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都没有干啊。”

周进掂了掂手里的重量,才不舍地将大掌抽了出去。之后漫不经心问道:“对了,你还没说方才碰到啥事了。”

周进可不傻,方才媳妇那个样子,一看就是碰上了什么让她很吃惊的事。

卢娇月一怔,这才将之前遇上杜廉和卢娇杏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他们往咱们这片来了?”

卢娇月点点头,“他们拐进去的那条小道,只能通往咱们这一片,再往远走要走很远才能到小溪村。若是去村里的话,换着大路不走走小路,还要绕那么远,这不合常理。”就是因为从小路走会绕远路,卢娇月才从村头出来的,且她一个人也不敢走那条小路。

不过周进以前倒是走过很多次,就是因为那里偏僻,他才会选择到那里去接卢广智,并和卢娇月见面。

鉴于自己以往的经历,周进猜测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私会?”

卢娇月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并不是喜欢随意道人长短的性子,没有眼见的事,自然不能乱说。不过周进的说法也并不过分,一男一女单独相处,不是私会,能干什么啊。

“你说咱们这片儿有什么地方能让人私会的?”周进摩挲着下巴,难得起了好奇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

桂丫他们以前住过的那废弃的屋子。就是因为两人在那里私会过,所以才会想到那里。

卢娇月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可紧接着就想起桂丫一家已经搬回陈家了,那座屋子现在是空的。

“若是换我我就选那儿,人烟稀少,还有遮风避雨的地处。”说着,周进就翻身起来,“你在家里,我去看看。”

卢娇月也从炕上爬了起来,跪在那里看着周进往身上套衣裳。

“你去那里作甚,他们愿意私会就私会,关咱们什么事。”

周进一面穿衣裳,一面道:“所以我说你是个傻姑娘,那丫头为了个男人,三番四次害你,如今又和那杜廉搅合在一处。就算为了防范于未然,咱们也得捏个她的把柄在手里。”

还有些话周进没说,他一直在潜意识里觉得杜廉是个潜在的威胁,虽然如今月儿已经嫁给了他,已经和那人没什么牵扯了,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就像是天敌一样,虽只是远远看了那人一眼,周进就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眼见阻止不了男人的好奇心,且卢娇月也觉得周进说的很有道理,当即也不说阻止的话了,只让他出去的时候记得穿蓑衣,别又被淋湿了。

周进很快出了家门,而卢娇月则在屋里有些坐立难安。

*

卢娇杏忍着身上的疼,满脸羞涩地披着衣裳坐在麦秸堆上。

身前,杜廉正在急急地穿衣裳。

“小姑夫……”

杜廉仿佛被烫了一下,穿衣裳的动作更加快了。

他现在有一种□□了的感觉,明明方才还很爽快的,可等那股劲儿过后,却是唯恐避之不及。

杜廉万万没想到卢娇杏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之前猜测她没少与男人私会,若不然何至于小小年纪身段就成了那种样子。杜廉以前没少和同窗们一同去喝花酒,虽他碍于洁癖,不愿去碰那些万人尝的窑姐,但也知道被男人滋润过的女人,是和寻常的黄花大姑娘是不一样的。

有着先入为主的想法,之后卢娇杏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强忍着羞怯约杜廉私下见面,杜廉面上一副光风霁月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心里却是已经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卢娇杏只是想着偷偷将杜廉约出来,对他袒露自己的心意,让他将自己娶进门,也免得自己平白被那个黑小子糟蹋了。可这种心思怎么好意思当面就说出来,尤其外屋里还有她小姑和杜鹃儿两人,只能佯装镇定道确实有要紧的事要说。

两人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但也算是错打错着。之后杜廉如约来到相约之处,卢娇杏也赴约而来,因为村口那地方不够隐秘,卢娇杏便对杜廉说换个地方说话。

卢娇杏之前没想过要来这地方的,可外面下着雨,她又想找个僻静处示爱,于是便想到村尾这处之前桂丫一家住过,但如今没人的屋子。

两人相携而来,卢娇杏强忍着羞意袒露心迹,杜廉听了这话,知道男女之间私会大抵都是会按这么个套路来,便入境随俗对卢娇杏说了两句暧昧的话。之后在卢娇杏半推半就之下,两人就地成了好事。

卢娇杏的心怦怦跳,她万万没想到不过只是想示爱,竟然发展成现在这副样子。不过这样也好,杜廉要了自己的身子,就再没理由不愿意娶自己了。

见杜廉没有说话,她以为他没有听见,不禁又叫了一声:“杜大哥……”

“有什么事?”杜廉慌忙转过身来。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了严重性,若是卢娇杏是个放荡的女子,他睡了也就睡了,就算她日后不依,他也能找个她不是黄花大姑娘的借口搪塞过去。是时,她即使再不愿,碍于自己的名声,大抵也不会声张出来。

可她偏偏就是个清白身子,还是那卢桂丽的侄女儿,自己是她名义上的姑父。出了这档子事,杜廉此时恨不得时光倒转,他定不会昏了头的做出这种事。

“杜大哥,你啥时候娶我进门?”卢娇杏强忍着羞意问道。

她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婚事,自然不想耽误到那王家人上了门,到时候再将事情闹出来。还是先和杜大哥通个口风,是时杜家人上门提亲,她娘肯定是不愿意的,到时候她要死要活定要嫁,再不行就将这事说出来,她娘也拿她没招。

卢娇杏算计的很好,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没有想娶她的心思,还视她如洪水猛兽。不过这话杜廉此时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若一个不好,让她叫嚷开来,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这丑事若是闹出去,他还想考秀才,莫是连人都无法做了。

想到这里,杜廉强忍着满心慌乱与厌恶,敷衍了她两句。之后就借着要回家,匆匆走了。

而卢娇杏待到自己身上没那么疼了,才也悄悄地回了家。

回到家里后,乔氏刚好在屋里。

见女儿浑身淋湿的狼狈样子,她不禁皱眉道:“你跑哪儿去了?都是快定亲的人了,没事乱跑什么。”

卢娇杏被寒雨淋了一番,此时正被冻得直打啰嗦,抖着苍白的嘴唇瞎扯说自己找村里交好的姑娘玩去了,一见外面下雨,就赶紧跑回来,哪知还是被淋湿了。

乔氏素来对女儿不上心,自然不知道卢娇杏在村里几乎没什么交好的玩伴,遂道让她自己去烧热水,洗个热水澡驱驱寒。

倒是一旁的卢娇娥心中有数,可当着娘的面她又不敢说什么。

卢娇杏指使妹妹去替她烧热水,之后便躲回屋里擦身换衣裳。她正弯着腰强忍着疼擦拭腿上的血迹,这时卢娇娥突然进来了。

“姐,你这是咋了?”

卢娇娥满脸惊恐,指着那血迹道。

“大惊小怪什么,我癸水来了。水烧好没,烧好了帮我提来,我这会儿快冷死了。”卢娇杏尽量装出坦然的样子。

“你癸水才来没多久,怎么可能又来了。姐,你是不是又去找小姑了?”卢娇娥虽然才十二,但乡下的姑娘大多都早熟,这要归咎于有些成了亲的汉子和妇人们,总是喜欢开黄腔。有些小姑娘偶尔听见,虽然懵懵懂懂,但听到的次数多了,多少还是有些明白的。

“你是不是和小姑夫那啥了?”若说整个家里,谁知道卢娇杏的心思,大抵也只有这个在同一个炕上睡觉的卢娇娥了。

卢娇杏冲了过来,一把捂住卢娇娥的嘴,恶狠狠地道:“你声音小点,你是不是想让娘听见才好?我的事不用你管,反正我是不会嫁给那个王家老二的,你等着,马上我就能嫁给杜大哥了。”

“可是小姑姑……”

卢娇杏松开自己的手,翻了她一个白眼,道:“你说她做什么,她一个病秧子,指不定啥时候就没了。”

“可那是做妾,姐,你为啥放着正头娘子不做,非要上杆子做妾呢?咱们乡下姑娘,可没有几个会给人做妾的。”

卢娇杏怔了一下:“我愿意不行?!”见妹妹还想劝自己,她不耐道:“都说小姑姑指不定啥时候就没了,她没了,我难道还是妾吗?”顿了下,她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给我听好了,这事你谁都不准说,除非你想我死!”

卢娇娥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上下牙齿只打颤,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

周进没料到自己竟然会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好吧,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却万万没想到这读书人竟然这么不讲究,在麦秸堆上就成就好事了。不嫌埋汰得慌吗?

之后见杜廉满脸慌张,另外那个还在做美梦想让人娶自己,周进满脸无趣地摇摇头,扭头就消失在茫茫寒雨之中。

因为穿了蓑衣,所以身上也没淋湿,就是为了方便且不引人注意,他没穿木屐子出来,所以刚换上的干鞋又打湿了。

回去后,卢娇月见他**的双脚,不禁埋怨道:“也不知道穿个木屐子出去,亏得我帮你做的鞋多,要不然该没鞋换了。”这鞋也是成亲之前,卢娇月帮周进做的,加起来十多双,够周进穿一年了,就是全部是单鞋,没有棉鞋。

想起这个,卢娇月道:“这两日瞅着空了,我帮你做两双棉鞋,天气冷,还是棉鞋御寒。”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道:“若不然还是做皮靴吧,上回我小舅舅从县里给我买了双小羊皮靴不错,又防水又暖和,我自己研究了一下,有皮子的话,自己就能做,改明的找些皮子回来,我帮你做两双。”

周进好笑地看着她,“这刚嫁人没多久,你都快成婆婆嘴了。”这婆婆嘴是乡下的俗话,意思就是人很啰嗦,就像是那婆婆的嘴。

卢娇月一窘,有些恼:“好心当做驴肝肺,不愿意要那就算了,我还省事了。”

周进走过去拧了拧她的小鼻子,笑着道:“我可不是损你的,我啊是夸奖你,看你事无巨细的,谁摊上你这种媳妇,谁真是走了大运。”

这说法倒是将卢娇月给说笑了。笑了一通,她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来,眨着眼睛好奇问道:“你过去看见那两人没有,莫不是咱们想多了吧。”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也实在是周进表现得太淡定,似乎啥也没遇上一样。

周进来到炕沿坐下,褪了鞋,又拿过卢娇月递过来的棉帕子,擦干了脚,才道:“咱们没有想多,这两人真的勾搭上了。”

之后他便将自己看到的那处好戏给说了出来。

“你看见她身子了?”这是卢娇月听完后的第一反应。

周进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诧异道:“你咋想到这地方来了?”见她一脸狐疑,他赶忙解释道:“大姑娘身子倒没看到,就是看到一个大白屁股。”说完,他自己突然觉得很好笑,笑了两声后,才极为详尽地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其实周进也就看了个半截,而且天气这么冷,两人也没有完全脱光,身上都还穿着衣裳。从他那个方位看去,还真就是只看见杜廉白白嫩嫩的屁股。当然还有其他的,为了不惹小娇妻伤心,他自然不会明说,反正他看了就跟看到两截干柴棍子没什么区别。

卢娇月没料到进子叔会这么说,被恶心地不轻,不禁伸出手去拍他,又啐道:“你咋形容得这么恶心呢?”

可不是恶心吗?卢娇月万万没想到杜廉竟会做出这种野合之事来,一直以来在她心目中,杜廉这人虽有些虚伪、无耻、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到底还算是个翩翩君子,为人也细致讲究,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恶心。

更让卢娇月恶心的是,她上辈子竟然嫁给了这样一个人,还跟他同床共枕那么久。

她连呸了好几口,都没把那股恶心感给呸走,脑子里自动回放通过周进的描述所能想象到的情形。

突然,她顿了一下,瞪着周进:“你真是除了那个啥也没看到?”

周进一脸不解,“还能看见啥啊,真没其他的了,两人都还穿着衣裳呢。”

“真的?”

“真是真的!”

为了惩罚周进说谎,卢娇月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怎么跟他说话,而周进依旧没想明白小娇妻到底是为何生气,还是许久许久以后,一次偶然的意外中,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白过来的周进,搂着卢娇月道:“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你就那么老道了。”这是两口子之间的私房话。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感觉自己有点猥琐了。嘿嘿,不造有没有亲能明白……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因为这一打岔,卢娇月对卢娇杏竟能做出这样的事,一点多余的感觉都没有,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想从中阻止,或者是劝解的心思。

都这样了,说什么还有用吗?

自己将自己挖坑给埋了,以后吃亏上当,也只能怨自己瞎了眼。当然感叹卢娇杏傻的想法,也是有的,怎么就正头娘子不愿做,非要上杆子去当妾。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没了,因为卢娇杏干出了另一件更加让人瞠目结舌的事,不过这件事是不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

因为外面下了冻雨,周进也没敢再耽误,眼见第二日雨还没停,就冒着雨去地里犁地去了。这时候再不去,等雨停了,上了冻,到时候别说一头牛,十头牛也犁不开已经上冻的土地。

卢明海父子也来给他帮忙,下这么大的雨,摊子也没办法出,刚好抽出手来帮着女婿家将地给犁了。

三个人冒着雨,整整干了三日,才将活儿干完。

周进累得不轻,不禁对卢娇月感叹道:“这么多年没下地了,现在才感觉到这种地真不是人干的,起早贪黑,风雨无阻。”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和岳父说,说了该被岳父说为人不够沉稳踏实了。乡下人就这样,哪怕有了其他门路去赚钱,可依旧觉得土地是庄稼人倚以为生的东西。

卢娇月心疼得不轻,不光心疼男人辛苦,还心疼自己爹和大哥。可再心疼也没办法,只能想着在吃食方面犒劳下几人。和梅氏商量了一下,她让周进去镇里买了些羊肉回来,准备给几人烧羊肉锅子吃了暖身。

天气冷,弄一锅羊肉,兑着萝卜炖一下,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吃食了。

周进还顺道买了不少粮食和肉菜回来,其实家里并不是没有粮食,之前牙行那边秋收,便将收回来的粮食其中一半粮食给了周进,地也交了回来。只不过都是小麦,家里也总不能顿顿吃面,尤其成了亲以后,周进发觉卢娇月的口味有些像南方那边的人,喜欢吃白米,面倒也吃,就是吃得不多。

如今他又不缺银子,不过就是一些白米的事,早知道媳妇喜欢吃,当初从南面运回来的那批粮食,留下来一些就好了。当然也并不是没有留,梅庄毅便留了一些拿回了家,柳氏是南方人,喜欢吃大白米,只是当初问周进要不要的时候,彼时周进还没成家,就没有要。

按下不提,拿着买回来的菜,卢娇月便回娘家了,和梅氏一起折腾出来一桌子菜。

外面越发冷了,虽还没有下雪,但也快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一大家子人围在桌前,吃着羊肉锅子。屋里烧了炕,还点着炭盆,十分暖和。

所谓的羊肉锅子,其实就是一锅炖羊肉,只是因为冬天天气冷,为了怕菜凉,所以下面燃着炭火罢了。这吃锅子的器具是二房家自己折腾出来的,乡下人大多都是如此,只是因为没有固定的器具,所以家家户户用的都不一样。二房家用的就是一个小铁锅,下面垫了个侧面豁口的铁盒子,里面燃着木炭。为了怕烧坏桌子,铁盒子下面还垫了块儿木板隔热。

因为是要让锅子煮的,所以里面加了不少汤水,吃腻了肉,再涮一些大白菜或者冻豆腐下去,那真是胜过活神仙。

一家人边吃边聊,十分热闹,就在这时,院子门被人拍响了。

冬天里,一般人家都会把院门关上,只不过是二房家院墙高了点儿,所以从屋里看不到院子外的情形。

卢广义站了起来,去开院门。

不多时,随着一阵冷风刮进来,梅庄毅的声音同时响起:“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这儿,方才去了你家一趟,拍了半天没人开门,我想约莫你这是上老丈人家了。”这话是对周进说的。

说完,他又对梅氏等人笑了笑,“哈,运气真不错,咋每次来我姐家,都能碰上正在吃好东西呢。”

梅氏乜了弟弟一眼,站起来去一旁给他拿了双筷子,几个小的挪一挪,空出一个位置来,刚好够再坐一个人。梅庄毅毫不客气地撩起棉袍下摆,坐了下来,从梅氏手里接过筷子,就先吃了几块儿羊肉下肚。

“这大冬天吃羊肉就是舒服,几口下肚浑身都暖了。”

“你又从哪里跑过来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着家,也不怕娘担心。”梅氏只看弟弟眉毛上都结了霜,就知道他不是从家里过来的。

梅庄毅哈哈一笑,只说是在忙生意,倒也没细说。

吃过了饭,梅庄毅便和周进、卢娇月往周家来了,梅氏知道他和周进有事儿说,倒也没留他。

屋里的炕是走之前周进特意烧上的,一进屋就一阵热气迎面扑来。

梅庄毅毫不客气,褪了脚上的靴子,便盘膝坐在新房里的炕上。

“月儿,别嫌弃你小舅舅啊,谁叫你男人起屋子不往实用处想,在乡下弄个什么堂屋,连个炕都没有。大冬天的,让人坐在冰冷冷的椅子上,谁愿意遭那个罪啊。”

卢娇月噗呲一笑,周进则是面色尴尬。

当初起房子的时候,他觉得乡下堂屋里的炕看起来埋汰,便照着县里富户人家那样,堂屋没有砌炕,而是放着桌椅。哪曾想真的到了冬天,却有些不实用,冬天天冷,乡下人取暖大多都是靠炕,堂屋里没炕,自然不甚暖和。

不过家里就他和卢娇月两个人,也不拘这个,这几天两人都是在东间里活动的。可来了客人就不一样了,总不能把人往新房里领,这也就是梅庄毅来了,不是外人,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安置。西间那边倒也是有炕的,可关键那边没烧啊。

“小舅舅,这有啥。人家讲究的是新床头一个月不能给外人做,你又不是外人。再说了,咱们乡下可不讲究这些,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乡下人也确实不怎么讲究这些,有的家里地方宽裕,还能给新婚小夫妻弄一个炕睡。有的家里人口多,但房子少,一大家子睡在一个炕上的,也不在少数。

留下周进和梅庄毅说话,卢娇月去灶房里煮茶。

待卢娇月走后,梅庄毅对周进道:“我前阵子又见了老齐一面,他和老李打算明年开春再往南方走一趟,虽是路上危险了些,但架不住走一趟就能吃一年。这次老齐和老李为了安抚住那些被抢了的商户,虽是损失了一些利润,但他们赚得更多,要知道当时那条船上,除了咱们几个小虾米,可全都是他们的货。尤其这次的事传出去后,外面人个个都说两人仗义,来找他们的人更加多了。说路上危险不怕,有水匪也不怕,到时候多带些人就行了。”

商人素来重利,要知道在当下这个时候,做商人的几乎是没有几个是不冒风险的。天高路远,南来北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到劫道的了,走水路怕水匪,走旱路还怕路匪呢,更何况走旱路碰到的意外情况比水路更多。这么一综合下来,想找齐春尚和李从发来凑伙的人如过江之鲫。

“这阵子我天天在外面跑,也想过了,还是往南面那边贩货回来更赚。老齐他们说得确实有道理,哪有安稳无恙就能赚钱的,坐在家里等天上下银子倒是好,可惜老天他不给下啊。我琢磨着等咱们做上几年,摊子铺大了,到时候就不用咱们亲自出马了。就算到时候不做这个,买些地回来当个地主,以后也不用愁。”

梅庄毅说的时候,周进就在思考,也因此等梅庄毅话音落下,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了。

“行,那咱们明年就同老齐他们再跑一趟。”

梅庄毅露出一抹笑容,又道:“我今天来找你,也不光是这事。上次卖那些皮子的时候,咱们找了几家货行,人家不是说了有货就收吗。我想着这天寒地冻,咱们也总不能就呆在家里坐吃山空,就想趁这空档出去收些皮子回来,咱们这地儿也就这东西多,是南方那边比不上的,到时候收上一批带过去,这一来一回又能赚一笔。”

“行,刚好我也打算弄点皮子回来,给娇月做身衣裳,这下倒是顺道了。”

“什么顺道了?”卢娇月端了一壶茶,走了进来。

梅庄毅呵呵一笑,调侃道:“你男人说弄些皮子给你做衣裳。小月儿,你说小舅舅给你说得这个大媒好不好?心里有没有十分感谢小舅舅?”

顿时把卢娇月弄了个大红脸,周进笑着斥他:“她脸皮薄,你就别拿她耍嘴皮子,你说的事我记下了,过两天等我岳父家搬了家,我就去找你。”

梅庄毅一拍巴掌道:“哎呀,我倒是忘了这茬了,那天我一定来,给我姐家燎锅底。”

又问卢娇月是什么时候,卢娇月说是十月十八那天。

*

在乡下,一般盖房子都是大事,是要摆酒的。

二房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这不,到了十八的这一天,村里能来的人都来了。

梅家一家人也来了。

因为是妹妹家的大好事,梅小虎带着大儿子亲自掌勺负责做席面。梅家的妇人们提前一天就来了,帮着洗菜切菜炸肉炸各种丸子,以供第二天做菜。也幸好二房家现在房子多,也不怕没地方住。

三房两口子也来帮忙,因为知道二房家搬家后,自家也能搬家了,所以乔氏特别积极。怕卢明山耍懒,头一日就将他使了来,让他帮着二房家在院子里砌灶台,以及在村里借桌子借碗筷,做些重活儿之类的。

到了当日,二房的新屋子院门大开,村民们纷纷而至。

当然不是空手来的,都会顺上几个鸡蛋,或者一斤肉什么的。乡下大多如此,都不会上礼钱,都是以物充当。

随着一阵鞭炮声响起,开席了。

十多个来帮忙的人手端着木托盘,在每个桌子间来回穿梭上菜。明明是大冬天,天寒地冻的,又是在院子里吃露天席,这么多人凑在一起,竟然不让人觉得冷,大家欢声笑语,一面说着闲话,一面吃菜喝酒。

稍微重要一些的客人是在屋里坐席的,例如像里正这样在村里德高望重的人,还例如像卢大伯卢三叔这种近亲,以及梅家一家人并周家。

这周家指的就是周进和卢娇月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