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有任何反抗,只是那样让他抱着,靠在了他的身上,问他想做什么……

这就是两情相悦吗,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因为来自于她的完全柔顺而获得的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快乐之感。

她靠在他怀中似是等待他恣意怜惜的身子,她软软的仿佛能滴出水的说话音调,像蝴蝶的翅翼,在簌簌地撩拨着他身体里的每一寸骨和肉。

他几乎是把她拖扯到了近旁的林子里,像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少年般把她压在树干上,急躁地亲吻着她,炽烈地唇一寸寸烙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激动得浑身血液贲张,他知道她也一样,因为她在用对等的热情在回应着他。这让他更加醺醉其中,连耳鼓都在轰鸣作响。但是没片刻,他就听到有人在林子外叫他,客人还在等他回去。他只能咒骂一声,怏怏地松开了她。而她轻巧的一句“晚上,我等你”,让他的心再次砰然跳动起来。

但是这个梦幻般的夜晚就此截断,旖旎不再。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他听到她被自己祖母叫去,有些不放心地过去,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听到祖母要她与钟可玲姐妹相称之时,他按捺不住,正想推门而入拒绝,她竟然已经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了下来,恭顺温谦无比。

这一刻,他必须承认,他有些受伤。

他以为以她的性格,只要她也像他那样地爱他,她就一定会拒绝。

她没有拒绝。他唯一的理解就是她不爱他。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纷乱的心思,钟可玲又不见了。

他让她不用去找,尽管言辞尖刻了些,但他其实没告诉她,寨子外的山中夜间时常有野兽出没,她还是待在寨子里,他才放心。

他带着人点了火把,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也不见钟可玲人影。他不信她受了这么点打击就会自寻短见,这不是他认识的钟可玲。但是人确实不见。他仔细想了下,忽然想到了个地方,立刻赶了回来。

钟可玲果然在那里,不止钟可玲,她也在。

她对钟可玲说,她不是他一辈子的女人,他也不是她一辈子的男人。她迟早会离开他的。

听到她用冷静,甚至冷酷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他就知道她绝不是在安慰钟可玲而已。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绝望,这是一种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心捧到她面前,她却鄙视得不愿多看一眼的感觉。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如果她能表现出后悔不安,为她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哪怕是一点点,他想他也会原谅他,会努力对她更好,直到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

但她没有。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然后像平时那样地朝他淡淡笑了下。

他恨她的无情。

这一夜他对她很是粗鲁,甚至粗暴,她却一直在忍受的样子,不发一声。最后当他发泄完毕,停止下来静静伏在她身上,黑暗中听到她和他一样的喘息声时,他唯一剩下的感觉却就只是在他胸腔中慢慢滋长出来的一团带了淡淡酸楚的伤感。

他从前带了情绪的时候,对她说,他绝不会放开她,要她死心塌地地做楼家的女人。其实他也知道,没有人能够强令另一个人真正死心塌地地去做什么,除非那个人心甘情愿。

但是如果有一天,她终将要像她说的那样离他而去,而他却不明为何,他是一定不会应允的。

回到凌阳后,他和她的关系就一直是在压抑中延续下去的。他要是在家,他们还是同床共枕,像普通的夫妻那样,但龙滩寨那个夜晚,他弹琴,她大笑,他们在林子里拥吻的一幕,有时候午夜未睡之时,他想起来就觉得其实是个从未发生过的旧梦而已。

事实上他也没多少时间去哀悼他那短命夭折的爱恋了。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忙着与他找来的通晓凌阳本地山势地形的人一道进山,依照地图所示去寻找地宫。但是进展甚缓。而通地七,就仿佛真的钻入了地底,没有他的线索。

这一晚,在他在外停留了数日而归,仍无大的进展。独自坐在书房里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他心里忽然有些空荡荡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有些想念她了。哪怕她与自己永不同心,这样孤寂的夜晚,能抱着她温暖柔软的身体入眠,也总比自己一人要好。

他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往卧室而去。

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很意外地看到她正倾身伏在穿衣镜前,在整理着她的睡衣领口。

她的身子被一件柔软的缎袍裹着,从他的角度看去,圆润玲珑尽显。

她仿佛被他的突然进入吓了一跳,猛地拉高了衣襟,神色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仓皇和羞赧。

他的心砰然一跳。

从龙滩寨回来后,他已经许久未见到她这个样子了。

郎情妾意,你情我意。他抱起了她,压住了她,他彻底地投入,更感觉到了她前所未有的让他消魂至极的抵死缠绵。

他爱极了这样的她。他甘愿完全地臣服在她的脚下,如果她对他都是真的。

但是事实,却就像他担心的那样,她之所以这样,只是为了最后背弃他。

当他站在书房走廊尽头的黑暗中,看着她带着福妈从他眼前匆匆消失的昏暗身影之时,他的眼寒冽如冰,拳紧紧捏住,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将她拖回的冲动。

那个曾助她劫狱的男人是个他生平难得一遇的高手,他与她之后必定也还有联系的。除了地宫地图,他想不出别的缘由。这一回她竟然真的盗了他的地图而去。他本就隐隐有些怀疑,这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久寻未见的通地七。所以他放走了她,等着那个男人带他进入地宫。

一个多月后,通往地宫的门仍蒙着一层雾翳,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却知道了真相,她始终不愿意对他言明的关于她的真相。

她来自百年之后,她身负恶降。恶降已发,若再无解,则她将死于半人半鬼的恐怖之相。

他一直就知道她对自己有所隐瞒,一直望她对己坦诚。而今她道出了原委,他却又不愿相信。

他宁可相信她得的只是一种怪病。只要是病,只要他努力,就总有痊愈的希望。而如果就是她说的那样,她身上的所有一切孽相都不过来源于一个千年诅咒,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更不是他所能一手掌控的。

他再不愿相信,却也终究敌不过她身体上一天天发生的新的变化。最后他不得不屈从,他甚至和曾经势不两立的汪直讲和,只是因为他那里,有人知道如何才能为她解降。

从前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如此羁绊,甚至让自己的敌人与他共入地宫,那曾是他所有雄心壮志的依托之地。而今他做这些,却都不过是心甘和情愿。

“……直到我坚持不住死去。到那一刻,我会把自己包裹好,求你也千万不要看,直接把我火化。给我留点尊严。求你了。”

听到她用低微的声音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想象她单薄的身子蜷缩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时的那种绝望和悲伤,还有什么是他有,而不愿拿出来的?

他带着她与自己旧日的宿敌一道入了地宫。

他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想不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爱人死,魂魄摄入殍玉,断绝轮回,永生永世,就此换来他所爱之人的生。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他立刻就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和决绝。

她想举枪自戕,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她不能就这样死去。所以他射伤了她的手腕,从枪口下夺回了她的命。

大翁被愤怒的他割喉。青铜之门在若隐若现,等待着玉钥对它的召唤和开启。

汪直要她死。她的死才能令玉钥从她体内脱形而出。而他要她活。他决不愿她真就这样死去。

地宫里上演了一场混乱的枪战。

他和他挑选出来的忠士守护在祭台她的身前,枪林弹雨中,人一个个地倒下。

青铜门已经消隐了,而杀红了眼的人是绝不会罢手的。汪直不会,他更不会。

他的子弹打了出去,射中了汪直的喉咙,汪直无声倒地。

他已经看到池孝林绕到了他的背后,他知道他要对她下手。狗急跳墙的人是不会存有血脉之情的。他转身之时,身后响起了一发枪声,他猛回头,看见是垂死的汪直抬手发的最后一枪。

那一枪打偏了,子弹从他身侧呼啸而过。他正要举枪对准池孝林,心口忽然一凉,射到了洞壁之上反射而回的流弹已经无声无息地钻进了他的身体。

没有痛楚,他只是感觉到血从身体破开的那个口子里争相汩汩而出。

他继续自己刚才的动作,举起了枪,在池孝林要对她动手的时候,一枪打爆了他的头颅。

地宫里终于静了下来,鼻端弥漫了硫磺硝烟的气味,耳畔是受伤的人发出的压抑的不绝呻吟声。

他想继续走到她的身边去,身体里的力气却仿佛随了涌流而出的血,在迅速地消失,连抬头都变得那么困难。

他听到她在呼唤自己,用尽全部的力气抬起头来,看见她朝自己跌跌撞撞地跑来,满面泪痕。他扑在她身上,倒在地上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已经连站立都不能了,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耳边还是她不停的呼唤之声,他感觉到她在用手推晃自己,仿佛在用力捂住他身上不断流血的口子。

他想他真的是要死了。

万物具备,一事无成,青云直上,黄泉永坠,笃信与大惑,善良与凶恶,以及他这一世所有的雄心与壮志,现在都不再重要了。

他只想吻她,再一次吻她,就像那一夜在龙滩寨的林子里那样。他像个怀春少年,而她是他的心头之人。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寻到她的温暖柔软的唇,压了上去。

第一道阳光终于透过洁白的窗纱漫射进了房间。

觉到自己眉梢似有拂尘般的柔软轻轻扫过,楼少白睁开了眼睛,才觉自己抱着她冥想时,竟又入了晨间一梦。而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方才便正是她用手指在描绘他的眉目。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你醒了?”

“嗯。”

“起来吧。”

“嗯。”

“还是再睡一会吧……”

他低低说了一句,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低头在她耳垂上挑弄不停。

她脸色微微泛红,正欲半推半就遂了他心愿,忽然听到卧室的门被敲响,传来女儿楼晨欢快的声音:“爸爸妈妈,还不起床!昨天答应了今天要和我去农场的!我种的甜土豆都丰收了!”

楼少白抬头,与她对望一眼,两人再次笑了起来。

“晨晨,爸爸这就起来了!”

楼少白朝门口大吼了一声,倒是吓了萧遥一跳。

他与女儿一别七八年,过来之时,本来有些惴惴,怕女儿不认他这个父亲。没想到楼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飞奔着扑了过来,吊住他脖颈亲他脸颊,一口气叫了七八声的“爸爸”这才停了下来。这几日里父女两个好得不得了,倒是惹得萧遥有些吃味,道是自己生,自己养的女儿被他轻轻巧巧地就给夺走了。

楼晨听到了他的声音,咯咯笑了起来,调皮道:“知道爸爸要和妈妈亲热了才肯起床。我等你们吃早饭,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再不下来,我再来叫!”随即是一阵轻快的脚步离去之声。

楼少白顺势又搂住了萧遥:“女儿真是我的贴心宝贝,竟这么知道我的心思。她都发话了,你赶紧配合我再亲热下。”

萧遥脸微微发热,呸了他一口,推开了他便起身穿衣。见他不放,气道:“女儿给你十五分钟时间,你还真老不羞,给个棒槌就当真!”

楼少白哈哈笑了起来,这才放开了她,两人收拾好开门下去,吃了早饭,一家三口与几个佣人一道,开了车往农庄去。

因为是个火山岛,这里的泥土多是铁红色的。楼家的农庄就在附近数里之外的白虹山下。从山一直延伸到海边。坐在农庄里的小山丘上,就能望见不远处的海岸线。里面种了大片的菠萝和甘蔗。萧遥从前和楼晨一道辟出的一角田地里,种了姜、洋葱、甜土豆和莴苣。这几年萧遥不在,竟也被楼晨打理得整整齐齐。

如今正是甜土豆的丰收时节。

楼少白脱了鞋袜,与同样赤脚的妻子女儿一道在地里挖了开来。脚踩松软的泥地,头顶和煦的阳光,耳边是妻女欢快的说笑之声,这样的农庄生活,竟是叫人心旷神怡。

一天的光阴飞快流逝。又到黄昏时。

女儿楼晨与农庄中养的一只牧羊犬在草坪上嬉戏,欢快之声不时传来。楼少白携了萧遥的手,二人一道漫步到了海滩。

正是夕照之时。柔软纯净的沙滩,温暖和煦的海风,碧澄湛蓝的海天,眼前的一切,竟是这般美好。

“我愿用我半世之命去换他对等之命。若生,我与他之幸。若亡,我随他共赴黄泉。”

此情此景,竟叫他不自觉又想起了早间复入梦时的梦境。梦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这样说话。

这样的梦,过去十数年里,他已经做了数回。他想知道那说话的女子是谁,梦中却总如迷雾笼罩,不得见其容,不得辨其声。他也曾数次与她提起过这异梦,她却总是笑道那是他多想了才做的虚梦。

只今早这一回的梦,却是异常的清晰。

他仍看不到她的脸,辨不出她的声。醒来却隐隐觉那梦中之人便是此刻正依傍在他身侧的妻,萧遥。

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叙说了那梦境。最后,看着她被夕阳金光染红的脸,慢慢说道:“萧遥,多年过去,我却总觉自己当时死而复活,活得离奇。告诉我,其实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又得延续而来的生命吗?”

她亦是凝视着他英挺的眉眼,微微笑道:“梦便是梦。连我都觉得我能与你一道厮守到今,也是一个叫我至今想起还觉虚幻的大梦之境。只那又如何?我见着你,你见着我,若是在梦,我愿这梦永世不醒。”

火红的夕阳铺撒满了半面的海水,金光点点,他们彼此靠坐,双手紧握,四目望着渐渐西沉的海上夕阳。

明日又有一个朝霞满天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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