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打量着那妇人,陶家的三太太,岂不就是那位陶老太太的儿媳?

第二百九十六章 礼佛(三)

楚维琳之前在高府之中,和陶老太太有过些来往,也见过陶大太太和几位姑娘,但这两位却是头一回遇见。

陶三太太身材窈窕,与她的年纪一比,这身段颇为年轻,而陶七姑娘继承了母亲的好模样,淡妆怡人,声音柔和,乖巧问了安。

楚维琳的眉梢一挑,放在往日里,她对这一对过来问安的母女会多说几句,可今日,她有些敬谢不敏了。

也不知道陶三太太用的什么香料,味道很重,楚维琳闻了就不舒坦。

最要紧的是范大太太的反应,她如此明显地表现出不肯与这母女两人往来,可见是有些心结猫腻在里头的。

再是不喜,面子上的事体还是少不得的。

楚维琳问道:“府上老太太身子可安康?今天可有来宝庆寺礼佛?”

陶三太太浅笑着道:“老太太上了年纪,每年换季时,腿脚总是不利索,除了这个陈年旧疾,精神却是极好的。老太太从前在宝庆寺里点了长明灯,这次便由我和小七来添香油、灯草,也是在菩萨跟前尽一尽心。”

“前几回在高家那儿,我倒是没瞧见你们母女两个。”楚维琳顺口道。

陶三太太笑得有些腼腆,道:“本该早些给夫人请安,只是前几回不巧,我身子不太爽利,小七孝顺,要伺候我,我们母女才没有去高府。今日也是正巧遇见夫人了,这才特特来请安。”

楚维琳颔首,陶三太太的笑容里,几分讨好几分亲热,只是身上香料味道太重,让楚维琳很是不适应,反观陶七姑娘,一直微微垂首,规规矩矩站在她母亲身后,不随意插嘴。也不东张西望。

这个样子,倒是比寻常姑娘家稳妥多了。

楚维琳心里正想着,就听流玉恭敬行礼,她闻声抬眸望去。常郁昀抱着霖哥儿回来了

虽是入秋了,但午后的阳光暖人,玩闹得久了,霖哥儿最外头的那件小袄脱掉了,一张脸红扑扑的。紧紧抱着常郁昀的脖子笑得开心,常郁昀与楚维琳的目光一触,桃花眼中全是笑意。

走到近前,他随意地看了一眼范大太太、陶三太太与陶七姑娘,柔声与楚维琳道:“有客人?我先进去,你这儿好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楚维琳莞尔笑着点头。

常郁昀哄着霖哥儿进了厢房,楚维琳余光正巧瞥见了陶七姑娘,之前那儿稳妥沉静的陶七姑娘悄悄望向常郁昀,眼中波光流转。万千心思汇聚其中,楚维琳只看一眼,便明白过来。

心中不由嗤笑一声,刚才还当她是个沉静的,原来,也是一样的。

陶七姑娘敏锐,察觉到楚维琳的反应,她身子微微一颤,而后甜甜笑了起来:“夫人的儿子可真可爱,脸颊圆嘟嘟的。母亲,是不是?”

陶七姑娘一面说,一面朝陶三太太笑了。

陶三太太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这个岁数的哥儿最讨喜了。不瞒夫人说,我那儿子小时候也这样,恨不能每时每刻黏在我身上,现在啊,见了我就躲,哎!”

楚维琳勾了唇角。笑容温和:“是啊,我们哥儿也是离不得人,打小就爱热闹。”

话题围着霖哥儿说了几句,陶七姑娘道:“夫人可是要回城了?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搅夫人了。”

陶三太太亦附和,带着女儿回去了。

楚维琳望着那明明是母女,却像姐妹一般身形的两人,笑容缓缓凝在唇边。

她可不是愚的。

陶七姑娘反应很快,见楚维琳留意到了,她不急着表心意也不急着澄清,反而是夸起了霖哥儿,仿佛她刚才那发粘的眼神是冲着霖哥儿去的,可楚维琳明白,前世今生,她记得赵涵忆望向常郁昀时的眼神,那种想藏着掖着心中的爱慕却又压抑不住以至于情绪满溢的眼神,楚维琳太过熟悉了。

无论陶七姑娘嘴上说了什么,她的眼睛都出卖了她。

只不过,这个陶七姑娘,比贺五娘是机灵多了的。

范大太太暗暗打量了楚维琳的神色,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前一回赏菊时,她分明已经那么直白地与陶老太太讲过了,怎么这娘两个还存了这样的心思,以为这样露个脸就能徐徐图之?

范大太太气恼不已,她知道,常郁昀很出色,可人家有妻有子,岂是金州这种小商人家可以高攀得上的?就算想做小,也要看常府收不收了,这又是何必呢!

一个两个都这样,害得范大太太都不敢把家中未出嫁的姑娘们带到楚维琳跟前了,就怕叫知州夫人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也和那些庸人一样。

思及此处,范大太太干脆狠狠心,见四下都没有外人,附耳与楚维琳道:“陶家这位三太太,是妾室扶正了的。”

“扶正?”楚维琳讶异。

也不怪她吃惊,这个时代里,三妻四妾的不少,娶平妻的也有,可若是嫡妻过世,一般都是新娶,由妾室扶正的,几乎是凤毛麟角,以至于这种传闻都只能在戏本里见到。

范大太太笑容有些尴尬,点了点头当做回应,又道:“原来的三太太是当年陶家老祖宗定的,所以陶老太太待这个儿媳就不冷不热的,三太太肚子不争气,只留下了一个姑娘,行八,就比陶七小了一年。人走茶凉,妾室扶正了,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陶七讨喜,很受陶老太太喜爱,陶八一直跟着继母,与陶七关系也好,就是刁蛮些…”

范大太太说到这儿顿了顿,细细观察着楚维琳的神色,见楚维琳面上没有露出听旁人家闲事的不耐烦来,而且在听到陶八的事体后微微皱眉,她心里便有数了——楚维琳是个通透的。

“夫人也知道,就是捧杀。”范大太太哼笑了一声,“我就不知道她在防什么,即便是妾室扶正的,她如今也是正妻了,有儿有女,日子也安稳。陶八好坏都是一个姑娘家。原配压根没留下儿子来,她又有什么好慌的。陶八那孩子,前两年骄纵得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连从前一直护着她的陶家老祖宗都看不过眼了。”

楚维琳挑眉。她虽不清楚陶三太太的那些心理,但捧杀这一招用得好,实在是个大杀器,最妙的是能让陶八感恩戴德,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又能让其他人夸赞她这个继室善待继女,可显然,陶三太太的功力不到位,叫范大太太给看了出来。

“你说,前两年?”楚维琳问道。

范大太太一本正经点了头:“前年里病了一场,醒来之后,陶八成熟了许多,现在是陪着陶家老祖宗一道住,谈吐言语收敛了许多,若不是从前名声太差。要我说,如今的模样,比好多姑娘都讨喜。”

楚维琳睁大了眼眸,喃喃道:“病了一场?收敛了?”

见范大太太应了,楚维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转变太过熟悉了,一夜之间通透了,往往便是大机遇。

她已经听说了一桩,与常郁映一道被卖掉的小丫鬟被买家的婆娘打了,醒过来后满嘴“人权”、“平等”,可见是穿越者。而那位陶八,病后成熟了,是穿越?还是重生了?

楚维琳自己穿越过,重生过。听了这样的事体,一时也是感慨万分。

范大太太说了旧事,又说了现在:“陶七那点儿心思,夫人莫要理会她,不晓得是从哪儿听来的关于常大人的事情,小姑娘家家的。就不知道怎么说话做事了。至于她那个娘,哼,她自个儿是姨娘扶正的,就以为全天下的姨娘都能翻身了,也不想想她陶家是什么人家,京城里的世家又是什么底蕴,真是眼皮子太浅。”

范大太太说话一向如此,这还不算最刻薄的,楚维琳听了心中了然。

陶七那是少女怀春,可要往深处去说,也就是听闻了哪家公子风采卓越就起了些倾慕敬仰的心思,根本不是非君不可亦或是倾心相付之类的情感,就好像当年京中姑娘们追捧苏子毓一样,好奇和惊艳占了绝大多数。

陶三太太知道了陶七的心思,不疏导反而纵容动员,因着她自个儿是妾室出身,就觉得当了妾室能得了好前程一般,一来二去的,就等于是给陶七那微微萌芽的种子浇水了一般。

而今日,陶七总算见到了她一直想见的常郁昀,叫常郁昀那皮相收服了,目光那般直白赤、.裸.,叫楚维琳看了出来。

至于那位还未登场的陶八姑娘,楚维琳不知道她在这事体里是静观其变,还是推波助澜了,可要她真的是一夜之间聪慧了,就该知道陶七这事儿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就是…

宁可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戾气如此之重,怕是重生的吧。

楚维琳推测了一番。

范大太太说这些,是为了和陶家那两位撇开了关系,本来是沾亲带故的,但因为这位三太太是扶正的,又是颇爱钻营的性子,范大太太一直不喜欢她。

背后搬弄是非,原本不是范大太太这个当面什么都敢说什么都会说的人的性子,也是叫陶三太太弄得无奈了,不得不表明一番立场。

楚维琳明白范大太太的意思,笑着说了几句话,便回厢房里收拾去了。

入了厢房,已经收缀得差不多了。

常郁昀捧着书坐在桌边看,楚维琳凑过去看了一面书名,知道这并不是家中带来的,而是厢房书架上的一本。

“霖哥儿呢?”楚维琳一面问,一面四处张望了一眼。

常郁昀放下书册,浅笑指了指屏风,道:“在里头床上睡了,玩得累了,停下来就困了,方妈妈陪着他。”

这么一说,楚维琳放心不少,起身去里头,在床边坐下,见儿子的**已经换过了,就知道他之前出了不少汗,方妈妈怕他受凉,已经做了准备。

邓平安排了车马。

常郁昀抱着霖哥儿上车,霖哥儿睡得香甜,扭了扭身子,上车之后继续睡了。

楚维琳之前歇过了,精神挺好,与常郁昀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金州城真小,来礼佛都会遇见相熟的。”楚维琳道。

闻言,常郁昀想起和霖哥儿回来时见到的那些人,便问了一句。

楚维琳眸子一转,睨了常郁昀一眼:“范大太太是从前就认得的,另两位么,哎,冲你来的。”

似笑非笑,常郁昀一个激灵便明白了过来,无奈摇了摇头:“难道我也要戴着帷帽出门?”

想到常郁昀戴帷帽的样子,楚维琳不禁失笑出声,轻轻在常郁昀手上打了一下:“美得你!”

常郁昀附耳低声与楚维琳道:“怕你不高兴。”

楚维琳脸上一烫,常郁昀低沉的声音如丝如麻,让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偏过头,近在咫尺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睛,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快了三分。

四目相对,到底是楚维琳先投降,哼道:“模样是从父母那儿得来的,她们爱看,是她们的事体,又不是你去招惹她们的。”

“不敢招惹。”常郁昀伸手握住了楚维琳的纤长指尖,道,“琳琳,我真情实意待你,没生过旁的念头,若是有人不知礼,妄图横插一脚,谋些什么,你只管驳回去,不管她是谁。有什么事儿,都有我在,不急的。”

楚维琳垂眸,常郁昀的这份心意她一清二楚,从前时他也说过几次,每每听到,心中总会一暖,如今亦是一样。

回了府衙,毕师爷寻常郁昀有事,楚维琳便带着霖哥儿回了后院。

在软榻上坐下歇了脚,楚维琳的脑海里又想起了范大太太说过的话,那位疑似重生的陶八姑娘,多少让她有些在意,她隐隐觉得,陶八一定是在影响着陶七。

她可以理解陶八要算计陶三太太和陶七的心理,可这些与她们夫妇有什么干系?

前世无恨,今生无仇,陶八要算计陶七,做什么要把他们夫妻一块当了棋子?

楚维琳有些想不透,但要让人贸贸然去打听陶八的事情,又不太合适,只能暂且按下,若往后有机会遇见,她倒有些想会一会这位陶八姑娘。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官司(一)

常郁昀站在书房里,仔细看着手中的卷宗。

是今日新呈上来的,城中永记药行报官,称有人到铺子里闹事,双方争执中,对方打死了一个药行里的小学徒,七岁的孩子当场毙命,凶犯被扭送到了衙门,关入大牢。

当时常郁昀不在城中,李通知和主簿已经粗粗问询过了,那凶犯不承认打死了人。

仇师爷拱手道:“这个凶犯江谦,是在海州那里开医药铺子的,照他的说法,之前从永记拿的药材出了问题,他来讨个说法,结果永记欺负人,先动手打人,那小学徒也是永记的伙计失手推倒在地,砸了脑袋才死的,与江谦无关。”

毕师爷点了点头,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毕竟是大人到任后的头一桩人命案子,我们想,谨慎一点都不会有错,不如多查访一番。大人觉得呢?”

常郁昀自是赞同,低下头又在案卷上看了一眼。

江谦,在海州谋生的乾州人。

乾州?

常郁昀挑眉,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道:“两位先生稍待,我去去就来。”

急匆匆往后院去,见主屋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里头人影绰绰,常郁昀加快了脚步。

若他没有记错,楚维琳的母亲江氏亦是乾州人,虽然江姓不算小姓,但毕师爷说得对,谨慎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楚维琳正和娉依说着话,见常郁昀回来,笑着问他:“事情解决了?我还让水茯温着晚饭呢,既然回来了,去梳洗一番,开饭吧。”

“不急。”常郁昀在一旁坐下,话到了嘴边,绕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只是道。“我前头怕是还要一会儿,你莫要等我,早些用饭。”

特地回来与她说这个?

楚维琳怔怔看着常郁昀出了屋子,喃喃道:“这种事情。使个人回来说便好了,还自己来。”

娉依听见了,掩唇笑道:“奶奶,爷特特地地回来,是心里挂着你呢。”

楚维琳脸上一红。偏转过头,却也忍不住勾了唇角。

常郁昀出了正屋,径直去寻了李德安家的,避开了人,他压着声问道:“妈妈,琳琳的母亲是乾州人吧?”

李德安家的一怔,不解他为何好端端问起了这个。

江氏的娘家在乾州,与京城有一个月的路程,楚维琳从未去过,对他们的印象大概也只有江氏过世时江家有人来上香。只是那时楚维琳精神不济,对母舅家的人怕也没什么记忆了。

楚维琳对江氏感情深,和江家却是陌生,倒是楚伦煜,这些年也一直和岳家有些书信往来。

楚维琳不会突然之间问起江家,那常郁昀又何来此问呢?

李德安家的一肚子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太太娘家那儿,祖祖辈辈都是乾州人。”

“那有没有一位长辈。四十岁左右,名叫江谦,谦虚的谦。”常郁昀追着问了。

李德安家的是江氏的陪嫁,江家的事情。她是了解的,一听这个名字,她诧异道:“这是舅老爷呀,就是太太的大哥,奶奶小时候是见过那位大舅的。”

常郁昀暗暗舒了一口气,亏得他心中隐约觉得不对。不想就此疏忽过去,那位若真是大舅爷,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吗?

常郁昀和李德安家的解释起来,道:“是这样,今日牢里关了一个人,叫江谦,乾州人,我不清楚是不是姻亲,所以我来问你一声。”

李德安家的的眉心皱了起来:“关了大牢?犯了什么事儿?”

常郁昀道:“和一家药行起了冲突,闹出了人命案子,被告了。我本想问琳琳的,可怕万一是亲戚,琳琳要跟着着急,不如妈妈与我一道去看一眼,若是同名同姓,就不要与琳琳提了,若真是大舅爷…”

人命官司?

李德安家的惊呼一声,若真是大舅爷,自家奶奶虽和大舅爷不亲近,怕也坐不住了,阿弥陀佛,还是先不要和奶奶提及为好,免得动了胎气。

“那奴婢现在就和爷过去看一眼,只是奴婢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大舅爷了,不晓得认不认得出来。”李德安家的忙道。

常郁昀进了书房,留李德安家的在外头稍等,先和两位师爷说了一番。

仇师爷眼皮子直跳,与毕师爷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有些忐忑,若是姻亲涉案,对于常郁昀来说,这案子就不好审了。

尤其,还是夫人那儿的亲戚,这官老爷办事,最怕就是妻子、姨娘之类的亲戚搅和在里头,枕边风一吹,弄得左右为难。

往日里看来,这位夫人是个懂礼的,可要是真的牵扯上了她的大舅爷,是不是…

仇师爷心里没有底了。

一行人往大牢去。

牢中污浊的空气让李德安家的不由捂了捂鼻子,她突然想起了当时见到的蓬头垢面的翡兰,那江谦呢…

才进来一下午,应该不会那么惨吧?李德安家的安慰自己。

在关押了江谦的牢房前站住,常郁昀看了一眼颓然坐在墙角,双手抱头,低落无奈的中年人。

牢中光线极差,江谦又抱着头,李德安家的很难看清对方模样。

仇师爷开口问道:“江谦,京城楚府的六老爷楚伦煜,你可认得?”

江谦缓缓抬起头来,想了想道:“是我妹夫,我妹妹过世多年了,如今也不走动了,我的案子,和他们也没关系。”

这话一出,坐实了身份,仇师爷无奈摇了摇头。

李德安家的上前了两步,努力辨认道:“舅老爷?是舅老爷呀!是奴婢,奴婢芜兰。”

“芜兰?”江谦一时想不起来。

李德安家的急忙又解释了一句:“奴婢从前是伺候三姑娘的,随着姑娘去了京城。”

三姑娘指的就是江氏。

江谦的身子一震,他赶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牢门边,盯着李德安家的,道:“是了,三妹妹身边是有个芜兰。你不是应该在京里吗?怎么会在这儿?”

李德安家的福身道:“太太把奴婢配给了楚家的小厮李德安,前些年。又做了陪房,跟着维琳奶奶到了常家,现在这位金州知州常大人便是奶奶的夫婿。”

江谦的目光落在常郁昀身上,道:“琳姐儿的丈夫?”

常郁昀颔首。拱手行礼,唤了一声“舅爷”。

江谦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一场官司,没想到官老爷竟然是我的外甥女婿。哎!”

常郁昀问道:“舅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案子您跟我交个底,我也好心里有数。”

江谦苦笑,垂了肩道:“说来也是话长,但我绝对没有伤人。”

这句话,叫常郁昀放心下来,可大牢之中,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思忖了一番。让仇师爷问狱卒要了钥匙。

仇师爷开了牢门,常郁昀请江谦到了书房,备了些清水让他稍稍梳洗一番,又让李德安家的去请楚维琳。

李德安家的有些惴惴。

常郁昀宽解道:“既然舅爷没有伤人,这官司总能解决,琳琳那儿迟早会知道的,不如现在就好好与她说。”

若是楚维琳晓得江谦关在大牢里,而常郁昀一个字都不提,李德安家的想,大约奶奶事后会有疙瘩。便颔首道:“那奴婢先和奶奶交个底,让她心里有数。”

江谦简单梳洗之后,换上了干净衣服,模样与刚才又是不同了。虽然是不惑之年,但他个头高,整个人精神气不错,容貌端正,楚维琳与他在轮廓上有些相似。

常郁昀笑着道:“都说外甥像舅,倒也是不假的。”

江谦亦是笑了。道:“我也好些年没见过琳姐儿,当时她母亲没了,我去京里看她,她整个人都痴傻了一样。”

“琳琳怀着身孕,等下说事体的时候,还请舅爷莫要激动,免得琳琳也跟着激动起来。”常郁昀请求道。

江谦浓眉舒展,连连点头:“应当如此应当如此。”

后院里,楚维琳刚刚让水茯摆了桌,正要坐下用饭,李德安家的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