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豆豆吵着要回排屋,因为周日要参加李嘉颖小朋友的生日party.怀月知道这个小女孩,长得胖胖的,幼儿园里豆豆经常拿青菜和她焕红烧肉吃。女孩家住在靠河边的排屋区,父亲开了个蛮大的公司,母亲不知何故在美国没有回来。李先生看上去就是个很能干的人,瘦瘦的,怀月猜他夫人一定比较胖,否则李嘉颖肯定不会这么肉嘟嘟的。

怀月带着豆豆在这里住了两年,半年前才在一次散步时遇到那对父女,因为孩子就有了些往来,李先生周五接女儿时总会打个电话问怀月要不要顺带接上豆豆,大多数情况下怀月会拒绝,有时候豆豆在电视里一恳求,她也会心软。就像今天,她其实心里十分不愿意回排屋,连哄带骗地劝了儿子一上午,但一见豆豆嘴一咧要哭的样子便毫无办法。

傍晚时分,李先生特地亲自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邀请豆豆第二天去参加女儿的生日会,还邀请了怀月,怀月自己当然是婉拒了,但是没想到李家对女儿的生日这么重视,倒是要好好想想生日礼物送什么了。

“豆豆,送巧克力行不行?”怀月牵着豆豆的手一边往超市走一边问。自从附近几个公寓开盘后,超市规模扩大了好几倍,现在买东西方便多了。

“不行,李嘉颖那么胖,再吃巧克力就要变成大肥猪了。”豆豆道,“妈妈,能不能送减肥茶?”

“那哪儿行,小孩子不能减肥。”怀月笑道,“她现在还小呢,长高了就会瘦的。我们挑两个漂亮的发夹送她吧?”“元旦的时候李嘉颖剪短头发了,很短的头发,不能用发夹了。”豆豆道,“我觉得她剪了短头发很丑,妈妈,女孩子应该留长头发对吗?爸爸说妈妈的长头发很漂亮。”怀月想了想,蹲下来拉着豆豆的手问:“爸爸还对豆豆说妈妈什么了?”

“爸爸说如果妈妈答应和爸爸结婚,我们一家人就又能像以前那样住在一起了。”豆豆伸出小手摸摸妈妈的脸,认真地说,“妈妈,你想和爸爸结婚吗?”

“豆豆想妈妈和爸爸结婚吗?”怀月问,小路上没什么人,安静得让她心乱如麻。

豆豆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妈妈,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过了好久,道:“妈妈喜欢的话豆豆也喜欢。”

怀月的眼泪一下涌上眼眶,哽咽道:“如果妈妈不喜欢呢?豆豆会难过吗?”

豆豆用手使劲去擦怀月的眼泪,着急道:“妈妈不要哭,如果妈妈难过,豆豆也会难过;如果妈妈不难过,豆豆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怀月搂过儿子,把头埋在儿子的胸前,一边流泪一边道:“以后咱们会有个新家,比原来更好的家,妈妈向你保证。”

豆豆很大人样儿地摸摸妈妈的头发问:“妈妈想跟别的叔叔结婚吗?”

“可能会,”怀月道,“妈妈想把豆豆照顾得更好,妈妈在生病的时候也想有个人照顾。”

“是哪个叔叔呢?陈叔叔吗?”因为这一年多来豆豆时不时地碰到陈瑞炀,所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不是。”怀月道。一说出口她就愣住了,自己竟然回到得这么毫不迟疑、这么肯定,不是陈瑞炀,那么在自己心里到底想的是谁呢?她慌乱地站起身,对豆豆道:“咱们去买礼物啊,快。好好动动小脑筋。”

母子俩还未走到超市,豆豆眼尖,远远地,一眼就看见乖乖趴在超市门口的一只苏格兰牧羊犬,“莱西!莱西!”小家伙挣开怀月的手拼命朝前跑去,那只狗听到他的声音也兴奋地站了起来,冲着豆豆跑了过来,怀月吓得腿都软了,这肯定不是莱西啊,这么大一条狗,估计能把豆豆的脖子给咬下来。“豆豆,快回来。”她强忍着恐惧追着豆豆跑回来,还没拉回豆豆,那只牧羊犬已经扑到了豆豆身上。

“豆豆!”怀月惊慌地大叫。

幸好,那只狗只是拿鼻子亲热地去蹭豆豆的小脸,豆豆开心地搂着它的脖子道:“莱西,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我老看不到你。”

莱西“呜呜”两声,似乎也是十分感慨的样子。看到怀月在身边,想凑过来表示一下友好,怀月下意识地转头朝一边跑开去,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别怕!”姬君陶扶住她的肩膀,轻轻道。

一刹那间,两人同时一震。

怀月抬起惊慌失措的脸,急急后退了一步:“姬先生。”

姬君陶颓然地垂下双手,看着她,艰难道:“怀月。”

“姬叔叔!”豆豆撇开莱西张开双臂朝姬君陶扑过来,“姬叔叔好!”

姬君陶蹲下来,把豆豆紧紧搂进怀里,借以掩饰自己几乎止不住的轻颤:“豆豆!”

“姬叔叔你到哪里去了?妈妈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原来她是骗我的。”豆豆搂着姬君陶的脖子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姬君陶身体一僵,飞快地看了怀月一眼,道: “是,姬叔叔一定会回来的。”

“姬叔叔刚才在哪里?为什么让莱西一个人蹲在门口?”

“叔叔来给莱西买吃的………”刚走进超市就听到怀月惊慌的叫声,便赶紧跑了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隔了那么远,对她的声音却听得那么真切。他顿了顿,“……听到了豆豆的声音。”

“我和妈妈也要进去买东西,明天李嘉颖过生日,我要给她买礼物,姬叔叔我们一起进去吧,让莱西在门口等我们。”

姬君陶点点头,抱起豆豆,豆豆比以前重多了,养得又健康又漂亮,只是这个妈妈身子单薄了不少,大概连儿子都不大抱得动了。

“豆豆,快下来,你这么重,姬叔叔抱着会太累。" 怀月偷偷看看姬君陶的脸色,确实很不好。那天拍卖会快结束的时候主办方出来解释说姬君陶先生突然身体不适去了医院,他的”素画廊“愿意为这次慈善活动捐献十万元作为支持,令在场那些特地为他而来的竞拍者大失所望。

“小孩子,不重。”姬君陶转过脸来看着她,“秋收冬藏,冬天该多吃一点身体才会好。”

怀月含糊地点了点头,跟着走进超市。她觉得十分尴尬,这样三个人同行,时光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时他们是情侣,可现在他已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她压住心底泛起的阵阵酸楚,指指左边的角落:“宠物粮在那边,我要带豆豆上二楼去看看……”

“姬叔叔,我要坐在车上。”豆豆打断了妈妈的话,指指专门为带孩子的家长设计的购物车,他跟大多数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对这种车有着执着的热情,似乎每次进超市就是为了坐购物车。

姬君陶拉出一辆车把他放上去,推上电梯,怀月想制止已经来不及,只好跟在一边,心想得赶紧随便买个什么礼物离开,缘缘不在自己身边,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能坚持多久。

怀月装做看商品,有意识地和推着豆豆的姬君陶拉开了距离,在服装区看了几套童装,觉得都太普通,李嘉颖身上平时穿的都是品牌,显然不合适,旁边的巴布豆专柜有顶红色的呢帽子倒是挺不错,她摘下来仔细看了一会儿,让营业员开票准备去付款,一转身,发现一大一小两人不见了。

怀月叹了口气,一定是豆豆又出什么鬼点子,像以前一样,姬君陶被他拨得团团转。以前?她呆了呆,甩甩头,不愿去想。

豆豆坐在车子里,指着“零食天地”一排排的货架上的食品,对姬君陶道: “要这个,这个,那个也要。”

姬君陶一边按他点的拿东西一边笑着问:“豆豆现在喜欢吃零食了吗?叔叔记得你以前最爱吃饭,吃妈妈做的海瓜子、酱爆茄子,还有糖醋排骨。”

“现在我最爱吃妈妈做的卤鸭。”豆豆道,“这些东西是买给妈妈的,妈妈刚才哭了,我想让她高兴一点。”

“为什么哭?”姬君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

“爸爸想和妈妈结婚,妈妈说她不愿意,所以就哭了,妈妈说她要跟别的叔叔结婚,我们会有一个新家。”豆豆道,“姬叔叔,把这个巧克力放进来,妈妈最喜欢吃巧克力了。”

姬君陶机械地把巧克力一盒一盒放进购物车。她要结婚了?和别的男人结婚,怪不得她要卖了排屋。

他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扶着购物车头晕目眩,漫无目的地朝前推着。

超市的门口,左边蹲着莱西,右边站着怀月。怀月如临大敌般盯着莱西,生怕它一激动会扑过来向自己表示友好,见姬君陶和豆豆走出超市,总算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豆豆指着远处的怀月对姬君陶道:“我说妈妈会等在门口吧?这是我们俩约好的地方,不见不散。”

姬君陶微笑。

怀月拿出装着小红帽的半透明包装盒给豆豆看:“把这个送给李嘉颖好不好?”

豆豆看了看,道:“好,李嘉颖戴了就是一个胖小红帽,大灰狼一口吃不了她。”

怀月笑道:“明天不许这么说,没礼貌。”

三个人一只狗慢慢往回走,安静的小路上,只有豆豆奶声奶气的声音‘伴着莱西不时的“呜呜”应和声,两个大人都默默地在心里感慨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到了家门口,怀月一见姬君陶递过来的袋子,惊讶道:“豆豆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豆豆赶紧撇清:“不是我,是姬叔叔买的。”

怀月暗叹豆豆不懂事,赶紧低头从包里掏钱包,一边问道:“姬先生,多少钱?”

姬君陶闻听此言,胸口就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锤,痛得差点抓不住袋子,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家的院门,莱西恋恋不舍地朝豆豆“呜呜”了两声,也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怀月捡起掉在地上的袋子,叹了口气,牵着莫名其妙的豆豆也回了家。站在她的立场,除了这样说,还能怎么说呢?

李嘉颖的生日party定在周日中午,一大早小姑娘就打电话催着豆豆过去了,吃完早饭怀月送豆豆过去,李先生又十分客气地留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她告辞出来,觉得十分无聊,便随意地在小区里散步。

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怀月想起读大学那阵子,星期天,几个关系最好的女生躲在被窝里不肯起床,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袁沉打电话上来,总是给她们买好了早餐,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家都羡慕她有个那么知冷知热的男朋友,连带着整个寝室都受益无穷。

其实她和袁沉也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那个时候,她相信袁沉心里也许真的只有她一个。假期里回家,什么都替她准备好,包括外套、口袋里打出租车的零钱。可谁知道有朝一日他们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她想起昨天中午老师约她吃饭,跟她说袁沉很后悔,问她能不能一家人一起团团圆圆地过个年。望着老师殷殷期盼的眼睛,她抱歉地摇了摇头。老师问她为什么。

“因为已经不爱他了,爱他的时候倾尽了全力,一旦不爱了,想不到会是一片空白。”她说得那样坦白,老师无奈地看着她叹气,说袁沉真是个不知惜福的人。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不知惜福的人?陈瑞炀对她也算深情,在她那样地拒绝了他之后,仍然一心一意地等着她,他虽然再也没有表示过什么,可她知道他还在等自己,女人的直觉往往是很准确的。有时她不经意的回眸,总能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工作上更是不露痕迹地关照她,所有细节都替她安排得周周道道。她那次生病,高烧不通,查不出原因,缘缘告诉她是陈瑞炀动用关系为她一次又一次请了顶级专家会诊,急得自己人都瘦了一大圈。病好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从不提起此事。她除了更努力地工作外无以为报。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冷心冷肺,这么好的一个人,偏偏不肯接受。

耳边似乎又响起陈瑞炀的叹息声,那是拍卖会后的酒会上,她心不在焉地第三次打翻了酒杯,陈瑞炀一边给她递毛巾一边叹气:“怀月,需不需要我去问一下他在哪个医院?”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摇头,愧对他的强颜欢笑。“不要总是约束自己,到头来会受更大的苦。”他望着满室的觥筹交错,似乎是在劝她,又似乎是在感慨。

怀月的心中有微微的痛,她拒绝袁沉,她觉得轻松;而拒绝陈瑞炀,却只觉得难过。

她默默地走回自己家,到了门口,发现姬君冶正在等她。

“怀月,你在家啊!”姬君冶略显尴尬地问。

姬大小姐很少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怀月顿时警惕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豆豆呢?我带他去和莱西玩啊。”

“他同学过生日,就住河边,我刚把他送过去。”怀月推开花园门进去,正准备合上,姬君冶跟了进来。

“你这些青菜长得好好啊,我看着就想吃了。”

怀月笑:“你要是喜欢尽管来剪,我只是种着玩,也吃不了多少。”

“好啊,我一会儿就来剪,现在外面的青菜我都不敢吃,怕有农药,更怕有激素,听说有种生长素,晚上喷一喷,第二天能长出一大截来,那我肚子里的宝宝十个月吃下来,还不得吃成跟我一样大。”姬君冶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怀月,这次我真的怀孕了,去医院检查过了,千真万确,两个月了。”

“真的?”怀月也替她高兴,上次没怀成,姬君冶嘴上满不在乎,心里还是不得劲儿的,哪个女人做不起母亲会高兴啊?这下总算心想事成了。

“真的,所以我才逼我哥哥回来的。”姬君冶得意忘形道,话一出口觉得不妥,赶紧解释道:“不是逼,他本来就想回来了,刚好碰到我这件事。”

怀月淡淡一笑:“确实是大喜事,该回来。”

姬君冶小心翼翼道:“怀月,真是对不起,我之前一直没跟我说我哥离开的原因,他不让我说,可现在……”

现在她一定得说了。昨天晚上哥哥从超市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客厅里发呆,问他要莱西的粮,他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似乎完全忘了这码事。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事,本来是不想他整天闷在家里才以买东西为借口让他出去走一走的,没承想适得其反。她当时虽然嘴里没问,心里知道一定是哥哥又想起了怀月。

“小冶,别说了。”怀月慌忙打断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都忘了吧。”她想到那个青春洋溢的女孩,更加觉得没必要旧事重提。

“这事确实是我哥做得不对,我不知道他有多后悔……”

“不要这么说,”怀月急道,“你哥哥的病我早就知道,我给他做专访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得了这种病,不光本人病苦,家里人也不好过,小冶,我能理解,当时你一定也很着急。豆豆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谁都顾不上,一心只要他好起来。”

姬君冶又感动又难受,显然怀月是误会了哥哥不告而别的原因。

“虽是这么说,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哥总是对你少了一个解释。”

“解不解释都无所谓。”怀月道,“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孩,自己想想也就想通了。曾经也接触过一些这方面的资料,知道某些药物用下去,或者采取一些特殊的治疗方法,病人对以前的一些事会渐渐淡忘淡漠。生病的事谁也把握不住,不用觉得歉疚。”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她现在也只能风轻云淡地装洒脱了。

姬君冶听不出怀月这样讲到底是因为生气还是真的无所谓,见她一脸平静,生怕她把哥哥的病想得太严重,那样的话也许再也不敢回头了,忙道:“你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资料啊?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能让人变得傻了似的,我跟你说啊,我哥一点没傻,也没忘了以前的事,他只是不敢面对你,有些话说不出口,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本来就不太爱说话的。”

怀月见姬君冶一脸严肃,后悔自己把姬君陶的病说得太赤裸裸,姬君冶作为病人家属当然会受不了,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种病症状各异,至今医学界也找不到一个权威有效的方法,所以治疗手段五花八门,不是还有用催眠疗法什么的?听说对某些人就特别管用。”

姬君冶心里叹气,如果不关心、不在意,哪会去查这么多资料啊。哥哥这样不告而别,她非但不埋怨,还一个劲儿地给他找理由,这么好的女人,哪里还找得到?也确实不枉哥哥这样心心念念想着她了。想到这里,心里的怜惜更甚,柔了语气道:“别不理我哥,和他谈谈好吗?”

“我们昨天在超市碰到了,哦,莱西的粮食还在我家里,昨天豆豆乱七八糟地给一起拎回来了,我这就给你去拿。”怀月急着往家里走。

谈?谈与不谈还有分别吗?似乎一切已成定局,何必让彼此尴尬?怀月又一次想到那个女孩,年轻得让她嫉妒。

姬君冶急匆匆跑进屋里,对正坐在沙发上逗莱西的姬君陶道:“我刚才在门口和怀月说了会儿话,看得出她还是很挂念你的,一会儿她送莱西的粮食来,哥你好好跟她说说话吧。”

姬君陶头也不抬道:“她不会来的,她就要结婚了。”

“结婚?”姬君冶吃惊道, “谁说的?她刚刚没说起啊!”

“豆豆说的。”姬君陶轻轻抚摸莱西的背,黯然道,“小冶,我很后悔。”

“豆豆的话怎么能算数!”姬君冶急道,“我现在就去问问她,她你是流年风景画出的伤289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我昨天前思后想了一夜,她以前虽然害怕我的病,可大概也是确实有点喜欢我的,不过现在……”姬君陶不知不觉中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引来莱西一声呜咽。“我昨天给豆豆买零食,她竟然要把钱算给我,小冶,她这是想告诉我,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还喜欢你,她刚刚跟我说她能理解你的不告而别,她还看了很多有关抑郁症的资料。”

“如果她还喜欢我,哪会不怨我,”姬君陶站起身,“小冶,我已经不太适应这里的冬天了。”

姬君冶大喊道: “哥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去看看,这个怀月说去给莱西拿东西,怎么那么慢!”

姬君冶打开门,见门前静静地躺着两包宠物粮,空阶无人。

怀月站在“素画廊”门口,踌躇万分。

偶尔有人从她身边进出,也有人回头看她。她今天穿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一块黑白相间的大方巾,陈思思曾经说过她这副样子很抢镜,所以她不能再在这门口抢镜下去了。她叹了口气,咬咬牙跨进大门。

姬君冶要跟自己说什么她是知道的。过去的一年多,她流泪、失眠、生病,思念过、伤心过、怨艾过,总算新的一年来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她对自己说,筹划一个正常而轻松的未来吧。陈瑞炀带朋友看完房子时对她说: “房子跟人一样,你不走进去看看怎么能知道好不好?”她知道他是在说给自己听,除了姬君陶,她确实也应该好好看看身边的人了。

门口有工作人员迎上来。

“我找姬小姐,我们约好了的。”怀月想,大概是自己在门口徘徊太久了,都引起人家的注意了。

“是商小姐吧?姬小姐吩咐过,请跟我来。”工作人员谦恭地带她往二楼走。怀月不禁愤愤,姬君冶算是吃定了自己,昨天自己只说考虑一下,她就那么笃定地叫人等在门口了。她原本想约在茶室见面,姬君冶说人太多空气不好,不利于孕妇,看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天知道这次她是不是又假怀孕。上次的“怀孕一天说”把自己骗回姬君陶身边,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招?

“商小姐请。”听到里面姬君冶的应答,工作人员轻轻推开了门。

宽敞的办公室,宽敞得让人感到太空旷,巨大的办公桌前站着两个人,正直直地朝她看过来,怀月倏然变色,下意识地欲转身离去,事实上她也已经转过了身。

“怀月!”姬君冶飞奔过来,“等一等。”

怀月不敢动了,一个三个月内的孕妇穿着高跟鞋向你跑来,你除了止步外还得担心她的安全。

姬君陶同怀月一样吃惊甚至更吃惊,小冶只说让他离开之前再来画廊看看,没想到竟擅作主张约了怀月,让他措手不及。

姬君冶拿了怀月坐到沙发上:“喝杯鲜榨果汁好不好?”

“太冰了,我胃不好。”怀月板了脸道,“你怎么还穿高跟鞋?”

姬君冶握了她的手讨好道:“知道你疼我,行了,明天开始穿平底鞋。果汁我让他们去微波炉里转一下好不好?”

怀月道:“别费事了,我一时也不渴。”言下之意是要马上走。

姬君冶道:“我又很正宗的龙井在办公室,我去给你泡一杯来,你在我哥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我那儿有莱西在呢,怕吓着你。”

怀月心里直骂姬君冶小人手段,可也不能说让莱西挪个窝,忍着委屈,对姬君冶低声道:“我不喝茶,真的,你别跑来跑去的了。”

接受他的一个道歉、一个解释?这让她情何以堪。

姬君冶见她脸上有了哀恳之色,心中很是不忍,可是哥哥就要回新加坡去了,她还能怎么办?和阿戚筹划了一个晚上的计划决不能半途而废啊。

她站起身道:“我马上回来,你稍坐一会儿。”一边往外走一边想,怀月以后不管要怎么报复自己,为了这一刻,自己也无话可说了。

怀月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姬君陶仍旧站在书桌边,办公室里安静得仿佛听得到两人的心跳声。

怀月微微低了头,仔细地观察茶几上的那套茶具,是很特别的一套,白色的骨瓷,薄透细腻,如果轻轻一敲,必会发出金属般的清脆响声,杯身上是一副说墨山水,清雅脱俗,旁边有个椭圆形的印章,她凑过去想看清楚是谁的作品。

“是我爸爸的画。”姬君陶终于开口。

怀月“哦”了一声,想想也是,在这“素画廊”,除了姬氏父子的还会把谁的作品当做logo印在上面。

“怀月,”姬君陶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怀月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这个动作让两人均是一愣,姬君陶苦笑,怀月尴尬地垂下了头。

“你瘦了好多。”在超市偶遇,因为豆豆在,两人默契地几乎没有一句对话,现在明明知道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前段日子下去跑得比较多,其实没瘦,锻炼得结实了。”怀月迅速整理好心情,抬起头,笑了笑,“你也还好吧?”这是她早就想问的一句话,终算问出了口。

“每天吃饭睡觉,大概算是好的吧。”姬君陶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心里又难过又有一丝丝的快乐,这个女人,现在就在他身边,还是这样温柔地跟他说话。

“那就好。”怀月起身,“小冶大概又有别的事了,我先回去了,让她有事给我打电话吧。”她无法在他身边待下去,那么瘦、那么苍白,她虽然怨他,可是也止不住地心疼他。他怎么病成这样了?精神状态显然十分不好。

“怀月!”姬君陶一急,伸手想去拉她,她这么一走,估计再也不肯来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