受这些苦的。

果然,人人眼中的天作之合,不过在一个月后就变的粉碎,若自己也能像娘她们一样,忍,忍着丈夫的纳妾,忍着心里的嫉恨把庶出的子女当做自己的子女,再过二十年,子孙满堂之时,也能得到不知情人的啧啧赞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可是为什么不让男子家去忍,身不二色就这样难吗?非要用妻妾共处,子孙满堂来证明自己没有白活过?舍得让自己的结发妻去忍受那一切?女人做不到就是不贤惠?若他心里真的有你,他怎么舍得让她痛苦?

珠儿小声的唤了自己一声,刘如蕴这才回过神来,见柳大娘子还在絮叨那孩子长的多么的好,多么的聪明,心里的悲哀却不知是因谁而起。因自己,因娘还是因了天下的女子?略略应酬几句,柳大娘子也就走了。

珠儿送她出门,瞬时也就进来了,见刘如蕴面上有沉思之色,笑着道:“这柳嫂子也真好笑,方才我送她出去,她竟这样劝我,说早日给他寻房妾,到时生个儿子,也免得孤寂,姐姐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我也只是干笑两声过去。”

刘如蕴听了,淡淡应了一声,珠儿见她这样,坐到她身边半日才叹道:“姐姐,这世道就是如此。”刘如蕴转头看她一眼:“我知道。”珠儿见她只是漫应,没再说什么,过了许久才笑道:“今日去邱公子那里,可定好样式了,听的现在有种样式,是什么桌子上镶玻璃的,那玻璃可贵了,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做的起。”

听到提起家具样式,刘如蕴提起一点精神,笑着道:“邱公子那里,也没有许多的银子,只是一般样式,打的结实就可了,那什么镶玻璃的,一则贵不说,二则玻璃还爱坏,谁家有银子烧的才打这样样式呢。”

珠儿笑着点头,见刘如蕴还是在沉思,不由握了她的手道:“姐姐,你就算不信他,也当信我。”刘如蕴嗯了一声:“珠儿,我不愿你受委屈的。”珠儿听了这话,心有所感,眼泪似乎又要出来,笑一笑道:“姐姐,我知道。”

日子一下就过了,听的柳家满月酒十分热闹,请了戏班子在那里唱戏,请帖虽然送到了,刘如蕴称病没去,两家就在隔壁,能听到传来唱戏的声音和应酬的声音,刘如蕴听着这一切,想起那年娇儿生子,潘家的热闹。

听说王兰芝孕要满足,回松江生孩子去了,是桑妈妈来送节礼的时候说的,话里话外,还说王兰芝福气十分之好,公婆疼爱,夫婿敬重,妾室也视她为母,潘家的大奶奶,就是这么有福气。

刘如蕴听的唇边露出笑,是,只要不去想那些,这就是个富家女儿的路,生在富家,嫁在富家,料理家务,生儿育女,到老来得了旁人的艳羡,好一个有福气的老太太,世间人都是这么过的,至于男人的花心,妯娌的不满,妾室名虽恭敬实则恨不得取而代之,旁人都是看不到的,看到的不过是花团锦簇,听到的不过是一生富贵。

等桑妈妈走后,陈妈妈在刘如蕴面前走出走进,唉声叹气,刘如蕴正拿了纸在写春联,也不去管她,倒是在旁伺候笔墨的小婉忍不住了,撅嘴道:“陈妈妈,你要说什么就说,走来走去,奶奶的字都写不好了。”

刘如蕴把春字的最后一笔写好,仔细端详着,觉得没什么不好,才对小婉道:“放到外面晾好,收起来到时候再贴。”小婉答应着去了。

刘如蕴这才把笔放好,对陈妈妈道:“妈妈有什么事就说吧。”陈妈妈走到刘如蕴跟前,见她依旧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叹了几口气道:“姑娘,要我怎么说你,前头姑爷都娶妻一年,新妻要生子了,你怎么还全不在意。”

刘如蕴端过旁边的茶喝了一口:“妈妈,我又不是没有嫁过人?难道妈妈要我像旁人一样,任由夫婿纳妾,落的贤名吗?”陈妈妈见刘如蕴又说这话,别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只是叹了口气:“姑娘,你实在太拗了。”

刘如蕴重又拿起笔来,打算写点什么,听到陈妈妈这话,轻声叹道:“世间男子都要女子忠贞,贤良,我为什么也不能要男子也是这样,此生若寻不到这样的男子,横竖我也嫁过了,不过守寡一世而已。”

陈妈妈听到这话,又是叹息连连,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年了,刘大爷半月以前带着家眷回松江过年去了,刘如蕴带着燕娥还是和吴家一起过的,不过席上又添了两个人,一个是邱梭,他没有成家,又是燕娥的叔叔,自然被请来过年。

另一个是那个外国男子,吴严也见过那个男子,珠儿一听说这男的,背井离乡挺可怜的,自然也答应了,等到见了人,虽然刘如蕴也提过,珠儿还是唬了一跳,不过面上没露出来。

吴家人口少,再分了男女内外就更显得人少了,索性酒席就摆在大厅里面,一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也甚是热闹,自然也要请问这男的姓名,谁知这男的名字极是拗口,说了四五次都记不住这个名字,索性就以他名字中的罗字发音,称他为罗先生。

陈妈妈是吃斋念佛的,逢神就拜的,开头还拘谨,等到三杯下肚,话开始多起来,对着罗先生,自然也要问问他们那个经书里的故事,罗先生见陈妈妈感兴趣,也十分高兴,用生硬的中国话讲了起来,讲到开心的时候,叽里咕噜开始加了些他们本国的话,速度快的连邱梭都听不懂他讲什么了。

燕娥是原先就听过的,笑着对陈妈妈道:“妈妈,他讲的是他们主神降世的故事。”陈妈妈哦了一声点头:“原来是下凡历劫来的。”燕娥虽知道这和下凡历劫不是一回事,但再解释也很难,只是一笑。

邱梭在旁听见,算了一下,叹道:“今年是耶稣诞世一千六百一十七年了。” 珠儿在旁听了半日,好奇的问:“原来除了我们这里,天下还这么大,邱公子,罗先生是从什么国家来的,来这里走了几年?”罗先生虽然不懂多少中国话,但是这个罗字还是明白的,湛蓝的眼睛眨了眨:“意大利。”

邱梭算了算:“从那里到这里,不停的话,要走两年。”走两年?珠儿眼睛一下睁圆了,对刘如蕴道:“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走走。”刘如蕴自开了书坊,也看过些书,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再说,天下这么大,为什么不走出去?

此时听到珠儿的话,不过一笑,罗先生听她们有兴趣,开始讲起这一路来的艰险,讲到入迷时,还手舞足蹈,珠儿她们听迷了,也不去管他的礼仪。

等到酒干人散,邱梭他们告辞了,陈妈妈还在叹:“今日这一席话,倒像又活了十年,好姑娘,你往日看书我总说你,原来这些事这么好玩。”刘如蕴只是笑笑打个哈欠,卸妆歇息。

年一过,转眼就是元宵,灯节无事可记,刘如蕴这日正在算还有几日大哥大嫂他们就该回来了,陈妈妈慌张跑了进来:“姑娘,老爷太太来了。”

父母

老爷太太?刘如蕴一时被这许久没听到的称呼给弄愣了,愣愣的站起身,陈妈妈见她这个样子,也忘了慌张,上前一把扶住她:“哎哟我的姑娘,你是不是喜欢傻了,还不快些出去迎老爷太太。”

燕娥在旁边听见,面上不由红了又红,咬了唇上前扶住刘如蕴:“姑姑,侄女先进去了。”刘如蕴见燕娥双颊红的似晚霞一般,低头思量,老爷太太不就是自己的爹娘,燕娥的太公太婆,燕娥难免会害羞,笑一笑,燕娥放下手,低头进去了。

刘如蕴这才对陈妈妈道:“妈妈,我们出去吧,总不好让爹娘在外面等。”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接着有人打起帘子,一群人涌了进来。

人太多,屋子太小,立时屋里满眼都是人,刘如蕴耳边听到的是环佩叮当的声音,眼前所见是花花绿绿的衣裳,虽人多,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的。

刘如蕴闭眼又睁开,分辨一下,这才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刘老爷刘太太,刘老爷看起来镇定许多,却也能看到鬓边隐约有些白发,嘴唇不过略略有些抖动。

刘太太哪像他那样,一看到刘如蕴,眼里的泪就扑飒飒落了下来,只粗粗一看,见女儿的衣着首饰都素淡无比,原来媳妇说的都是真的,心里越发酸了起来,上前一把抱住她就哭了出来:“我苦命的儿啊。”

刘老爷见刘太太只顾抱着刘如蕴大哭,全不像在路上说的,见了刘如蕴先给她一顿巴掌,再好好骂几顿,然后才能消了心头的火,不由心里哼了一句,妇人之仁。

见刘太太还在哭,刘如蕴只是任由她抱着,刘老爷上前道:“这样不孝的女儿,什么苦命,何苦怜惜?”说着从刘太太怀里拉出还在发愣的刘如蕴,那手就高高举起,预备打下去了。

刘如蕴此时细瞧了爹,见他虽还是和原先一样威风,只是那肤似闭原先黑了一些,那皱纹又多了些,那眼里的光也混浊许多,再不是当年被人赞颂的年轻英俊的爹了。

心里也不由酸涩,自己是自在随心了,爹呢?也没回避,只是稍微抬了抬下巴,看着刘老爷。刘老爷见刘如蕴一副任由他打骂的样子,那巴掌怎舍得打下去,呆了半响,那巴掌不过轻轻落到刘如蕴脸上,说是打,不如说是轻抚。

刘太太本还以为刘老爷只是吓唬吓唬女儿,谁知见他真的碰到了刘如蕴的脸上,又见那巴掌下去,刘如蕴的泪夺眶而出,那心疼的,就跟谁用刀子割自己的肉一般。

擦擦泪,上前一把把刘老爷推开:“你出去,少在这里。”说着又把刘如蕴搂在怀里,儿啊肉啊的叫了起来,还摸着刘如蕴的脸问:“打疼了没有?”见刘如蕴只是摇头,刘太太还当她是疼的说不出话来,狠狠的剜了刘老爷两眼:“呸,老无知,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不心疼了?也亏你打的下去?”

刘如蕴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半日才拉了娘的袖子道:“娘,不疼。”刘老爷却是在那里懊悔,怎能真的打下去呢?当日在潘家打那巴掌,刘老爷就悔到现在了,现在又是一巴掌,刘老爷不由看看自己的手,这手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陈妈妈也掉了许多泪,见屋子里全都是人,咳嗽一声,上前小声的对刘太太道:“太太,这么多的人,是不是?”刘太太还在细细的看着女儿,又拉着女儿上看下看,看瘦了没有,此时细看,越发觉得刘如蕴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是素淡的怕人,银色绸袍,水蓝色棉裙,面上也没有脂粉,头上的首饰不是玉的就是银的,全是把自己当寡妇一样了。

心里更是疼的没办法了,听到陈妈妈的话,这么多人也不好说什么,点头挥手,下人们都退下去了,陈妈妈也预备走,被刘太太叫住:“老陈,你在这里,我还有话要问你。”见刘老爷还站在那里,刘太太白刘老爷一眼:“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嫌打的不够。”

刘太太细瞧刘如蕴的时候,刘老爷也在旁边细瞧,见刘如蕴的打扮,越发后悔,只是总是男子,不好直接说什么,听到刘太太赶他出去,只是又看了看女儿,这才脚步迟疑的出去。

刘太太见就剩的她们三个,这才开口骂陈妈妈:“老陈,我是怎么交代的,你连姑娘的衣服首饰都不照管。”说着那手又在刘如蕴脸上身上细细摸了起来,这样素淡,哪是姑娘家的打扮?

刘如蕴见了娘,方才也细细的打量起娘来,见上次的时候,娘不过略有几根白发,而这次娘鬓边的白发已经掩饰不住了,脸上的皱纹比起上次见到时候,深了许多不说,还觉得娘清减很多,心里也是越发的酸,那泪怎么也止不住,听得娘开口就责骂陈妈妈,忙拉一拉娘的袖子:“娘,我们坐下罢,陈妈妈极好,若不是她,女儿日子过的没这么舒心。”

刘太太方才细细的摸了摸女儿的脸上身上,见她穿的棉衣也是厚的,裙子里面穿的也是用软绸做的棉裤,又瞧一瞧她的手,那双手还是似在家里一般,除了右手手指惯常握笔的地方有薄薄的茧子之外,并无半点茧子,这才放下心来。

拉着女儿的手道:“如蕴,你也真能狠下心,快三年了,只字不回家,难道不晓得娘疼你的心吗?”说着拍打了刘如蕴几下,刘如蕴听到这话,泪落的更凶了,只是趴在刘太太怀里,什么话也不说。

感觉到有东西掉到自己发上,凉凉的,湿湿的。屋内是鸦雀无声,过了半日,陈妈妈才用手擦擦鼻子上前挤出个笑模样道:“好了,太太,姑娘,好好说说话,哭什么呢,这往后日子还长呢。”

陈妈妈虽然这样说,眼里的泪又掉了下来,忙转头去擦擦泪,刘太太把女儿从怀里扶起来,刘如蕴却还是闭着眼不肯起来,刘太太看着女儿一脸撒娇的模样,这才想起在路上时候和刘老爷说的那些责骂的话,此时哪还有半句说的出来?

只是又把女儿重新搂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好了,什么事都过去了,随爹娘回去罢,这孤身一人在外面,总不是事。”

刘如蕴听到刘太太这句,忙从她怀里直起身子连连摇头道:“娘,不成的。”刘太太哭了这半日,觉得脸上涩涩的难受,正在叫丫鬟进来端热水伺候洗脸,听了刘如蕴这话,那手就在半空中僵着,丫鬟应声进来,见刘太太张着嘴,手在半空中僵着,不知所为何事,只说的一句:“太太叫?”

陈妈妈咳嗽一声,对丫鬟道:“太太要热水洗脸,你随我来吧。”说着起身出去,丫鬟忙和陈妈妈出门。

等她们走了,刘太太的那只手才放了下来,对着刘如蕴有些恼怒的道:“怎么不成?你可是怕松江府有人说你?”接着又拉起女儿的手道:“你放心,那潘家已经另娶,都生了儿子,松江府还有人敢放个屁?”刘太太难得说句粗话出来,刘如蕴不由有些想笑,但是面前这事还没完呢,回松江是万万不成的。

拉着刘太太的手道:“娘,女儿知道你是为女儿好。”刘太太回嗔做喜的道:“知道是为了你好,还不快些随爹娘回去,好好的再寻一家,你要才子,你爹已经看中一个秀才,娘亲自去相过的,人长的风流倜傥不说,那学问也是有的,作诗画画,诸般都成,家里虽然穷些,却也饿不着你。”

丫鬟这时端了盆热水进来,绞了把热手巾递给刘太太,刘太太接过热手巾就在刘如蕴脸上擦了起来,边擦边对丫鬟道:“作速去买些上好的脂粉来,给姑娘打扮起来。”丫鬟忙应了,急急出门去寻人买东西。

刘如蕴忙接住母亲的手:“娘,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不想嫁。”不想嫁?刘太太的眉毛又皱了起来:“如蕴,当初你嫌潘家不是才子,对你有二心,今日你爹既寻了才子,又再三问过,知他立誓无二色的,你怎么又不想嫁起来,你如此反复,究竟要爹娘怎么做才成?”

刘如蕴刚想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陈妈妈走到窗口瞧瞧,回来道:“太太,怎么外面来人在搬东西?”刘太太想了想,对刘如蕴道:“定是你爹性子更急,预备把你的行李收拾起来,搬到外面去,你好和我们一起回乡。”

刘如蕴脸色都变了,忙扯住刘太太的手:“娘,这可不成。”刘太太想想也是,对陈妈妈道:“出去对老爷说,就说我说的,这东西也别忙收拾搬,横竖不过一些粗家伙,扔了算了,家里自有比这更好的东西。”

陈妈妈应了,掀开帘子去对刘老爷说了,刘如蕴此时已经有些着急了,怎么爹娘就这么自说自话的要让自己离开南京回乡?忙跪了下来:“娘,女儿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娘听还是不听?”

决绝

刘太太此时只盼刘如蕴能跟着她回去,说几句话有什么要紧,笑着要把她拉起来:“好了,女儿,说话就说话,不要跪着。”刘如蕴怎肯起来,死死跪在那里,又磕了个头,张口欲说,刘太太一见她脸上的神情,突然想起当日刘如蕴在潘家执意下堂求去时候的神情来,难道这么几年过去,如蕴的心意还没有变吗?

想到这,刘太太试探的问道:“如蕴,你要说的,可是当日那几句?”刘如蕴微点一点头,刘太太的口张在那里,半日合不拢来,许久刘太太才摇了摇手:“罢了,罢了,我…”说到这里,刘太太不忍再说,半日才说出一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说着刘太太是泪如雨下。

刘如蕴的话全被刘太太堵在喉里,说不出来,此时又见刘太太泪如雨下,一哭起来,越发老态毕现,自己为一己之念,让父母伤心,真是不该,只是这世上,除了这桩事情,也像没有旁的好盼了,眼里的泪也落了下来。

陈妈妈是一直在旁边的,看见刘如蕴这样,忍不住上前对刘如蕴道:“姑娘,你怎能这么执拗,太太老爷对你,可是把心都掏出来了。”

刘太太听到这句,想起往日种种,泪不由落的更急,此时脸上的神情越发破败黯淡,那眼里没有旁的,只盼着刘如蕴能改变主意,刘如蕴抬头看见刘太太眼巴巴的样子,膝行到了刘太太脚边,用手扶住她的腿道:“女儿知道,爹娘为女儿已操碎了心,然爹娘终究不过望着女儿过的随心,女儿虽是女子,却也有鸿雁之志,怎肯在檐下终生?”陈妈妈听到刘如蕴还是不肯改口,跟着也落了几滴泪,开口又要劝说。

刘太太听到这几句,知道女儿的心意早就定了不肯再改,盼着她变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早就哭的不能自己,听的陈妈妈开口劝刘如蕴,举手示意陈妈妈不必再说,只是用手拍着刘如蕴的肩:“儿,你怎肯说出这样的话?做女子者,不就是在家里终生?”

刘如蕴此时已经没有泪了,抬头看着刘太太:“娘,世间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傲游天地的。”刘太太听了这话,眼里的泪也忘了落下,定定望着刘如蕴,这样的话可是从来没听过的,虽也曾在戏文上瞧过有女子建功立业的,不过那都不是凡人,自己的女儿又是何时有这样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