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没有走,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阿忆也嫁人了。”

老祖宗睨了柳氏一眼,她素来喜欢姑娘们围着,几十年过来,身边出现的姑娘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初有过感慨,后来也慢慢淡了,直到这几年,年纪越大越有一种岁月流逝的感觉。

对于赵涵忆,老祖宗最初是喜欢的,可她一双慧眼又怎么不知道赵涵忆的心思?加上大赵氏的态度,老祖宗渐渐对赵涵忆疏远了起来,因为赵涵忆并不是她想要娶的孙媳妇。

赵涵忆后来病重出京,老祖宗知道其中奥妙,但总归不是自家事体,她又何必上心,直到赵家和季家凑在了一块,害得叶语妍吐血身亡,老祖宗对赵家人行事不满,却也晓得,拿赵家不给常家留余地,害得叶家连她们一并怨上,这样的理由去指责赵家是站不住脚的。

自家利益当先,连老祖宗自个儿都是这么做的,又怎么能怪别人。

楚维琳也听到了柳氏这句话,她暗暗想着,那个一心一意扑在常郁昀身上的赵涵忆终于嫁给别人了,这个家里,只有她小楚氏,而不会出现小赵氏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转折(六)

楚维琳缩在袖口里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从赵涵忆没有出现在竹苑里开始,楚维琳就知道,前世悲剧一点点扭转了,可心里依旧会有一根刺,怕一个不小心,那年父亲惨死的噩梦又会把她笼罩。

直到楚维琳出阁,直到赵涵忆出京…

可这些都比不过这一刻踏实。

赵涵忆嫁给了另一个人,那场噩梦总算都过去了。

这么一来,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傍晚时,大赵氏母女才从赵家回来,常郁映一言不发径直回了自个屋里,大赵氏则去了松龄院。

流玉时不时会去松龄院里,和里头的丫鬟们也算熟悉,她伺候过闻老太太,知道伺候老太太和姑娘们那是完全不同的,水莲见能与流玉说到一块去,也就亲近了不少。

流玉亲眼见着大赵氏面无表情地来了,又面无表情地走了,水莲不好耽搁,进去里头伺候了,流玉便也回了霁锦苑。

“大太太心情不好,那样子不像是从娘家吃了喜酒回来,倒像是吵了一架的样子。”流玉悄悄与楚维琳道。

楚维琳惊奇,大赵氏早上出门时的笑容骗不了人,这门亲事已经这样了,她不会在正日子里去触霉头,显然是想好好热闹热闹的,回来时成了这个样子…

是赵家为了常郁晖的事情对她冷言冷语了?亦或是常郁映没收住脾气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楚维琳一时弄不明白。

常郁昀要与同僚应酬。使了人来传了话,楚维琳独自用过晚饭,正打算去园子里走走消食,宜雨轩里来了丫鬟请她过去。

宜雨轩里点了灯,楚维琳跟着鹦哥进去,就见楚伦歆坐在窗边等她。

楚伦歆招呼楚维琳坐下,又示意鹦哥守好门。这才开口道:“晚饭前。老祖宗把我叫去了松龄院。”

楚维琳挑眉,道:“大伯娘从松龄院里离开没多久的时候?”

楚伦歆见楚维琳会意,点了点头。

老祖宗不是拖沓性子。要周旋要平衡时,她会转着弯敲打说话,但单独与家里人说话时,素来直接。

老祖宗说的是大赵氏今日回娘家的事体。

赵涵忆是耽搁了年纪。季家那儿与常家赵家比,也说不上是什么体面人家。但赵家嫁嫡女,还是要讲究一些的。

今日来了不少宾客,虽要给主人家面子,但对着大赵氏。背后一通指指点点说些常郁晖的事情那是免不了的,常郁映一开始还忍着,到最后见人家编排到她身上。就憋不住嘴了。

宾客们要面子,见常郁映回嘴了也就不提了。大赵氏好言安抚了常郁映,只当这一出是过去了。

哪知这吃过了酒,宾客散了,大赵氏的兄嫂长辈们却对着常郁映训了几句,常郁映打小时起哪里在娘舅家受过这等委屈,当时就哭了出来。

大赵氏心疼女儿,对兄嫂自然不满,宾客们上门吃酒,对着主人家的姑太太和表小姐言辞不敬,那打的是主人家的脸,这会儿不评说宾客无礼,却来训斥常郁映,又是个什么道理?

来回争了几句才知道,宣平侯府上本就对赵涵欣苛刻,常郁晖闹出那等丢人的事情,赵涵欣受了连累,半年前小产时身子骨原也没养好,这回再闹起来,更是大病一场,如今还躺在床上。

常郁映对赵涵欣虽不及对赵涵忆亲近,但表姐妹一场,多少有些唏嘘,闭着嘴不说话了。

大赵氏却不是个随意叫人泼水的脾气,尤其那还是她娘家人,直接就堵了回去。

当年侯府要娶的是赵涵忆,是赵涵忆不肯,最后赵家上下逼了赵涵欣。

赵涵忆不肯的缘由自然不会是什么要死要活要入常家,而是小侯爷的原配嫡妻与赵家有些姻亲关系,晓得那一位死得有些不明不白。不明不白才可怕,赵涵忆不肯以身犯险,赵大太太也不愿意亲女儿受罪,偏偏赵家不肯放过这高攀侯门的机会,折腾到了最后,把赵涵欣推了出去。

分明是赵家自己爱富贵又不怜惜庶女,到了现在一耙子打倒全怪上了常郁晖,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侯府那里便是姻亲也指望不上,季家更是低上一头,又为了叶语妍的事情和常家有些嫌隙,大赵氏放了话,要把她惹恼了,以后她也不会替赵家和常家周旋什么,就学常恒熙,只认婆家不认娘家了。

这也就是气头上,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可赵大太太也不是什么软脾气,到了现在她心里依旧埋怨着赵涵忆没进常家是大赵氏不出力,想着赵家这些年也没靠着常家谋来什么好处,直接甩了袖子扭身走人。

大赵氏气极恼极,带着常郁映就回来了。

老祖宗说完这些,看着面露尴尬和惊讶的楚伦歆,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几句。

“到底是儿女亲家,能和睦自然最好,没有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还是不要行一些让彼此难看的事情才好。”

楚伦歆把老祖宗的这句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维琳,而后问道:“是不是家里在做什么事情?”

这个家里指的自然是楚家。

楚伦歆不会单纯地以为老祖宗就是随意敲打几句,她定然是意有所指的。

楚维琳正想着赵家那儿的事情,听楚伦歆一问,一时也没转过弯来,摇了摇头。

“我明日让人回去问一声吧。”楚伦歆嘀咕一声。

楚维琳蹙眉理了理楚家的事情,突然就明白过来:“莫非是三哥哥的事情?”

“维璟?”楚伦歆一愣,能和楚维璟扯上什么关系?

楚维琳把上一回流玉听来的事情絮絮与楚伦歆讲了,黄氏相中了叶语姝。闻老太太不置可否,楚维璟怕牵连楚维璟和楚伦歆出言拒绝了,可说到底,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楚维璟的婚事是由闻老太太相看的,她若动了心,楚维璟的拒绝也没有什么用。

“维璟这孩子…”楚伦歆听完。忍不住叹息一声。这般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若真是这事情。许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到老祖宗那儿呢。要我说呢,老祖宗在郁晖和语姝之间选了郁晖,但这事情过了,她也不会定要语姝如何如何。”

“这不是还没过去嘛。”

叶家退亲才多久?这个时候就有些风声。老祖宗和常家的面子过不去,这才会和楚伦歆说道说道。

“大伯娘和大嫂太急了!”楚伦歆道。“这事体还是告诉母亲,由母亲去和大伯娘说,比我们说好些。”

楚维琳清楚楚伦歆的考量,回去传话的陪房婆子和章老太太还能多说上几句。直直去找闻老太太,只怕并不妥当。

考虑到闻老太太的立场和性子,楚维琳皱着眉头道:“大伯祖母不是糊涂人。三哥哥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听不进去。怕是…”

只怕是黄氏自作主张行事的。

楚伦歆颔首:“既如此,更要母亲去说了。”

楚伦歆毕竟也是出嫁多年,插手娘家的事体也没有那么便利,能帮上忙也就算了,扯后腿的事情少不得惹来一通抱怨,到最后和大赵氏一样里外不讨好,她才不做那等事情。

她知道楚维琳和楚维璟兄妹感情很好,怕楚维琳一时脾气没忍住,楚伦歆特地多叮嘱了几句,眼瞅着夜深了,这才放了楚维琳回去。

宝槿打着灯走在前头,远远瞧见前面也有灯笼过来,不由瞪大眼睛仔细瞧了瞧:“呀!是水茯来了。”

楚维琳闻言,亦抬眸仔细去看,那鹅黄身影的确是水茯,而后头跟着的人在黑暗里模样并不清晰,但身量比水茯高上许多,倒也不难猜。

流玉掩唇笑了:“五爷等不到奶奶,亲自寻来了。”

楚维琳睨了流玉一眼,却不知不觉间,自己眉梢都带了些许笑意。

走到近前,常郁昀伸手握住楚维琳的微微发凉的手,道:“怎么不多披件斗篷?”

“才几步路,不冷的。”楚维琳道。

常郁昀也不多说了,牵着她往回走,虽有灯笼照着,常郁昀也格外小心,怕楚维琳一不留神滑了脚。

其实不打紧的。

楚维琳想说,偏过头见常郁昀神色专注,话语在舌尖转了转,到底还是没有出口。

其实她今日也有不少事情想说,说大赵氏与赵家争执了,说老祖宗敲打楚伦歆了,说楚家似乎是想娶叶语姝进门的…

这这会儿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夜露重了,灯笼光下,楚维琳甚至能瞧见不远处花卉上的晶莹露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前世记忆里压抑得让她作呕的常家后院的空气似乎在不经意间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大约是心境变了许多吧,就好比她们劝楚维瑢的一样…

“再也不会有小赵氏了…”楚维琳低低喃了一声。

身边常郁昀的步子顿住了,他缓缓的甚至有些艰难地转过头望着楚维琳,四目相对,他想望到她的内心里。

小赵氏…

楚维琳被常郁昀盯着,背后突然冒起了一股寒意,她失言了。

赵涵忆没有嫁进常家,这个家里只有一个赵氏,哪里会有什么大小之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真实(一)

楚维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

这是她最深的秘密,便是对楚伦煜也不会吐露分毫的秘密,却在不经意间,失言了。

脑海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避开常郁昀的目光。

或是装傻吧,想法子蒙混过去吧,这么离奇的事情常郁昀不会想到,随口编几句谎话,说不定也就结了…

楚维琳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感觉自己的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丝毫凉意,在常郁昀的注视之下,就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烧得滚烫滚烫。

双唇微微动了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楚维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道:“怎么了?”

常郁昀太熟悉楚维琳了,一个眼神一个口吻都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之处,问道:“你说‘小赵氏’。”

见常郁昀问出了口,楚维琳就知道装傻无用了,干脆硬着头皮胡说八道起来:“赵家姐姐喜欢你,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从前在竹苑里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大伯娘是怎么想的,其实很简单,大伯娘定是要帮着赵家姐姐的,甚至府里设宴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大伯娘都要为了赵家姐姐试探老祖宗几句。那时人人都以为她会嫁给你,连二姑和赵家妹妹都是这么说的。我们都说,她若进了门,不就是小赵氏了?现在她嫁去别家了,我才这么说一句。”

一开始说得磕磕绊绊,到了后头反倒是流利起来,似乎真是的这么一样事,这么一句感叹而已。

桃花眼波光流转。疑惑、不解渐渐散去,凝成笑意,常郁昀勾着唇角,道:“好大一股酸味。”

楚维琳轻轻哼了一声,顺势偏过了脸,只要能混过去,误会她吃醋就吃醋吧。

不再四目相对。常郁昀又低头看路。心里百转千回,楚维琳的一番话他是不信的。

只是他太了解楚维琳了,只要楚维琳不愿意解释的。他纵然疑问,纵然费心拐弯抹角地去问,楚维琳都不会说真话,与其逼到后头两厢尴尬。不如就由着她心思吧。

几个丫鬟察觉到两位主子情绪怪异,也小心谨慎起来。伺候了两人梳洗之后,留下值夜的流玉,其余人都退了出来。

楚维琳翻身朝里侧躺着,常郁昀吹灯落账。月色不明,黑夜里连近在咫尺的人都瞧不清楚。

常郁昀暗暗叹息一声,便是白日里。他难道就能看透楚维琳了吗?

看不透。

前世就不曾全看透,这一生再做夫妻。看不透的地方越发多了起来。

常郁昀记得前日去松龄院里,老祖宗说起楚维琳时赞了一句“沉静如水”,他不知这赞叹因何而来,等水莲说了之后才恍然大悟。

诵经时的楚维琳确实是沉静如水,或者说,心静得仿若看透世事的老妪一般,常郁昀依旧记得那年法雨寺中,他偶然撞见楚维琳在大殿诵经时的模样。

豆蔻少女笔直跪于佛前,阳光只照亮了一隅,她的影子拉得斜长,宁静安怡,而她的声音低沉平缓,毫无起伏波澜,长篇经文流畅从她口中流出,真的像极了一个心如死灰的老妪,便是老祖宗诵经都不曾给常郁昀这样的感觉。

真正的无所念、无所求、无所依托,叫人揪心痛心。

前世时,十三岁的楚维琳分明不是能这般诵经的人,便是夫妻交恶她开始礼佛之后,在很长的日子里,她都背不了多少经文。

不仅仅如此,常郁昀摆放在慧言大师解签的配殿里的棋局,那不是简单看一眼就能破解的,前世他苦心专研半月才有此解,棋艺不精的楚维琳为何会解得开?

常郁昀心里不是没有猜测,只是他不敢随意断言。

侧过身子,轻轻把背对他的楚维琳拥进怀里,常郁昀在她耳边低低喃了一句:“琳琳,你从哪里来?”

没有回答,常郁昀知道楚维琳醒着,甚至在他问了这个问题之后身子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但楚维琳一句都没有回答。

缓缓收紧了怀抱,答案并不是这般重要,楚维琳不说,他便不问了,若是有一天她愿意开口,他会静静听她说完。

现在,他只想告诉她而已。

“琳琳,我从五年后来。”

沉闷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维琳倏然瞪大了眼睛,这句话比那一声“小赵氏”更让她心惊肉跳。

五年后,五年后的常家、五年后地牢中的常家五郎,一幕幕在楚维琳脑海里充斥,她紧紧咬着下唇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早该想明白的。

她可以重生,可以重头再来一回,常郁昀为何不可以?

要不是如此,那年法雨寺观雾亭中,常郁昀怎么能清楚说出她身上的印记?也只有重生而来,常郁昀才能躲开赵涵忆的设计,才会金榜题名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既然都是从头再来,明知她会使的常家分崩离析,为何还这么固执地要娶她?

耳边,似乎听见了五年后的常郁昀的声音,他抱着垂死的她,低低说着“我从一开始想娶的就是你”。

她知他执念,却没想到他竟执念到这个地步!

对常家的怨,对大赵氏的恨,依旧徘徊在心中,但对常郁昀,这一刻,楚维琳更深切感受到的是心痛和亏欠。

他已如此坦陈,她却依旧要守着她的秘密。

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心情,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兴许,就能开口了吧。

这一夜,各自无眠。

直到天蒙蒙亮时,楚维琳才沉沉睡去。

常郁昀起身时没有唤她,嘱咐丫鬟们不许惊扰,独身一人去了松龄院。

老祖宗没瞧见楚维琳。抬眼看着常郁昀。

常郁昀进退如常,依着来时想好的说辞,道:“昨夜消食时受了些凉,早上精神不济,孙儿就叫她躺着了。”

老祖宗不置可否。

柳氏睨了一眼常郁昀有些发青的眼眶,暗暗想道,受凉是假。精神不济怕是真的。谁知小两口昨夜里如何折腾的。

楚伦歆关心楚维琳情况:“请了大夫没有?”

柳氏忙不迭点头,应和道:“别因着年轻不注重身子,还是使人瞧一瞧。”

常郁昀依言应了。

楚维琳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身边空荡荡的,手一摸被窝,没有丝毫温热了。

听见楚维琳动静,流玉才进来。道:“松龄院那里,五爷说奶奶昨夜受凉了才起不来身。五太太刚使人来说过,等奶奶起来了就请大夫。”

晓得是常郁昀好意,楚维琳点了点头。

梳洗净面,坐在梳妆台前。镜中人如玉容颜寻不到前世苍白影子,想起昨夜那句话,楚维琳忍不住叹息出声。

流玉听在耳朵里。昨夜回来时五爷和奶奶之间的怪异气氛她是瞧在眼里的,今日又是这样一个状况。她心里就有些忐忑了,犹豫着问了一句:“奶奶是不是和五爷闹别扭了?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添些趣味,多了就…五爷早上不叫我们吵着奶奶,奴婢瞧着,可是关心奶奶了呢。”

楚维琳抬眸,透过镜面看着流玉。

当陪嫁丫鬟的,除非是存了异样心思,不然各个是盼着主子们和睦的,若有时有些磕绊,也会在一旁相劝。

“我知道。”楚维琳笑着道。

见她如此,流玉不由松了口气,听见外头满娘和人说话的声音,道:“奶奶,李德安家的来过,似是有事要与奶奶说。”

“让她进来说话。”楚维琳吩咐道。

李德安家的正在门外和满娘说话,听见传唤,很快就进了东次间。

水茯从小厨房里取了早饭过来,楚维琳示意李德安家的坐下,慢条斯理用了起来。

李德安家的也不着急,等楚维琳吃完漱了口,水茯收拾东西退出去了,见里头只留了流玉一人,才低声开口道:“奴婢数着日子,奶奶的葵水是不是迟了?”

楚维琳一愣,她记不清自己的日子,便转头去看流玉。

流玉点点头,道:“奶奶,迟了半个月了。”

虽然记不清日子,楚维琳却知道自己的葵水很是准时,除非心情大起大落,否则断不会有迟了半月的情况。

楚维琳皱眉问李德安家的:“妈妈的意思是?”

“就算迟了半个月,算起来也不过一月出头,这个时候哪里看得准确,奴婢就想着与奶奶说一声,奶奶小心注意些,不要损了身子。”李德安家的道。

正说着话,岑娘子已经来了。

楚维琳略思忖了一番,道:“妈妈说得对,才这些日子看不准的,一会儿先不提,万一弄错了,倒叫老祖宗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