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惨遭我眼泪荼毒的螃蟹,送给舍友小安做了夜宵,自己滚进棉被。小安吃的津津有味,最后对半睡半醒的我道:“这次的螃蟹有点咸还有点苦,你确定是新鲜的?”

“花了我一百五。”我面不改色。即使里面有个苍蝇又怎样,挑出来还不是一样,更何况只是几滴眼泪。

小安嘿嘿的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算你有良心,其实味道不错。”

我闭着眼轻笑,一夜无梦。醒来,又是繁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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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早课,早操,游戏,午餐。每个上午都是这般度过。这天上午,却注定要有插曲出现。因为我看见,班上一位中度自闭的小朋友,在分发午餐前总是频频的停下手里把玩小玩具的动作,眉头时不时的轻蹙。

幼儿园的管理,已经让孩子们养成了上学前在家中大便,有便憋到家里再便的习惯,他出现这一动作让我神经有些紧绷。

发完最后一块枣糕,我还是决定过去问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刚放下盘子,就见他猛地站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听见一身清晰又压抑的释放的声音,而那沉闷湿浊的声音告诉我,那绝对不是一个屁那么简单。

屋子里臭味瞬间弥漫,孩子们嫌弃地嘻嘻哈哈的捂着鼻子跑到门口,只余下那个闯祸的萌萌,哈拉着腿立在原地。

我叹了口气,让小安给其他孩子穿了外套开了窗户,自己则半抱半拎的将罪魁祸首提出了教室。

“佳佳,我给他家长打过电话了,说是尽快过来。”小安紧跟着出来。

我看着眼中含泪的萌萌,忽而想起我初中尿裤子的那次。

“嗯,我先把他裤子脱了,你去看着孩子们吧。”

真糟糕,不知道这娃在家里吃了什么粮食,现在一个裤兜子都是腥臭无比。直接在厕所扒了他的裤子,想了下把秋裤扔进了垃圾桶,毛裤拎出来丢在了盥洗台。大概擦了擦,将他往暖气片旁边一放,轻哄道:“萌萌不哭哦,肚子还疼不疼?”

萌萌又开始咬手背,他紧张或是愤怒抑或是身体不适的时候都会有这个动作。我叹口气,揉揉他的脑袋出去倒了热水,给他洗过屁股用自己的棉服一裹去了另一侧的个训室。

小柜子里只有他一条可以换洗的绒裤,不过聊胜于无。重又穿着好,等着他安静下来,取了一份饭在这边吃。

萌萌对自己的勺子有着特殊的爱好,吃饭时必须将勺子头上套着的喜洋洋揪下来另一只手把玩才能够安心进食。我托着下巴坐在他对面,想着上次研讨会上看见的那一对自闭双胞胎,心里有些难过。

上帝创造了自闭症,而我们至今不能清楚的知道它的病因,更别说对症下药。我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他们看不上这个鄙陋的社会,宁愿活在自己干净美丽的童话世界里。

我很圣母的发了这一通感叹,然后很圣母的伸手扒了扒他的头发,尽管知道得不到答案,还是看着他扔出来的青椒嘟努道:“萌萌,为什么不喜欢吃青椒?”

谁知道他竟然抬头,虽然对视不过十几秒,还是让我惊喜无比。

“萌萌,不喜欢青椒?”

我乐了,揉着他的头道:“老师在问萌萌呢,萌萌是不是觉得青椒味道特别令人讨厌?老师也有不喜欢的东西。老师不喜欢麻椒,吃到就得漱口漱上半天。”

“萌萌…不喜欢吃青椒。”

“那就不吃好了,青菜也一样。萌萌,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对不对?唉,就是不愿意理乔老师。萌萌哪天要是愿意和老师聊天了,心里的故事肯定比班上小霸王的故事还要长还要精彩。”

我絮絮叨叨的说这话,直到他将最后一根土豆丝吃下去,规规矩矩的将勺子套好拿在手里把玩才住了嘴。

“哎呀,既然来着怎么不进去,想让你孩子脏着等多久?”

厨房大婶儿的声音顺着走道飘进来,听着有些失真。我抱着萌萌给他擦嘴的手顿了顿,看着背景沐在阳光里的人笑着道:“萌萌爸爸?孩子吃坏肚子了,昨天或是今天早上来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或是夜间着凉了?”

这绝对是先发制人,如果他非要说孩子是吃了学校早餐才拉的肚子,我这个负责人之一肯定要被罚银子。

那人往前走了走,一张脸在光线下才明朗起来。是个很帅的男人,里面是简单的衬衫加毛衫,外面一件呢子大衣,透着一股成熟的味道。只是看着面相有两分熟,想了想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最后想,也许是在网页上,现在的帅男人不过就那么几种,尖下巴的奶油小生,深邃眼睛的才子,棱角分明又贵气的成功男人,他属于第二种和第三种的糅合。

“乔老师?”

“是。”

男子点点头,走过来两步道:“我是萌萌的舅舅,他父母一时没法过来。”

“哦,下午接走还是呆在学校?或许您可以带他去医院看看。”

男子点点头,“我接他去医院。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早上还是那早饭,一块花卷,一枚鸡蛋,一碗玉米羹,还有一片早餐肉。中间补了一餐水果,是苹果和火龙果。食品都有留样,萌萌舅舅若是有疑问可以提样本检查。”我公事公办的一一报告。

“乔老师太紧张了,我叫叶荆南。”男人伸出手,“也许应该约个时间…”

萌萌很不合时宜的抱住我的腿,把它当作了电线杆绕来绕去,最后还准备挤进我腿间成功的钻过去。我脸上一红,弯腰将他抱起,轻声道:“萌萌舅舅来接,和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明天见。”萌萌连语调变化都没有,就把玩这手里的勺子将一首儿歌的最后一句重复了出来。这无疑是对我们学校教育一个响亮的耳光,孩子没有减少刻板,反而更刻板。

我囧巴巴的将孩子递过去,开始琢磨将萌萌留在普通学校是不是一件好事情,也许特殊学校能有更多的个训和资源。

“周末有时间吗?能不能请你吃顿饭?”男人开口。

“对不起,幼儿园教师不能接受家长请客。”

“我想谈谈萌萌教育的问题,你不是他的个训老师吗?”

“啊。”我看着男人,想了下道:“对,关于这件事,我有必要和他家长交流一下,您能代表他的家长吗?我还是建议…”

“改天再谈吧。”男子一手抱着萌萌一手在门口的登记本上写下一个号码,转头道:“这是我手机号,再联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纸条,想了下还是撕掉扔进了垃圾桶。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先和父母谈比较好。

章五偶遇记

“佳佳,厕所台子上谁的毛裤?”小安快步走进来问。

我挠头,屎裤子忘了让人带走。想着叶荆南的银色小轿车,虽然我基本上只认识QQ和熊猫,但不代表我看不出来那是个值钱货。她们会把那条毛裤放进干净的小轿车里带走吗?这是个问题。

“佳佳,周末香港的特教博士过来中心讲游戏介入课程,园长让我们两个过去。”小安递过来一盒饭继续道:“刚才那个爹好年轻,人家孩子虽然自闭,可都六岁了。我再有六年,也许我都自闭了,都不知道孩子他爹在哪儿呢。”

小安,我目前的合租对象兼大学同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留在D市,这个一平米,可以在老家买一个豪华厕所的高房价城市。不过有一点好处,我们都喜欢看小说,合办了一张借书证,可以一本小说两个人看,她上半夜我下半夜,这样只用一天,块把钱就能搞定。然后两个人对小说中的贱男美女一番征讨,哈哈大笑过后开始新的一天。

“听说这次来的是个大帅哥哦,嘿嘿,博士生帅哥可是不多。又帅又有学问的,简直是人间极品。”

我想起上一次残联邀请的日本博士,那时她就说,咱们去看看日本帅哥长什么样好不好?去吧去吧,咱去不了霓虹,霓虹帅哥都送上门来了,不去多可惜。结果极度晕车的我还是被缠了过去,导车坐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终于到了荒郊野外的残联,目睹了那个年近六十聪明绝顶两颊深陷瘦削如山羊的日本博士。那一次我一路吐了两次,遭了一圈人的白眼。回来摁着她狠狠的掐了两把,可依旧无法缓解我心目中的帅哥瞬间崩塌带来的阵痛。

“去不去去不去?这次园长点名,不能逃哦。”

我看看面前盒子里的青椒,嘴角抽了抽,夹起来晃了晃,“亲爱的小新,我想起了山羊博士。”

小安的笑脸瞬间就垮了,一脸懊恼的抓了一把玻璃,呲牙咧嘴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嗤啦声,以绝对阴郁的声音问,“怎么可以这样!咱们俩分明这么漂亮。”

这句话逻辑有问题,我无意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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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课的人不少,除了家长还有各中心的老师。因为前一夜在被窝里纠结一对儿青梅竹马的骚包爱情,以至于我进了鸿福大厦,随着人流乘电梯上去时还是哈欠连连。最后一拨人消失在电梯里我还在垂着头打瞌睡,有人拖了一下我的胳膊肘,半扶着我最后一个走出了电梯。

小安摇着混沌的我激动地跺着脚压低声音道:“我看见了臧言学长,哇,还让不让人活?又帅了。”

我被人踹了一脚似的赶紧支楞起耳朵,左右看了看,除了女人还是女人,各年龄段儿的女人。唯一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某公益组织的领头羊。长的还算不错,但决不至于帅到臧言的程度。

很快入座,我托着下巴补觉。小安在旁边唠唠叨叨,听着声音一如既往的优美,催眠效果绝佳。

“园长掏银子让我们过来听课,你可不能睡觉啊,对不起那两百块钱。”

“唉,你说,她们收银子做什么?工本费?那二百给我就好了,我凑凑就可以买一双特价靴子。我看上一双,就那天咱们一起逛街看见的那双米金色毛毛筒靴,唉,要五百呀。D市这个价算便宜的了,可我还是不敢买。”

“唉,什么时候能买一辆奇瑞开呀,我自从考完驾照就没摸过汽车了。”

“佳~~佳~~”这一声有些激动,我眼皮子颤了颤,下一刻就被人火速的摇醒,左手一滑,险些将下巴磕在桌子上。

“佳佳佳佳佳佳,学长找你。”我还没搞明白什么事情,小安已经跳起来坐到了里面,笑着道:“学长您坐,呵呵,你们聊,我眯一会儿。”

我迷迷糊糊的看着凳子腿旁的一双棕色休闲皮鞋,目光上移,顺着笔直的裤腿看到他的腰处,我就知道这人是谁了。我不是有意只看他的下半身,实在是长这么长这么直的腿的男性学长,我还真只有那么一个。

男人坐到我身边的位置,靠着椅背两手放在腹处互绕着大拇指。我脊背发凉竟不敢抬头,我怕看见他凉飕飕的目光,也不敢探究他凉飕飕的目光背后不经意间露出的笑意和关心。

他离开那晚,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虽然那一巴掌最后落在了我心上而非脸上,但他满含斥责和仇恨的目光让我痛入骨肉记忆犹新。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是怎样用三个月时间将这样一位学长伤的体无完肤,最后落荒而逃。只是后来我回去答辩,他又找过我一次,告诉我他要离开了,问我用不用再考虑一下,我不记得自己是摇头还是点头了,可是等我再抬头,他已经不在眼前。我是摇头了吧,我想,心里至今都有一丝淡淡的失落。那时候我烦扰了好久,突然发现女人也可以多情,恨着另一个却可以对这一个肆无忌惮的撒娇亲昵。我想,我是个坏女人。

我不敢扭头,他的手伸过来,掀开我的毛衣伸进裤兜我都没敢说一个“不”字。他准确无误的从我左侧的裤兜里掏出了我的手机,俯过来的身体让我心跳有那么一刻的停滞。

他在我手机上拨了一个号,片刻,我听见他衣袋里手机震动的声音。

“等我短信。”

我忍不住看过去,入目的就是他又瘦了些,却更显得俊朗的脸。他抬着眼帘看我,目光中含义不明。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是两道相交的直线,只会在交集过后渐行渐远。有谁见过两条直线相交后,又悠悠荡荡的飘了回来?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叹声道:“丫头,一年够不够?”

我心里有些酸有些愧疚又有些疼。袁毅叫我佳佳,我妈叫我佳佳,我爸喊我乔乔,不相干的人喊我美女,可是从来没人喊过我丫头。这是一个奇怪的词,很轻易的就想让人依靠,直至无限信赖。我和他的关系增进,就是那夜被背回他的住处后一周的某日。我坐在长椅上抬头往天,他忽而出现,推开我一条腿坐到我身边,等到太阳西斜才伸手这般揉了揉我的头,低叹一声说,“丫头,冷不冷”。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可是重点却是,我因为那五个字瞬间泪流满面。后来,我很无赖的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再一次被背回了他的住处。自那以后,那间一室一厅的小屋,就成了我常去之处。可我知道,我把他当作了某人的替身,把我几年来不曾放纵的感情,一一展现在他面前,以至于后来…

“…有幸邀请到臧言博士为我们公益讲学,大家鼓掌欢迎。”

一阵掌声中,我下意识的跟着鼓掌。臧言收回手,趁着大家四下寻人,俯在我耳边低喃一声,“丫头,我很累”,然后起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去了前台。

我被前面那大妈看得耳朵发热,大妈许是觉得我长的还配得上这么一朵香喷喷的博士,点了点头准备说句什么。我以为她要夸夸我粉嫩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王菲一般个性又空灵的嘴唇,谁知道她笑了下道:“小乔老师,最近做不做个训?或者给介绍一个有责任心的,我家尧尧那个家教辞了。”

我鼓鼓腮帮,略微有些失望,点头道:“我帮您留意,也许有师妹可以做。”

“那行,我给你留个手机号,回头有消息告我一声。谢谢你先。”

“不用客气。”

腰上被掐了一把,刚才还趴着装尸的小安三八兮兮的压低声音道:“从实招来,什么时候又勾搭上的?”

我转头看小安,本科的时候我们虽一届,特教班中也不过十几个学生,但是关系却没有现在这般亲密,我知道她被高一届的学长甩了,她知道我被青梅竹马踢了,可仅限于此。只是后来无意中进了同一所幼儿园,才有个质的突破。她咋呼起来是个十足的乐天派,可是偶尔沉默起来,就有一股浓浓的伤感。这形容不是装13,是真的伤感,每每我都只能远远的看着,直到她重新活过来。

“我就说嘛,这么优秀的学长,放手多可惜。你不知道,你后来偷偷跑回了家,连假都没请,他在咱们楼下守了好几天。”

小安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八卦神色淡去,一股哀伤又泛了上来。

“佳佳,那时候臧言学长脸黑的能冻死人,没人敢和他说话,说了他也不回答,也没有人知道他在等谁。不过我见过他背着你走在花园里,那一幕,让我疼的几欲崩溃。大家都说,他听力又下降了。我那时候好羡慕你,不管如何,还有一个人愿意等你。而我,跑断了腿却发现,根本追不上那人的步伐。那人也背着我在花园里走过,也抱着我一起看过夕阳和日出。所有情侣们能做的事我们都做过,直到分手,我都不知道我输在哪里。”

我抠抠裤腿,艰难的开口,“那个安安,难道,你也喜欢臧言?”

小安“扑哧”笑出声,抬起满是晶莹的眼睛看一眼前面开始讲课的臧言,撇撇嘴道:“我不喜欢大叔。”

好吧,其实他才比我大六岁而已。哦对,那样的话,也快有三十了。

从鸿福大厦往下看,可以看见远处海湾中硕大的轮船。我和小安托着下巴透过玻璃窗看着那处碧蓝,然后一起看飞机划过空中飞往机场,在高楼大厦中忽隐忽现,最后消失在一群高楼后面。

看那飞机,不管飞多远,它的终点自始至终都是机场。而爱情呢,它又飞往哪里?我是它途中栖息的一站,还是它的归巢?

章六暧昧向

他应该是很累,讲了一个小时,看表情就知道是有了一些疲惫。眉头轻皱了,语速也变得慢了下来。我这时才注意到,他并没有戴助听器,不知道是不是想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有其他中心的美女老师泡了咖啡端过去,热情的说着什么。他眼皮都不抬,直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旁的助理连忙对那人说了什么,那美女老师一脸可惜与尴尬的回了座位。

他肯定不会喝,我抱臂笃定的想。冷惯了的一个人,不知道用自己冷到骨子里的动作和表情吓退了多少追求者。

我还在琢磨他的耳朵,不料竟迎上他的视线。远远的隔着十几排座位,淡淡的落在我的身上。我想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好告诉他我并没有注意他。可身边的小安显然还没有从伤感中回神,盯着透明玻璃后的高楼和马路上的火柴盒,视线连动都不动。

她也是个胆小的人,不敢去探究其中的原因,甚至不敢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即使分手,她也从没说过恨对方,而我是真的恨,整整一年都无法和袁毅面对面的好好说一句话。也就是最近,实在是有些倦了,那苍蝇又实在是无处不在,而且又在同一座城市。不得不忍下自己的愤怒,从老乡的角度试着和他交谈,不过,结果显然不甚成功。

再转回头,那道视线还是没能移开。我看着他面前未开盖的矿泉水,暗自撇了下嘴。他不喝凉水,不喝啤酒,偶尔沾沾红酒,忙时一杯咖啡,可最喜欢喝茶,却不喝第一泡茶。

“哎,学长等着你倒水呢。”小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活过来,捣着我的胳膊一脸八卦相。

我“且”了一声,“他是看你呢。”

这是不成熟的游戏,就像初中时有男孩子看过来,心里总是兴奋骄傲又沾沾自喜,可是若有人提醒,总要摆出一副哪里是在看我,分明是在看你的表情,极力与那人撇清关系。

“哦,确实是看我呢。”小安拿过我的保温杯晃了晃,“那我请学长喝杯茶好了。你今天泡的什么?是不是八宝茶?”

我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小安斜着眼看了我片刻,竟真的起身去了前面。我本来想避开他的视线,可有觉得那样做不够坦荡,想了下还是放松的靠着椅背,貌似眼睛无焦距的飘向他的位置。

小安低头说了句什么,我竟然看见他勾了勾嘴角点点头。小安打开保温杯倒到盖子里一杯,又说了句什么,臧言竟然露出了两颗牙。

我眼睛瞬间瞪大,先前的飘忽一扫而光,精神抖擞的像是斗鸡。小安适时的冲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臧言看过来,远远的对我勾着嘴角点点头。

瞬间崩溃!

我垮下肩膀软在椅子里,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的鞋带发呆。小安很快空手回来,圈着我的脖子笑眯眯的道:“你家男人很高兴,说中午请我们吃饭。”

我撇撇嘴表示不屑,“你可别乱说,我和他只交往了两三个月,还目的不纯。”真要说起来,我欠他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管它纯不纯,你现在纯了就行。哎,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其实,我现在也不纯。我叹口气,转头问,“怎么说?”

“我说,学长好,你家乔佳佳怕你渴着,让我送水过来。哦,这是她的保温杯。”

嗯,这像是小安的话。

“你没看见学长那表情,偷吃了肉粒的小强似的。哎呦喂,我看着就酸。哦,我最后说,中午那饭我就不吃了,让你们两个好好吃,给我报销午饭就行,我要去对门一个人吃农家菜。嘿嘿,好学长说可以给偶报销一千三,让偶随便吃。”

小安趴在我肩上摇啊摇,继续道:“我琢磨着,我还是下去买一个烧饼,一块钱搞定。然后自己写一个收据,净赚一千二百九十九。啧啧,这习学的,值了。我的毛筒靴呀,甩着鞋帮上金光灿灿的链子正在冲我招手,哦呵呵呵。”

我抖了抖肩膀,“你还真信,没听说这次是公益活动吗?”

“嘿,心疼啦!我才不管,他是你男人又不是我男人,他说给我为什么不要?男人最重要的是说话算话,自己掏钱包也成。你别怕,我就当是他掏钱请我买了一双靴子,反正早晚他要请你朋友对不?我就当我提前宰他了。”

我忽然想起哪里有些不对,皱眉问道:“他能听见你说话了?”小安方才的声音并不大,何况屋子里还有些嘈杂。

“笨呐,戴着迷你呢。”

~~

又是一个半小时的课程,我忽然觉得不仔细听听有些对不起园长,难得的做了一个半小时的好学生,规规矩矩的做了笔记,连小安都不停的在旁边表示敬佩。

十二点准时结束,不过显然,臧言没能如愿以偿,原因是组织这次公益活动的人也有意请他吃饭。这是惯例,也是面子问题。我本来也没真的期待能和他一起吃饭,若真是一起,中间隔了这么久没联系,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那边热络的拥着他从前门出去,我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失落。我对自己说,承认吧乔佳佳,你也是个虚荣而滥情的人。这么说着,肩一垮就软在了桌子上。

唉,饿了,人为什么要吃饭呀?这问题太哲学,不好回答。

小安觉得挺可惜,摇着我的肩哼唧道:“我的金毛儿靴,怎么办啊怎么办?”

“其实挺好办,你逮着金毛狮王把他胡子头发割下来,用502往你现在的皮靴上一粘。多梳两下,再上点儿精华素抹点儿啫喱水,我保证比那靴子毛儿长的多亮的多,还不会有重样儿,天下仅此一双。”

小安眯眯眼,摸着我的头发道:“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呐。嘿嘿,我觉得黑毛儿比金毛儿有品味,要不回去粘粘试试?”

“去死!”

小安抓着我头发的手往下一拽,笑眯眯的道:“学长,没去吃饭呀?”

我头皮被拽的生疼,可还是冲她的白痴行为翻了个白眼,继续趴在桌子上挺尸。丫的可会装了,还有一次骗我吃了一口刷过草莓汁的榴莲,我被那黄巴巴的东西黏住了牙,吐又吐不干净,差点把自己溺死在洗手间,恨不得将自己混在唾沫里一起冲下下水道了事。

“学长给钱,嘿嘿,我没带钱包,佳佳说中午管我饭。哦,我不要那么多,就给我刚才您说的数就行。回头我让佳佳把发票给您。”

继续装!

不过耳边确实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和纸张轻微的哗啦声。我猛地转头,眼看着红艳艳的毛爷爷飞到了小安手里。我伸手去抢,小安已经往兜里一揣跳开了,小跑着到了后门,冲我吐吐舌头做着口型道:“我去买靴子,嘿嘿,两点再见。”

说着做了个奇丑无比的鬼脸,鬼一般支着胳膊左三步右三步乐滋滋地飘出了屋子。

“想吃什么?”

“都好。”我起身,将本子留在桌子上,挎包起身。虽然知道是因为重听养成他一直看着对方的习惯,可在他的注视下我还是微微偏了偏头。

“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好了一起吃饭。”

我点点头,他已经将真皮镶边儿的羊绒大衣和围巾递给我,拉起我另一只手握着,塞进自己的裤袋里。我脸上一热,想说些什么,看着他紧抿的唇,终是没说出口。

“去下面随意吃点,晚上带你去超市,你做给我吃。”

这就是他说话的习惯,很少用问号结尾,多半是平述自己的意愿。可我就是有心,也要有条件才行呀。难道打一个响指就蹿出一道三昧真火,把生鱼生肉给咕嘟熟咯?我看看自己染着浅粉到透明指甲油的指尖,琢磨着今天涂上鲜红的颜色才更适合。

电梯里,两个人的身影无限挨近,甚至我身上的一部分还在他的身体里。不要误会,我说的是我的手。这般“亲密无间”的出了电梯,很意外的遇见一个人,个子不高,比两年前更娇艳的人。

我不说你就该猜到是谁。有哪儿女人差点诱导我做出自毁清白的事?有哪个女人一句话就让我留在这个坑爹的城市?又有哪个女人能让我一看见就浑身发痒的想上去比划两下呢?

章七假想敌

拇指姑娘看样子挺震惊,上下扫了我两眼挑了挑眉。我没准备理会,从臧言裤袋里抽出手挽住他的胳膊。他显然对这个动作还算满意,只是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探过来握住我的。这让我心里一暖又一酸,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下意识的就撤了手。为了掩饰,顺势将他的外套挪到这边的胳膊上。

拇指姑娘嗤笑了一声,尖声尖气的道:“乔佳呀,好久不见了。这位是…不介绍一下吗?”

臧言没有接触过他们这对狗男女中的任意一个,此时也看向我,显然把她当作我朋友中的一个。

外面不比屋子里,虽然还是在大厦里,可是已经有点凉意。我自觉的若是此时给他穿上外套就显得两人亲昵无比,可还是存心展开外套让他穿上,顺带理了理领子才转头对拇指姑娘挑挑眉道:“我朋友,我们去吃饭,就不多聊了。”

“别呀。”拇指姑娘横出一步,“多久没见了?好不容易遇上,你不想知道袁毅的事吗?他最近不太好。”

能多久没见?仇人在这城市的相遇率比好友还要高,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翻滚的肾上腺素冥冥中能把人牵引到一起。我们俩似乎两个月前才在商场里为了一条打底裤耍过嘴皮子。拇指姑娘说什么一个人穿什么打底裤就能看出她的涵养和品味,我也就配那三四十块钱一条的,也只配钻在一楼的小店子里磨磨嘴皮子侃侃价。那次我倒是没开动,我觉得她说的是实话。我还真没买过超过五十块的打底裤,最便宜的时候穿过十五两条的黑丝袜。其实主要是店里肥硕的老板娘替我出了气,拎着一沓打底裤就抽了过去。叫骂着说是拐弯抹角骂她不上档次,她明明用的行货彩妆,穿了一身牌子。

我多么想一脚踹到她虚伪的笑脸上,把她当作一片迷你卫生巾甩进即将关上的电梯里。可是臧言不合时宜的开口,“朋友吗?一起吧。”

“我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