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含笑招呼道:“妈妈也坐下用一些?”

李德安家的摆摆手,低声道:“江家的舅老爷在前头书房里,爷来请奶奶。”

“舅老爷?”楚维琳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太太的大哥,您的大舅爷江谦。”李德安家的解释了一句,“奶奶小时候,见过这位大舅爷的,太太过世的时候,他也来了京城。”

江氏娘家的亲戚?

楚维琳很是意外,前世今生,她和江氏那里的亲戚几乎都没有打过交道。

“大舅爷不是应该在乾州吗?怎么来了金州?”楚维琳的印象里,母舅家的亲戚都在乾州。

李德安家的讪讪笑了笑,抿了抿唇,郑重与楚维琳道:“奶奶,您听奴婢几句话,千万莫要着急。事情是这样的,舅老爷是来金州办事的,出了些差错,惹了个案子,叫人扭到了衙门里,关起来了。爷刚才看卷宗,觉得那名字籍贯熟悉,便来问了奴婢,奴婢去大牢里一看,果真是舅老爷。舅老爷说,他是叫人冤枉了的,爷就把他接到了书房里,要仔细问一问案子,又想着奶奶与舅老爷多年未见,请您过去问个安。”

李德安家的没有一次说透,起码人命官司那四个字,她是不敢贸贸然提的。

楚维琳明白了,让水茯把桌上的饭菜都收起来,道:“爷在前头也没用晚饭呢,牢里更加没什么吃的,大舅爷怕也是饿着,这些饭菜送到书房里去,多少用一些。”

楚维琳收拾了一番,让方妈妈抱了霖哥儿来,一道去了书房。

入了书房,楚维琳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站在八仙桌边上的男子,他的容貌很是陌生,但却透着一股子熟悉感,与记忆里的江氏有几分相似。

这种熟悉感让她一下子想起了江氏,眼眶一红,上前福身道:“大舅。”

江谦一把扶住了楚维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睛亦有些湿润了:“这么多礼做什么,当心身子。哎,一眨眼,琳姐儿也这般大了,都要当娘了。”

楚维琳连连摇头,把霖哥儿抱过来,道:“已经当娘了,大舅,这是霖哥儿。霖哥儿,唤舅公。”

霖哥儿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听话地唤了一声,口齿不清,却让江谦激动不已。

认了亲,常郁昀扶了楚维琳在桌边坐下,又请江谦入座。

楚维琳记挂着江谦的案子,问道:“大舅怎么来了金州?出了事体,即便我们今日不在府里,您早些报了父亲或者是我的名字,起码能暂且少受些牢狱之苦。”

江谦苦笑,道:“我是知道琳姐儿嫁人了,就嫁在京城里,却不知道外甥女婿外放到了金州。至于你父亲的名字,哎,你母亲去了多年了,你父亲该尽的责任样样都尽了,对岳家从未怠慢过一丝一毫,我惹了官司,还不知道能不能善了,再提他的名字,不是把他也牵连进来了吗?”

常郁昀了然,难道当时在大牢里,仇师爷问起楚伦煜的时候,江谦是这么一个反应,这是为了不连累了楚伦煜。

楚维琳沉吟,又道:“父亲经常给外祖家寄信的,信上应当是提了吧?”

“舅舅离开乾州有三年多了,”江谦笑得感慨,“舅舅去海州做生意,这几年没有回乾州,才不知道这事体。今天要不是正好道了金州,又落了大狱,都不知道我的外甥女在金州。”

“那这案子…”楚维琳看看常郁昀,又看向江谦。

常郁昀在桌下握住了楚维琳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等江谦慢慢说。

江谦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不由苦笑起来:“舅舅在海州那儿是做药铺生意的,请了两个坐堂的大夫,蒙海州百姓信任,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来我们铺子。去年开春,一些药材的供应出了些问题,金州的山里出产不错,舅舅就来了金州,想寻一家药行供货,最后挑中了永记药行。

一开始,永记给的药材质量不错,但四个月后,有一批货不对了,吃死了人。”

楚维琳愕然:“吃死了人?”

“是,”江谦也很无力,“病人家属来铺子里哭了几回,舅舅赔了不少银子,总算保住了铺子,也没有吃官司。但药材的事情总要解决,便来了金州,想和永记药行说说明白。哪知道那药行,他们竟然倒打一耙,还动手打人,说舅舅坏了他们家的名声。舅舅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挨打,他们打红了眼,一不小心把药行里的一个小学徒撞到了,脑袋正好砸在桌子角上,当时就救不过来了。他们就把脏水扑到我身上,说是我打死了小学徒,真真可笑!”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官司(二)

江谦说完,有些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脸,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过去这一年,他的日子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了一般。

当年从乾州到海州经商,最初选择开药铺,仅仅是因为他懂一些岐黄,但要说医者的一颗仁心,他自问还是欠缺了些。

可几年下来,日日与城中病患打交道,慢慢的,一颗心也柔软了许多,若真有人穷得看不起病吃不起药,江谦也会帮一把手,不至于看着病人苦苦受折磨。

兴许就是这份慈悲心,让他在海州城中有了份好名声,生意也蒸蒸日上。

再是仁心仁术,药铺开在那儿,也是要赚钱的。铺面租金,坐堂大夫的工钱,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开销,可药铺为了让百姓看得起病,定价并不高,且常常义诊,为了节约成本,江谦不得不多费些心思,来寻找价廉物美的药行。

金州产药材,有几味药的出产不错,江谦便不远千里来了金州,想寻些便宜的好药。

江谦和永记谈得很愉快,最初时永记送去海州的货色也很好,可到底还是出了问题。

药铺是最怕出人命的,虽然说医得了病、救不了命,生死有天定,可人抬进来了,死在了药铺里,就不是晦气这么简单了,而且,死在药铺里的那个病人,明明得的并非不治之症,仅仅是药材出了问题,才害了性命。

家属在铺子外头又是哭又是闹,摆了灵堂,大骂江谦,要不是江谦平日里有个好名声,百姓们对他都存着些感恩的心思。早就被人扭送了大牢了。

足足闹了半个多月,江谦赔光了银子,这才算了了,可铺子经过这么一闹腾,生意一落千丈,除了实在没钱看病要请江谦义诊的,谁还上铺子里来抓药?

江谦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一趟金州。仔细问一问永记,那批药材为何会出错,毕竟。永记也是老铺子的,按说不会有问题的,兴许也是一时不小心出了差池,把事情弄明白。总是好的。

永记这里知道了江谦的来意,百般推脱。被江谦逼得急了,干脆倒打一耙,说江谦造谣生事,江谦去说理。最后进了大牢。

“怕是命中就有这牢狱之灾,在海州那里没有进去,到金州就躲不了了。”江谦苦笑着摇了摇头。“人命啊,我开了几年药铺。不敢说来的人各个都治好了,可这等事体却是头一回。那是个老汉,苦了一辈子了,晚年凄凉,因着胸口发闷来抓些药,本来吃半个月的药,多休息休息就能好了,结果却…”

楚维琳亦是唏嘘不已,她知道,对于害死了一个病人,她此刻听在耳朵里,绝对比不上当时江谦的感受,作为一个日日与病人打交道的药铺东家,又岂止是震惊一词可以形容的。

“大舅,那个小学徒…”楚维琳犹豫着问了,“当时的情况,大舅仔细与我们说一说,才好办这个案子。”

江谦也懂,思忖一番,道:“他们人多,我就一个人,叫他们围在中间拳打脚踢,你别看我此时精神不错,其实身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亏得舅舅平日里没疏忽了强身健体,皮糙肉厚的,扛得住打。

抗揍就要护着脑袋,舅舅当时抱着头,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听到别人惊呼起来,才知道有个小学徒被推倒了,隔着人看过去的,脑袋破了一个大洞,救不回来的。”

楚维琳听完,转过头看了常郁昀一眼。

常郁昀宽慰一般拍了拍楚维琳的背,道:“明日一早,就去永记铺子里一一询问,还有路过的行人,是他永记的人自己推倒的,总会寻出线索来的。除了这事儿,还要查一查永记那批药材的事体,这才是根源。

大舅、琳琳,我既然是金州的父母官,大舅只要没有过错,就一定不会蒙冤。这一点,只管放心。”

江谦执了酒杯,笑道:“也好,你来审这个案子,我就不用担心永记的人和官府勾结,欺负我这外乡人了。我听说,永记明面上的东家是林兼兴,背后还另有人的。”

永记药行在金州立足多年,林兼兴却名声不显,常郁昀相信,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更厉害的金主,林兼兴大约就是一个大掌柜的角色。

“这一点,我会让人仔细查访。”常郁昀亦拿起酒杯,与江谦对饮。

桌上的饭菜都是热的,说完了正事,便一道用了些饭菜。

寻常人若是一朝蒙冤入狱,怕是胃口不济,可江谦这一年来大起大落,此刻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便多用了一碗饭。

见楚维琳望着他,江谦笑着道:“琳姐儿莫要担心,舅舅会吃好喝好,留得青山在,就一定有柴烧。等这案子水落石出了,舅舅也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江谦的乐观不似装出来的,这让楚维琳松了一口气,不由也就笑了:“大舅说得是。”

常郁昀陪着江谦饮了几杯,外头打了更鼓,他斟酌了一番,道:“大舅、琳琳,案子一日不结,大舅就一日背着人命官司,我会尽力办案,但毕竟律法规矩在那里,大舅还是要去牢中。不过,我会和狱卒关照好,不会让大舅受罪,每日吃食上也绝不会怠慢。”

楚维琳深深看了常郁昀一眼,没有说话。

江谦缓缓点头,这一顿晚饭的时间里,他对常郁昀添了不少好感。

毕竟是外甥女婿,江谦不希望让楚维琳吃亏,粗粗看常郁昀的面相,只觉得太过俊秀,又生得一双桃花眼,怕是颇受女人喜欢,到头来会委屈了楚维琳。

可刚刚那些时间,他亲眼瞧着,常郁昀看向楚维琳时的眼神,一点一滴的小动作,都透露出他对妻子的疼爱与喜欢。这让江谦放心不少。

常郁昀说的话在理,不管是谁,即便是常郁昀的亲爹,若是涉了案,一样要去大牢里待着。

江谦不会为了这等事情让常郁昀为难,便道:“应当的,不要太过关照。免得叫人说些闲话。”

常郁昀含笑应了。让仇师爷送江谦回大牢之中,又让人准备了药酒,让江谦处理身上的瘀伤。

楚维琳送了几步。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身影,心里感慨万千。

她想起了江氏,这便是亲兄妹吧,她在江谦身上看到了许多江氏曾经的影子。坚韧,懂得人情世故。宁可自己受些罪,也不愿让别人为难。

她有一位那么好的母亲,如今能遇见这样的大舅,也是一桩幸事。

楚维琳犹自想着。直到常郁昀揽了她的腰,她才回过神来。

常郁昀低声解释道:“琳琳,大舅的事情。请你体谅。”

楚维琳偏过头,见常郁昀神色认真。她抬手点了他的眉心,道:“我知道的,国有国法,不管大舅有没有伤人,一旦背了人命案子,是一定要在牢里的。我们来这儿才几个月,金州这里,不见得人人齐心,也肯定会有人等着抓你的错处。这些道理我都懂,不会无理取闹。不过,你要应我,早些查明了真相,大舅年纪也不轻了,大牢那种地方,损身子骨的。”

常郁昀的眉心一点点松开,唇角上扬,笑了。

是他太过谨慎了,楚维琳从来都是懂事的,她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

娶妻娶贤,有贤妻如此,是他的幸事。

常郁昀笑意深深,点头应下:“你放心吧,我会尽快查明案子的。你先回去歇息,我和两位师爷再商量商量。”

楚维琳颔首,道:“我让人留着门,你也莫要太晚了。”

常郁昀目送楚维琳回了后院,自个儿才入了书房,等仇师爷从大牢里回来,便又商量起了这案子。

仇师爷这一趟来回,与江谦说了不少话,他看得出来,江谦不是那等和官老爷拉上了关系就飘飘然的性格,这叫仇师爷微微安心了些,但他更在意楚维琳的态度。

要知道,枕边风是最最厉害的,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都是折在了美人关上,而常郁昀又是极宠妻子的男人,最易叫枕边风吹歪了。

仇师爷试探着问了一句:“大人,夫人很担心舅老爷吧?”

常郁昀也是通透,见仇师爷小心翼翼模样,便明白过来,替楚维琳解释道:“先生只管放心,琳琳不是那等不懂事的人,不会在公事上胡搅蛮缠的。”

仇师爷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常郁昀既然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追着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笑了:“夫人深明大义,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仔细说了一番这个案子的事体,也就散了。

常郁昀回到后院时,楚维琳正准备休息。

吹灯落帐,楚维琳又问了几句,困意袭来,也就沉沉睡了。

翌日一早,常郁昀便为了这案子忙碌起来。

公事上,楚维琳帮不上什么忙,也不会妄图去瞎参合,只在后院里做自己的事情。

夜里常郁昀回来,与楚维琳说了这一日的情况。

永记铺子那里,自然是把过错都推到了江谦身上的,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江谦说的出了问题的那一批药材,永记也不会承认。

也有人手在向昨日经过永记铺子的人打听事情经过,只是永记是本地的铺子,江谦是外乡人,为了不惹麻烦,也有不少人不肯说句公道话,一概含糊说场面太乱,没有瞧清楚。

只有几个素来和永记铺子有些恩怨的,一口咬定是永记的人推倒了小学徒。

此处进展不大,查林兼兴老底的那一条路子倒是颇有收获。

林兼兴的宠妾姓祝,她的姐姐从前是陶大太太得力丫鬟,如今早已抬举做了姨娘。

若是能以妾室来论关系,那林兼兴就是陶大老爷的连襟了。

永记背后的大老板应当就是陶家。

常郁昀来了金州之后,摸清楚本地这些官宦乡绅人家的关系、底细是一样重要的事体,虽然如今说不上完备了,但也有些了解。

陶家在金州颇有名望,手上有不少田地,又有铺子做些买卖,但除了打着陶家名义的铺子之外,也有一些像永记这样的不由陶家出面的生意。

按说以陶家现在的资本,完全可以越过高家,可他们似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和高家的来往也算密切。

楚维琳听到这里,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她见过的陶家女眷,无论是年长的陶老太太,还是待字闺中的陶七姑娘,她们的穿着打扮绝对不像高家那般富贵,更不用去和舍得在穿着上花钱的闵姨娘和贺家姐妹相比了。

是陶家素来低调,财不露白,还是…

楚维琳向常郁昀说了这份疑惑。

常郁昀略一沉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陶家那里的事情,和永记的案子没有直接的牵连,陶家只让林兼兴出面,我也不能因着案子直接去寻陶家,不过,我会再让人仔细挖一挖陶家。”

仔细打探之下,有些事情就渐渐浮上了水面。

官商勾结,陶家靠着官家赚银子,却也孝敬了不少,而那位暗地里敛财的人,常郁昀也有了线索。

“极有可能是乌礼明,现在的明州知府。”常郁昀道。

常恒淼任明州知府时,乌礼明是他的副手,常恒淼回京之后,他便接任了知府之位,乌礼明在江南也算是耕耘了多年,只是从前被常恒淼压着,出不了头而已。

常郁昀此番到金州,经过明州时,也依着常恒淼的吩咐,去拜访了一下父亲的这位老下属,言谈之间,常郁昀感觉得出来,对方待他就是面子上的关系,私底下,怕是对常恒淼有诸多不满的。

“你说,若是执意追究这个案子,陶家会不会替永记出头,那位乌大人,又会不会替陶家说话?”楚维琳思忖后,缓缓问了一声。

常郁昀笑了,道:“乌礼明那里,我说不准,可陶家么…要是我们追查那批害死了人的药材,陶家就一定会站出来。琳琳,你可不要小看了永记,不大不小的药材铺子,但是生意极好,是个大进项。若是沾染上了毒死了人的官司,陶家,可损失不起。”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官司(三)

定了大致的方向,后头的事情自然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了。

外头渐渐有了风声,说那日在永记药行里与人争执的外地商人并不是无理取闹的,官府里已经查过了,人家是采买了永记的药材,结果吃死了病人,这才来讨说法的。

百姓爱凑热闹,茶余饭后少不得这些八卦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亦说得有模有样起来。

永记的生意虽然称不上受了影响,可在金州百姓的心中,到底是添了一个问号。

林兼兴这个平素极其低调的永记东家,也露了几次面,只说是那人诬告,永记断没有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楚维琳听底下妈妈们从街上打听来的消息,心里多少有数,要让陶家站出来,就必须让永记感受到威胁,如今这些手段势必是不能少的。

李德安家的又顺口说了几样城中的趣事,邓平家的急匆匆进了后院,挑了帘子进来。

楚维琳转过头看她,笑着问道:“妈妈,怎么了?”

邓平家的福身道:“听邓平说的,有人在衙门外头闹着呢。似是那日永记死了的学徒的家里人,说要讨个公道。”

楚维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也是可怜人,我听爷说过,这一家子也不容易,往上数三代,在金州里头还有自己的小铺子,结果叫黑心的账房先生谋了钱,反倒是背了一屁股债,到了这一代,好不容易是清了债务,但也是一贫如洗了的。生活不宽裕,又养着三个孩子。咬咬牙攒了些银钱,让长子去永记当个学徒,就指望着能学出些本事来,以后好养家糊口,结果就出了这等事情。”

“话是不假,那家人是可怜,死了儿子。当爹娘的这不跟从心窝窝上剐了一块肉一般?几日不见开堂。着急了也难免。”李德安家的推己及人,道,“不过。这案子未审,在衙门前头闹,又有什么用场?”

楚维琳转了转眸子,心中暗暗想道:这莫不是永记想出来的法子?见常郁昀一直未开审。想以此逼一逼,能早早了断了案子。也就再不用追究那些旧事了。

“妈妈去外头瞧着,有些什么状况,便来与我说。”楚维琳吩咐道。

邓平家的点头去了。

隔了半个多时辰,邓平家的又回来了。与楚维琳道:“那一家子让我们爷给劝回去了。”

“劝回去了?”楚维琳瞪大了眼睛。

邓平家的不住点头,连声道:“是啊。衙门外头好多人看热闹呢,爷就与两位同知大人和师爷一道出去了。爷仔细与那家人说了道理,说这毕竟是人命官司。绝对不会马虎了事,一定会给个交代的。”

“然后人家就回去了?”楚维琳越发诧异了。

这等话虽然是常郁昀的真情实意,可在旁人耳朵里,到底像个场面话,为何人家就是信了?楚维琳支着脸颊想了想,兴许是出于对官老爷的服从和信任,兴许是常郁昀那张脸太过良善,哄得住人吧。

“奶奶,奴婢听到几句,围观的都说,这案子还在查,怕是其中又些猫腻的,说我们爷像是个好官的样子,不会草菅人命,只怕之前传言说永记的药材有问题,是真有问题了的。”邓平家的又道。

楚维琳眨了眨眼睛,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隔了三日,门房上送了一张帖子来,楚维琳捏着帖子,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心里便有底了。

下帖子的不是高家**奶,而是陶家的老太太,请楚维琳入陶家去听戏。

看来,因着永记药行的事情,陶家那里是坐不住了。

等常郁昀回来,楚维琳把帖子递给他看,问道:“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意思?是要开诚布公了,还是要拿银子塞我的嘴?”

常郁昀失笑:“估摸着就是打听打听,现在还不到让你吹枕边风的时候。”

楚维琳忍俊不禁,笑了会儿,又问:“你说,他们知不知道江谦是我大舅?”

“应当不晓得。”常郁昀思忖着道,“他们连贺大奶奶是你大姐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你母亲娘家的事情。”

楚维琳闻言,亦觉得很有道理。

女子出嫁之后,看的就是夫家了,别人连常夫人和贺大奶奶都没摆在一处想,又怎么会知道楚维琳的母亲姓江,是乾州人士,更把她和来金州采买的江谦联系在一块?

况且,江谦接到那批有问题的货是在四个月前,算算金州到海州的距离,五个多月前,永记药行就应当出货了,那时常郁昀和楚维琳才刚刚到了金州,陶家连常郁昀的底儿都没摸透,又怎么会去摸江家的底。

“他们不知道,我们也就不要提及了,毕竟陶家依靠着乌礼明。”常郁昀叮嘱楚维琳道。

楚维琳知道其中道理,乌礼明恨极了常恒淼,常郁昀此刻按着案子还没有审理,虽是为了收集证据,可在有心人嘴里,指不定就会成了包庇之罪,到时候乌礼明参上常郁昀一本,常郁昀平白无故就要惹上一身骚。

所以,断不能打草惊蛇,陶家和乌礼明怕是还不清楚,常郁昀已经发现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不如就此装糊涂,正好多查一查乌礼明的底细。

夫妻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

等到了约定的日子,楚维琳坐着马车去陶家去。

陶家离高家不远,却远不如高家气派。

马车入了内院里,楚维琳踩着脚踏下车,便见到了陶大太太和陶三太太。

比起陶大太太的有礼沉稳,陶三太太依旧是那般的热情,若不是隔着辈分,她是恨不能与楚维琳姐妹相称。

陶家的院落没有高家精致,但也收缀得有模有样的。很有一番趣味。

江南园林便是如此,无论大小,都有其独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