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瑶听了,一脸期盼。

何氏叹息着道:“随钱妈妈去吧,你姨娘那里你自己解释。”

楚维琳对钱妈妈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她是楚维瑶的奶娘,却没有随楚维瑶出嫁,而是留在了楚府养老。

等楚维瑶离开,章老太太拍了拍桌子,道:“寻个胆大的进来回话。”

陪嫁的大丫鬟乔楚被带了进来,跪下回话。

“姑奶奶过得这般艰难,为何不报回府里来?”

乔楚垂眸,想了想之后,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楚维瑶过门之后,日子就不太舒畅,许礼诚待她热一阵冷一阵,也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思。

许是楚维瑶是庶女出身,何氏强势,她跟着沈姨娘学会了小心翼翼、忍字为上,许礼诚当她好欺负,越发变本加厉了。

起初还有婆母许夫人出言周旋周旋,等到许夫人娘家的姑娘入京客居,局势直转而下。

也不晓得那表姑娘给许礼诚灌了什么迷魂汤,待嫡妻一日比一日苛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是动了拳脚。

许夫人被那表姑娘哄得服服帖帖,在她眼里,娘家姑娘是自己人,儿媳妇是外人,心一偏,更是觉得表姑娘一颗芳心玲珑人,不能叫她委屈了。

楚维瑶的几个陪嫁看不过去,想回来报信,可楚维瑶不让,只管忍着,一退再退。

要不是上元那日正巧让楚维琳和楚维璟撞见那不要脸的胚子,这苦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乔楚说完,抬头问章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们奶奶一直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她这辈子都是许家的媳妇了,不管好坏都要一条道走到黑,若和许家闹翻了脸,她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不如做姑子!”章老太太恨恨道,“这般没出息!什么一条路走到黑,连累家里姑娘们脸面!”说罢,见楚维琳拧眉,章老太太便问,“维琳,若是你,怎么办?”

怎么办?

既然咽不下这口气,自然要搅得他许家天翻地覆才好,曾经她怎么对待常家,自然也是怎么对付许家。

只是这一席话却是说不得的,楚维琳隐去眼底情绪,这才抬眸回答:“自有长辈们做主,总归不能叫许家人这般作践,许礼诚既有了新欢,不如和离了清净。”

何氏闻言,睨了楚维琳一眼,她正腹诽章老太太问一个闺阁姑娘并不妥当,哪知那姑娘半点羞涩没有,大言不惭说着“和离”,叫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章老太太并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对,道:“勉强还算是个拎得清的。”

楚维琳知道,章老太太出自闺训极为严苛的旧都世家,做嫡妻自有做嫡妻的准则。

为妻者,重贤德品性,掌一家之事,受丈夫尊重。

男人可以有心头所好,有妾室相伴,却决不能让妾越过了妻,也不能让男人“蹬鼻子上脸”。

像楚维瑶这般,要忍气吞声才做妻子,不如不结这段姻缘,好过传扬出楚家姑娘懦弱无能不足以为妻这样的话语,平白连累了一众姐妹。

“老太太,”何氏插了一句话,“先看看那边的意思吧,我们这是最坏的打算。”

章老太太哼笑,鄙夷道:“别糊涂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维瑶这个软性子能给捏硬气了?再说许家,我不信他们能晓得好歹。你有这个工夫,不如好好教导维瑷,免得将来走了维瑶的老路子。”

何氏挨了训,面上无光,只能讪讪应下。

等楚伦沣散值回来,听了何氏的话,不由火冒三丈,又听前头来报,说是许大人带着许礼诚上门来了,他噌得站了起来。

章老太太靠着引枕,让楚维琳替她捶着脚,缓缓道:“怎么应付不用老婆子教你吧?”

楚伦沣拱手弯腰,应道:“母亲,儿子省的。”

等楚伦沣出去了,楚维琳一面敲,一面想,和离和离,讲究一个“和”字,但看章老太太的意思,显然不是打算和平收场,要让许家褪一层皮。

何氏也知道章老太太的心思,可她有她的顾虑,便告了罪追了出去。

“老爷,”何氏拉了拉楚伦沣的袖口,低声道,“我们都心疼维瑶,可我怕万一闹得大了,传出去叫人看笑话。万一有言官抓着不放,闹僵了朝堂上会不会不好看?”

第五十八章 迷心

今天更得晚了,不好意思,明天还是中午更新,谢谢大家…

——

楚伦沣原以为何氏有私心,听到后头见她是关心他的官运,便软了心肠,道:“今日你把维瑶带回来,做得很对。至于你说的那些,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不用过分担心。我若连自个儿的姑娘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替陛下护天下百姓?”

何氏一肚子担忧被堵了回去,只能点头。

楚伦沣去了前院,并没有即刻发作,等着许家人先赔礼。

许大人一脚踢在了许礼诚的小腿上,压着他磕头认错:“楚大人,亲家公,是这臭小子不懂事…”

楚伦沣冷冷笑了,在许大人避重就轻和烂和稀泥一般解释,许礼诚不痛不痒、丝毫不诚心的道歉之后,他端茶送客。

许大人一愣,这才意识到不好。他原想着**韵事谁都有,便是楚伦沣不也是有个小意浓浓的姨娘吗?拈酸吃醋是种情调,被娘家人撞见了,赔礼道歉也就成了,做长辈的劝和不劝分,大过年的又是同朝为官,岂会真闹了个脸红。

可现在一看,楚伦沣这意思显然是不想顺着台阶下来简单了事,许大人抬头见楚伦沣不咸不淡,低头是许礼诚吊儿郎当,他自个儿不上不下,左右没脸了。

许大人有些急了,跳起来对着儿子一阵猛打:“愚不可及的东西!简直蠢透了!亲家和儿媳不原谅你,你也给我滚出许家好了!”

越骂越气,越气越急,要不是这里是楚家书房,许大人都要把桌上的文房四宝一股脑儿都砸到儿子身上去。

想他辛苦为官,好不容易替儿子结了门好亲,儿子竟然这般笨,和表妹出门竟然叫岳家人撞上了!就算撞上了,竟然不懂周旋推脱,理由借口一大堆,他不用打腹稿都能找出一堆来,这蠢儿子竟然被逼得露了马脚,说了真话!

真是笨死了,气死了!

全怪自家那个蠢婆娘,眼馋娘舅家那些银子,把孩子接进来一块住,这不就住出问题来了吗?

许礼诚无处可躲,心里却一点也不服气,他自认是官大人家的嫡子,竟然要去娶一个庶女,论模样、论才学,楚维瑶哪里比得过表妹?

自从结了这门亲,许礼诚出门都感觉低人一等。

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让他在同窗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许大人打得极凶,两眼红光,瞅见角落收着一只鸡毛掸子,冲过去捏在手中,对着许礼诚一顿猛抽。

许礼诚吃痛,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抓着鸡毛掸,吼道:“一个姨娘养的东西,做妾都是抬举了!”

许大人一口气噎着,脸上的肥肉抖了两抖,僵硬着脖子扭头去看楚伦沣。

楚伦沣整了整衣角:“不用你们抬举,既然看不上小女,我接回来就是了。”

说罢,起身出了书房,两耳不闻里头两父子的争执声。

许礼诚的这句话,自然是传到了颐顺堂里。

楚维琳惊愕不已,她倒是没想到,许礼诚的理由这般简单,这般可笑。

按寻常来说,楚伦沣一个正五品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许大人为正六品鸿胪寺司丞,在京城这个官宦多如牛毛的地方,算不上什么大的差距。

楚维瑶以庶女配嫡子,似乎是沾了些便宜,可楚家岂是许家能比?

楚伦沣这个父亲的官职不算大,可楚证赋官拜从三品,又是都转盐运使这样的实差肥差,楚家是世家,代代出秀才进士。

许家本是小户人家,供出一个进士走到这个位子已属官运亨通,便是叫嫡子娶庶女,能靠上楚家这座大山,怎么不算是大赚了的?

偏偏许礼诚不这么认为,真真是鼠目寸光。

楚维瑶还被蒙在了鼓里,翌日几个姐妹过去探望她时,她红着脸道:“许家…父亲真想我和离吗?这和离了,我能去哪里?若许家来迎,还是让我回去吧,他们晓得我不是娘家无人,以后不会再如此了。”

楚维琛性子急,本就是被李氏哄了许久才不情不愿来探病的,闻言哪里忍不住:“昨日许家已经来过了,二姐姐还是别做青天白日梦了,许礼诚说,他看不上二姐姐是庶出的,丢了他的人。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回去?你要是回去了,我们几个还怎么做人?不如一道做姑子去,好过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什么?诚郎他、他这么说我?”楚维瑶猛摇头,哀哀道,“不会的,他只是叫别人迷了心窍,不是嫌弃我…我是他八抬大轿进门的妻子,便是有了其他人,也绝对越不过我…”

“越过你做什么?打死你就行了!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他哪里把你当妻子看!便是对下人,也没有这么任打任骂的!”楚维琛气急,“他不仅骂你,还骂你姨娘,做妾都是抬举你!”

楚维瑶几乎吐血:“他竟这般说我…你们也这般说我…我没有让你们做姑子,你们这是在逼我去做姑子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楚维琳怕楚维琛再说下去,楚维瑶会撑不住,劝了楚维琛之后,又道:“二姐姐,别做糊涂人了,你要去许家寻死,也要顾及着这楚家上上下下的脸面。”

楚维瑶靠着钱妈妈垂泪,钱妈妈哭着劝她:“我的好姑娘,想开些吧。那里是虎狼之地,这儿总归有姨娘是疼你的,老爷和太太也是疼你的。”

后头这一句,自然是看着楚维瑷在才加上的,楚维琳扫了钱妈妈一样,突然觉得她的眉宇有些说不出的熟悉之感,寻思了会儿却又想不起来像谁,只能作罢。

等出了楚维瑶的屋子,楚维琛冷冷瞪了楚维琳一眼:“你不该拦着我,你看看二姐姐说的什么话!哪是我们在逼她,分明是她在作死!就该狠狠骂,骂醒了才好。”

“若骂得醒,我定不拦着你骂。”

第五十九章 怨恨

楚维琳摩挲着手中暖炉,听到身后屋子里楚维瑶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导声,垂眸叹了口气。

事情的发展对一直自欺欺人的楚维瑶来说,是根本没料想到的局面,她还在牛角尖里,此刻说什么都不会听的。等事后想清楚了许礼诚的无耻,兴许也能走出来,若还是想不明白,劝也好骂也好都是无用的。

前世时,楚维琳没有撞见许礼诚,何氏也没有去看过楚维瑶,这个嫁出去的庶女无声无息地淡出了楚家人的记忆,便是两位老太太先后去世,楚维瑶也仅仅是匆匆来上了香而已。

楚维琳自己过得磕磕绊绊,哪里会去关心匆忙的楚维瑶身上到底带没带伤,情绪是否稳定,可既然今生许礼诚会如此,那么前世时想来楚维瑶也是在忍耐中度过,盼着丈夫回心转意的。

由长辈做主逼她和离,自是为了楚家颜面,可对楚维瑶来说,她未必肯承情。

不过,这事既然已经摆在了台面上,一切自有长辈在,也轮不到她们小辈置喙。

楚维琳正要往外走,余光瞟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角门那儿,移目一看,是沈姨娘。

沈姨娘见了她们几个,唇角轻勾含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强烈的反差让楚维瑷浑身一震,往楚维琳身边靠了靠。

虽说是个妾,毕竟是楚伦沣和何氏屋子里的,楚维琛再不舒坦,也不至于要和她起些争执,招呼了两个妹妹,一道出了西意院。

而沈姨娘,目送着她们的背影,那勾着的唇角越扬越高,温婉知性的模样扭曲,只剩下恨意。

沈姨娘到了楚维瑶身边,扬手打发了伺候的人出去,只留下钱妈妈。

楚维瑶泪眼婆娑,咽呜不语。

沈姨娘捏着楚维瑶的手,半响低声道:“几个妹妹的话,你别放到心里去。她们年纪小,不懂事,以为是为了你好,可却没想过,她们各个嫡出,偏偏你是托生到我的肚子里的,好姑奶奶,我们比不过她们哩…”

自打归家,楚维瑶听的都是叫她和离的话,听了沈姨娘这话,不由抬头问道:“姨娘的意思?”

“姨娘知道你的苦,其实这事是你的错,夫妻争执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该让娘家人知道,多惹麻烦,”沈姨娘规劝道,“从小我就告诉姑奶奶,男人都是一个样的。你父亲算是个好的了,屋里不还留了一个我?妻是妻,妾是妾,红颜是红颜,外室是外室,男人那是样样都要的。可不管偏疼哪个,都不会越过妻子。老爷再喜欢我,再和太太闹上几次,太太也依旧是太太。你好不容易能做个嫡妻,怎么这般糊涂呢…”

这些话句句说到了楚维瑶的心底里,她自幼是沈姨娘养大的,思维也是这么一路来的,哭泣道:“姨娘,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肯叫娘家人知道这些事体。我总想着自个儿争气些,等有了身子,总归要添屋里人的,诚郎爱添谁添谁,妾也好养在外头也好,我只要生了儿子就好了。我一直忍着呀!实在是,实在是…”

沈姨娘抱紧了楚维瑶,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她身上的伤。

既然做了旁人的妻子,男人打骂受着就是了,等时间再久些,男人收了心,不就没事了吗?

好不容易楚维瑶能够抬头做人,做正儿八经的奶奶、太太了,这门婚事竟然要以和离收场!

沈姨娘怄得几乎咬碎了银牙。

都怪楚维琳多事,要不是那日她撞破了许礼诚的事,岂会如此?沈姨娘是听说了的,“和离”两个字就是楚维琳在颐顺堂里吐出来的,破坏了旁人婚事,竟然还来西意院里做好人,呸!

嫡女不知庶女艰,饱人不知饿人饥,当真是黑透了心!

钱嬷嬷替楚维瑶抹泪,道:“姑娘,事已至此,怪罪六姑娘也无用。老太太、老爷具是下了决心的,以后姑娘青灯古佛,奴婢总归是陪着您的,您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沈姨娘的那些恨意和心思,楚维琳不得而知,便是知道了,她也无法认同。

没有底牌争斗不得,和有了机会却不自救,是完全不同的。

自穿越后,她斗不过楚家礼教,斗不过被权势糊了心的长辈,在常家如履薄冰数年,可一旦有了机会,她会反击,会设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逃离苦海的机会。

而楚维瑶却在寄希望于许礼诚的悔悟,即便不悔悟,只要能让她在嫡妻的位置上坐下去,她便觉得值得了。

沈姨娘再恨楚维琳,在楚伦沣面前却不能表露分毫,只为了楚维瑶的苦命感慨,想为她保住个好前路。

楚伦沣自然不认为那许家是个好前路,至于楚维瑶归家后的日子,他当着这个家,难道还会让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吗?再说了,许家这般无耻,若还让楚维瑶给他们作践,世家大族哪个还看得起楚家?他还有两个女儿,楚维琇在婆家顺风顺水,楚维瑷还未说亲,怎么也不能给拖累了。

元月过了半,年味渐渐散去,这段时日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是许、楚两家的事体。

虽是许礼诚有错在先,可男人**不算什么,哪里需要闹到和离的地步,直到楚家一纸状书,世人才知楚维瑶被打得浑身是伤,若不是娘家及时,说不定要发展成虐杀发妻的地步了。

这虽是推论,府衙断案也没有按此做表的道理,可毕竟是官家事体,又有言官推风,上达天听亦是难免。

楚家无论在旧都还是京城本就有清誉,楚维瑶虽是庶出,当年跟着楚维琇这个招人喜欢的大姐也在各府走动过,但凡见过的都知道这位二姑娘是个老实本分人,一时之间,**、官家女眷们也是同情的多。

许家的日子顿时艰难了起来。

许礼诚干脆称病不去书院,许大人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当值,官场上多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人,原见他是楚家姻亲还算客气相待,这会儿冷言冷语,也正好寻个给楚家示好的由头。

眼瞅着三年期将至,别说更进一步,保住原职都很难说,许大人伤心之下,真的病倒了。

第六十章 春闱

而让许家人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是,入了二月里,京城里另一桩喜事盖过了两家的纷争。

二月初五,替圣上征西北的崇王与世子大捷返京,入京城那日引得百姓纷纷去迎,一睹其风采。

楚维璟被同窗拉着也一道去了,回来之后对崇王和世子不乏溢美之词,说父子两人英气逼人,飒爽**。

楚维琳闻言,笑着没有搭话。

前世时,她是远远见过这一位崇王世子的,当真是剑眉星眸,又因久经战场,比这京中的官宦公子们多了豪情和霸气。

三月长公主设宴,崇王世子对娉婷动人的楚维琬一见倾心,若不是楚维瑚设计搅局,前世时,楚维琬会是世子妃,而不是聘给了宣平侯府的小侯爷做了填房,红颜薄命。

今世,终是要到了那个时候了。

再恨前世黄氏所为,楚维琳也不愿意再见楚维琬重蹈覆辙。

而这一年,又是春闱之年,京城里多了外省的举子们,书卷气浓了许多。

楚维琳原是留意不到这样的日子的,她只在颐顺堂和清晖苑两处走动,直到楚维琮都念叨着春闱如何如何,才恍然大悟。

二月里连考了三场,京城百姓们都在猜测那榜上之人,倒也不怎么关心着许、楚两家的荒唐事了。

一转眼便是三月半,这日日头大好,冬青和冬葵指挥着人手开了库房曝晒,章老太太闲着无事,便让几个姑娘陪着说话。

楚维瑷内向,楚维琳又不是话多的人,章老太太只眯着眼听,到最后全靠楚维琛一张嘴,一个上午下来,也算太平无事。

眼瞅着快中午了,渝妈妈过来问了一声,章老太太留了她们一道用饭。

何氏快步进来,脸上堆着笑容,福身行礼:“老太太,今儿放榜了。”

章老太太闻言,眼皮子都没有抬:“府中今年又没子弟参试,你这么高兴,是你娘家有人中了?”

何氏脸上笑容瞬间一僵,何家多少年没再出一个进士了,她翘首盼着都盼不到,章老太太这话,实在是太不给她脸面了。

吸了一口气,何氏重新挂了笑容,道:“哪能呐,是五姑那里,常家五爷榜上提名,人人都道常五爷学问好,就等着殿试时比个好名次了。”

楚维琳捧着茶盏,手上一晃,杯中水跟着摇了摇,险些洒了出来。

热气氤氲,她眨了眨眼睛,才压着心绪把茶盏放下。

常郁昀学问好,这是楚维琳一早就知道的,可前世时,常郁昀虽是监生,却并没有去考功名,是因为这一世他没有成亲的缘故吗?

楚维琳说不准,可这样的变化总叫她心神不安。

章老太太听罢,点了点头:“既如此,少不得备些贺礼送去。”

这些人情往来,何氏自会打理得妥妥当当。

等用了饭回到清晖苑,不耐烦再想这些琐事,干脆蒙头睡了一觉。

梦里不知今夕何夕,混混沌沌翻来覆去,遥遥听见有人唤她,她咽呜应着,却不知声音从何处来。

直到脚下一软,如坠了十万里高空,这才猛得睁大了眼睛,盯着青色幔帐喘息。

陆妈妈坐在床边,手中一块帕子替她擦拭额头,心疼道:“姑娘魇着了?”

被子里的手在身上一抹,竟是一层薄汗,楚维琳张了张唇,嗓音喑哑:“妈妈,什么时辰了?”

“未正三刻,”陆妈妈倒了一盏热茶,扶了楚维琳起来,“奴婢见姑娘睡得不踏实,便唤了姑娘起来,下午睡久了,夜里就不困了。”

楚维琳就着陆妈妈的手饮了水,点了点头。

入了内室洗去一身汗水,楚维琳这才觉得身子爽利了许多,宝槿手脚麻利地替她梳了头,正低头挑选耳坠,却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楚维琳问了一声,宝槿出去看了一眼,进来道:“两个小丫鬟要躲懒,互相推诿着不做事,满娘正罚她们呢。”

原本也是一桩小事,谁知后头声音越发重了。

宝槿见楚维琳皱了眉头,扶她到了西次间里坐下,自个儿又往外头瞧去。

出了正屋,四处看了一圈,玉枝、芊巧两个三等跪在院子中央,满娘黑着脸站在一旁,不远处站着一个仆妇,竟是西意院里的徐娘子。

徐娘子是沈姨娘身边伺候的,因着夫家亡故,与女儿一道卖进了府里谋个生计,原是个外来户,在楚府里没个依靠,后来攀上了长房黄氏身边的徐妈妈,以同姓为由认了亲,以干姐妹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