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猛然睁开了眼睛,宝莲跌跌撞撞冲进来,惨白着一张脸:“奶奶,恒哥儿落水了!”

脑袋轰得一声,楚维琳难以置信,叫两个丫鬟扶着匆匆起身,快步就往外头赶,宝莲噼里啪啦说着事情的经过,她根本听不进去。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身边时刻有这么多丫鬟婆子跟着,怎么会落水?怎么会!

院门口她见到了被奶娘抱在怀中的恒哥儿,两只脚湿透了,脸上头上倒还干净。

楚维琳的注意力都在恒哥儿身上,根本没来得及仔细问过底下人,大赵氏便领着人冲了进来,恶狠狠剐了她一眼。

她甚至还不知道恒哥儿的情况,就被大赵氏手下的几个婆子带到了松龄院。

老祖宗拍着桌子大发了一通脾气:“去院子里跪着,恒哥儿若有个好歹,你自己掂量清楚!”

楚维琳难以置信,惊道:“老祖宗,我挺着肚子怎么跪?”

一柄玉如意砸在她脚边,老祖宗眼神冰冷:“小赵氏,不要以为有个肚子就有了倚仗,我不管你能生几个,恒哥儿永远是郁昀的嫡长子,你生的,永远越不过恒哥儿!”

再气闷,再愤怒,她争不过老祖宗。

跪在院子里时,她知道这都是算计,大赵氏就是抓住了常郁昀不在府中,楚伦歆回娘家去的这一刻,没有人能帮她,没有人敢帮她,闹不过吵不过,只能跪在这里。

意识渐渐模糊,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楚维琳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暖阳色身影时,她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了地上。

回到常府知道了情况的楚伦歆几乎是冲着进了松龄院,眼瞅着楚维琳倒下去,她催着婆子们扶楚维琳起来,入眼的就是她藕色长裙上那刺目的血色。

楚维琳醒来时是在自个儿的床上,房间里血腥味浓郁,几乎难以呼吸,宝莲和宝槿红肿着眼睛,她张了张嘴,嗓子干涩地说不出一个字。

本能的,楚维琳伸手去摸肚子,原本起伏的肚子平平的,她一时有些发愣,而后恍然明白过来。

她感受不到那个小生命了…

没有了…

眼泪一瞬涌出,她婆娑望着赶回府里刚刚冲到她床边的常郁昀,痛哭出声…

夜色深沉,常郁昀回来得有些晚,晓得楚维琳身子不适,睡了一下午,他轻手轻脚走进内室。

躺在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是噩梦缠身,口中不停喃着什么,常郁昀不放心她,在床沿坐下,轻声唤道:“琳琳、琳琳。”

楚维琳惊醒,猛然睁大了眼睛喘息。

内室里没有点蜡烛,她视线涣散,许久才能看清身边的常郁昀。

她一时想不清什么前世今生,分不清今夕何夕,那痛彻心扉的经历还盘旋在脑海里,楚维琳的睫毛颤了颤,猛得抬手拥住常郁昀的脖颈,呜哇哭了出来:“孩子没了,孩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坦白(二)

楚维琳的动作让常郁昀一时莫名,听清楚她哭喊的是什么时,他浑身僵硬,瞬间回忆起前世那一刻。

那一刻不仅仅是楚维琳的噩梦,对常郁昀也是如此。

他本以为重活一世,很多事情改变,彼此心情也应当是变了的,结果却是他想岔了。

那些恐惧是埋藏在心底里的,在这样相似的时刻,楚维琳的意识深处还是会想起那些。

楚维琳口中喃着,宝槿几个听见了,急急进来,见楚维琳抱着常郁昀一直哭,面面相窥。

常郁昀半俯下身子,把楚维琳抱在怀中,冲几个丫鬟摇摇头,示意她们退出去,而后他一下一下顺着楚维琳的背后,低声安抚。

哭出来就好了,总比憋在心中强,听她断断续续说恒哥儿,说老祖宗,常郁昀心情复杂。

他猜到楚维琳亦是重生而来,他也等着她想通透了再来告诉他,却没有想过,楚维琳会在这种情况下吐露真言。

常郁昀低头不住轻吻她的额头,楚维琳哭得久了,整个人有些缓不过气来,呼吸亦变得急促。

“琳琳,没事的,”常郁昀柔声安慰,轻轻掰开楚维琳绕在他脖颈上的一只手,牵着她往下覆着她的肚子,“你看,孩子在的,他还在的。”

楚维琳脑袋有些空,一遍遍感受着肚子的弧度,她才有些清明过来。

那是梦,前世的噩梦…

这一次,没有恒哥儿,没有小赵氏,她是原配。她肚子里的就是嫡长子,她没有跪在松龄院里…

喜悦和解脱从心底涌起泛上,忽然之间就疲惫极了,她躺在床上闭目大口喘息。

常郁昀缓缓起身,点亮了内室的蜡烛,又回到床边坐下。

楚维琳把自己从那噩梦中拉出来,蜡烛光明暗正好。只是她哭得久。眼睛有些痛,她缓了好久才适应了这个光亮。

而后,她看着常郁昀。四目相对,那双桃花眼一瞬不瞬望着她。

怜惜、心痛,那些情绪一下子就把楚维琳缠绕其中,她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寒气。慌忙避开常郁昀的视线。

她说漏嘴了。

上一回她蒙混过去了,这一次呢…

楚维琳知道。常郁昀早就起疑了,只是她不想去提那些往事,便是他说出了他的秘密,楚维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

她一直都在逃避。

可到了现在。她一边哭一边说出的那些话,还能再逃避到哪里去。

“我…”楚维琳的嘴唇动了动,刚说了一个字。又顿住了,垂下眼帘。

常郁昀暗暗叹息。抬手帮楚维琳理了理额发,道:“不着急,你眼睛都肿了,先梳洗一番,稍稍缓口气,一会就用饭了。”

楚维琳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常郁昀没有逼她,叫她安心不少。

娉依端着水盆进来,宝槿替楚维琳净了面,又伺候她更衣,见她的确精神些了,才放松下来:“奶奶,刚才吓坏奴婢了。”

楚维琳挤出笑容,道:“我魇着了,没事的。”

娉依退出来,压着声与常郁昀道:“爷,奶奶中午喝了些粥,还未撤桌就全吐了,五太太过来时,奶奶瞧着倒还好,可这会儿歇个午觉又魇着了,是不是要请岑娘子过来看看?”

常郁昀背手站在窗边,外头月朗星稀,他颔首道:“去请,问起来就说是平安脉,多余的不要说。”

老祖宗这几日也有些不适,若听说了,难免牵挂,越发损了身子。

娉依会意,让人去请了岑娘子。

岑娘子速速来了,诊了脉,又问了几句日常起居饮食,道:“奶奶,一切安好,您莫要担心。”

楚维琳慢慢点了点头:“我晓得,是我太紧张了。”

岑娘子调整了安胎药的方子,又嘱咐了几句,这才退出去了。

晚饭依旧是以清淡为主,为了兼顾营养,上了一盅鸡汤。

晓得楚维琳吃不进油腻,厨房里也是费了心思,鸡汤慢慢炖出来,去了顶上一层油花,肉早就烂了,也一并取出,只留下青菜和枸杞,颜色也是好看。

楚维琳晓得那是鸡汤,浅浅尝了一口,入口还算清爽,这才皱着眉把一盅都喝完了。

等撤了桌,时间倒是还早,楚维琳不想闷在屋子里,干脆与常郁昀道:“出去走走,免得积食。”

其实她吃得很少,别说积食,半夜里能不饿就不错了。

常郁昀知道她心情,两人也不走远,就绕着霁锦苑附近走动。

楚维琳只低头看路,走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才发现到了采芙院附近。

那座院子在漆黑夜色中只能瞧见淡淡轮廓,这是吴氏从前的院子。

成亲前,她还偷偷从宜雨轩溜出来,和常郁昀在此处说话,也就是一两年过后,这关系又不同了。

楚维琳深吸了一口气,夏日夜风依旧暖和,吹在身上有股粘腻感,她示意跟着的丫鬟都退开些,抬起头道:“早上的时候,三姐姐生了个儿子,叔母告诉我的时候,我很高兴。”

常郁昀半低着头看着楚维琳,虽然是从楚维琬的事体开口,但他清楚,楚维琳想说的是什么。

“前一回,你在宜雨轩里问我,为什么不能让三姐姐与宣平侯府扯上关系,并不是崇王府就一定好,而是宣平侯府绝对去不得,这一次,死的是赵涵欣,前一次,死的是我三姐姐。”楚维琳说到这里,想起那时的楚维琬,神色戚戚。

常郁昀没有开口,楚维琳需要的是倾听,他只要听着就好。

“下午躺在床上时,我就在想,三姐姐新出生的儿子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想到了最后。脑子里就全是恒哥儿的模样,我…”楚维琳吸了吸鼻子,干脆前倾了身子,额头抵在常郁昀的胸口,喑哑着道,“我是真的怕了的。”

常郁昀几乎没有见过这般示弱的楚维琳,她会急会恼会哭。却极少直白地表现出依赖。

轻轻抬手抱住楚维琳。常郁昀柔声道:“琳琳你比谁都明白,前世已经是前世了,你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醒过来了就过去了。”

楚维琳眨了眨眼睛,睫毛擦过常郁昀的衣衫,她觉得不太舒服:“有些过去了,有些没有…你也是明白人。五年后,怎么办?”

五年后。是他们之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前世时,常家抄家,常郁昀流放,楚维琳毒酒死在地牢之中。那么这一世呢?

“大赵氏不是我设计的…”楚维琳叹息,这句话她前世死前曾经说过。

赵氏一族被扣了大罪。

原本只是朝堂争斗中站错了位,虽有牵连。但也不至于到了灭族的地步,可却从大赵氏这里寻到了赵氏一族通敌的罪证。不仅仅是赵氏,连常家都一并连累了。

楚维琳从秦大人那里知道了会有这个结果,但那些陷害大赵氏的经过,她一并没有插手,也轮不到她插手,因而到了现在,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与秦大人一起害了大赵氏。

常郁昀拍着楚维琳的背,道:“我相信,我们还有时间,能改变你三姐姐、姝表妹的一生,又怎么知道改不了常家的将来?”

楚维琳垂下肩,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之后,她听见常郁昀很轻很轻地问她,他说:“琳琳,你还想分家吗?”

楚维琳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而后又慢慢松开,低低应了一个字。

她想分家,这一次,她只想和常郁昀过平静日子,也希望楚伦歆过得舒心一些,不用日日与其他人虚以委蛇,不用面对大赵氏和长房那一堆乌七八糟的事情,但这也只是她想想而已。

老祖宗健在,常家没有到要靠分家避灾的那一步,又怎么可能分家?况且若还是前世一样的罪状,便是分家,也一样逃不脱。

这些道理,常郁昀也清楚,他只能低头啄了啄楚维琳的鬓角,道:“还是等我外放吧。”

外放…

这个事情好些人与楚维琳提过,也叫她满是期待,就看涂氏好了,跟在任上那么多年,比分家出去过得还要随心所欲。

这比分家有盼头多了。

楚维琳浅浅笑了笑:“好。”

这日梦魇过后,倒是每日睡得踏实了些。

兴许是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起来,口味也是隔几日就变上一些,没有再嫌弃那些油腻菜肴,叫身边伺候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夏日天亮得早,楚维琳怕日头,都是早早就出门去松龄院,等请了安之后又早早回屋里休息。

这一日却耽搁得有些晚了。

老祖宗起得迟了些,见外头太阳有些高了,便与楚维琳道:“郁昀媳妇在我这儿歇着吧,等下午再回去。”

楚维琳想开口拒绝,老祖宗已经吩咐段嬷嬷帮她在西梢间里准备好了软榻,便也就应下了。

午饭自然是一道用的,屋里丫鬟正摆桌,外头突然有些动静,段嬷嬷出去瞧了一眼,神色复杂地回来。

老祖宗睨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段嬷嬷垂手道:“三奶奶屋里的那个通房有身孕了。”

楚维琳诧异,心中满是不解。

常郁晓在娶徐氏之前屋里就有几个通房,其中也不乏有些本事的,但有大赵氏盯着,哪个敢不知好歹赶到还未进门的奶奶前头去?等徐氏进门之后,她更是盯得紧,怎么就出了纰漏了?

徐氏成亲几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前段日子老祖宗还与段嬷嬷商量着是不是停了几个通房的避子汤,但还没动作,那边竟然就…

“是哪个通房?”老祖宗皱着眉头问。

段嬷嬷道:“那个叫淳珊的,老祖宗可有印象?”

老祖宗蹙眉想了一番,点了点头。

淳珊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就是那个四房小厨房里做事的张妈妈的女儿,淳珊原是个二等,是常郁晓酒后胡来这才成了事,徐氏气得不行,还闹过一场,最后还是大赵氏做主留下了淳珊。

楚维琳也想起来了,张妈妈因着女儿颇受常郁晓亲睐,趾高气扬,来问水茯收银子时都相当不客气。

老祖宗揉了揉发胀的额头,道:“去把郁晓媳妇和那个通房叫来。”

段嬷嬷去请,人来的也快。

楚维琳想了想,还是避去了西梢间里。

大赵氏带着徐氏和淳珊来的,这边刚进了东稍间,宝莲就溜进来与楚维琳道:“大太太面上不好看,三奶奶脸色煞青,眼睛却是红的,那个淳珊,左边脸上好红一个巴掌印。”

楚维琳低声问宝莲:“三伯人呢?”

“三爷?”宝莲摇了摇头,“没瞧见,大概是不在府里。”

东西梢间隔得也不远,徐氏的哭声时断时续传过来,老祖宗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她哭得更凶了。

闹腾了小一个时辰,大赵氏才让人把脱力的徐氏抬上了软轿,凉凉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淳珊,转身走了。

楚维琳等了一会儿,宝莲被唤了出去,回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她一面摆桌,一面道:“老祖宗累了,想先歇一会,奶奶不能饿着肚子,便让厨房里热了热,奶奶先用吧。”

楚维琳点头,老祖宗正是气恼的时候,她不用过去触霉头,再好不过。

等用了饭,宝莲把东西送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已经打听清楚了。

照淳珊的说法,徐氏每次送去的避子汤她都是喝了的,并没有故意躲避,突然有了身子她也很意外。

徐氏不信她这些话,常郁晓与这几个通房混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年避子汤喂下去,根本没有出过差池,怎么偏偏叫淳珊给赶上了。

老祖宗不想听她们这些质问来解释去的话,仔细问了淳珊肚子的情况。

淳珊的胎也浅,她胆子小,发现葵水迟了就吓得不行,偷偷去找了岑娘子,岑娘子是个胆大的,当即就打了包票,淳珊不敢瞒着就告诉了徐氏。

徐氏自不肯留这个孩子,可这种事情既然被老祖宗知道了,她就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了,只能听着老祖宗吩咐。

老祖宗多少有些矛盾,见大赵氏并不出声,她突然就想起了空明师太的话。

香火都是命中有数的,损得多了,自然就亏了…

之前她一直盼着几个孙媳能争气些,但一直没有动静,淳珊的这一胎要是损了…

淳珊怀上这孩子就是在大赵氏抬举了红笺之后,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这肚子金贵起来。

老祖宗一心要保下这肚子,又怕徐氏背地里动手脚,干脆把淳珊留在了松龄院里养胎,无论男女,生下来就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变化(一)

楚维琳躺在榻子上,正巧能瞧见院子里。

段嬷嬷吩咐下去了,底下人自不敢怠慢,帮着把西跨院收拾了一番。

淳珊只是个通房,本就是丫鬟身,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见松龄院里几个小丫鬟忙碌,她不想烦劳别人,又插不进手去,一时无措地站在西厢房外的游廊下,看着小丫鬟们进出。

葛妈妈从倒座房里出来,寻了段嬷嬷说了几句,段嬷嬷转身看了淳珊一眼,冲葛妈妈点了点头。

“妍翠、绿娥,”葛妈妈唤了一声,把两个十岁出头的小丫鬟叫到了跟前,“等西跨院收拾好了,你们就好好伺候淳珊姑娘,等孩子落了地,那可是要抬举的,你们辛苦小一年,到时候少不了你们好处,去给你们姑娘见礼。”

妍翠眨巴眨巴眼睛,话未出口就被绿娥拖住了,绿娥福身谢过葛妈妈,把妍翠拉到一旁:“你糊涂了!”

妍翠噘着嘴,道:“还姑娘呢,你见过大着肚子的姑娘没有?”

“小声些!”绿娥瞪了她一眼,“我们两个什么身份,就是这松龄院里的三等,我们靠一步步熬上去,就一定能成一个一等?跟着姑娘,等她成了妾室,我们再不济也是个体面丫鬟了。”

妍翠依旧不高兴:“能有多体面,到底是个妾身边的。”

绿娥见妍翠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只催着她先过去给淳珊见了礼。。

淳珊被留在松龄院里,多少有些忐忑,见突然拨了两个丫鬟给她,怔了怔神。她见过主子摆谱,却没有做过一日主子。不晓得如何是好,只能点了点头,便不吭声了。

西梢间的南窗正对着西厢外游廊,楚维琳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淳珊的模样。

淳珊中等个头,长得清秀,只是脸颊上的红印子没有消退,瞧着倒是挺招人怜的。她身上没一件像样的首饰头面。楚维琳猜,便是常郁晓给过她一些东西,在徐氏跟前当差做事。淳珊也没有胆量戴在身上。

楚维琳看了几眼,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她这些日子都是早起,午后小憩一个时辰。这会儿正好倦意袭来,便闭着眼睡了。

宝莲蹑手蹑脚搬了杌子在榻子边坐下。轻轻替楚维琳打着蒲扇,她是好奇性子,时不时就留意外头动静。

松龄院的西跨院空了好些年了,从前是老祖宗爷的一位生养过庶子的妾室的住处。那妾室病故之后,那院子便没有人住了,虽说平日里还是有人手清扫的。但总是比不得日日住人的地方,清扫打理也费了不少工夫。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呦。你怎么就站在这里了?”

声音从门口传来,急切又关心,宝莲循声望去,来人是张妈妈。

张妈妈小跑着到了淳珊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见她脸上红肿,心里不由把徐氏恶狠狠骂了无数遍,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竟然对怀了三爷骨肉的淳珊动手动脚,咒她一辈子都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