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麻辣肥肠听着不好听,可它好吃呀,文瑾炒熟了的价钱,才和大肥肉一个价,好多人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这个便宜,有人想得好,回家在炒点山笋,两个兑到一起,一个就能当两个或者三个菜呢,好吃又实惠。

就是把文瑾累坏了,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她才停下手。

掂着沉沉的钱袋,王明山笑得合不拢嘴,天色已晚,他也不数了,大致分成两堆,用袋子装了,递给文瑾一个,还剩下点儿原料,他也分了文瑾一些,便让哥哥帮着收拾摊子,自己赶着牛车,送文瑾回家。

“累坏了吧?”

“还没第一天累呢,胳膊练出劲儿来了。”

文瑾回家数了一下,这天竟挣了七百多文,加上没有留钱买原料,总数竟然一千零五文。这可值一两银子啊。

自从那天过后,韦氏就不再收文瑾的钱,让她自己存着。她也看出来了,这孩子,绝对不会胡乱花的。

文瑾的手里,竟然有了四千多钱,高兴地抓起一把,在手里搓着,只是不敢弄出很大的声音,唯恐韦氏听见了,唉,这个二伯母,什么都好,就是认为,爱钱的人不好,她担心文瑾变成了奸商。

初一,回镇上给老焦氏拜年,这个坎儿无论如何也饶不过去,文瑾无奈,低着头跟在文翰身后。

“我祖母不许你来我家!”文才站在黑漆大门口,对着文瑾吐了一口唾沫,嚷嚷道。

走在前面的二伯吃惊地停下脚步,二伯母的脸色变得苍白。

“混账!文才,你这些年一直没停下读书,先生就是这么教你待人之道的?”文翰气愤地挡在文瑾前面,小脸从来没有这么威严,也没有这么声色俱厉过,钱文才被吓住了,愣愣地站了几秒,“哇”一声哭着往家跑去。

焦氏立刻从屋里跑出来,钱先贵随后紧跟。

“大伯!文才弟弟怎么可以那样?连起码的待人之礼也不讲了?我虽然只是哥哥,但也有教育弟弟、维护钱家体面的职责。你说对吧?”

钱先贵目瞪口呆,一向唯唯诺诺的侄子,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了?令他一时接不上话来。

“文才弟弟今年都十岁了,启蒙读书也有四年,怎么跟个无知妇孺一般,只知道家长里短,却不讲亲戚道义?伯伯你也不教教他。”

钱先贵本来想教训文翰,却被接下来的一串连珠炮打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合着他被侄子教训了?

可文翰说得对,他一句也反驳不上来,还被逼着当着众人面,教训失礼的儿子,钱家大房,什么时候让二房给压住了呢?何况,他还是作为一个长辈,让侄子压得无言以对?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气氛十分紧张。

老焦氏气急败坏地出来,对着钱先诚吼了一句:“大过年的,孩子有什么错不能明天教训?”

钱先诚愕然,跟他有什么关系?但这人,竟然立刻低头认错:“伯母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文翰见好容易争取来的有利局面,让父亲败坏殆尽。气恼地和文瑾对视一眼,低头无语。

一群人鱼贯进入内堂,老焦氏端坐上位,大房一家,早就行过礼了,现在,二房由钱先诚领头,给她拜年。

“先诚呀,这一年,咱们家事情多,我这做伯母的,不得不说几句…”

“咳咳咳”文瑾咳嗽起来。

老焦氏气得瞪她一眼,扭头继续想说,文瑾的咳嗽更加剧烈,一副气儿都上不来的痛苦模样,韦氏和钱先诚都急了,扭头看着老焦氏,几乎不等发话,就要起来的样子。

老焦氏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教训的话,就等这个时候,罚二房几个人多跪会儿,趁机抖抖威风,让二房的人吃些苦头,可现在这个情况,她的伎俩,还如何实现?

“病得这么重,还要带着来这里,你们是不是想把病气过给我才安心?”老焦氏气恨之极,忍不住说出难听的话来。

“我就是让文才气了一下,吃了凉风才咳嗽,怎是要故意过病气给你?大过年的,我,我,…”文瑾又咳。

“瞧这气儿短的,弟弟就那么一说。”焦氏忍不住发话。

“是是是,我气儿短,心胸窄,文才弟一个月没少白吃我的炒肥肠,见我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哥哥没叫过,还在年节这一天故意气我,他的气儿长,心胸大。”

“文瑾!”二伯生气了,觉得她是小辈,不该和大人顶嘴。

“呜呜呜”文瑾哭起来。

老焦氏气得脸色铁青,过年谁不图个吉利?她家这一会儿工夫,就有两人哭了,晦气呀,她气哼哼地摆手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见老焦氏真气了,钱先诚慌里慌张站起来,拉起文翰往外走,韦氏也扯着文瑾,对老焦氏说了一声:“对不起!”急匆匆出了门。

这年拜的,连一口茶水都没喝,钱先诚和韦氏的脸上都很不好看。

比起他俩心中还不舒服的,是钱家大房一家人。老焦氏听说文瑾卖炒肥肠,竟然连一盘也没送他们品尝,早就气愤了,可她勉强忍着,等钱先诚过来拜年好好训斥呢,却让文瑾给搅和了。

焦氏拉着儿子进了房门,黑着脸训他:“这事儿有你祖母呢,你瞎掺合什么?这钱文瑾,不只是炒肥肠好吃,她还弄了个什么芝麻糊,让来大娘在县城叫卖,听说一个月也能挣二三百文,肯定也很好喝,若是今天把她压服,什么好吃好喝不得乖乖给送来?还用你每天去看王明山那臭脸?”

钱文才此刻却没哭,只是拉着脸,用脚蹭地:“娘,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二叔现在对咱们这边,也有意见了,再说,钱文瑾就是个砸不烂的铁核桃,你二叔未必能镇住。”

“我不管,娘,明山给朋友铁锨说,文瑾做菜好吃极了,他们搬家时,就是文瑾掌勺的,他就差没把舌头都咬下来吃了,那味儿,香的没法说。”

钱先贵走进来,听见儿子的话,重重地哼了一声:“别只惦记着吃,这两年你该下功夫读书了,咱镇上的陈五,十五岁就中秀才了。”

钱文才很怕钱先贵,低着头不敢吭声,焦氏看了男人一眼,打发儿子出去玩了,才低声问:“托王主簿的事儿,到底办得怎样了?”

“这事儿急不得,他不是才托别人吗?”

“就怕他把宝贝昧下,不办事儿。”

钱先贵何尝不怕?他想了想道:“大概不会,他还是个举子呢,哪里不想着更进一步?这回,他的座师去了吏部任侍郎,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白白放过的。他若能往上走一步,带挈咱一把还不易如反掌?何必做恶人得罪咱?再说,他还不得有几个得力的人帮着不是?”

“哦,就希望早上那一柱高香,能起作用。”

第二十章 规划

钱先贵和焦氏在屋里盘算不已,钱先诚夫妇却一脸懵懂,还在为早上拜年的不顺心难过呢。

文瑾和文翰很快就笑嘻嘻地谈论起早上谁的炮放得更高,钱先诚这才模模糊糊地想着,文瑾是不是故意的呀?他扭头看向妻子,见韦氏也眼露怀疑,更让他加重了那个猜想。

但是大过年的,孩子有没了父母,跟着他这个当伯伯的,为了不被看低,一天拼命干活,让让他们如何能这时候说出教训的话?,最后,两人都强忍了,什么也没说。

文瑾给文翰做了个鬼脸,文翰瘪了瘪嘴:“服了你了。”

文瑾早料到钱文才不会善罢甘休的,文翰还不信,现在,赌输了。

赌注没什么,就是要给文瑾讲几天书,可文翰这面子,依然有些挂不住。谁愿意输了呢?

钱文才最没出息了,又想贪嘴,还想端他大房嫡枝的派头,刚才那哭,未必是文翰教训的,文瑾在一边,十分鄙视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恼羞成怒还差不多。

钱文才最爱哭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张嘴一“哇哇”不管有没有眼泪,他娘就一定冲出来护着,而祖母随即也会出来,以前,他没少这么欺负文瑾,焦氏也没少和贺氏吵架。

贺氏不是焦氏姑侄两人的对手,经常事后把文瑾打一顿,时间长了,钱文瑾就成了没锯嘴的葫芦,从早到晚闷声不响,有时问一声,都不怎么回答。

钱先诚和韦氏带着文瑾和文翰,去镇上一些长辈和朋友家拜年,他俩也没几个朋友,不到一个时辰便走完了,然后,一家人转回山窝村。

这里的里长、耆老以及邻近的几户,也要例行拜年呢。

回到家时,已经巳时末,文瑾帮着韦氏,张罗了几个菜,敬献神仙祖宗之后,一家人便坐在饭桌前,香香甜甜吃起来。

分家之后,文翰还没过过这么畅意的年节,以前,过年都和大房一起吃饭,桌上的好菜不少,可都摆在离很远的地方,想吃一口,他得站起来,不然得等大人帮忙夹菜,可母亲和父亲是不会这么做的,而伯祖母也只夹一两次,还虚声假气,说很多表功的话,似乎她多爱文翰,害的父母不停地道谢,等他们说完那些话,桌上的好吃的,几乎都进了大房一家人的肚皮,他空落了个名声,没有一点儿实惠,从大房那边回到家,韦氏还得再做一次饭,其实一家人都没吃饱。

吃完饭,文瑾帮伯母洗碗,被韦氏赶出了厨房:“去玩吧,正月里小孩子不兴干活儿。”

文翰跑过来,拉着文瑾:“走吧,走吧,咱放炮去。”

出了家门,文翰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笑眯眯地给文瑾说了一声:“幸好听了你的话,搬来还是好。”

文瑾莞尔:“真正的好处还没到来呢。”

“还能有多好?这就不错了,我又不能去考试。”看来,他曾经立下远大的志向,希望通过科举来改变命运。

哼,若是让二伯和二伯母教成了包子,学得越好,被剥削被奴役得越厉害。

“不管能不能考,学习可不能放下呀。”文瑾暗想,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文翰先要学好再说。

转眼就是初二,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韦氏和文翰收拾了一下,便出发了。

文翰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韦家就剩舅舅一家。韦家舅子,倒是个不错的,见姐夫无能,使姐姐过得十分恓惶,每次见面,都要出言教训。

钱先诚觉得自己是大的,被小的教训于理不合,虽然有气,刚开始还能勉强忍住,老丈人去世后,他便不高兴地反驳了几句,韦家舅舅怒了,两人吵起来,后来,一见面就吵,他便不去了。

贺氏嫁人,文瑾也没舅舅家可走,韦氏本想让文瑾跟她,文瑾拒绝了:“二伯在家也没人做饭,我还是留下吧。”

韦氏别提多感动了,本来夫妻还想教育文瑾,不该做得那么过分,最后实在不忍心,那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再也没人提起。

钱先诚没有多少朋友,也没有为家里做点什么的意识,这个人,空有满腔的善意,却不知道如何发挥,反而还让酸腐之气,带累的更加窝囊。韦氏母子走了之后,他便钻房子里看书去了。春节前,菜都洗好了,做饭并不费工夫,文瑾便跑到地里看了一遍。春打六九头,立春已经过去两天,眼看繁忙的春耕就要开始,她的发家计划,也要实施了,一想到这里,文瑾就忍不住充满期待。

她拿着地契,对杨家转过来的土地详细勘察了一番,难怪杨柄娃和钱串串想要换地,他们的好地,也不过十二亩,现在几乎都淹着呢,杨柄娃说,用他家的荒地做补偿,荒地数量倒是不小,地契上写着四十五亩,可那里,现在却是一片荒芜,经过冬天的冰霜雨雪,已经发黑腐烂的荒草和裸露的沙土碎石,一看就难以耕种啊。

而镇上钱家二房名下的那十几亩地,可是实实在在一年数千斤粮食的良田呀,难怪这一回,镇上的人异口同声骂钱家大房做事太缺德。

文瑾用小锄头刨开看了看,开春只能试着种些苜蓿了,她又想养羊,又想养猪,有地方总是好事,哪怕是荒地,有也好过没有。

荒地往东,有一条小溪,冬天水量小,只有两丈来宽,据说夏天雨水多,小溪足有十几丈的水面,水流还挺大的。

这个文瑾不能不信,这么大一座山,汇聚些雨水,还不很容易?

钱家的荒地,说是山洪冲下来许多沙石,才没法耕种了,文瑾看过之后,对这片荒地并不乐观,充其量只能种树,而他们现在守着大山,有的是树,还用费那个力气吗?

接下来几天,文瑾去地里转悠半天,回来在屋里写写画画的盘算,家里也没人问她在做什么。

这一家人,文翰什么也不懂,还有点挣钱意识,两位成年人,一味的发善心,却不知如何规划生活。

初八这天,王明山赶着牛车,载着来林氏来看文瑾。

“文瑾呀,这是大嫂给你做的一双鞋,你试试可合适?”

“哎呀,大嫂,我给你说过不要再为我破费,你做来我也不收了。”

“那怎么办?”来林氏一听,立刻眼泪汪汪的,把文瑾弄得没脾气。

“大嫂,大哥不回来,你成天哭个没完,他好容易才到家,你还这么哭,哪个男人受得了呀。”

“呜呜呜”来林氏本来还说静静地抹眼泪,文瑾这一说,她竟然忍不住大哭起来,把韦氏都惊地从屋里跑出来:

“这是怎么了?”

“呜呜,他,他好容易回到家,可看我和娘忙前忙后,他干坐着帮不上,成天说自己白吃饭,拖累我们,不想活了,这怎么办呀?”

来林氏抹着眼泪:“小秀才,你主意多,帮我想一想呀。”

“这有什么难的。让来大叔学个什么手艺不就是了?”

“学什么呀?”来林氏更哭得厉害,“泥瓦匠、木工、篾匠、磨坊、粉坊,哪一个他能做呢?他没腿呀。”

文瑾想了想:“做鞋,这样,他天天坐在那里就可以。”

“做鞋?就咱镇上几个人买呢?”

“咱镇上当然不行,可以拿到县城卖呀?说不定让王继善帮忙,还能联系到省里的客商,王大哥做好了,放一大箱子,王继善送出去,回头就把钱带回来了。诺,不是做咱普通人穿的这鞋子,而是做城里人的鞋子,回头,让人想办法弄些漂亮样子来,来大叔练习做一做,他主要是心里闷,若是有事情,不就不闹了吗?”

“哦!”来林氏并不怎么乐观。

“大嫂,看到我脚上的皮鞋了吗?这可比布鞋耐穿多了,冬天还不怕冰雪,又特别暖和,就让来大叔学做皮鞋吧,这样,买的人不就多了吗?现在才开春,他先学着,等学好,不刚好冬天就来了?”

“就是,就是,来大婶,你看到我脚上这双了没有?穿了一冬天,还好好的,我每年脚都冻裂呢,就是这一年没事。”

“大嫂,这皮鞋虽然贵,可它真耐穿,尤其是冬天,不光城里人买,说不定咱镇上的人也会买呢,它真的很暖和。”

“好吧!可是,可是…”

“大嫂,我哥会做,这些都是铁山哥做的,回头,你让来大叔去我二叔家,跟我哥学学就行。”

韦氏手里缠着线穗儿,在为织布做准备,眼睛却不停地往这边看,听来林氏不哭了,不好意思拧着帕子给文瑾道谢,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秀才就是聪明,再难的事情,你都有办法,我就知道今天来这一趟,一定不会失望的。”

文瑾却并不乐观,她还不知道来大叔的性子呢,若是个手笨的,怎么也学不会,那才麻烦呢。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一出正月十五,微风吹面,已经没了冬天的凛冽和料峭,变得轻柔而温和,小溪上面还飘着冰块,大概是山上的积雪融化,溪流明显大了许多,庄稼地里,已经有了忙碌的人影,有忙着给麦田除草的,也有施肥的,冬天雪多,人们不愁地里干旱。

在文瑾的撺掇下,钱先诚又去了一家商行当账房。

第二十一章 母鸡抱窝养鸭娃

文瑾早就想好了,二伯在家,干活吧,不够有劲,说话却要必然算数。文瑾不用想都知道,钱先诚这样迂腐的人,能做出合理的决策来吗?别把一家人都带进沟里爬不出来了呢。

没了他,文瑾就可以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了。

送走了二伯,文瑾便开始创业的第一件大事——种地。杨家的水洼边上,还有两亩多没有被淹,或者水退下,露出了这部分。文瑾请王继善帮忙,买来几十斤稻种,照着书上所讲,开始育秧。

古代先哲,关于如何种水稻的文章,还是不少的,文翰拿着书,逐字逐句给文瑾讲解,再请了村里的匠人在一边参详,竟然真的做出了育秧床。文瑾忽然想通了,忍不住笑起来:这不就是炕吗?至少和炕的原理是一样的。

文瑾每天晚上在育秧床点一把火,用麦衣把火苗盖上,让它慢慢燃烧,袅袅白烟,顺着砌出的烟道,在育秧床里游走,从另一头的烟囱里排出,整个育苗床便达到了合适的温度,种子浸泡后又用了草木灰和砒霜水灭虫灭菌,在蓬松的土和树叶在一起腐朽制出的肥沃土壤,渐渐发芽生长。

文翰每天都过来看看,有时拿着书对照,看文瑾的操作是否正确,同时,他也感慨:“书中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须躬行呀。”

这次试验的成功,也让韦氏对文瑾动不动说是书中写的话,绝对信服了:“难怪说秀才不出门,觉知天下事,书上所言,并不虚妄。”

“我还不是秀才呢,等哥哥再多读些书,咱们懂得可就更多了。”

“嗯,是啊。”韦氏对文翰读书的态度,更加的支持。

文瑾开始了第二步的计划。她仔细询问过,这里若是再屋外养猪,除了怕狼、熊等祸害,村民是没人偷盗的,她放下心来,在水塘边的荒地上,建起了三个猪圈。圈里有供猪晚上睡觉的小房子,还有白天在外面活动的露天地,石头垒墙,防止猪拱塌圈墙,光这一项就花去文瑾一千多铜板,把她心疼的。接下来,文瑾便要买猪仔了,她当然没有这方面的经营,大山伯自告奋勇来帮忙,刚开始,文瑾也不敢贪多,才买了三头,先试一试。

韦氏见文瑾很会安排,倒是欣然接受了养猪的任务。

池塘的冰完全消融,可鸭子呢?这里虽然有卖鸭蛋的,但却因为饲养人少,很少有卖鸭子的,把文瑾难住了。

“文瑾,不会让老母鸡抱窝,孵鸭子吗?”韦氏毕竟还是农村人,并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给文瑾建议道。

“哎呀,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文瑾猛拍脑门,“鸡是个笨蛋呀,并不认识自己的蛋,给它什么它就会孵什么的,我都忘了这茬了。”

她高兴地出门,跑到镇上转了一圈,卖鸡倒是有,可抱窝的鸡却没有。

原来不是给鸡几个蛋,它都会抱窝的,还要鸡身上发热才行呀。白忙了半天,文瑾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就在山窝村外,那个认出她是女子的老太太,正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只老母鸡,溪水边上走,一副准备给鸡洗澡的样子。

“哎,大娘,等等,等一下,你这是干吗呀?”

“呀,是你。钱家小哥,我这只鸡,不爱下蛋,光是抱窝,我要把它放在凉水里浸一浸,它身上不热了,就不抱窝了。好容易天气暖和,本想让它下蛋,好换点钱零花呢,瞧,这个懒鬼。”

“大娘,我正想孵蛋的鸡呢,不如,你做个价,卖给我可好?”

“这…”

“要不,我给你些钱,你把这鸡租给我几个月,等它替我抱一窝鸭子,再还你。”

“哈哈哈,抱鸭子?这孩子,真会说笑话。”

“大娘,我不是说笑话,你看,这池塘就是我家的地,不养点鸭子,难道让它就这么空着?”

那大娘扭头看了来,脸上严肃起来,略略顿了一下说:“这娃,给什么钱呢,你抱去孵蛋吧。”

“这可不行,大娘你看,这鸡呢,一个月按下二十个鸡蛋,两文钱一个蛋,就是四十文钱,我这段时间还不用你喂食,可行?”

老太太不好意思了,不过,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行!”

文瑾干脆把篮子借过来,提着回家了。

山窝村不过四五十户人家,不到两天,就有人知道文瑾拿钱租抱窝老母鸡的事情,有人背后笑话她呆子,还有人找上门来:“钱小哥,我家也有一只抱窝鸡,你租不租?”

“租,租!”文瑾高兴地连声答应,消息传出,很快就租下了五只鸡。

为了能买到新鲜鸭蛋,明山带着文瑾,跑到他舅母的大姑家的邻居那里。这家养了八只鸭子,并且,还有一只是公?鸭,文瑾用比市面略高的价钱买了一百个。条件是,必须新鲜,而且,允许她挑拣。鸭蛋在母鸭的肚子里就开始发育了,光线好时,是能看到里面是否有胚胎,文瑾一个一个对着阳光挑拣,令卖蛋的人好奇不已。

母鸭不受精,一样能产蛋,吃起来没问题,可要是孵蛋,只能最后变成一颗臭蛋,造成浪费。

看着文瑾在后院垒出鸡窝,让五个老母鸡每只孵化二十个鸭蛋,韦氏和文翰,又好奇又好笑,文瑾才不管他们什么态度呢,天天给母鸡喂食、喂水,打扫鸡窝,有个老母鸡是个生手,文瑾还抓着它的爪子,让它学着定期在蛋里搅一搅,让鸭蛋受热均匀呢。

荒地上的草,文瑾一把火烧了,请人把地翻了一遍,洒进苜蓿种子。这是一种蛋白质含量高,对土地要求却比较低的优质牧草,文瑾真心希望地里能有好收成,让她后续的养殖计划能顺利完成。

大山是个宝,秋天人们可以进山采摘,春天那里也不是没有贡献,最大一条,就是山野菜。

刚开春,二月兰、荠菜长得到处都是,文瑾和文翰每天大早,就在山前忙碌,都不用上山,就可以采摘一大背篓,除了摘出人吃的,剩下喂猪又喂鸡,配上文瑾冬天存的山鼠肉干磨成的粉末以及玉米面,三头小猪长得飞快,比同期买的猪,快了不止一倍。

闲暇时间,文瑾的精力都投入到池塘里。鸭子还没孵出来,猪粪先放进去了,这叫养水,水里的水肥,微生物才容易生长,鸭子孵出来,才有食吃。

除了这个,文瑾还大量挖掘蕨菜,蕨菜根洗净了,磨成糊状,加水滤去渣子,沉淀,下面褐色的淀粉,可以做蕨根粉,不管凉拌还是加汤,都是营养又美味的食品。而渣子和滤液,加碱土煮了之后加入玉米面、豆皮、麸子,可以做猪食。

她捣鼓的这一套,连韦氏都觉得好笑:“文瑾呀,你哪里学来的?”

“二伯母,听说那一年津河发大水,大家都躲到山上避难,实在饿得没法子,不就煮蕨根吃树叶吗?既然蕨根能养活人,咱为何不利用一把?再说,漫山遍野的,你前脚拔了,后脚它就又长出来,也不怕挖完了。”

“这孩子,山上的树啊草呀,还有完的时候?”韦氏心疼地看了文瑾一眼,“天气转暖,走路先拿棍敲敲,小心草里有大虫。”

“哎!知道啦。”

转眼鸭蛋孵化半个多月,文瑾虽然听人说了,鸡蛋得二十一天,鸭蛋则需要二十八天,可她还是心里挺急,恨不得地下立刻冒出一群小鸭子来。这天,她又和文翰挖了一背篓野菜,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男孩边走边哭,迎面而来。

隔壁的大娘看到文瑾,点点头算是答礼,然后对着小男孩摇头叹息了一声。

“大娘,他怎么了?”

“唉,苦命呀,他娘早就没了,和爹、祖父一天做豆腐卖豆腐,谁想他爹去冬得了伤寒,也去了,昨晚和祖父磨豆腐,老头摔倒,腿折了,他去请大夫呢。”

“唉,真是船破偏遇顶头风。”文瑾叹息一声,刚才欢欣的笑容也消失了,默默地把背篓拿回到屋里。

“文瑾,你说的荠菜饺子,怎么做的?”韦氏还在忙着织布,头也不抬地问道。

“二伯母,我和翰哥哥来做,你只管今天织完这匹布啦。”文瑾摒去心头的悲伤情绪,尽量语气欢快地道。

韦氏前一天晚上,非常高兴地宣布,她这一匹布今天就可以完工,文瑾便笑嘻嘻地说:“那咱们就吃饺子庆祝一下吧?”

“拿什么包饺子呢,这孩子。”

“二伯母,这个你就别发愁了,你只要答应让我动你的麦面就行。”

“行,行,行,让你动。”虽然来到山窝村,文瑾和文翰又是喂猪、又是准备养鸭,韦氏每天专心纺线织布,她做这个是好手,除了能养住自己,还有结余,对将来生活的自信,让韦氏心怀大畅,文瑾偶尔改善一下伙食,她都是笑吟吟地答应。

腰包有余钱,囤里有余粮,这样的日子,对于没有什么野心的韦氏,已经是很满足的了。

荠菜摘净,清洗,然后焯去生味,沥去水分,炒个鸡蛋,和菜一起剁碎,加入油盐花椒粉等调味,就可以开始包了。

第二十二章 春光无限好

文瑾一人做这个就足够了,文翰反正也帮不上忙,就坐在一边,拿着书给文瑾讲课。他发现这个弟弟很聪明,那么晦涩难懂的内容,不仅能听明白,还能和他一起讨论几句,甚至偶然提出的问题,特别犀利,令他张口结舌,答不出来。文翰细心地把问题记下了,等有了机会,再去请教先生。

机杼呀呀地响着,韦氏间或能听见儿子的说话声,偶尔一句听全了,竟然是在讨论学问,这让她又欢欣又难过。儿子上进是好事,可,对家里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文瑾和文翰,还不知道那些,两人继续忙碌,说话。

太阳照满小院,文瑾把新做的竹子饭桌搬出屋,文翰帮忙摆上碗筷:“娘,吃饭了,文瑾把饺子都下锅里啦。”

“就来,就来。”韦氏把梭子里剩余的那点儿线织完,解开束在腰上的宽布带子,从织布机上下来,走到大门外拍净身上的棉花毛,回头洗了手脸,饺子已经端上桌了。

“一闻就香喷喷,不尝都知道很好吃。文瑾这手艺,怎么不学都会呢?”韦氏感慨。

“二伯母,你听了我的诀窍,可别骂我哦。”

“说吧,我不骂。”

“我做饺子的诀窍,就是油多料足盐适量。”

“嘻嘻,这孩子,油多就油多,咱们一家好好做活,不愁吃穿。”韦氏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又一种自然而然的自豪,她卖了最近织的布,都可以够家人吃一个月的。

文瑾清楚地很,若没有大房盘剥,这一家的日子,怎么也不会过到那种缺衣少穿的境地。

每天和文瑾一块去挖野菜的孩子挺多的,有比她大的,还有比她小的,关于豆腐史家的事情,她越了解,越心里难过。这天,她想了又想,和韦氏商量道:“二伯母,咱家不如把豆腐史家那祖孙俩雇下来,开个豆腐坊,晚上,我帮忙他们磨豆腐,卖了钱两家平分,豆腐渣滤液喂猪,你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