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想起哪个黑黢黢的清晨,她上山时路上发生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寡妇竟然听见了自己的话。

见文瑾不说话,来大娘气焰更甚:“咱林津镇怎么出了你这么号人物,小小年纪不学好,自己不孝顺,带着一镇子的年轻人都不听话,还是念书人呢,都念狗肚子里了。”

我招你惹你了,文瑾顿时怒火填膺,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怎无端惹来这麻烦?不等她说什么呢,来寡妇“哇——”一声大哭起来,“我就是个灾星,小秀才,对不起,不是故意给你惹事的,呜呜,这还有什么活头,我不活了——”她撒腿往北跑。

“死,你去死呀,成天说死,也没见死过,去死吧!”来大娘这嘴巴,可真恶毒呀。

“她去死了,你的孙儿就没了娘,我看你们祖孙怎么过!”文瑾气得不行。

焦氏一脸坏笑地过来:“怎么过不劳你操心。钱文瑾,你可真出息,把伯祖母气得大病一场,还把手伸到别人家里了,你就见不得别人好过。”

文瑾脑子里,却有种特别的不安,她皱眉思索,对焦氏的阴阳怪气,都没有接声。

到底什么没做好呢?

“没话说了吧?这么小点的人儿,恁恶毒…”焦氏这句话还没完,文瑾忽然怒吼了一声:“滚一边去!”

焦氏没想到文瑾作为小辈,敢这么吼她,嗷一声就扑过来:“臭小子,敢骂伯母,真是翻了天了。”

文瑾比她矮半头,哪里是对手?她身子灵活地躲过去,跑到来大娘面前,焦急地用手比划:“来大娘,北边有个水泡子,你媳妇不会真去寻死吧?”

来大娘一听,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抬脚就往前跑,和焦氏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嗷”得一声,来大娘个子大身体壮,焦氏摔了个仰八叉,气得躺在地上直骂文瑾。

文瑾哪里还管她说什么,撒腿就追了上去,听见吵架声来看热闹的,也有人跟了上来,几个半大小子,很快就冲到前面。

韦氏急匆匆跑出来,焦氏装着摔坏了的样子,哼哼叽叽等着人来搀扶,也好趁机敲诈一笔,没想到妯娌根本就没看她,急急忙忙追文瑾去了。

文瑾忙了一天,很累,没跑多远,就改成走路,才到半截,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喊叫:“救出来了,救出来了!”

“真跳了水啦!”韦氏脸色发白,走不动了,还是返回的文瑾,扶着她走的。

“别管我,快回家烧点姜汤送去。”韦氏喘匀了气,推了文瑾一把道。

地上冰凉冰凉的,焦氏没人搭理,自己爬起来,拍拍土回家了,接下来几天,她对着这边指桑骂槐,无奈韦氏根本不接声,文瑾和文翰两小孩子,充耳不闻,几天后,她气鼓鼓地闭了嘴。

再说文瑾回到家一通忙乎,提着滚热的瓦罐,跑到来家,大夫正给来寡妇下针呢,来大娘在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念叨:“好媳妇呀,我就是一时气儿不顺,你怎就这么想不开呢?你死了,我祖孙俩可怎么活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十分可怜。

看到文瑾,来大娘打了个嗝,两手捂脸,低下头去,多丢人哪,把人家一个好心的小孩子骂了又骂,人家还帮着救人呢,她真是活回去了,几十岁的年纪,还不如个孩子。

文瑾扭过头不理她,哼,还知道羞耻,刚才骂人的时候,良心呢?

大夫看到文瑾提的姜汤,连声称好:“真是时候,这孩子,多善哪。”

一边看热闹的妇人,帮着把姜汤喂进去,来寡妇悠悠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

听到这话,来大娘急忙钻进人群,看到媳妇睁眼看她,羞惭地低下头。

“娘,我,我去找小秀才,不是偷懒…”来寡妇第一句竟然是这话,来大娘像被扇了一耳光一般,更加无地自容。

“好媳妇,别说了,娘也是心里难过,娘这眼睛花了,不能绣活儿,咱家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娘担忧,发急,你别生气了。”

你担忧,心里闷,就骂人撒气吗?文瑾在心里腹诽,不过,别人家的事儿,她也不好管,提着空了的瓦罐,回家去了。

第十二章 各有各的生意经

没想到第三天,来大娘买了一包点心,过来谢文瑾:“小秀才他娘,都是你教的好,这俩孩子懂礼心善,若不是你家这小小秀才提醒,我那苦命的媳妇儿,大概就没命了。”说着,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这个时候的来大娘,倒是十分和气慈善,以前的泼劲儿,都不见了。

“唉,谁都有烦闷的时候,大娘今后有事,收着些就好了,点心你就拿回去,给小孙孙吃吧,文瑾也没帮你什么的。”韦氏和声细气地劝说。

“这怎么行呢?我是真心来感谢的。”

两人关于一包点心,推来推去,让了又让,文瑾觉得那简直是浪费时间,便包了一包自制的芝麻糊,和点心调换了一下:“来大娘,这是我炒的芝麻糊,你拿回去尝尝吧,若是加了糖,那就更好吃了。”

“这怎么好意思?”来大娘看着文瑾拿眼神,慈爱地不得了,把文瑾看得身上都直发热,这也太亲切了吧?

“没什么的,自家制的,不算什么。”

来大娘真以为跟自家蒸的馒头般很普通的东西,便谢了又谢,拿着走了。

文瑾让韦氏做活,自己去厨房做午饭,刚吃过,碗都没刷,来大娘又急匆匆过来了。

“哎呀,小秀才他娘,我是不知道,拿了这么金贵的点心回去,哎呀,怎么做的,恁好吃。”她把那包芝麻糊,又拿了回来。

“拿去给孩子喝呢,这又送回来做什么?”

韦氏和来大娘,又上演了一场推让戏,文瑾趁这时间,去收拾了厨房,等她出来,就听见韦氏道:“这东西,都是文瑾鼓捣的,我也不会做呢。”

“太好喝了,说出来也不怕丢人,宝儿把碗都添了。”

看到文瑾,来大娘满脸赧色,吞吞吐吐地说道:“小秀才,你能教我怎么做吗?”

她抿了一下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我妹子就嫁在县城,一直让我过去住几天,那里有钱人家多,生意好做。我想做你这个来卖,若是成了,一家人就能活下去了。”她抹了一下眼角。

“你一人去呀?家怎么办?”韦氏担忧道。

“媳妇在家带孩子做活,也过得,我赚一个是一个。”来大娘低下头,“媳妇是个懂礼的,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就是心里烦躁,唉,真丢人。”

大概是更年期了,文瑾想。

“小秀才,能教我那个方子不?”来大娘可怜巴巴的。

韦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没问题,这孩子心眼好着呢。”

文瑾哭笑不得,韦氏就没点儿知识也是财富的思想吗?大山伯学了个活套,还出了大力帮着猎狼呢。

文瑾也不是唯利是图的性子,来家这么可怜,她能帮一把,心里也高兴呢,便仔仔细细把做法告诉了来大娘。

“大娘回家去试吧,若是不明白,只管过来问。”送来大娘出门,文瑾诚心诚意地说道。

“这孩子,菩萨心肠啊,我这该死的老婆子,前几天还口出恶言,泼你脏水,真没脸见人。”

“事情过去了,就别提了,来大娘今后心气不顺,找个人家说道说道,说不定就不闷了,别再骂来大婶了,她比你还苦呢。”

“是是是,这孩子,难不成菩萨跟前的童子来历练的,多善哪。”

来大娘一路夸赞着文瑾,回了家,隔壁的焦氏婆媳听说了,气得猛往地上吐口水:“笨蛋,自家什么好方子,不知道赚钱,白白送了人,一家子笨蛋。”

其实文瑾也不是没想过去做小生意,她性子虽然泼辣,但沿街叫卖却放不开,再说,她还想做大点的生意,自然不把这叫卖芝麻糊的事儿放心上。

来大娘的嘴巴跟风车似的,她在家试验这两天,没少夸文瑾,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时间说闲话,全镇的人都知道文瑾帮来家了,讥笑文瑾笨的也不是没有,但善良淳朴的人还是多,尤其面对那么可怜的来家,因此,跟着说文瑾好话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来大娘终于做出了美味可口的芝麻糊,提了一罐香喷喷的粉末雇辆驴车去了县城,来寡妇满怀感激,来谢文瑾,见韦氏人好,和善,有空的时候便寻过来聊天。她的心思,一是希望儿子能跟着文翰文瑾玩儿,能学好,第二,她也有报恩的心思,把自己打络子的一些花样教给韦氏,想带着和她一起挣点零花钱。

文翰还想看书,照看来宝儿的事情,就落到文瑾身上,他皮肤白白的,细长的眼睛,一脸纯真地坐在文瑾身边,看她忙着给家编个吃饭的藤桌。

“宝儿,你想学写字不?”

文瑾看他无聊,便笑着问。

来宝儿很乖,文瑾拿了一个旧的木头方盘,在里面放上细沙,在上面写上字,教他来认。这孩子还真是个学习的材料,能一坐半时辰,在沙盘里画道道,几天下来,便把一到十学完了。

韦氏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忙碌,家里每人都做了棉衣,屋里也缝了被子,新棉鞋也做得差不多了,对来寡妇的好意十分感激,反正这络子在县城,连工带料,五文一个,一个能净挣一文半,一天能编三四个,那就是一斤包谷呢,韦氏很感激地接受了来寡妇的好意,两人天天晒着太阳编络子。

没有婆婆折腾,来寡妇做活、养孩子,人渐渐就不那么苍白消瘦,走路也不飘飘的像是禁不住大风。

这天,天气晴朗,一丝风儿都没有,来寡妇又带着孩子来到钱家,韦氏默契地搬了两个草墩子,两人晒着太阳做起活儿。

文瑾拿着一把藤条编篮子,来宝儿走过来,眨着黑黑的眼睛好奇地瞧。

“上一次,哥哥教你的字,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今天还学不?”

“学!上次舅舅来了,夸我乖,聪明,还给我买了一包糖豆。”宝儿说着,伸出手,悄声说道,“哥哥,这是给你留的,还有文翰哥。”

看着他手里的两个小纸包,文瑾心里很是感动,大房一家人,还不如个孩子。

“哥哥不吃,哥哥最近牙疼。”

“吃糖牙疼?”来宝儿吓了一跳。

“是的。吃过糖,要赶紧喝点水,还要漱漱口,不然,时间长了,就牙疼。”

“哦!”

文瑾哄着宝儿把糖收起来,让他端来沙盘,在上面写了个“雪”。

“这就是下雪的雪,你看,跟雨一样,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并且,雪化了就是雨,所以,带个雨帽子。”

“呵呵呵,我记住了。”宝儿坐在玉米皮编的蒲团上,抿着唇开始练习写字,文瑾继续和藤条做斗争。

小小院落,一时静悄悄的,大人小孩的心里,也宁静幸福。

“钱二婶?宝儿他娘在吗?”来大娘的声音。

来寡妇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宝儿却跑得飞快,拉开了柴门:“祖母!文瑾哥哥教我认字了。”

“是吗?我家宝儿真聪明,会认字了?”来大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欢欣,弯腰把孙子抱了起来,她这一走,就是一个月,想孙子都想疯了,对着孙子白嫩嫩的小脸,就是狠狠一亲:“啵!”

来宝儿咯咯地笑起来,也在祖母的脸上亲了一下,来大娘的眼睛都高兴地眯没了。

“钱二婶,哎呀,你这络子编的真漂亮。”

“来大婶过奖啦,还是跟着宝儿妈学的。”韦氏拿来一个交凳,让来大娘坐。

“宝儿妈,听说你来这里,娘这心里踏实,钱二叔一家,都是大好人,跟着好的越学越好,连宝儿都变得懂事多了。”

“娘!”来寡妇有些激动,也不紧张了,“宝儿跟着两个哥哥,学了有五十多个字了,他舅舅夸他聪明,说是过了年,送他去学堂呢。”

“呀,这好啊,这好啊。”

婆媳俩前嫌尽释,和韦氏寒暄起来,来大娘略坐了会儿,便拿出一双鞋子:“这是我抽空,给文瑾做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韦氏实在没法拒绝,鞋子这东西,让人拿回去,别的人不合脚也没法穿呀。文瑾拿了些干竹笋,作为还礼,来大娘推让了一番,笑眯眯地收下,又是一路夸赞着文瑾,带着媳妇孙子走了。

文瑾和韦氏送客到大门口,还没返回呢,就看到大山伯兴冲冲走来:“文瑾,文瑾!”

“可是捕到猎物?”文瑾一看他的样子,便知道猜对了。

今年果子落地的多,山鼠肆虐,文瑾在山上下了好多小铁丝套儿,想弄些山鼠的皮。

“哈哈,可不是嘛,猎到一头野猪,还有大堆的山鼠,铁山正在家里剥皮呢,你也去吧。”

文瑾跳起来就跑。

铁山手巧的很,他把山鼠爪子剁了,在头上开个口子,不知怎么用力的,刷拉就撕下一张皮子,文瑾给里面塞上干草,撑开晾起来。

“这么多啊,咱们每人都可以做个皮靴子了。”文瑾高兴不已。

“这小子,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的,咱们天天看着山鼠乱跑,也没想着弄个皮马褂皮靴子穿穿。”保山嘻嘻笑着说道。

“就你这笨样儿,还想跟小秀才比,人家读书好,将来是要做官的。”

“哎,保山,别把山鼠肉都扔了呀,人不吃,晒干了好当饲料呀。”

“当饲料?喂啥?鸡吗?”

“什么都可以,你不要我要,帮我晾起来。”

第十三章 逼迫

王家这个园子在镇外,种着油菜和枣树,并没人居住,不然这股子腥气,把人能熏死。

一百多只山鼠,个个都又肥又大的,把文瑾看得直乐:“呵呵,多来几次,咱们都可以做山鼠皮子大氅衣了。”

大山听见了,跑过来问文瑾:“那你说,这野猪皮又厚又硬的,能做什么不?”

“做皮鞋。”

一圈人都很诧异,他们根本没穿过皮鞋,也没见过怎么做。

文瑾也没做过,更没见过,但不就那么回事吗?猪皮鞋子虽然容易起皱,但好歹比布缝出的结实些吧?

他们爬山特别费鞋,二伯娘经常熬夜,半宿半宿不睡觉,房间里“嗤嗤”的抽拽绳子声,让文瑾常常半夜醒来睡不着。

文瑾回家时,掂着一条野猪腿,还有一副内脏,把韦氏吓了一大跳。

“大山伯给的。”

“你怎么能收别人的东西?”

“二伯母,这套儿是我和他一起下的,本该分我些。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文瑾在外面的名声越来越好,在家是地位就越来越高,韦氏也渐渐把她的话当回事了。

“肉冻起来,过年咱包饺子,骨头明天炖汤喝。”文瑾一边说着,一边琢磨怎么处理那一堆猪肚子。

想起麻辣肥肠,文瑾馋得直流口水,她把帕子捂住鼻子,在脑后扎紧,用篮子提着东西去了溪边。

天寒地冻,溪水上面都是一层厚冰,还好有取水洗濯的,在上面凿的洞。

文瑾用小水桶吊上水来,在溪水边上,把脏东西冲刷干净,这才拿着回到家,烧了热水,放上碱土,把下水放进去使劲揉搓清洗,一连涮了好几遍,见闻不到怪味儿了,才停下来,最后,沥干水分,洒上面粉吸附异味,最后又把面粉刮掉,清洗,这才算完工。

文瑾泡了些晒干的小竹笋,到了晚上,试着炒了个干笋肥肠。

“咦,这孩子,什么都拿来往嘴里填。”韦氏皱着眉,一脸嫌恶地面对香喷喷的炒肥肠。

文瑾给伯母夹了一筷子,又给文翰也夹了,然后才给自己嘴里填了一口:“好吃!”

文翰试着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然后就埋头大嚼,话都顾不得说,见母亲还是愣愣的,他把嘴里的咽下去,才劝道:“好吃,娘,比上次修房子时的肥肉片还香。”修房子都过去了一个多月,文翰还念念不忘那肉味儿。

韦氏将信将疑,小口尝了一下,眼睛瞪得像个铃铛,半天才回过神:“哎呀,怎的这么好吃?”她看看文瑾,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这比过年的饺子都香多了。”

“二伯母,吃吧,还多着呢,你说好吃,咱也冻一些,放到过年。二伯回来,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这孩子,从来没下过厨,怎么就会炒菜了?”

“这有什么难的?天天看你炒呀。”经过几个月的磨合,文瑾在韦氏面前,越来越自然,这些应付的话语,张口就来。

“娘,弟弟这是聪明呀,什么事情都能想出来,也能做出来。”文翰也替弟弟辩解。

有这样的哥哥,文瑾就是不小心露点狐狸尾巴,也不会让人抓住的。

“是啊,是啊!”韦氏再矜持,也有偶尔失态的时候,她被浓郁的香味迷惑了,只见她半眯着眼,把肉肠含在嘴里,慢慢品咂,那副享受的神态,文瑾从来没见过。

好东西要与人分享,文瑾第二天,送了一碗炒大肠给王大山家,大山婶非要还文瑾一碗麦仁做回礼。

大山伯还真信赖文瑾,竟然真把野猪皮送去熟了。

看着厚墩墩的皮子,文瑾也傻了,才想起这个时代的皮匠,根本不会把皮子剖出好多层,这可怎么办?

文瑾想了又想,在上面画出自己的脚印,裁出一双鞋底,然后在上面垫了棉布做的鞋底子,用山鼠皮做鞋帮的里子,外面用细青布做面,和铁山在一起琢磨了两天,缝出一双鞋。

本来想让二伯母做鞋,可那皮子又厚又紧,韦氏用锥子都难以扎透,还好铁山手巧,最后给捣鼓成了。

文瑾把脚塞进鞋里,来回走了走,几个男人都满眼希冀地望着:“怎么样?”

“呀,别提多暖和了,太好了!”文瑾说着,心里那个后悔呀,为何没有设计成高腰的靴子呢?仅仅一双皮棉鞋,她还不满足呀。

王家兄弟几个热情大涨,他们家男人多,每天赶山,逼得女人常常彻夜做鞋,眼睛都熬红了,要是能有双暖和又结实的鞋子,就太好了。

王铁山如法炮制,两天时间,先给自己做了一双,他们几个脚大小差不多,便都穿上试了试。

“真暖和,就是沉得很。”保山道。

“沉怕什么?结实、暖和就好。”大山一挥手,“铁山,这些天啥也别干,专门做鞋子,家里大小挨个来,咱二婶三婶和你嫂子,都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文瑾嗅到商机,天天盘算着,怎么把这个皮鞋做成产业,她并没打算把这个产业从王家夺到自己手上,朋友发财,自己也开心不是?王家帮她的,也太多了,自己还点人情,也应该呀。

可惜她的商业计划,有几个致命的缺陷,第一就是皮子的来源有限。

她所在的这个朝代,叫什么巨荣,皇帝竟然也姓钱,建国已历三代,正是四海平安,国富民强之时。唯一的遗憾,就是屡屡受到北方和西部少数民族的侵扰。

这些和文瑾暂时没关系,唯一有关的,就是不许杀牛!

她没法做牛皮鞋子。

文瑾只好把眼光盯到羊皮上,可惜这个用途广泛,价格高昂。

这天,文瑾跟着大山伯从山上回来,高高兴兴跑回家,又捉了大堆的山鼠,还猎捕到几只野兔,她满心喜欢,准备和文翰哥分享,却看到韦氏双眼通红,显然哭过。

“怎么了,二伯母?”

“大人的事情,你别管了。”

见她不说,文瑾只好不问了,跑到大山伯的园子里去处理猎物。

没想到,第三天早上,二伯便急匆匆赶了回来,看来,事态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也是啊,韦氏那么宽厚的性子,能哭了,事情肯定不简单。

二伯和二伯母在屋里嘀咕了一会儿,便急匆匆出门,去了隔壁。

房子修葺了之后,隔音效果大好,文瑾一句也偷听不着,急得抓耳挠腮的。

没多一会儿,二伯和大伯吵了起来,事情很快就人尽皆知,大伯把二房名下的十二亩地,和姑父杨柄娃家的换了。

“柄娃有一把力气,能干活,家里房子尽好,搬过去就不用住这破草屋,柄娃说了,这些年他已经攒够了椽子,稍稍添点钱,就能建起砖瓦屋,我这是为你好。”老焦氏振振有词。

大伯钱先贵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不停地劝解着:“二弟,你听我说,伯母因你日子过得艰难,成日在家叹气难受,你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会种地,也没什么好营生,两年了,一直住草屋,她这是着急呀。”

二伯嘴拙,他常常刚说个开头,就被老焦氏或钱先贵打断了,气得双手哆嗦,吵了半天,也没说出有理的地方。

文瑾不明所以,跟着也是白跟,插不上话来,她干脆把二伯拉回来,问清楚再计较。

“二伯,既然是咱们房头下的,就和我有关,你不能瞒着不告诉我。”

二伯和二伯母对视了一眼。

“我爹爹不在家,我家又不是没人了,你现在和他没分家,可既然是兄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的,就是我的,我有权知道。”

文翰见文瑾凑过去,他也跟过来,小拳头紧紧的捏着,就算不明白事情全部,也多少知道了一点儿:隔壁的人,凭什么不经人家同意,就把地给换了呢?

“你姑父祖上还算有点钱,建了大屋子,也有十几亩好地,加上离山近,养了许多羊,可到了他这一辈,好吃懒做,羊卖的卖,死的死,地也不好好种,前几年山洪下来,一半的地给冲了,别人家都想办法排了水,挑来土,重新种上庄稼,他家到现在还是水坑一个,每年雨水往里灌,越来越没法种,他家这几年,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两人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儿,这个埋怨那个,那个埋怨这个。”

二伯母最后开口说话了,女人家,罗嗦,不着重点,不过,让文瑾听出了事情的端倪。

“那天咱家收拾房子要用到谷秸,我去告诉伯母,她就给我提这个问题了,我当下拒绝,咱不贪占,可这十几亩地,还有三弟的一半,三弟人不在了,我们无论如何,得替文瑾守住啊,文瑾过几年大了,他靠什么养媳妇儿女?伯母抓着手边的扫床笤帚便砸到我背上,骂我学坏了,忤逆她。”二伯也有出离愤怒的时候,细长眼睛瞪得圆溜溜,腮帮子的青筋一鼓一鼓。

文瑾想起那天,伯母回来脸色发白,原来这事情,隔壁见商量不能得逞,就用了这种办法,强逼着这边就范。

第十四章 答应

二伯看了文瑾一眼,闷闷地道:“你伯祖母竟然让你大伯去找王主簿,把咱家的地和杨家的换了。”

钱先贵还是王主簿来挂匾的时候,和他认识的。他不知送了什么东西,王主簿为他做了此事。

二伯虽然识字,可并没有考中功名,一听是官儿,立刻就先软了,现在,吵架又吵不过人,韦氏见男人也没辙,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文瑾简直能跳起来,这都是什么是事儿呀,大房把他们分家出来,合着二伯竟然没有拿到地契?他怎么这么笨呀,都到中年了,还不懂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么?怎么就敢任人捏着自己的命运?

文翰站在一边呆呆地听着,他虽然年纪小,可也早就明白,父母一直被大伯一家欺负了,此刻,见爹爹愁苦,母亲哭泣,一下子暴怒起来,冲出去掂着一把砍柴刀就往外走,文瑾急忙在后面追上去:“文翰哥,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