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一旦陷入了对金钱的疯狂攫取中,有几个能清醒着撤退的。”

“您现在来找我是…”

“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丁宓之微微一笑,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这份上全是名单,我要你替我查清楚,到底是哪几个,胆子那么肥,想要成为丁氏的第一大股东。”

丁宓之给他的都是公司高层名单,大大小小的董事,各个大部门的总经理,各个分公司的主要负责人等等。

“其实我,我也不太清楚。”饶俊为难地说。

“我不管你怎么查的,我只要结果。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不做好,我想你晚上可能回不到这个家了,也再也见不到你的女儿和老婆。”丁宓之微微一顿,“现在,你把你已经知道的告诉我。”

饶俊摸着头上的汗,张了张嘴,有些迟疑,抬头看着丁宓之,很快就做出了抉择。

丁宓之万万没想到,饶俊说出的第一个名字,便是他永远不会想到的人。

缪正国,缪胜男的父亲。

当饶俊提供了他所知道的几位董事长后,丁宓之就陷入长达十分钟的沉默之中。

静谧的客厅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丁总,我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些。这名单上的东西,我会花时间一个个去核实。”

“你说,是不是戴眼镜看着显年轻?”丁宓之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饶俊今年四十一,但是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他看起来三十岁,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反正脑子里有这个记忆。

丁宓之揉了揉眉心。

他没去听饶俊有没有回答自己无聊的问题,记下了饶俊说的名单,转身离开饶俊家,刚要开车回去,便接到一条陌生短信。

“你妹妹在我们手上,识相的话,快准备两千万现金!”

第47章 新章

面对程亦嘉怒气十足的一个“滚”字,丁宓之十分意外地笑出声。

看见程亦嘉情绪爆发,又是抹眼泪又是对他发脾气,丁宓之忽然觉得她比以前真实了。以前的程亦嘉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她戴着面具,说话做事有些刻意。当然现在他明白这其中的原因。程亦嘉好像跟他一样,都很要强。他想,以后两个人还需要多多磨合呢。

程亦嘉离开b市这些天,他和缪胜男见过几次,因为孩子的抚养权问题,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当他奔波在各种被外人视作高大上场合中,聆听早就腻了的赞美之词,举着酒杯和同样身价不菲的人虚与委蛇,应付各位妄图攀交的名媛佳丽,脑海里总有那么一瞬的失神。等司机开车送他回去,他一个人坐在车里,才明白失神的根源。

程亦嘉离开只才几天,他竟然有些想念。

有些非常想念程亦嘉。

心里揣着很多疑问,想找她问个明白。

他问:“车里就这么大,你让我滚哪儿去?”

程亦嘉抬头看了看外面。

丁宓之想,外面那么冷,我才不出去。他把沾有她眼泪的纸巾丢在一边,见她还隐隐有些抽泣,便又抽出几张,递在她眼前,善意地提醒:“你要不要擦擦鼻涕?”

“我!”程亦嘉没好气地夺过他递来的纸巾,但对他的好心并不领情,“你怎么这样,我都被你气哭了,你还笑得出来。什么人!”

“适当地哭出来,能释放压力,缓解紧张情绪。也算是好事。”丁宓之言之凿凿,“这是某位著名心理医生跟我说的。”

“著名心理医生?”程亦嘉撇了撇嘴,嫌弃地想,他说的不会是宋安铭吧。

“他可是美国心理学会的高级会员,在《美国心理学者》杂志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并且荣获各种我没听过的奖项。”

“说的真轻巧,你怎么不哭?”

“你哭的时候,我能感同身受,等于我也在哭。”丁宓之正了正色,“下回你想哭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会认真看着你哭完的,顺便还能给你递纸巾。”

程亦嘉扭头瞪着他:“…要不要我录一些别人痛哭流涕的视频给你?”

“你说的别人是单独指你吗?那我没意见。”

程亦嘉:“…”

她差点忘了,丁宓之以前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喜欢埋汰她。

“我喜欢真实的你。”一看就是心里有我的。

丁宓之认真地打量程亦嘉,看着她亮亮的眼珠子,脸上残存的浅浅泪痕,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有种抚摸到春风的感觉。

“我不稀罕你的喜欢。”程亦嘉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刚才某个瞬间,她真觉得自己的心被丁宓之的话刺得难受。包括此刻,刚哭完,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胸口闷,“我瞧不起心里有别人,还敢在嘴上说喜欢我的人。”

“刚才只是试试你,我就想看看,你会不会为我流眼泪。”丁氏科学认为,一个女人要是能为你哭得肝肠寸断,那她一定深爱着你。他不是不相信宋安丞的提醒,只是更喜欢自己来证实。

虽然她刚才更多的是一副老娘豁出去了咱俩都别活的姿态,但勉强还是可以认为她就是哭得很伤心。

“你有病。”

“自从八月十四晚上之后,我就病得很严重。”他的洁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个人睡的时候,总爱开着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你意思错全在我?”程亦嘉咬牙恨恨道,“真正喝醉的人,应该根本不会像你那样…”她红了脸。

丁宓之挑了挑眉。他本来就不是醉了,他是醉了加被动兴奋,再强大的克制力在面对异性温暖娇柔的身体时也会把持不住。

话题好像有点儿不能继续下去了。

丁宓之握着她的手:“那时候你长什么样?”

“我一直都长得美。”程亦嘉甩开他的手。

“给我看看你十六岁的照片。”丁宓之认为程亦嘉没有说谎,因为她上大学那年,在酒吧见面的时候,他便觉得程亦嘉很惹眼,眉眼中藏着故事。就是她主动调戏自己,让自己去吻她触到了他的逆鳞,所以想给她一点小教训。也算是希望她能明白,在某些情况下,千万不要逗留并调戏陌生男子。譬如八月十四那天晚上。

程亦嘉捏着自己的指尖,说:“没有照片。”

“你高中毕业照总有的吧。”

“早没了。”

“是吗?那我问你爸要吧。”

“你!”程亦嘉丧气地垂下头,半是妥协地回他,“我回去找找看。不一定有,考上大学我就没回来过,搬家的时候,我的东西真的不一定存着。”

丁宓之又去捉她的手,握在手心,还用食指挠了挠她的手背。

程亦嘉不适应地颤抖,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滚。”

在a市,丁宓之收获第二个滚字,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他想下车静一静。

程亦嘉看到他下车又从后备箱取出一罐啤酒。她觉得丁宓之就不该来找自己,如果他不来,她总会放下。她觉得自己对丁宓之好像已经失去了判断力,这个时候他说在乎自己,她大约不会相信;可是他说完全不在乎自己,好像也理不通这层关系。

要不让他一个人吹吹海风,兴许他自己就能想明白。

程亦嘉一咬牙,决定把丁宓之的车开走。

丁宓之正在原地不动,看着她把车子开走,既不追赶也不叫唤,反而是慢悠悠地掏出手机。他找了一圈手机里存的人,发现能和自己聊这种私密事情的人居然只有一个,真是悲剧。他瞭望大海,心想,这海风若是能暖和一点,就更加应景了。

他问宋安铭:“想请教你个事。”

“唷,受宠若惊。”

“程亦嘉开着车走了,把我一个人里撂在海边,你说她回来接我概率大吗?”

宋安铭噗嗤笑着,颇为八卦地问:“你跟她聊得怎么样了?”

“嗯…我们可能在某些方面存在一些误解。”丁宓之凝眉沉思片刻,“我也不是故意想惹她哭的。”他除了哄过丁语婧之外,还没试着哄别的女性,加上多少年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方面技能已经大打折扣。

“我说,你是不是告诉他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当然。”丁宓之想,我是很明白地告诉她,我以前确实深爱过缪胜男,但是现在和缪胜男重新见过几次面,已经没有了当初刻骨铭心的感觉。

“你没骗她说你喜欢她吗?”

“骗?什么叫骗!”丁宓之解释,“我是真的有点喜欢她。”

“啊!你变心了?”远在b市超市里,陪着丁语婧一起买东西的宋安铭站起来,走到一边,“当年你俩彻底断的时候,你飞来美国找我,一年半个月愁眉苦脸借酒浇愁,去年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处处表现出对缪胜男的相思之苦,简直是情圣。你现在突然变心了…到底着的还是假的?等会,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我需要了解整个情况,以后可能有助于解救和你一样沉迷前任不愿走出来面对花花世界的病人。”

“滚。”你才是病人!

听到不爱听的,说这个词果然比较舒坦。

丁宓之重复了一遍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宋安铭听他说了两个滚字,接着又听到他挂了手机的声音。他愣了一下,视线追到丁语婧,突然发现了异常。

第48章 新章

丁宓之倚在栏杆上,看着前方。

混杂着河沙的黄色海水在风的指引下,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地侵袭柔软的人工沙滩。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海浪声和风声。

他见过很多更漂亮的天然沙滩,世界著名十大沙滩他几乎都去过,但无论是夏威夷,还是澳大利亚的黄金海岸,都不会让他觉得能如此放松。

当然,内心还有小小的失落感。

程亦嘉真是无情无义,居然真的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自己跑了。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马上天都要黑了。

他不得不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别人,让人来接他回去。

不过电话刚接通,他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喇叭声。丁宓之扬起嘴角,收了电话,转身看着停在前方的车子。

程亦嘉见他岿然不动地倚在那儿,风度翩翩地冲自己微笑,笑起来时仿佛眼睛都在说话,她心里一颤,差点错把油门当刹车踩,赶紧熄火。她长嘘一口气,又按了两声喇叭,结果丁宓之直接收了笑容,低头看他的手机。

程亦嘉摇下车窗,对他说道:“喂,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风很大,两个人之间相隔十米左右,她又在下风口。

丁宓之什么都没听到。

程亦嘉只好提高分贝重复喊一遍,当然得到的回应是零。无奈之下,她试着把车开到丁宓之前面。对于车技生疏的她来说,正好能练习一下停车技能。

现在两个人就隔着一个台阶,她正常的语调讲话,丁宓之除非是装聋作哑,不然不会听不到。她略带幽怨地说:“丁大爷,你究竟上不上车?”刚才她嗓子差点喊哑。

丁宓之挑眉,这才把手机放入兜里,拿着喝完的空罐子,迈着大长腿,打开车门,一脸严肃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车里的暖意扑面而来,他觉得惬意极了。

程亦嘉冷冷地瞥他一眼,兀自解释道:“我是怕你出意外。”

毕竟现在海边人少,万一他想不开投海自杀了那她便成了罪人;就算他没投海自杀,有不怀好意的路人看见他一个人孤独凄冷地站在海边,肯定首选目标都是他,无论劫财劫色都是稳赚不赔的。

想到他可能出现危险,程亦嘉良心上还是过不去,所以她必须回来。

“唉,我真是个好人。”程亦嘉美滋滋地感叹。

看看他手腕的戴着的表,名表啊;再看看他的兜里的钱包,虽然她没看到,但是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里面有信用卡现金等等;还有他的手机,以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程亦嘉眨了眨眼,仔细看了一遍,他居然真的还戴着戒指。

哪里来的戒指啊,她都从来没见过。

见她眼睛一直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丁宓之解释道:“为了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戴的。”

他主要是戴给缪胜男看的,免得她质疑自己和程亦嘉结婚是假的。好像两个人还真的没有正式…他想起程亦嘉不认真的态度,心里顿时有些不悦。

程亦嘉清清嗓子,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那戒指挺丑的。”

“是吗?”丁宓之摘下戒指,仔细看了看,认同地点点头,“是挺丑的。”

反正也不是他自己买的。

当时他从办公室走得急,正好瞥见办公室文秘桌子上摆着一串大小不一的最简单款的戒指(所谓最简单,就是一个环,没有任何多以的装饰,连纹路都没有)。他想到要去见缪胜男和她丈夫,而自己手上没戴戒指,对比之下,总觉得自己有点儿抹不开面,结婚了不戴婚戒不太合理啊。

于是他就多看了两眼放在桌子文件上的戒指,还没来得及张口问,文秘便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解释:“丁总,这、这个是我买的小玩意儿,临时放一下,我这就放抽屉里。”说着伸手去拿那串戒指,不过手伸到半空,便停了下来。

因为丁总的手比她快,已经拿起了那串戒指,并抽出最大的一枚。

丁宓之顺手往无名指上一套,咦正好,不大不小,就跟贴身定制一样合适。

“多少钱?”

“不、不值钱。”五个一组才六十九元,文秘哪儿好意思说价格。

“谢谢了。”

见丁总拿着自己买来的廉价戒指,文秘决定回头要再买一串,把最大的那个给男朋友戴。文秘跟到特别自豪。

当然下属的这种小情绪丁宓之并不知道,反正他也就是临时戴着玩玩,好玩的是一些商业上的朋友看见他的戒指,还特别地夸赞道:“丁总的婚戒好像是king新出的pt999男士款,这是喜事将近了?”

丁宓之微笑但没反驳。

喜事将近谈不上。

至于手上这枚戒指,别说不可能是king新出的男士款,就说材质,也永远不会是pt,不过是外表有点像,大概戴在他手上,所有人便都会以为是真的。他觉得这戒指可能是不锈钢材质呐。

“送给你了。”丁宓之大方地把戒指递给她。

程亦嘉拿到手里,觉得重量似乎和想象得不太一样,再细看内圈,也没有pt的标志啊,更没有au之类的标志。

她略有些吃惊地看着丁宓之,“你的戒指居然买劣质品?”这感觉跟地摊货上摆着的那些首饰似的。程亦嘉感觉丁宓之高不可攀的形象有瓦解的倾向。对于首饰,她都不会去买廉价货,想不到素来讲究品味的人,在这方便还挺随意的。

“挺好的。”丁宓之淡淡地说。

程亦嘉试着往自己手指上戴了戴,五根手指都轮了一遍,没有一个合适的。

“原来你手指这么粗?”

“我手本来就大。”整个骨架在那儿,所以放在他身上看,并不会看起来突兀,只会觉得手指颀长匀称。

程亦嘉看着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宋医生的话,于是自己张开手,试着和丁宓之的手做个对比:他的手果然大。

在程亦嘉思绪飘远的同时,丁宓之也走神了。他总觉得程亦嘉那句手指粗的话让自己联想到了某些,恩,某些。他对那天晚上的记忆是模糊的,当然模糊但永远都不会忘,因为是经历太过特殊,是他这一生往后都不会再可能重复的事情。除了模糊加难以忘怀外,他便没有被的感受。不知道当时的程亦嘉感觉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呃…这种事,怎么说呢,没经验的初次自然是…

我是正人君子啊,怎么大白天光想着春光旖.旎的那些事儿呐。

大约是久旱盼甘霖?

丁宓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开车?”丁宓之努力找些话题,不然车里太暖和,周围又没人,总觉得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