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静啐了他一口,“打死他还好点。”

“行。”葛离马上说。

许为静真听他这么一说,吓得马上拉住他:“我开玩笑的。”

葛离遂道:“那你说,怎么才解气。”

许为静摇摇头,平日里再怎么刁蛮坏心眼的人,真到了刀口剑尖上,反而十分退却,“就当我从前跟他一场夫妻是瞎了狗眼,往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薛涩琪不意她如此便宜这人,忙插嘴道:“哎哟,你真没用,你不是狠毒的自私鬼吗?叫他赔钱呀,懂不懂!真是的,什么叫往后再也不想看到?根本就不用来往了好吧,还看个屁呀,叫他赔钱。”

葛离也伸手一把搂住许为静,“你看,薛涩琪给你出主意了。”

此情此景,许为静倒想起薛涩琪跟苏兆阳分手那会儿,她不也叫她不拿白不拿么?是呀。她是高贵的玫瑰,我是平凡的月季,我干嘛这么伟大,受了这么大委屈,还什么也不要。

“也对。”许为静随即道:“赔四十万,我就算了。”她随口说了个数字,依稀是她前夫以前出车祸撞死人赔过的数额。好,就当她给他撞死过一回好了。

葛离便起身走到那人旁边,蹲下来和他平视,“听到没?”

他缓缓回道:“听到了。”

“赔不赔?”

“……”

“我问你赔不赔?”葛离说话间怒气就上来了,重重楸住他的脑袋往茶几上一砸,血直往外涌,那人竟笑起来:“她是我老婆,我跟她睡那不叫□。”

葛离只一念之间真想把他的脑袋撞到墙上,幸而他已不似从前那么火爆。

“我知道你是谁。”那人鼻青脸肿接着又道,说话间还瞟了眼许为静,“她当年早嫁给你不就没事了,为什么要嫁给我?还不就是因为我比你有钱吗?还有,我比你更懂她的心。可是结果呢?我花了那么多钱,用了那么多心思,她一有什么事还是找你。我偷情怎么了?不过是做了和她一样的事情,凭什么她说离就离,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她又怎样,不过是个破鞋,破鞋。”他还连着骂了两次,次次对着许为静。

许为静没发作,薛涩琪倒受不了了,仿佛自己也被骂了,上去便是两耳光:“你骂谁呢!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和她结婚的时候就在外面偷乐子,我当年都看到了,亏你还敢说得振振有词。你不也不爱她吗,干嘛要娶她?”

不料他竟是蓦然一声吼,“谁说我不爱她。”

这一吼叫,撕心裂肺,震得所有人都不说话。薛涩琪终于忍不住看向许为静,忍不住狠狠瞪着她,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可真是男人的克星。”

葛离坐在一边,仔细看着许为静平静的脸,好久才问:“怎么样?解气了吗?”

许为静默默哭了起来。

少时她们一起追着看过许多日本偶像剧,有一个叫做《一百零一次求婚》的片子,主题曲很好听,是恰克与飞鸟的《SAY YES》,后来她们就喜欢上了这个二人组合。再后来,她们一起看《东京仙履奇缘》,除了觉得唐泽寿明很帅以外,惊喜地发现主题曲也是恰克与飞鸟的,名字叫做《邂逅》。《邂逅》的歌词很美,里面有几句许为静很喜欢,但时隔已久,歌词原本的意思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只记得大概是这么说的:用爱伤人与被爱所伤的你和我,同罪。

这一回,许为静希望时间倒流,她不曾伤人伤己,在葛离第一次向她求婚的时候,她真的SAY YES。

这件事到最后还是薛涩琪打破沉寂,略带刻薄道:“现在怎么搞?就算他扯着嗓子喊爱过你,难道你就算了?”

许为静也不愧为铁石心肠,原本还感觉挺伤感的,现下听完这话,遂把眼一闭,一手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口中说道:“算了,就赔二十万好了。”她对前夫的经济状况清楚得很,其实他也就能赔出这么些钱而已,更何况,他十有□会反抗到底。

不想前夫沉默了好一会,最后竟一口答应下来了。

葛离还让他写了个字据,才放他回去,事后他瞧许为静一副惊讶的样子,不由感叹道:“他跟我一样,真是个没眼光的男人。”

薛涩琪在一边深表同情,朝葛离笑起来,“可不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男人属狼,女人属虎。

第二十七章

薛涩琪跟许为静和葛离三个人一起出去吃宵夜,因她讨厌烧烤,于是找了个露天虾场坐了下来,三个人叫了一盆小龙虾,一盘花生猪蹄,和一份凉拌毛豆,半箱啤酒,热闹之中吃得津津有味。

席间见旁边几桌都有酒鬼大吵大闹,周围的人却还拍手叫好。薛涩琪吐了嘴里的猪骨头,感叹道:“大家都有一点心理变态。”

葛离一边吃虾,一边漫不经心回道:“是嘛。”薛涩琪擦了擦被红油染脏的手指,然后把纸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怎么不是呀。成年人的世界很矛盾的,今天想这样,明天想那样。你看这周围一桌一桌的,保准都是有点儿神经病,我们三个也一样。”

许为静不敢吃发物,望着一盆鲜虾流口水,却只叫了一份粉丝煲,了然道:“是不是苏兆阳做了什么事,让你发出这感慨。”

薛涩琪却表情十分古怪地看向葛离:“喏,你也是男人,你说说男人都是怎么想的。”

葛离问道:“这要看是哪种情况。”

薛涩琪说:“我打个比方,假如你去钓鱼,然后看到一条颜色很漂亮的,你觉得很喜欢,于是就只钓那一条鱼,可等那条鱼真上钩了,被你抓住了,你却只是喂喂它,摸摸它,最后 把它给放了,其实,放了就放了呗,你又忍不住总要去看看,那条鱼有没有自己游回来,这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心态?”

身为一个男人,葛离仔细听完她的话,居然似懂非懂,又觉得能够理解,又没办法给薛涩琪说个明白。好半天,他把手边半瓶啤酒拿起来干了,然后回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只能这么说,男人一旦产生幻想就很难摆脱,或者根本就不想摆脱。”

薛涩琪便指指一边的许为静,“那么说,你对她的感觉也是这样?”

“是。”葛离道:“也不全是。总之用出发点不一样,结果当然也不一样。”

“嗯,你的出发点是给她幸福。”薛涩琪不无落寞的地说。

许为静插嘴道:“那你们说,韦宗泽对剑玲的出发点是什么?”

话毕两个女人都看向葛离,现下离韦宗泽最近的人。

葛离很肯定回道:“当然是爱。”

偏这么有力的一个字,却遭到薛涩琪的鄙视,信口骂了一连环:“神经病,心理变态,人格分裂……”

葛离垂首,默默在心中对韦宗泽表示抱歉。

别再说什么成年人的世界有多么世故,天真执拗这种事是不分年龄的。

不久之前,傅剑玲终于完成了高志艺术馆由她负责的区域设计图,并且其他设计师也都相继完成了自己的部分,通过多次讨论以后,确定好了最后的融合方案,于是在一片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期待之情中,GORZ艺术馆即将进入施工。

傅剑玲那颗沉在水中已久的心也因此雀跃起来。

好事接踵而来,在月底的一次全国室内装潢设计师评选中,傅剑玲榜上有名。没过几天,有几个客户竟慕名而来,指定傅剑玲为主要设计师,一口气签下三个好单,都是时尚咖啡馆和酒吧,傅剑玲在元禾的名声一时无两。只等高志的艺术馆建成,傅剑玲三个字就是金字招牌。

自然,薛涩琪实心地感到骄傲,谁知树大招风,剑玲越是活跃,曹品谭飘便越是嫉妒。没多久就开始到处造谣,说傅剑玲靠男人上位,先是韦宗泽,后是李云桥。

薛涩琪气得不了,心说这些男人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输不起的货色。

偏偏那李云桥也得寸进尺,时不时借机跑到公司来接傅剑玲,说是带她去工地。哎,薛涩琪实在不想承认,这个李云桥是个显眼得不能再显眼的帅哥。高大,英俊,举手投足还一股子狠劲,等闲不可逆,你说他这么三天两头出现在元禾,公司的女同胞魂都飞了,自然对傅剑玲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再说句一大实话,韦宗泽真没他帅。

于是薛涩琪私下问傅剑玲,是不是真的想开了,决定重新开始。

傅剑玲猛摇头。

薛涩琪便干了件特无聊的事,去跟韦宗泽打小报告。

可是韦宗泽还哪用得着听薛涩琪的消息,李云桥甚至每次跟傅剑玲见面都要发一张照片到他手机,傅剑玲竟也不在意。

那天晚上陪韦开娴去见叶骏飞,他隔一个小时就收到李云桥的彩信。先是一张傅剑玲跟其他设计师讨论图纸的照片,接着是她和高志说话的照片,最后是她一个人走出工作室的照片。收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李云桥的意思很简单:你看,她又落单了。

那时候,叶骏飞和韦宗镇正喝得烂醉,连韦开娴笑骂他和她一样是个摆设,他也都当下酒菜了。叶骏飞高举酒杯回道:“我奉命娶你,你奉命嫁我,为我们两个干杯。”韦开娴美眸一转,同他交杯而饮,此中风情万种,迷离如雾,竟令叶骏飞陡然起了夺唇之欲,把她抱在怀里,肆情亲吻。

之后他还欲意难平,喘着热气说:“先前就见你是个美女,我才肯听我爸的话,娶你为妻,要知道你的名声一直不好听。”叶骏飞睁着一双醉眼,以手抬起韦开娴的下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是捡到宝贝了,真希望快一点举行婚礼。”

韦开娴大笑起来,冷漠的眼神一闪而逝,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叫他无比受用,便听她柔声道:“你喜欢就好,过了今天,离我们结婚就只剩两个多礼拜,你和我都应该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对不对。所以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然后把最有趣的,留在结婚那天。好不好?”听她吐气如兰,叶骏飞亦觉有趣,想来他的私生活更不会检点到哪去,闻言便轻浮笑答道:“行啊。”彼此心照不宣。

“那就让宗泽送我回去了。”其实韦开娴一刻都待不下去,敷衍完了,便看向宗镇。韦宗镇自然不高兴,便睨着韦宗泽道:“送来送去干嘛,又不是没司机,你看她上车就回来吧。”韦宗泽也正腻烦他们,便依言起身陪韦开娴走开。

在外面看姐姐上了车,好些时日不见,姐姐竟没有像以前那样常来缠他。

韦开娴坐好以后,摇下车窗,忽然对他道:“你会期待我结婚吗?”

韦宗泽不发一言,在他看来,韦开娴结不结婚都很不幸,因为她已经变成这样了。

韦开娴等不到答案,“算了,我回去了。”

韦宗泽自觉无情,却也很无奈。适时听到手机响,打开来一看,又是李云桥发的照片,他正和剑玲坐在餐厅里吃宵夜。剑玲似乎不怎么讨厌的样子。

一阵灯光从面前扫过,韦宗泽抬头见有车开来,原来他还站在这门口,便把手机收起,放进口袋,约莫是有一刹那犹疑的,终究还是回到酒吧去了。

“我发的消息,宗泽一条都没有回复耶。”

李云桥和傅剑玲走在街上,傅剑玲今天应是十分高兴,工作上的顺心为她带来了一种愉悦之情,转移了她对感情问题的注意力,她甚至一边走一边哼歌。

李云桥起先是开着车的,后来见她怎样都不肯上车,竟把车停在路边一个车位就跟上来了,还一直跟着。

“你就把车扔在那了?”傅剑玲甚为好笑。

“没事儿,明天早上再去拿。”李云桥说着,与她并肩而行,且仔仔细细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你看起来很冷淡,其实是个容易心软的类型。真是矛盾的女人。”

傅剑玲难得有兴致,“哦?看来你和你妹妹都挺喜欢分析别人。”

“差不多,我们家有这基因,我妈是个画家。”

“是嘛。”

“离婚后,我爸再娶,我妈就旅行去了,我和妹妹自生自灭。”

“怎么你们这些人的家庭都这么破碎。”傅剑玲道:“所以才都有点儿性格缺失吗?”

李云桥反而哈哈大笑:“还好,长大以后才发现这种缺失能帮你得到别的东西。”

“比如?”

“激情,灵感,某些不寻常的感觉。”

“唔,抢别人的女朋友也是不寻常的感觉?”

李云桥朝她靠了上来:“这么说,是不是表示你心里觉得自己还是他的女人?”

傅剑玲却笑:“我没这么觉得,不过你这么一回答,是不是太暴露你的目的了。”

闻言李云桥又大笑起来:“跟你说话是种享受。”

话毕,两人正好经过一盏路灯下,光亮包裹住他们的轮廓,傅剑玲伸手勾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这动作在李云桥看来未免太温柔,忍不住便抓住她的手:“不讨厌我的话,我想跟你把关系再进一步。”

傅剑玲本能反应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抓得死死的,抬头见李云桥近在咫尺的脸,俊朗,自信,且自觉无与伦比,“比如今天晚上让我去你那儿,我知道你一个人住。”

傅剑玲好难才忍住不笑,偏还被他看出来,暧昧气氛嗖乎没了,李云桥松开她的手,“这种关键时候你笑什么,真是……”

傅剑玲道:“你功课没做好,谁说我一个人住。”说着拿出手机来看,都快十一点了,“我家还有一个朋友和一个弟弟。”说的自然是薛涩琪和杜小言。这个时间,杜小言没准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李云桥又见她神情变换,柔和温暖,蓦然间竟从心底生出一种共鸣感,仿佛是他变成了韦宗泽,然后用韦宗泽的心,韦宗泽的眼看着她。原来韦宗泽是用这种感觉在爱着她吗?

“或者,今晚你到我那去?”李云桥忽然脱口道。

不料傅剑玲却如此回答:“或者,我可以再笑一个吗?”

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天了。李云桥竟然一直跟着傅剑玲到她家楼下,他们一边走一边聊,足足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其实跟李云桥聊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他的话题很多,而且思维很跳脱。明明走在夜幕之下,傅剑玲却时不时感觉到阳光穿越云层一道一道打在圣比得教堂的圆形顶上,然后绵绵细雨逐步染湿高迪公寓,白色的圣托里尼也下雨了,爱琴海怒涛翻滚,有一只白鸽从浪涛高处飞进蓝天白云,下方是伫立在巴黎川流之上的埃菲尔铁塔。

傅剑玲很久没有如此放松,甚至在进公寓之前被李云桥拉了一下手,她也没有感到厌恶。

“晚安。”而李云桥似乎也已经摸熟了她的底线,不会贸然表现出热望或是情[欲]。

他甚至有趣地发现傅剑玲在男女关系中也有非常好强的一面。

倩影消失在沉睡的公寓大楼里,李云桥为自己放慢游戏的节奏感到新奇,正琢磨着明天再找什么理由引她出去,转身忽见韦宗泽的车正停在身后。

月色下,他显然很不高兴。

李云桥朝他吹了个口哨,在他迎面而来时,笑道:“你不是陪宗镇扮家家酒去了吗?”说着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散伙未免太早了。”

韦宗泽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想必他刚才已经看了个够。此刻他面上风云变幻,一副情绪倾覆前意乱情迷的样子,韦宗泽与他面对面走过,径直没身于那片安稳的公寓。

李云桥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直接上楼去了。抬头一望,除去高挂在在云端的月亮,便是一层层,一格格的屋子。他并不知道在那些少数的有灯光溢出的窗户中,哪一扇是傅剑玲的,不过他想,以傅剑玲的性格,是不可能让他进屋去的。

傅剑玲回家后发现杜小言已经睡了,小房里面传出他可怕的呼噜声。傅剑玲想推门看看,发现杜小言竟然把门反锁着。她哭笑不得,又去自己卧房看看薛涩琪是不是睡了,结果发现薛涩琪也把门反锁着。

傅剑玲拿手机出来,准备打薛涩琪的电话,让她开门。不期然听到门铃响了,竟吓一跳,第一反应想到该不会是李云桥装疯卖傻跑上来了吧,他不应该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间房才对。如果知道那就太变态了。这么想着,她到门边从鱼眼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这破东西,又被杜小言的恶作剧遮住了。

“谁呀?”傅剑玲一边问,一手拿着手机准备随时报警。接着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韦宗泽。她觉得这一天真漫长,一个疯完了,又来一个。

“不要告诉我是你在门外。”可惜直觉永远是最灵的。

“是我。”韦宗泽说,没有继续按门铃。

“什么事?”知道是他,傅剑玲总算松了口气,“你这么晚来找我干嘛?”

韦宗泽沉默了一下,“李云桥可以来找你,我却不能来找你吗?”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间跑到我家来说这种话?”傅剑玲想着莫名好笑,“你是被人抢走糖果的小孩子吗?”说着便转过身,已全无开门的兴趣。舒服窝到沙发里,发现茶几上搁着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红茶,茶边用烟灰缸压着张纸条:我太累了,先睡,这是给你留的。琪。

傅剑玲倒不饿,只端过红茶喝了,对着电话道:“没什么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等一下。”却听到韦宗泽以手轻轻敲了两下门,“你开门吧,我想见你。”

傅剑玲望着紧闭的门,想到也许是因为李云桥发那些照片,令他觉得不舒心了,他便堂而皇之一刻也等不了似的跑到这里来,总是这样的不是吗?

“你回去吧。”傅剑玲说着,挂了电话,闭目仰躺在沙发上。

她的电话没有再响起,但她知道韦宗泽亦没有离去。

有一会儿了,她竟听到钥匙插[进]门里的声音,刹那间,傅剑玲的心几乎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冲到门边,按住即将打开的门,却还是晚了一步。

韦宗泽一只手扶着门把,一面半身踏了进来,同傅剑玲只有咫尺的距离。韦宗泽一点也不奇怪她脸上那难过的表情,在眼神交汇之时,他轻车熟路反手关上了门。又因为时光藏在他们身上的那些喧嚣正在躁动,使人讶然不已,在客厅的灯光下无所遁形,于是他一边看着她,一边又顺手关掉门边上客厅灯的开关。

视野一片黑暗,只有月亮光从窗外折射进来,夏夜的热气暂时蛰伏在暗影之中。

“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把锁换了。”

须臾,韦宗泽提着钥匙,沉沉地说。

第二十八章

傅剑玲不该忘了,这间房子是他们两个一起拼着命买的,在同龄人都生活得很惬意,且家庭和睦,上慈下孝的时候。即便后来他们分手了,她也不该忘了还有一把钥匙在他的手上。

原本在傅剑玲重新敞开心扉之前,韦宗泽并不打算使用它,不仅仅是怕增加她的抵触情绪,还有一个原因是韦宗泽自己心中亦有些害怕,这把钥匙或许已经失效了。

然而,结果是她没有换锁,就像他一直留着这把钥匙。

“为什么?”他忍不住激动地追问她,没有光亮的屋子好像夜幕沉浮的暗海,使他们远离其他不相干的一切,使他更直接触摸到她的心灵,在那里,有他熟悉的所有。

傅剑玲答不出这个问题,伸手便想要推他出去,“你出去,出去。”可是在这种时候伸出手来做任何事情都无异于给予韦宗泽进一步感官上的刺激。她直觉腰上一紧,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拉进一团辨识不清的雾里。

韦宗泽把她抱在怀里,也不怕她此时出声叫醒在房里睡觉的薛涩琪,急躁的唇便莽撞地追索而去。唇齿相濡的一瞬,他才发现自己已克制得太久。

除去元禾酒会上那个小小的赌气的吻,期间各种微妙的距离感和不愉快的气氛使他们僵持原地,再见至今,这才是第一个属于他们两人久别重逢尽情尽爱的吻。柔软的唇瓣和齿间的热望,带着倾泻般奔腾的欲念和无边无尽的意动淹没所有,情绪的波动夹杂着庞大的记忆蔓延到血液之中,造成他生理上的嫉妒渴望,甚至让他在很久之后都不能罢手。她懵然间开始后退,他便一直追着,直到傅剑玲寻着一个间隙垂下头,默默埋首于他颈项之间,她的头发在他的下巴处滑动,麻麻痒痒的感觉,竟十分有效地促使他停止放纵。

“冷静下来了吗?”傅剑玲依然埋首其中,缓缓问道。

韦宗泽□稍退,终于松开钳制着她的两只手,转而十指交缠,扣在她的腰间,看不清她表情,却听得清她的一字一句。

“我一直想问你……”傅剑玲就着这个姿势,顿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一直以来想问又问不出口,想永远不提,却又难以释怀的问题,“离开我,你后悔吗?”

韦宗泽还是沉默。

“不后悔是吗?”

韦宗泽还是沉默。

傅剑玲叹出一口气,“我真傻,问这个问题就像在问我自己,生气吗?不生气吗?开心吗?失望吗?想你吗?不想吗?我可以继续前进吗?还是……”她话到此处,感觉韦宗泽把她抱得更紧密,久违的亲密和热望,以及那永不磨灭的过往犹如黑暗中的行云。

“还是不前进了,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让它不明白去吧。等我休息够了,自然就好了。”可是,休息多久才足够使她弥合自我呢。

往日成熟如见剑玲者,不过是一席脆弱的伪装。韦宗泽再清楚不过抱在怀里的人,数年来没有长大,她的心灵一直停止在那一刹那。

韦宗泽懊恼地说道:“剑玲,如果我说后悔了,你就会原谅我,我会说的。如果我说对不起,你就能重新接受我,我也会说的。可是,可是感情这种事,没有回头路可走。你还记得以前送给我的画吗?《荒野的羚羊》,我一直保存着。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把你留在错误的地方太久,以致于你完全封闭了自己。是我的错。”

“那现在呢?”傅剑玲道:“现在,你告诉我怎么办?感情这种事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可是四年来,我走不出这个怪圈,不能进,不能退,我恨不得时光倒流改变初衷。韦宗泽,你告诉我怎么办?分开四年,你这么自信我还依然爱你吗?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在那无聊的小纸条上写那无聊的几个字,有意思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误会我了。”听到此处韦宗泽急忙道:“那天是因为我太激动了,而且我也很害怕,所以才会写在纸条上面。”

男人女人对同一事物的理解总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