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气痛苦、怨愤、哀伤、绝望,这不是我刻意渲染的情感,而是在一刹那,我几乎用我所有的怨喊出来:“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我好像看见自己真的变成了70年前的鲁侍萍,在遇见昔日情人的刹那,现实的冰融掉了当年全部爱情的火,一颗心在静静地滴血。

是啊,不公平的命让我遇见你,又是这不公平的命让我在新的班级里仍要遇见你,就连读课文,都斩不断旧日的恩怨!

可是,毫无疑问的是,那天的分角色朗读大获成功:教室里始终静静地,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没有人交头接耳,更没有人笑,每个人,都像回到了70年前,当我们读完最后一个词语的时候,班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语文老师眼睛里潮潮的,她看着我说:“陶滢,你读得太好了。”

她说:“你读出了鲁侍萍这个人物应有的情感,你太有朗诵的天赋了。”

天赋?我愣了,我以为这样的词汇早已离我远去。

我,居然有天赋?

我很想回报语文老师一个微笑,可是我回头,撞上张怿的目光,突然心里一阵刺痛。

我终于知道:我还没有忘记,或许永远无法忘记。

6-4

两周后,班里接到参加全市中学生“为新世纪喝彩”演讲比赛的通知,而本校的预赛将在半个月后举行。语文老师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我。

居然,是我。

太多的不可思议堆砌在一起——我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语文老师找我谈话的那个下午,我的命运已在时间的河上悄悄地拐了一个弯。

是下午三点钟,柔和的阳光沿着窗台一路洒进来,给坐在窗边的语文老师身上镀上好看的一层金色。她微笑着看着我,而我站在她对面。在我左手边的墙上悬挂着一面不算大的梳妆镜,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有点犹豫。

我深知我不是漂亮的女孩子,在灯光刺目的舞台上,我并非从容自若的舞者。在我生命中的前十六年,只有一个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可是,那个人早已辨不明身分和面孔。

“我——不漂亮,不能上台的。”我憋了一会,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语文老师看看我,微笑着:“陶滢,谁说你不漂亮?”

我看这她微笑的脸,恍惚间发生了错觉:眼前这个人,温柔地、友善地、和蔼地,好像——妈妈。

她说:“陶滢,你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站起来,扳住我的肩膀,使我转过身,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我看见镜子里的女孩子瘦了那么多,渐渐有了尖尖的下巴、深深的眼窝,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恐惧以及哀愁。

语文老师站在我身后,她的声音那么安宁:“陶滢,你要知道,你不比任何人差,你没有必要自卑。你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你有干净的眼神,干净的面容,我想你还有一颗干净的心。这些已经很好了,所以,你也很漂亮。”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老师,心里有滔天的浪席卷而来。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

她按住我的肩膀,微笑着:“陶滢,你要知道,一个女孩子的美丽不是恒久的,只有魅力才是永远的。魅力要从哪里来呢?要自尊、自信,要有智慧和学识,要有坚强的心、豁达的品性和从容的态度,要真诚并且善良。当你具有了这些,即便你不年轻了,老了,别人也会认为你很雍容很高贵。任何一个美女,无论她多么漂亮,到年老的时候都和普通人别无二致。当她脸上布满皱纹的时候,她曾经一切的风光都烟消云散了。而假设你有一颗丰富的内心,那么即便你不年轻了,你也依然很美丽。冰心奶奶就是这样的,你能说90岁的她不美丽、不可爱、不值得尊敬吗?”

醍醐灌顶!

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个词的涵义。

我甚至知道了为什么有句话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的眼泪盈满了眼眶,老师看到了,轻轻塞给我一张面巾纸。

她不会知道在我身上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可是她知道如何把一个女孩子最美丽的一面呼唤出来。

我终于答应了她。

十天后,演讲比赛如期举行。

7-1

那是我第一次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学校的礼堂里坐着密密麻麻的人,轻轻抬头便可以看见台下第一排坐着很多面无表情的评委。四下里那么安静,我突然感到很孤独。

偌大的舞台上,只有我自己,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

我抬起头,突然很想找到我们班的方阵,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对集体原来有着这么强烈的依赖和信任。我找了一圈,没找到,我有点害怕了。然而就在我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却突然看见礼堂的中后部猛地站起来两个人,他们打着胜利的手势,拼命向我挥手。

是田佳佳和尹国栋!

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好象飞向天空的风筝在寻不到目标的刹那却猛地发现地面上那双牵挂的眼睛和对方手里牢牢攥住的线。那是茫无边际的空气里,最切实可靠的方向。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始了我的演讲。

我说:“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11)班的陶滢,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历史的质地》。”

演讲稿是我在语文老师指导下完成的。在这篇稿子里,我说:“假设历史也有质地的话,那么历史的质地是石头的。那些历经风雨沧桑渐渐销蚀了容颜却无法毁灭精神的石头,从东汉的画像石,到唐代的佛教雕塑,它们以石头的方式铭记历史,铭记一个民族辉煌灿烂的骄傲与自豪……”

我渐渐不紧张了,我仿佛真的回到了繁盛的大唐,那些衣香鬓影,那些霓裳羽衣,那些鼓点的节奏、丝绸的纹理。

我的语气渐渐激越起来,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脸上表情的变化。我只是下意识朗诵出那些已经倒背如流地话,好像那些字也存在着惯性,从我的大脑中溢出:“假设历史也有质地的话,那历史的质地应该是水的。那奔腾咆哮的河流,不仅滋润着广袤的土地,也滋润着华夏儿女善良勤劳的心。当我们从5000年的河流里走过,当我们沿这样的河流溯流而上,我们依稀看见,那些灿烂的文明与历史的荣光……”

“假使历史也有质地的话,那它的质地是火的。是星星之火,虽不盛大,却可燎原。它从南烧到北,烧遍中华大地,烧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假使历史也有质地的话,那它的质地是血的。是无数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诚,才换来今天这幸福的安宁。是监狱里显眼的红旗,是生命最后一刻的口号,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未来却也是他们宁愿用生命去换取的民族的自由……”

我终于,在这个光辉灿烂的舞台上,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伤害、苦痛,忘记了自尊颠覆时毁灭性的绝望。我终于把沉睡的勇气唤醒,终于在声音里听到自信抽芽拔节的声音——如果声音有秘密,那么在这一刻,你可听到我内心深处欢乐无忧的吟唱?

哪怕只是一瞬间,却让我想要紧抓不放。

我的眼里渐渐噙了泪花,我似乎被自己的投入与真诚感动了。在那一刻,穿越时光的隧道,我仿佛真的看见了一段新生活的开始和无数美梦的成真。

是在那一天、那一刻、那个舞台上,我似乎看到了一些曾经的梦想与今日现实的重叠,我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想法:我真的没有梦想吗?我真的要把自己的前路斩断吗?我真的与大学无缘吗?

那天,我获得了全校第一名的成绩。

10天后,我代表学校参加全市的演讲比赛,依然是第一名。

我赢了。

我知道我赢了自己,这比什么都重要。

也是那次全市的演讲比赛,让我认识了师范学院中文系的丁寄林教授。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是那天评委团的主席,他给我的评语是:演讲词角度新颖、文采斐然,情感真挚动人,语气抑扬顿挫,表情、动作舒展自然,具有较强的艺术表现力和朗诵功底。

颁奖典礼后,他还对我说:“孩子,你应该去报考播音主持专业,只要肯努力,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播音员的。”

我很高兴。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也知道,我不漂亮,我这样的容貌是不可能上镜做一个播音员的。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孩子,不管能不能行,你都该去试一试。按照我的经验,有些不漂亮的人很上镜,有些很漂亮的人却偏偏不上镜。你应该去试试,这样才能没有遗憾啊。你还没有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我的心豁然开朗,我抬起头,看见他花白的发,还有微笑的脸以及充满鼓励的目光。

临走的时候,他专门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语重心长:“如果你不喜欢这一行也就罢了,但是如果你喜欢,我建议你去尝试一下。虽然这一行很苦,可是也有自己独特的快乐。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成为一个电台主持人也很好啊,没有人看见你的样子,但你可以通过电波给人们传递欢乐。你要知道,一个最幸福的人一定是一个能给别人带来欢乐的人。”

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有暖流,如三月沁人的溪水、如隆冬和暖的温泉,一点点,漫过我干涸的心田。将一片龟裂的土地,滋润出鸟语花香。

第一次,在我绝望而无所谓的世界中出现了灯塔固执的光——那是关于前途和理想的号召,在我心底跃跃欲试。

有两个自己,在激烈争吵,甚至要大打出手:一个说“我喜欢,我真的喜欢”,而另一个说“你做梦,你凭什么”。争吵那么久,我的头欲裂开般的疼,可还是无法骗自己:我喜欢,我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与职业。在清晨,在黄昏,在每一个你看不见我却能听到我的时刻,我以真诚的心、柔和的声音,向每一个陌生人传递快乐的种子,而后看它在生命的每一个角落生长。

这样美好的幻想与渴望,让我早已绝望的心重新蓄满希望。

就这样,从来没有梦想的我,一点点滋生一种叫做梦想的情绪。好像斑斓的氢气球,雀跃着奔向天际。

我的梦想,那么美好的梦想是:做一名节目主持人,用我的声音为人们传递欢乐,无论何时、何地。

7-2

比赛结束,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

田佳佳第一个送给我她的祝贺。在我的课本里,我看到淡粉色的美丽卡片,上面写着娟秀的小字:祝贺你,亲爱的,你真棒!

一股暖流,在喧闹的清晨,缓缓弥散开来。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那些平日里少有交谈的同学,也给我那么真挚的祝福。

只是一个微笑,只是一句“加油”,只是后排男生几句祝贺的寒暄,却敌住三九严寒,在冬天最冷的空气里荡漾出最和煦的春光。

十二月的末节,我才知道,阳光如此温暖,空气如此清新,世界如此可爱!

可是,只有张怿,他从我身边走过,面无表情。

田佳佳看见了,语气疑惑:“奇怪啊,你比赛那天,他紧张得不得了。”

“他紧张什么?”我很奇怪。

田佳佳看我一眼:“你在台上看不见,他就坐在我旁边,一直看着你,紧紧攥着自己的手,鼻尖上都是汗。我还以为他生病了呢,后来观察了一下才知道他是紧张。大概是怕你出错吧,他比你还要紧张呢。”

她想想,又补充一句:“班长的集体荣誉感就是强烈啊!”

我一愣,回报她一个微笑,然后低下头看课本,虽然那些字母一个都进不了我的脑海,可我狠狠盯着它们发呆。我好像是突然才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些浓烈的喜欢与怨恨!

这真让我感到意外:当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梦想之后,我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我居然就可以放下那些我一直放不下的人与事,或许依然无法原谅,却终究不再被其束缚,转而能够酣畅淋漓地大口呼吸了。

虽然我知道,那些梦想也都长着翅膀,那些愿望在我尚且看不到的远方。可是,我却能听到脆生生的大门开启的声音。那是心底的一扇门,关闭多年,积了太多尘土,而今,却抖落灰尘,缓缓开放。

那天晚上我把获奖证书放到衣橱下面的抽屉里,关抽屉的刹那我低头,看见了床下那个已落满灰尘的纸箱。

我使劲拖出它,打开。最上层,水晶小房子在灯光的照耀下,还是那么晶莹剔透。

我把它托在手心里,擎高,看它光滑的切面、分明的棱角、五颜六色的光,依然那么漂亮。这样看着的时候,我似乎还能记起那些时光,清晰的在我眼前跳跃。我轻轻吹去它上面的三两点浮灰,然后把它重新放回箱子里去。我还很仔细地拂去了箱子上的灰尘,为它的缝隙粘上了透明胶带。

粘胶带的时候,那“嗤啦”、“嗤啦”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连同我的记忆与心。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我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子,在我还喜欢他的那些日子里,善良的微笑、和气的模样,还有他说“她是我同桌”时的义正词严。

这样的回忆让我觉得美好,可是也有隐隐的哀伤:我知道,我还是没有原谅他。或许,永远永远都无法原谅他了。

因为我这样想:你可以用任何事情来开玩笑,可是你不能拿16岁的感情开玩笑。

毕竟16岁只有一次。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再来;伤害了,就永远无法平复——这才是最让我痛心与遗憾的、留在岁月肌肤上的隐隐的疤痕。

寒假照例是要补课的。

没有人抱怨,每个人似乎都很习惯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也是我们的使命。4周的寒假如果能放一周也没人埋怨什么,如果能放10天,那简直就是上帝开恩了。

然而对我来说,这四周可以不必到校上课。因为我请假了——寒假里,我要去省城找老师学习播音主持方面的专业课。

去教务处请假的那天,恰巧碰见了夏薇薇。她表情讥诮,脸上有不屑的笑。

“陶滢,你要用左手拿话筒吗?”她这样问,似不经意,却又如此刻意。

我没好气地回嘴:“难道左手不可以拿话筒吗?”我昂首挺胸从她面前走过去,再回头,看见她气急败坏的脸。

其实,除语文老师外,没有人认为我会成功。

包括田佳佳。

她微微皱着眉头,不说话,过很久终于问我:“是真的喜欢吗?”

“是。”我从来没有如此斩钉截铁。

那些困顿而尴尬的岁月,那些自卑而迷茫的年华里,我从来不知道,梦想本身有如此可亲、可爱的面孔。

换句话说,生命,对我而言,已许久未如此饱满过了。

我是说,饱满。

饱满,就是种子破土、树叶抽芽,一小团的茧握在手心。是鼓而胀的质感,填充在生活的角落里,让你感觉不虚无。

我终于在有了梦想之后,感受到生命那些华美的颜色,在晴好午后慵懒停靠。

我记得,在过去的时光里我曾弄丢过我自己:我的未来、我的梦想、我的希望。那是我记忆中最张皇失措的一段时间,我如同象棋棋盘上的卒子,手持盾牌,步步为营,只能向前,不可后退。我无意伤人,能不被人伤,已实属不易。

那些人前人后的嘲笑、三三两两的指点,不过是湍流的河,奋力趟过去,一切不过如此——早已练就一身不怕死的胆,哪怕你说我脸皮厚。

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或许未遗忘,但已不害怕。

因为同学们终究是健忘的。分班之后太多故事散落了,除了日益逼近的高考,大脑里容不下其他。我对陌生人从来不怨不恨,因为我知道,我的忘不了,不过是因为极之希望落空后的极之失望,或者说,我只是无法面对张怿、夏薇薇、徐畅,以及一切与当时事件发生联系的人与物。

感谢梦想——因为一场突然落幕的爱,我却找回了我的梦想。

它太仓促地就介入了我毫无准备的生活之中,然而突如其来的冲击并不让人感觉痛苦,或许可以说,还带来了某种欢愉。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然而,经历了这一切,我无路可逃,唯有背水一战。这是我唯一的选择,唯一的希望,唯一能拯救前途、拯救自己的方式。

所以,我找到了我的路,再苦、再难也要咬牙走下去。毕竟,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无力走路,而是无路可走。

感谢田佳佳,她收起担忧的眼神,而给予我无比坚定的鼓励:她只是在自习课的时候给我传了无数张小纸条,告诉我一定要坚持到底——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坚持到底。

只是没有想到,妈妈的态度那么开明。

她在电话里听完了我的设想,沉默了一小会儿,问我:“你觉得你真正喜欢这个专业吗?”

我说:“是。”

她又问:“你觉得你有足够的克制力抵御那些诱惑和压力吗?”

我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妈妈叹口气,说:“是啊,你也不过是个孩子。”

沉默了一会,她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在艺术学院做老师,我向她打听一下好不好?如果她说你可以尝试一下,那我们就勇敢地尝试一下!”

她的语气坚定、沉着,充满轻松的鼓励。我隔着一条电话线,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总觉得内心里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轻轻地、柔软地开放着。

7-3

在等妈妈电话的时间里,我不可遏制地回忆起那些和妈妈之间有限的残章。

我妈妈是个美丽的女人,这或许是最奇怪的,因为我从小便不是美丽的女孩子。

她有瘦削的身材,并不高,然而沉静端庄。她站在那里,你一回头,便可以看见她含笑的目光,充满安然静逸的力量。爸爸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在校园里散步,只见一个女生穿好看的格子裙从他面前闪过,身上有淡淡雪花膏的香。他转头,看见她信步走进旁边的教学楼里。他只想跟上去,只想认识她。

他说,这一辈子,他只为这一个女人失魂落魄过。他这样说的时候,微微含笑却看不出戏谑。

爸爸追妈妈的过程,在整个地质大学校园里是一段佳话。

那个憨厚的男生,不说话,木讷的、羞涩的,想要靠近却没有勇气的,只能用情书,一封封打动女生的心。据说,那时候校园里极流行“情书”这种载体,很多人都写,不过水平良莠不齐。偏偏我爸那时属于文才斐然的那一种,人倒不帅,却颇有些内秀。他的情书极少高谈阔论,只是随口说点开心的事、生活的心情,然而不经意,一句话却打动女生的心。

他在信里说:“柏拉图说,人生来是一个半圆,只有找到另外半个,才可以获得幸福。我希望,我可以找到属于我的另外半个圆,然后,这个完整的圆便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这个在今天多么广为人知的理论和多么单纯甚至酸涩的句子,在八十年代的空气里,却曾是那么高屋建瓴,与众不同。所以,他们就因为柏拉图而走到了一起——穿白衬衣、格子裙的女生和穿蓝灰色夹克、涤纶裤子的男生就这样相爱了。

半年后毕业,他们结婚。又过一年,他们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