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

文翰看了看,微笑:“这个好,不显山不露水的,真弄一间大铺子,让表叔担责,咱也没脸。”他以为是文瑾不贪心呢。

路灿也想到这边去了,见文翰文瑾如此知趣,对他俩更加喜爱。他只让文瑾出二百两银子,便把铺子给过户了。

按文瑾的估价,这个铺子,一千五百两都挡不住,她暂时手里没这么多钱,只能记下路灿的恩情,待以后来还。

官场上,上峰的喜爱,就是所有人的喜爱,再加上文翰十分谦虚,对路灿的另外一位师爷,以及主簿、捕头诸人,礼敬有加,碰上钱粮、刑名等弄不懂的问题,都会虚心求教,事后,还会送点心或者酒菜表示感谢,湖阳县衙的人,见他小小年纪,懂得进退,又虚怀若谷,也纷纷投桃报李,平日尽量与他方便。

路灿见文翰孺子可教,更是满意,唯一让他提点的,是文翰太过心慈手软。

“这不行,你还不如你弟弟做的好,那个孙良,既然挡了前路,她就想出办法搬开,而且还一步到位,不出手则可,出手便要置于对方死地,让他再也不能兴风作浪,这才是君子所为。”

文翰沉思,他已经明白,既然进入官场,就没有资格再心慈手软,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梁汉提着点心来找文瑾,他才宣布洗手上岸一个月,就有两个铺子的生意直线下滑,以前的客户,都是被他胁迫来的,现在人家不怕了,自然撤换生意对象。

文瑾安慰梁汉:“转型肯定会有困难,现在,你不管多难,都要咬牙坚持,诚心待人,诚信经营,哪怕赔钱,也不对客户吹胡子瞪眼的耍威风,要记住,你是个守法的商人,是受人欢迎的商人,坚信这一条,总有一天会走出困境。”

“可是,可我现在没生意了,怎么办?”

“梁掌柜,没生意会赔钱,我的主意,是让你有生意也不赚钱,不知道你肯不肯?”

“有生意哪能不挣钱?”

“降价啊,你把价格降下来,再挨个拜访以前的客户,表示自己让利优惠,表达你的歉意,试试能不能挽回客户的心。”

梁汉以前好勇斗狠,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文瑾的话,让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梁掌柜,万事开头难,你走过了眼下这一关,后面就好办了,且不可放弃啊。”

梁汉被文瑾老气横秋的语气逗笑了,压抑的心情才略略好了些:“那些坏蛋,欺软怕硬,我一心向善,他们却不买账,我不把他们当人看时,他们却一个个屁颠屁颠的不敢说半个不字。”

“所以呀,好人难做,可,不管多难做,我们也不能做恶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一天惩罚来了,坏人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梁汉想起孙良,打了个寒战,最后终于答应,按文瑾的话试试看。

对梁汉这样的人,文瑾还是十分戒备的,这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忍耐不下去,还会走老路,因而,十分恭敬地送他出门,不让梁汉挑出一点错来。

房子已经建好,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和修饰,文瑾就住在附近的客栈,送完梁汉,自然而然过来看一眼。

在饭店不远,停着一辆青布棚的牛车,有个人从窗帘的缝隙,恨恨地盯着文瑾看。

文瑾感觉到了,狐疑地往牛车方向看了一眼,去年冬天,她就常常有这样的感觉,还以为是孙良呢,可现在,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和她有这么大的仇恨。文瑾又看了牛车一眼,却见车夫已经赶着离开了。自从文翰吃了大亏,文瑾出门便让石卫村雇来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现在,谁也别想再害他们。

就在同时,商云虎给路灿汇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我派人盯了江家好久,一直没有结果,不得已改盯江都事,终于看到了一个和张三保所说有几分相像的人。”

路灿十分关切地盯着商云虎,凝神倾听。

“这人是江从阳外室的父亲,只是白面无须,小的也不敢确定是不是那人,他以前是个账房,说话爱咬文嚼字,平陵府口音,身材微胖。”

“去狱里把张三保带出来,让他辨认一下,记得要隐蔽。”

“是!”

可惜,张三保不敢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花钱买凶的那个,首先,说话的声音不对,其次,这人比那人胖。

商云虎一心想在知县大人跟前露脸,最后落个这样的结果,非常不忿,这天,喝了点小酒,给文翰诉了几句苦。他是故意的,想要表明自己已经十分尽力,文翰现在比以前可精明多了,立刻便明白商云虎的意思,他笑了笑:“商捕头辛苦了,改天,弟弟饭店开张,我一定请你好好喝一盅。”

“这个就免了,老哥哥真的没法查下去了。”

文翰忽然灵机一动:“不如你带我去看一眼,他既然要害我,说不定就是我熟识的人。”

商云虎一听:“着啊,是这么个理儿。”

过了几天,商云虎来找文翰:“钱兄弟,跟我走。”

两人出门,雇了一辆带棚的牛车,来到离码头不远的地方,黄昏时分,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就从离牛车两步远的地方经过。

文翰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浑身都哆嗦起来,强压着才没惊叫出声,那人走远,进了一个小院子,商云虎才让车夫返回。

“兄弟可认识他?”

文翰答非所问:“送我去春来客栈,我想去看看兄弟。”

商云虎不疑有他,让车夫调头,找文瑾。

看到文翰来了,文瑾自然万分高兴:“哥哥,哦,商大人,你俩好有口福啊,我今天亲自下厨呢。”

商云虎忍不住笑起来,文瑾的手艺,他是早有耳闻。

文瑾在春来客栈,包了一个三间房的小院儿,自带一间小厨房,今天石榴身子不便,她便亲自动手。

熬一锅银耳莲子糯米粥,炒一个山菇肉丝,一个竹笋蒜苗红烧肉,苜蓿芽儿焯水,上面放上花椒粒、干辣子切段,用热油一泼,然后加酱油、醋、盐凉拌。

主食,是馒头,梁中省的人,早晚喜欢吃馒头,有人午饭也是馒头和面条,吃米饭的人不多。

商云虎吃的眉开眼笑,文翰眼中,却有偶然流露出愤恨和哀伤。

吃完饭,文瑾借口泡茶,给文翰使了个眼色。

“商大人喜欢什么茶?我去帮你挑选。”

“我喜欢香味大的。”

“呵呵,那就是香片了。”文翰说着,和文瑾一起走到厨房。

“哥哥有何心事?”

“文瑾,我看到那个害我的人了。”

“谁?”看到文翰的眼睛发红,文瑾的心都揪紧了。

“钱先贵,他是钱先贵!”仇恨染红了文翰的眼睛,他紧紧攥着拳头,恨不能把那个恶棍碎尸万段。

钱先贵不能霸占二房的钱财,又嫉妒二房的日子越来越好过,竟然下如此狠手,文瑾惊讶之余,并不觉得多么难接受,这人多冷血,多恶毒,从他把女儿嫁给一个又老又矬的男人这件事,就能略见一斑。

钱先诚夫妇只有文翰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了意外,那夫妇俩也就没勇气活下去了,钱先贵最恨的是文瑾,他一招得手,肯定还会痛下杀手,到时候,二房的资产,还不都归了他手?

文瑾想通了这一层,安抚地拍了拍文翰的胳膊:“我们商议一下,看如何报这一箭之仇。”文翰现在,已经基本熟悉了巨荣律法,知道没有张三保力证,不能给钱先贵定罪,但就这么放过那个家伙,他和文瑾怎么肯?吃过饭,送走了商云虎,文翰和文瑾继续商量,一会儿会宵禁,文翰要住一晚上,文瑾让石榴去布置,反正这边有三间房,文瑾和石榴各住一间,还有个小耳房空着。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机关算尽

石榴当然不敢让主子住小耳房,她收拾干净,自己搬过去,又给文翰铺了干净被褥,这才坐在房子里,等着主子招呼。

“哥哥,暂时不会有十分完善的法子,我们要先调查一番,看钱先贵靠什么活着,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和哪些人有矛盾,哼,就是没有,我也要给他培养一个仇人。”

“他怎可能没有仇人?钱先贵走到哪里,都不是能辛苦做事、勤俭度日的人。”文翰道。

“对呀哥哥,不想出力,还想享受的人,肯定少不了要做些算计别人、坑害别人的事情,我们调查清楚,就可以动手了。”

两人商议已定,便早早休息,文翰还要早起,赶到县衙点卯呢。

文瑾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要不是和石卫村的人交好,并且,一直很注意个人安全,说不定在哥哥之前,就遭了钱先贵的毒手,这个恶棍,太狠毒了。

她又想起二伯,那样一个一心希望一家人相亲相爱携手共进的至诚之人,若是知道亲哥雇凶杀他儿子,还不知道多么伤心呢。

跟踪打听,商云虎手下有现成的人,文翰没说钱先贵和他的关系,只请求让他盯梢、打听关于钱先贵的一切。

文瑾已经知道钱文艳给江从阳当外室了,为了瞒着商云虎,这边就由她来办。

文瑾的房子终于修好了,饭店开业在即,大家都特别的忙碌。

文瑾已经不是去年刚来时那样,一个人也不认识,这回开业,湖阳县衙的全部都收到了请帖,甚至让他们带上女眷。有了这些人来走一圈,码头上的人,谁敢动文瑾,都要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那辆青棚马车,又来转了一圈,里面的人,再怎么恶毒,也没法给文瑾造成伤害,他恨得要命,觉得自己时运不济,钱文翰钱文瑾,怎么就能有那么强硬的亲戚,而他,四处钻营,也没法和正儿八经的父母官搭上关系。

就在同一时间,江从阳的家里,江夫人的贴身女仆周妈妈,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夫人!”

“说吧,老爷最近神神叨叨的,都干了什么?”

“…”周妈妈嘴角发干,去年,她已经发现真相了,只是老爷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帮着遮掩,但夫人今天忽然这么问起,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周妈妈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该继续撒谎。

看到自己一生信任有加的人,脸上冷汗涔涔,江王氏气得把手里的茶杯砸了过去:“你竟然敢骗我了,你敢骗我了…”江夫人拿起鸡毛掸子,没头没脸地往周妈妈身上抽打,周妈妈紧紧抱着头,护住脸面,巨疼让她忍不住失声哭泣。

“你还有脸哭,你凭什么哭啊,我对你这么好,没良心的,敢和着外人蒙骗我——”江夫人越打越气,还好,她平时养尊处优,打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周妈妈也到了忍耐的极限,她哭泣了几声,压下心头的恨意,这才开口说话:“夫人,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啊,舅老爷那边每况愈下,现在还要靠你拿钱贴补,而少爷,少爷的身体也越来越不行,当年大夫就说,活不过十六岁,是你死活不肯信,老爷年纪一年一年大了,若是少爷有了三长两短,舅老爷又不能为你撑腰,夫人,你有没想过,到了那时,你如何自处?”

这段日子,儿子身体越发不堪,连一声大笑,都有可能背过气去,再也醒不来,江王氏悲痛万分,一直恍恍惚惚,不然,也不会让男人钻了空子,在外面养了女人。

江夫人的娘家哥哥,这几年十分艰难,贪贿被人捏了把柄,家里的钱财流水一样送出去,连带她的私房也不得不贴补过去,只希望哥哥能用钱摆平那些麻烦,但到了现在,哥哥那里越发艰难,江夫人已经没了信心。

周妈妈说的有理,自己已经四十多了,男人也快五十岁,他们唯一的这个宝贝儿子,若是离开人世,自己的最后依仗则不复存在,无后为大啊,到时候别说是男人,就是家族中的人,也敢跳出来和她过不去。

过继,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唯一的小叔子,一直对她这份产业虎视眈眈,不要说自己不愿意,男人都一直防着亲弟弟。

前两年,她葵水停了的时候,周妈妈就劝过她,买个婢女,给老爷养个儿子,然后去母留子,江王氏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男人和别的女人滚床单,当时给了周妈妈一耳光,这个忠心耿耿的女仆,再也不敢提起那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江王氏一直不肯面对现实,可现在,最残酷最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实,已经**裸地摆在了面前,男人没在她眼前和别的女人怎样,但却背着她,连孩子都要生出来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周妈妈看着主子在炕上躺了会儿,便在地上来回走动,忍不住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她一辈子忠心耿耿,主子却非打即骂,从来没个好脸色,后来,她变了心,男主人给了丰厚的赏赐,现在,她还有机会,从女主人这里,捞到更多的好处。

“夫人!”

“你起来吧。”江王氏脑子一团乱麻,希望她一直信任有加的女仆,给出个好主意。

周妈妈站起来,她个子高,不像以前那么弓着腰,此刻看着主子,竟然有种俯视的感觉,这让她心头大爽。

“你说,我该怎么办?”

“到时候把那个孩子抢过来,至于其他人——”周妈妈做了个手刀的样子。

“不!”江夫人忍不住声嘶力竭地怒吼,“不,我绝不把这份家产,留给那个贱人生的孩子”

“可是夫人——”

“只要不是那个贱人生的,谁生的都行!”江王氏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下头,一旦想开了,她的脑子,又清晰起来,慢慢坐到榻上,开始说话:“帮我典个干净的妇人,既然要留下她的孩子,容貌自然得好些,还要机敏聪慧,身材要高,有宜男之相,等家里这个生下来,外面那个,就该我说了算了。”说到后面,江王氏的银牙紧咬,声音里带着嘶嘶之声,就像那毒蛇吐信,周妈妈吓坏了,刚才好容易直起来的腰板,又塌了下去。

“是,夫人,我会尽快办好。”

周妈妈早就把人准备好了,她小时候被人贩子所拐,才卖身为奴,后来机缘巧合,找到了家人,就一直刻意隐瞒,她原来打算把侄女弄进府里,给老爷做妾,没想到夫人嫉妒之心那么强悍,她不得不打消了念头,谁知,她的侄女命运多舛,没多久就做了寡妇,周妈妈见夫人没有再生,并且年纪越来越大,又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若是侄女生下这江府的后代,将来,就算儿子不认母亲,但怎么也给口饭吃吧?到了那时,她的娘家,就不会再这么受穷了。

周妈妈在江王氏一再催促下,才把侄女带进府,她的个子高,侄女也高,并且,侄女还很白净,浓眉大眼,在女人中不算多么美丽,但若是男人长成这样,那可就迷倒一大片了。

江王氏果然满意,让周妈妈安排人,收拾了一个小院子,把人安排进去。

“夫人,外面那个贱人,只因为有她老子撑腰,才能好好活着,若是只剩下孤儿寡母——”

“你去安排吧。”江王氏道。

周妈妈小心翼翼地跟着主子,没有说话,办事得花钱的。

江王氏叹口气,她的私房,已经不多了,想了半天,她指着屋里一个不起眼的香炉:“把这个当了。”

周妈妈只认识金银,不认识古董,脚步有些迟滞。

“没有三百两,就给我拿回来,这钱,够用了吧?”

“不用这么多,夫人,剩下的我会拿回来的。”

江王氏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周妈妈拿到了银子,直奔县衙,原来张三保便是她小弟,张三保能和这里的女仆勾搭,自然少不了周妈妈巧妙安排。家里没钱,小弟的妻子着了凉,舍不得花钱请大夫,竟然就那么去了,弟弟守着个独子,日子过得十分恓惶,周妈妈殚精竭虑,才算计到了三十挂零,风韵犹存的任妈妈。

文瑾让孙燕平打听江家的事情,这男孩果然是个中好手,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中年妇女,住到几个江家下人的院子附近,然后想办法和那些人来往起来,他从闲谈里,感觉出周妈妈和守门的任妈妈关系不一般,而任妈妈就是张三保的姘头,文翰接到文瑾的消息,让路灿把张三保从监狱调出来,严加审问,才知道周妈妈是张三保的亲姐姐。

孙燕平便通过任妈妈,和周妈妈长谈了一次,给她出了这样的主意。

张三保好容易出了监狱,一听又是让他杀人的,头疼不已,可姐姐为了赎他,已经把钱花了,他不干都不行,在家憋了两天,周妈妈送来消息,让他弟弟只要如此这般,便可解决问题。

张三保一听就乐了,不用自己动手,说几句诬陷的话,他还是没问题,便一路小跑去了衙门,去找商捕头。

“商大人,我又碰上了那个人,现在确定,他就是那个买凶杀人的。”

“你当时不是不确定吗?”商云虎很奇怪。

“我忽然想起来,他左侧脖子有两颗黑痣,一大一小,那天,我去码头办事,刚巧从他身边过,看得很清楚。”

商云虎大喜,让张三保等着,他跑去给路灿报告。

路灿也很高兴,一个人可以把脸涂黑,还能粘上胡子,但却不会想起掩盖脖子上的痣,为了能让坏蛋伏法,两人还叫来文翰,商量如何审讯比较好。江从阳知道钱先贵被抓,肯定会过问的,仅靠张三保的指正,不一定能扳倒对方,他们不得不谨慎。

文翰听了张三保的话,愣了一下,钱先贵一般总穿着立领的道袍,脖子上的黑痣,若不是夏天他穿着无领的汗衫,轻易看不到,张三保是如何得知的?想起文瑾神秘的笑容,文翰心里明白过来,说出了如何证死钱先贵的办法。

这天,钱先贵早上起来,往去铺子里走去,江从阳又给铺子里注入了一笔钱,他的生意越发大了,手里宽裕,钱先贵又抖了起来,初夏的早晨,天气还很凉爽,他就亟不可待地穿上新做的府绸长衫,手腕上,挂了一串玛瑙珠子,摇头晃脑踱着四方步,一副趾高气扬的欠揍模样。

前面走来两个衙役,钱先贵见盯着自己,心里便忍不住发毛,他强迫自己抬头挺胸,心里还不断暗示:“我做得隐蔽,绝不会被人发现。”可惜念叨了好几遍,也无济于事。

只因为捕快的眼神,能把他吃了。

“钱先贵,跟我走一趟。”那捕快说着,便把手里的铁链套在他脖子上。

钱先贵已经改名叫尹桂生了,一听对方叫出本名,立刻就硬不起来,被牵着走了一刻钟,才缓了过来:“我冤枉——”

“冤不冤的,到了大堂,给我们老爷说去。”一边捕快说着,在他腿上敲了一棍子,钱先贵吃疼,才想起和这些人没理讲,只好乖乖走路。

守门的看到钱先贵被抓过来,赶紧给商云虎报告,商云虎又告诉了文翰,没一会儿,路灿便升堂审案。

“老爷,我冤枉——”

“说吧,为何改名换姓,欺骗他人财物?”

“是江大人让我帮着打理店铺,照顾女人的,不是我骗他,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路灿已经派人通知江从阳,果然,没多一会儿,这位江大人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就来到了湖阳县衙门外,商云虎带着他,在一旁的耳房里听审。

路灿也不纠缠,很快就让把张三保带上来。

“老爷,就是他出钱,让人杀了钱文翰的。”

“我没有,我不认识你。”

“尹桂生,你别装了,我当时被你要挟,曾起了杀心,有一次偷偷跟踪过你,还找到你在码头附近的家。”

“你胡说!”钱先贵吓得声音都变了,随即,他便挺起了胸膛,为了防止被跟踪,他每次都在半路的一间公厕里,把身上的衣服和头巾换掉,并且,在里面观察,确定没人跟踪,才走的。

张三保还真跟踪过,的确是在那间厕所跟丢的,关于这个,他和文翰、文瑾商量过。

“你躲到厕所里,以为就能摆脱吗?我让朋友跟进去,看你在那里换衣服,尹桂生,你虽然脸上粘了胡子,但你脖子上,有两颗黑痣,一大一小,这个,可是遮不住的。”

钱先贵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摸着脖子,忽然想起什么,他立刻硬气起来:“青天大老爷,他在诬陷我。”

“钱先贵,你如何证明他在诬陷?”

“我这两颗黑痣,只有夏天才露出来,秋天都被衣服领子挡着呢,他如何看得见?”

“你在厕所里换衣服时,我朋友看见的。”

“你胡说,厕所里若是有人,我都会老老实实一动不动,怎会有人看见…”

看到大堂上下的人,都投过来鄙夷的眼神,钱先贵才意识到,自己焦急之下,说漏了嘴。

“钱先贵,你招还是不招?反正有人指正,我就可以大刑伺候了。”路灿狞笑,“何况,你刚才说到秋天,你如何知道是秋天发生的事情?”

钱先贵已经软瘫在地,说不出话来。

江从阳听到这里,还有些糊涂,商云虎便年文翰被人买凶杀人,差点丧命的事儿说了一遍:“钱先生是路知县的表侄女婿,不过当时还不认识,碰巧让老夫人救了,现在给知县大人捉刀。”

江从阳比路灿官阶小,他是都督府的,属武职,并不怕了这边,但外室的父亲,拿了自己给的钱,买凶杀人,若是追究起来,他也难逃干系,这个时代的法律,讲求个连坐,没事也要泼一身脏水,何况武职一直被文职打压,路灿若是上奏折弹劾,江从阳很难逃过一劫,他脸上冷汗都冒了出来,此刻只想赶紧洗脱自己。

路灿明知道钱先贵被吓破胆,但依然借口他负隅顽抗,不肯招供,先让人打了十大板,钱先贵疼的死去活来,甚至装晕,路灿毫不犹豫地让人给他身上浇了一桶凉水,又打了一顿板子,才继续让他供述罪行。

钱先贵已经疼的麻木了,还想狡辩,路灿也不多言,让人给他上了夹棍,钱先贵十个手指顿时鲜血淋淋,他是个软骨头,夹棍刚上去,就哭爹喊娘的说愿意招供,路灿却并没有让衙役停下手,而是就让他那么讲。

钱先贵为了早点停下酷刑,说的飞快,还好师爷的手也快,笔走龙蛇,很快写好了口供,让人拿过去,给钱先贵画押。

钱先贵机关算尽,没想到此刻命将休矣,他哆哆嗦嗦画了押,忍不住痛哭起来。路灿宣布明日再行宣判,便退了堂。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恶迹

文翰走了出来,气愤地质问钱先贵:“我与你无冤无仇,还是你嫡亲的侄子,你为何黑了心要害我?”

旁听的江从阳目瞪口呆,这才发现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竟然在身边养了这样一只白眼狼,他忍不住有几分庆幸,不然,钱先贵说不定把他也算计了,这么狠毒的人,把他悄悄杀死,也不是没可能。

见钱先贵不说,文翰威胁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本事,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想到文翰就在县衙里做事,钱先贵恨恨地低下头,咬牙切齿道:“我是大房的,是钱家的正宗嫡出,你们不过旁支偏室,凭什么比我过得好?”

“我过得好,是我们一家辛苦耕作换来的,又不是问你要的,你有什么可恨的?”

“你们,你们就是有了钱,也应该分给我们大房,我们才是钱家正宗,是祭祀祖宗、延续钱家人脉的正经人选。”

“哼,你和我爹,一母同胞,不过是过继给大爷爷而已,钱家正宗,早就不复存在,并且,旁支偏门,难道就不该过上好日子?他们靠的是自己努力,又不是你的施舍。”

“你们,你们就是做得不对,挣了钱,不给我们分文,种的粮,养的鱼羊鸡鸭,也没我们的份儿,你们都该死,统统该死!”

“我们该死?你还是多操心操心钱文才吧,老焦氏为了霸占我祖父创下的这份家业,把你养成了自私和享受的性子,钱文才也一样,吃不得苦,只想享乐,这样的绣花枕头,我只要动动手脚,他很快就会来和你会合。”

“你敢!”钱先贵气愤地跳起来,受了刑,又被泼水,钱先贵发起烧来,脸上涌出红潮,说话也有些控制不住,路灿见他面目狰狞,摆手让带下去。

晚上,沈从阳偷偷送了一份厚礼给路灿,说他也是被蒙蔽的,给钱先贵的那个店铺,他已经准备改回自己名字,钱文才和那两个女人,他也不会再去看一眼。

钱文艳能怀上身孕,让江从阳信心大增,相信和别的女人也能生出孩子来,老婆在家里安排的这个,就比钱文艳好,温婉,聪明,将来生出的儿子,也肯定不会是钱先贵那样的恶徒。

他这不过是犯了某些花心男人的通病,家里那个比钱文艳大,也是浓眉大眼大脸盆类型的,只是他才见,新鲜而已,钱文艳就这样被江从阳抛到脑后,不理不睬。

第二天,文瑾也跟着来听审,亲耳听到路灿判钱先贵流放,待秋后刑部审批,就要押送到西线战场做军奴,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几天,商云虎却找到文翰,说钱先贵疯了,说了很多机密事儿,让他去听听。文翰就叫上了文瑾,一起去了监狱。

钱先贵借着天窗隐隐投射的光线,眯着眼看了文翰和文瑾几眼,讽刺的笑了笑:“不过一时有几个小钱而已,看你们能够得意到几时。”

“不管我们得意多久,你可是死定了。”文翰讽刺地道。

“你才该死,你和钱文瑾都该死,可惜你小时候被接到韦家湾,不然,早就死了,我母亲在韦氏生产时,做了手脚,她再也不会生孩子,还有贺氏,也是不会下蛋的鸡。哼,钱文瑾得了重病,明明都死了,贺氏抱着回了娘家,也不知碰上什么神医,养了半年,竟然能起死回生。骗谁?一定是贺氏偷了谁家的孩儿,我打听好久,也没听说有丢孩子的,不然,哼,早把那个贱人送到大牢里去了,偷别人的孩儿,当贩卖人口罪,是要进大牢的…”钱先贵颠三倒四的叫嚣个没完,文翰和文瑾却被这惊人的消息雷倒了,商云虎搀着他俩,退出牢房,低声道:“我听牢头说,这家伙疯了,说了好多害人的话,想让你俩明白明白,他母亲是谁?还有没有活着?那个女人,害了你们的娘亲。”

文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文瑾毕竟是外来的灵魂,还勉强能镇静下来,她对商云虎施了一礼:“谢谢你让我们明白了这些,那钱先贵嘴里的母亲,就是我祖父的嫂子,想当年,我祖父和伯祖父,兄弟情深,两位老人去世后,这位焦氏恶婆娘,就霸占了全部家产,还把我们一家赶了出来,父亲喜欢游历,多不在家,二伯憨厚淳朴,一直让着他们,他希望一家人能够相亲相爱,可叹二伯肝胆照人,却暖不热这样恶毒的心肠。”

“好人有好报,你兄弟俩,这不都过上好日子了?”

“嗯,谢谢商大人,有空,去我那里坐坐,文瑾没别的本事,只能孝敬些吃喝。”

“客气,客气!”

文瑾拉着文翰,告别商云虎,两人一起来到她租住的小院。

文翰收到的打击太大,一整天都懵懵的,文瑾没办法,让孙燕平去了路府,请岑水转告路灿,帮文翰告几天假。

难怪韦氏和贺氏,都只生了一个孩子,可恨老焦氏已经死了,不然,文瑾一定让她知道,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文翰闷闷的不说话,文瑾也禁不住郁闷起来,便宜娘贺氏改嫁,到了夫家的确无出,现在,那边正闹腾休了她呢,过年的时候,贺氏托人给文瑾捎信,希望能回来,她也走投无路了。文瑾和这位便宜娘没有任何感情,觉得她当年丢下这身体的本主,投入别人的怀抱,不是个慈善的娘亲,再加上钱先诚坚决反对,便一直拖着没有答应,也没有说拒绝的话。

得知贺氏也是被老焦氏残害的人,文瑾有几分同情,她不把贺氏接到身边,是不是可以安排到果园里,让她有个可以生活下去的地方呢?

想到过了年,来到省城也有三个多月,文瑾便想回去看看,山阳,有她熟悉的人,还有她穿到这个世界,努力打拼的胜利成果。

文翰过了两天,便振作了起来,带着孙小平,由石启昌护着,返回了路府,他让文瑾给父母带信,该着手准备他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