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亲王妃不光见自家男人能哭,见皇帝也一样能哭,但没有换来同情,却把永昌帝一肚子的怒火给勾了出来:“仁亲王妃,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你做张做智挑拨离间,仁亲王和世子能闹成这样?朕还没和你算账,你倒先哭上了,你跟朕说一声,你有什么委屈?谁委屈了你?你凭什么哭?有什么资格哭?太皇太后赐婚是让你伺候亲王的,你做得怎么样?你问问你的良心,到底做得怎么样?”

仁亲王妃吓得浑身哆嗦,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出,平日里的泪雨,这会儿也一颗都没滴下来。

她也是看人下菜碟的,碰上个软的她吃起来不吐骨,碰上硬茬,怎么瘪她怎么来。

仁亲王一直处于半昏迷中,最严重的时候,连最爱的老婆和小儿子都不认识了,皇上的一顿骂,仁亲王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尊贵和荣耀、舒适奢华的幸福日子,都是靠什么得来的,想着男人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和儿子,是绝不可能撑起这个家的,那么,今后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她人整个都傻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就是一株凌霄花,虽然看着繁茂美丽,却得有大树来攀附,儿子,则是温室里的富贵竹,表面还挺茁壮精神,但经不得任何风霜雨雪。

还好仁亲王年龄不大,又有全国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最后,竟然扛了过来,等他消瘦如竹竿的身影到宫里谢恩时,已经到处白雪皑皑冰天雪地。

太后和皇帝见到仁亲王,又惊又喜又怒:“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若是冻着了,这可怎么好?”

“微臣实在感谢太后娘娘和陛下隆恩,若不是这样,微臣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永昌帝其实后悔地要死,他应该及早出手,阻止事情恶化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境地,明明知道钱隽有多犟,明明知道他对文瑾的心意有多深,都敢不要命了的和自己打擂台,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人都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仁亲王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了,人整个跟呆了一样,不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瞪瞪的,和他说话,常常半天没反应,有时都过了半天了,他忽然惊醒一般,猛然答应一声,把和他说话的人还吓一大跳。

太医能治身上的疾病,却治不了这心病,每天挨皇上的训斥,连太医正都不想当了,准备上书乞骸骨,回老家去。

永昌帝又一次叫来沈明熙:“你别给我这幅样子,算我欠你的,你外甥若是找回来,他就是要娶天上的仙女,我也会帮着搭梯子,说,你怎样才能找回人来?”

“皇上若是没办法,那我也真没办法!”沈明熙头发都白了一大片,这话让人听了唏嘘不已。

永昌帝气得那脚去踢沈明熙:“都是你惯得,都是你惯的,你把个钱隽,当成比自己儿子都重要。”

沈明熙就没儿子,永昌帝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仰天长叹:“钱隽呀钱隽,你这个臭小子,到底去了哪里呀!”

内阁中,有个新晋大臣姚光远,是个心机十分深沉的家伙,他给永昌帝献计:“仁亲王的小公子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只是过于溺爱了,听说十二岁还留在内宅。”

永昌帝立刻明白,仁亲王若是把心思转到培养小儿的事情上,是不是能好些呢?他派让郭公公派机灵些的小太监过去,协助仁亲王办理这件事。

仁亲王还挺上道的,很快便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每天卯时即起,先带儿子扎马步、练拳脚,吃过早饭,便是读书,午饭后午休,继续读书,晚饭后休息,玩会儿,再练武一时辰才睡觉。

仁亲王妃刘彩琴,以前念念不忘想把钱隽弄废了,这仁亲王府就是她所生的儿子来继承,现在才知道,这个继承人有多么不好当,刚开始,她还去哭求仁亲王手下留情,仁亲王现在,依然见不得她眼泪,果然停下了手,但他一没事做,很快就变回那种眼睛直愣愣的模样,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小隽,你去了哪儿?”

仁亲王妃简直要崩溃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

还是刘夫人有见识,她劝小姑子:“王妃娘娘,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将来的依靠,便是小公子,王爷苦心栽培,便是要让他能担当大任的,你怎么能阻拦呢?”

“可是那练武太苦了。”

“哎哟,那还苦?当年老爷让教头训练琦儿,那可是真真正正用鞭子抽啊,一下便是一道血印子,不那样,琦儿能有现在那一身功夫嘛。”想到儿子即将进京,当做人质,刘夫人脸上黯然神伤。仁亲王妃顾不得嫂子的伤心,不得不接受了儿子必须吃苦的事实。现在,儿子年纪尚幼,没法依靠,丈夫就必须得保住,她没有选择。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踪

仁亲王在教育小儿的日子里,慢慢恢复,一天天好起来。

姚光远一计得逞,见皇帝对自己青眼有加,便献上了第二计:“听说,仁亲王世子和户部官员钱文翰关系非凡,为何不把找人的事情交给他呢?”

“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找不到,钱文翰能有什么办法?他的智计,还不如沈明熙呢。”

“皇上,可他是文瑾的干兄弟,据说比亲兄妹的感情还要好,皇上只需要如此这般,便肯定能找到仁亲王世子。”

永昌帝听得连连点头,当即便发了旨意,把钱文翰从户部调出来,让他去了五城兵马司,专门负责寻找钱隽。

文翰恨不能挂冠求去,好换得自由身,去寻找钱隽,没想到皇上真给了他这样的机会,这也是文翰难过之余,唯一感到欣慰的。

因为钱隽削发的举动,很多人都认为他出家了,文翰也曾这么想过,但他寻找的地方,却不是京城周围,而是怀津府和山阳县。

原因很简单,在那里,钱隽度过了快乐的少年时光,尤其是他和文瑾,就是在这个地方相遇相识两情相悦。

文翰曾经找到五城兵马司,给对方提供过这样的信息,但那边最后却没找到人,还把文翰臭骂了一顿,这一回,文翰指挥手下,再次返回寻找,很多人都坚决反对,但架不住文翰坚定到固执的态度。

钱文翰就这么带着人离开了京城,消息传到永昌帝耳朵里,他都愣住了。

姚光远给皇上的锦囊妙计,是通过折磨钱文翰,逼钱隽出来的,可人不在京城,跑到梁中省一个旮旯犄角里,就算把文翰折磨死,又有几人知道呢?

姚光远治理国家能力不是很行,做这些小事,还是很能耐的,他见事情不妙,立刻补充道:“皇上不过是要这样的结果,未必非要责打钱文翰本人哪,找个和他像的人,隔三差五地在午门打一顿就行了。”

钱文翰真心去寻找朋友,却因此免了一场非人的折磨,那个和他有几分像的替身,乃是从牢里找的混混,这下可倒了大霉,有事没事挨一顿打,差点没把小命丢了。

转眼就是过年,刘夫人见钱隽还没有任何消息,尤其钱隽被是仁亲王妃逼得出走,刘家就更招人唾骂,他们一家现在虽然不被圈禁,可还不如以前呢,连采买的下人,都处处被人欺负,出门在外,就如过街的老鼠,谁见了都唾骂几声,有的还捶打几下,刘夫人现在出门,连车上都不敢挂刘府标记,不然,那些烂菜叶、口水、鼻涕、沙土,便会没完没了地扔过来,回到家,车夫整个儿都成泥人、土人、臭人了。

刘夫人不敢把女儿押在钱隽身上,过年期间,上蹿下跳,但京城里的官宦人家,谁肯和她结亲?连七品的小部曹家都断然拒绝她,把刘夫人气得差点没吐血。

整个过年,仁亲王妃除了进了一趟宫,哪儿也没去,以往,都不管走到哪儿,都很得宠,仁亲王是近支皇亲,还立有战功,贵妇哪个不赶着来巴结?可如今,她就像染了瘟疫的病人,那些夫人见了她,没有不退避三舍的,就连女儿,整个春节也没收到一份请柬,她们邀请闺蜜来玩,也都被以各种原因推拒。

玉凤还好说,大了,也有点想法,兰凤最小,又被惯得什么都不懂,在家闷极了,便会抱怨母亲:“都怪你,逼走了大哥,害得二哥天天挨打,人都瘦了一圈,也不能和我们玩儿。”

“你懂什么?那是爹爹栽培他!”

“哼,二哥说了,他乃是凤子龙孙,皇家血脉,这一辈子只要不造反,什么福想不到,何必费劲劳神读什么书练什么武?仁亲王府有人撑起来,他只要在这棵大树下乘凉就好,何必不辞辛劳做大树?他才不稀罕什么世子之位呢。”

“你懂什么?”玉凤很生气,“娘亲以及咱们姐妹将来的荣耀,都靠二弟来支撑,他不读书不习武,做个纨绔子弟,咱们怎么过?世子虽然能干,可他何时给过娘亲、你我一个好脸色?他和咱们不是一个娘,根本就不是一条心,娘这样做,都是为我们好!”

“哼,果然,二哥说,你和娘都是自私鬼,光知道考虑自己,难怪会做出逼迫大哥那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来。”

“兰凤!”玉凤气得跺脚,“弟弟他竟然说我和娘损人不利己?等将来继承亲王府这庞大家业时,他就不这么说了,知道不知道,若大哥将来继承爹爹的爵位,二弟就得搬出去,咱家这家业,十成他得不到三成,出门去,也没有亲王府的仪仗,进宫,也得走到人后面…”

两姐妹争执得面红耳赤,钱珏旻忽然从外面进来,他冷冷地看了姐姐一眼:“你为了自己享福,就眼睁睁看我每天吃那么大的苦?还好意思说为了我,我要那么多家产做什么?十成给我分一成,这辈子泼水一般地花钱,也用不完。”

“那你有没想过,你儿子呢?孙子呢?”

玉凤的话音刚落,珏旻就瞪起发红的眼睛:“留给他们那么多家产做什么?老子吃苦受累他们享福?为何不我享福他们辛苦?”

玉凤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你怎么这么想?要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哼,我看是珏旻不努力,娘、姐徒伤悲,你们一天到晚,指望这个,算计那个,凭啥把别人努力的成果都扒拉到自己怀里?现在竟然还嫌我不努力,不就是害怕到时候没有能耐供你们享受?别当他人都是傻子,就你们聪明,哼!”珏旻一甩袖子往外走,“我也要离家出走!”

玉凤和兰凤吓得赶紧跑过去,拖住珏旻的胳膊,死活不让他离开。

珏旻的话,兰凤原封不动传给了仁亲王妃,现在,她不敢对着男人哭了,却敢对儿子哭:“你个小没良心的,娘着苦苦经营,为的谁来?我活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吃多少用多少?劳力费心,现在你还不承情。”

“谁要你劳力费心来着?你不折腾,爹爹和大哥会挣得更多。”

仁亲王妃说不出话来,钱隽出走,仁亲王病倒,她在贵妇中的地位一下子便降了下来。

雨荷入宫才半年,就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刚开始,她一再请求给文瑾和钱隽赐婚,未果,已经让她对皇帝有些失望,现在,她虽然决口不提这件事,只是偶尔派人送个点心什么的安慰表姐,暗地里,却授意文瑾找到钱隽,两人一起去苗疆,过自由的日子去,那里虽然没有京城繁华,但山清水秀、物华天宝,以表姐淡泊的性格,肯定会喜欢。

文瑾刚开始听到钱隽出走的消息时,目瞪口呆,她完全不相信那样自信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敢和皇帝争锋啊,到现在怎么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文翰、沈明熙都找过文瑾,两人第一句问的话语都是一样的:“钱隽走的时候,和你打招呼了吧?”

“没有!”沈明熙反应是眼神闪了一下,根本不相信,文翰则是震惊不已:“他要是连你都不说,还真是彻底死心了,唉,看来是真的出家了。”

两人的第二个问题是:“你能想出他去了哪里?”

文瑾再次摇头:“我和他接触很少,说话也有数,没法猜啊。”

“钱隽有没送你礼物?这里面有信笺吗?”文翰问得小心翼翼,沈明熙却问得十分笃定。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以世子名义送来的礼物,但有以亲王府名义送来的,不外乎一些衣料首饰和各地的特色物件,多数是玩的,没有信笺。”文瑾说着,让春明把那些特色礼物拿出来,她也希望能找回钱隽,自然贡献出自己的收藏,希望沈明熙和文翰能看出什么。

面对藤箱里的泥人、风筝、布偶、流苏、绢花、折扇等,文翰和沈明熙也是只有哀叹,根本找不出线索来。

萧夫人已经从各种传言里,猜测出几分事情的真相,对文瑾十分心疼,但却没法安慰她,只是有事没事,把文瑾叫在身边,希望用家里的琐事让她忙碌起来,不要有闲空儿伤春悲秋,自怨自艾,郁出病来。

萧绮云担忧的降为庶女的懿旨,一直没有下来,现在父亲却给她订了亲,三月就要嫁过去。刘家现在虽然已经没了势力,但刘永琦曾经也是京城少女最追捧的几个英俊少年之一,她虽然不能嫁钱隽,嫁刘永琦也很不错的。对于她这样一个差点被降为庶出的女子,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萧绮云对文瑾是嫉妒和愤恨的,现在,钱隽出走,并且,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他和萧家大小姐私相授受,有了勾连,才会坚决反对父母安排的亲事,才有今日的离家出走,太后已经传过话来,说是取消对文瑾指婚的承诺,让萧家自行择人婚配。

这表明什么?萧绮云看来,是太后恼了文瑾,认为她轻浮放荡,妇德有亏。

萧夫人要为萧绮云准备嫁妆,为了最大限度地获取利益,萧绮云每天都往后母跟前凑,文瑾就没少和她打照面,有时萧夫人走开,萧绮云就会趁机刺文瑾两句:“姐姐,爹爹也不知怎么想的,先给我定亲,还要我先出嫁,这不是,不是…,嘿嘿,我一直觉得,爹爹更爱的是你呢。”

妹子若是先出嫁,当长姐的又错过了婚配年龄,可就不好嫁人了,萧绮云后面的话故意不说出来,而是似笑非笑面含讽刺地看着文瑾。

“呵呵,你感觉的没错,爹爹若是不爱我,便会逆着我的心意,让我嫁到刘永琦那样的奸贼人家。”

萧绮云气得脸色铁青,连连跺脚,好一会儿才转过弯儿:“刘公子和仁亲王世子,当年可是京城双壁的,谁能想到世事变迁,刘家落魄了,让我捡了个便宜呢?呵呵,姐姐别嘴不对心,做出那嫌弃模样,这福祸相依,谁又能料到,落魄的人,却能留在京城锦衣玉食,得志的人现在却流落天涯,不知身在何方…”她暗讽文瑾,仁亲王世子好,再好和你也有缘没分,刘永琦也不赖,并且还即将成为我的夫君,你担了虚名,什么也得不到,我落魄之下,却得了实惠。

“就刘永琦那样的渣人,凭什么配和仁亲王世子相提并论?”文瑾生气了,说她自己无所谓,但怎能容忍贬低钱隽?

“刘公子的武艺,当年可是京城少年里排第一的。”萧绮云很不服气地说道。

“哼,人心若是恶的,武艺越高,做的坏事越大。”

“你——”萧绮云气得,“你又没见过他,怎知道他的心眼不好?”

“刘永琦当年在京城留下的英名,哪一件不是把人打伤打残的?并且,那些人家,哪个不是小门小户惹不起他的?由此可见,他欺软怕硬,心思歹毒,你嫁过去,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和他正面冲突才对。”

“不劳你费心,刘公子是好是坏,和你不相干。”

“哼!我懒得搭理。”对于连自己将来都看不清的人,文瑾懒得和她多说,此后,再碰上萧绮云得瑟,便避了开去,偏偏萧绮云不知好歹,多数时候,还会追着文瑾,再啰嗦几句。

春明和夏阳对小姐的避让非常不忿,背后少不了会嘀咕几句,文瑾听了也不置可否,有时候会耐心地给她俩解释:“你俩觉得父亲爱我还是爱她?既然跳过我,把她嫁过去,父亲肯定有他的深意在里面,现在逞那些口舌之快做什么?今后日子好过,那才是好呢。”

虽然话说的很有道理,两个丫鬟还是对萧绮云的样子看不顺眼。

就在这时,刘永琦返回了京城。

刘广众不管现在如何低调,但昔日也算是一方土地上的无冕之王,刘永琦的排场还是不小。这不是说他张扬,刘永琦选择落日时进城,马车上连刘家的标志都没敢挂出来,可见也是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他一行人主子足有十多个,丫鬟婆子外加随扈,足有六七十人,坐了八辆马车,想不让人注意都不成。

文瑾严禁下人议论主子,可那些丫鬟婆子的八卦精神,却依然群情激昂,很快,关于刘永琦的流言就进了萧府。

“小姐,刘家大爷都有儿子了,两个小妾,还有几个没有身份的女子,也坐在马车上,一副主子的派头,二小姐一进门就要当娘了。”

“真的?”文瑾没想到刘永琦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妻子没进门,就把妾室带回来,连庶长子也领进了家门,这,这…

就算萧绮云身份尴尬,但她也是萧府的人,这不是刘永琦和萧绮云之间的事情,而是刘家和萧家的事情,对方在赤果果地打萧家人的脸呢,这也太过分了。

文瑾正要去找夫人,商量这事该如何处理,萧夫人的丫鬟蝴蝶已经过来了请人了。

萧夫人脾气不是很好,文瑾去的时候,她满脸怒气,坐在暖阁里,捏着茶杯的手直哆嗦:“瑾儿,来,过来坐。”

“母亲切莫生气,身体要紧。”

“瑾儿,你父亲不在家,真觉得独木难支,刘家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愿意这门亲事,就不要提当年的旧约,逼你父亲答应嫁绮云,现在,这不是把咱家架到火上烤嘛。”

“母亲,你别生气,刚才我也跟你一样气愤难平,但这事关乎绮云的终身,到底如何处理,还要看她的意思。”

“你是说,她要是答应下来,我们萧家的脸,就这么丢到海底了?”

“母亲,她要是答应,我们可以要求刘家去母留子,或者怎样处理了那些妾室通房,才能成亲,若是绮云也咽不下这口气,当然就好办了,快马加鞭,给父亲送信,要他决定是不是退亲。”

文瑾说这话时,心是虚的,刘永琦从***动身时,父亲应该早就到了,他能不知道这回事吗?可前几天收到他的信,却只字未提,他是不在乎萧绮云的感受,还是和刘家达成了协定呢?

萧夫人可能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看了文瑾一眼,也不说话了。

“先问问绮云的意思,她还嫁不嫁,不嫁,不管爹爹什么意思,咱们都推了这门亲事。”

“行!”

文瑾不想和萧绮云见面,退出暖阁,没多一会儿,就听见萧绮云脚步声重重地过来,一脸愠怒,身上似乎都带着火气。

春明还想偷听,被夏阳一把扯住了:“有夫人做主,你给小姐惹这麻烦做什么?是好是歹,一会儿就见分晓了。”没想到夏阳的话音刚落,就从屋里传出萧绮云的哭声:“夫人你怎么能说退亲的话呢?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哪容我们随意更改,女儿来找你,是想要你帮我出头的,呜呜,我咽不下这口气。”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回门

萧夫人的口气也很冲,火气大的不得了:“那你说,我怎么才能给你出头?退亲你不肯,让对方把妾室都发卖了,你也不愿,害怕没过门就落个嫉妒的名声,面子你想要,里子也要要,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一根萝卜两头切,你想把好处都占尽了,我没那么大本事!你说,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呜呜,娘呀,我好可怜——”萧绮云这是嫌夫人作为后娘,不肯尽力了。

萧夫人已经够恼火到了,这一嗓子简直是火上浇油,文瑾听见里面“咣当”一声,萧夫人大概摔了杯子,很快有脚步声传出来,萧绮云哭得东倒西歪,几个丫鬟费力搀扶着,涌了出来。等她们上了走廊,文瑾才走进去,春明夏阳赶紧用帕子垫着,捡了碎杯子,然后又仔细用扫帚清扫干净,这才退了出去。

“夫人这是何必?你也知道绮云是个糊涂的,和她置什么气呀。”

“我还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什么好处都想捞,也不看看这个世道,活着多难。”

“唉!”文瑾叹气,“绮云三姐妹虽然经历生母去世的打击,但却非但没有学会如何为别人考虑,反而更增添了她们的自我意识,考虑问题只看自己一方利益,不顾别人感受,有一点不如意,便迁怒他人,以前有萧逸在家镇着,她们还不敢过分,现在,见巴结不上萧夫人,便开始用威胁了。

萧绮云那一声哭,分明就是在提醒萧夫人注意言行,不能令她满意,便要你小心名声了。

文瑾换了话题:“夫人,听说你小时候也才名远播…”

“快别说这话,不过是几个无聊的妇人,想要巴结母亲罢了。”想起过去,萧夫人的感情慢慢平复下来:“这人啊,小时候吃点苦,不见得是坏事儿。”

“是啊,夫人,不然怎么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个说法呢?少年受苦,对人的一生来说,未必不是福呀。”

“唉!”萧夫人一叹,心中百味杂陈,和文瑾聊了几句,两人便散了,新婚燕尔,丈夫便为了心中的抱负,远赴他乡,到现在,满怀希望的奇迹也没能出现,男人留下的几个孩子中,也只有文瑾一个肯和她亲热,但这个女孩也是个苦命的,好容易碰上个痴情的男人,却被他父亲和继母所不容,现在男人远走,她还不知道守到何时,才能云收雨霁见阳光?

再说这个萧绮云,对刘永琦那样的渣男,竟然喜欢得紧,一副非嫁不可的模样,这刘永琦比萧绮云要大***岁呢,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对这样的人有好感,

或许是文瑾所说的,当年刘永琦跨骏马驰骋街市,肆意张扬,入了还是小姑娘萧绮云的眼了,理智的人眼里,那是骄狂放荡,小姑娘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感觉,比如萧绮云吧,她给萧夫人形容时,说那是:“武功盖世,人物风流,举止洒脱。”她说她只要能做刘永琦的妻子,不管受多大委屈都愿意。

萧夫人本来就有些看不上萧绮云,现在见她竟然这么糊涂,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

第二天,萧夫人再和文瑾商量,文瑾以为夫人改变主意了,便把这件事的后果说了出来:“恐怕刘永琦根本不把她当妻子对待,二姑娘到时候委曲求全,也不见得能求来这个‘全’字。”

萧夫人叹气:“我也这么给她说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她竟然说,不试一试,如何知道呢?这嫁人也是能试一试的事儿?等试过了,这辈子也完了。”

“那母亲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父亲定的亲,她又愿意受这委屈,我,我不好多事的。”

“夫人此言差矣,你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嫁了她,对自己名声是有碍的,外人不明就里,还说,还说夫人不肯尽力,不管怎么说,也要让刘家有所让步才行。”

“行!”

萧夫人让人叫来媒人,让她们转告刘家,在大婚的这个月里,刘永琦的妾室通房以及庶子女,全都回避了,等过了对月,再给主母敬茶。

媒婆自然怕麻烦,煽动三寸不烂之舌想推拒:“哎哟萧夫人,自古敬茶都在第二天的,哪有你这样要求的?万一刘家不答应,这,这可怎么办?”

“刘家答不答应,不是你现在能设想的,桂婆婆,你是不是觉得这媒人鞋很好赚呐?”

媒婆没办法,只好去刘家跑了一趟,刘家果然拒绝,理由和桂婆婆说的一致。

“那,桂婆婆,麻烦你再走一趟,若是如此,我家女儿还没进门呢,就要受这样的委屈,这亲家,不结也罢。”

“哎哟,萧夫人这话说得,哪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不结亲了?这样吧,两家都退一步,孩子暂时不敬礼,妾室敬茶的事情还是按时进行吧。”这等于没说,刘家还能趁此机会,避开萧绮云强行把庶子女留在自己身边教养呢。

“不行!”萧夫人回答很坚决,媒婆走后,好几天都没有回音。

柳枝在春风里飘摆,极是柔软媚惑,凛冽的风,不知何时变得轻柔温婉,桃花儿也鼓出三两朵的花苞,京城的风光,一改寒冬的萧瑟,明媚轻快起来。

钱隽还是毫无消息,萧夫人每每看到文瑾,心中都涌出淡淡的遗憾。

她当年,遇到的是个渣男,继女倒是碰到个好的,却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

距离萧绮云婚期越来越近,刘家却迟迟不肯送聘礼,他们无非是看文瑾婚姻艰难,料定萧夫人不敢让萧绮云出嫁的事情黄了,等这边说软话呢,媒人来了一趟,果然是刘家拒绝了萧夫人。

“那就暂停婚嫁吧,我要写信给老爷,问问如何对待刘家这样的态度。”

萧、刘两家的婚事出了波折,这传言在原定萧绮云出嫁日前十多天,便甚嚣尘上,传的沸沸扬扬。

行礼不过月,但一般也要在结婚前二十天送来聘礼的,这眼下,都只剩下十天了,刘家还是无动于衷。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萧绮云,她先是派丫鬟在外面盯着,接着,天天一大早就给夫人请安,然后拐弯抹角地表示,不想婚事出现变故,三月十八的婚期,到了三月初十这天,她终于忍无可忍,问萧夫人道:“夫人,刘家为何还不行礼呢?”

萧夫人气儿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他们这是在我们跟前摆架子呢,哼,还当是皇贵妃当宠的时代呢,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境况。”

凤凰落毛不如鸡,是说原本还是有内涵的,只是外表不显眼了,这刘家,本就只是巨荣一个普通守边的元帅,凭着女儿得宠,才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现在,连昔日的威风都没了,还扎什么势呢。

小狗趴在粪堆上,装大狗呢。

萧绮云嘤嘤哭了起来:“夫人,他们就是落魄了,才更在乎面子的,父亲现在重新得了皇上重用,正是要韬光养晦的时候,我们这边,就让一步吧。”

“你——,绮云,我现在可都是为你着想的,若现在不硬气,你这一辈子就再也硬不起来了,低头娶媳,抬头嫁女呀。”

“母亲,绮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还没过门,便摆布对方的妾室,这会招人闲话,说我善妒呢。”

“你,你这是指责我做事不周了?”

“女儿不敢,女儿只是觉得,这是父亲给定下的亲事,就该安安稳稳地了结了。”

“好,随了你!”

媒人又一次过来时,萧夫人什么也没说,一口便允诺了,刘夫人欣喜若狂,她已经准备让步了。

“哼!萧家也不过如此。”她准备了二十四抬的聘礼,若是萧夫人再拒绝一次,便增加到三十六抬的,现在也都不用了。

萧逸有信回来,他在***的公务办得十分顺利,刘广众已经选好屯垦的地址,即将择日率军前往,从此以后,萧逸便是他的后方,捏着他的命脉,书信回到京城,萧绮云的婚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瑾儿,你总觉得这事有蹊跷不?既然老爷拿捏着刘广众的命脉,为何刘永琦还敢这么放肆呢?”

“他是进京做人质的,大概是觉得,不管怎么闹腾,皇帝都绝对要保住他的命,他是牵制刘广众这个风筝的线绳啊。”文瑾分析道,“他这是故意激怒我们,或许也有想退亲的心思,毕竟绮云身份尴尬。”

“他们身份就不尴尬?等你爹爹在***站稳脚跟,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文瑾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沉:“对,母亲,爹爹在***,肯定遇到什么麻烦了,才不说退亲的话,而这边巴不得咱们提出,把事情闹大,传到了那边,对爹爹不利的。”

“这,这如何是好?那我们就什么也不说,把绮云嫁了?”

“这可就苦了她了。”

“自找的!”萧夫人一甩帕子,恼火地道,她是个硬气的女子,以她的性子,自己哪怕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嫁一个还没过门,就打自己脸的男人。

再说,萧绮云在文瑾面前得瑟的事儿,她也知道了,对这样冷血的女子,她也不愿意同情。

萧绮云就这样出嫁了,最后关头,她竟然还埋怨嫁妆不够多。

萧夫人可不像文瑾能忍,她直接把人叫过来,拿着嫁妆单子:“绮云,这嫁妆除了当母亲的来准备,还有原本你娘的一部分,再就是聘礼。你聘礼***,只有二十四抬,还一个一个空匣子,里面没什么东西,你娘留给你的,你也看见了,再说,还有你几个妹妹,总得给她们留点吧?你爹给我留了三千两银子,我全放你箱子底儿了,你还要怎样?谁家嫁闺女,要赔这么多钱?”

萧绮云只是哭:“夫人,咱家也不缺三五千两银子的,我这嫁妆也实在太寒酸了点。”

“住口!这萧府都是老爷和公子的,我也不过是替老爷守家业的罢了,如何能给你许多?还没出门呢,便争起家产了,你这当女儿的,可真孝顺。”

文瑾只是觉得奇怪,按说,萧府经济条件不错,赵玉兰为何没有从很早就开始给几个女儿准备嫁妆呢?

见文瑾不语,萧夫人心里不舒服,还当文瑾怕自己将来也没嫁妆,才不帮自己说话呢,谁想,文瑾终于冒出一句:“绮云,你生母怎么没有给你准备嫁妆呢?”

萧夫人愣了一下,也疑惑地看着萧绮云。

萧绮云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瞪了文瑾一眼。

萧夫人把阿来叫来一问,原来赵玉兰的兄弟说,用那笔钱做生意,将来赚了,给外甥女十里红妆,现在,赵家被抄,那些钱都进了皇帝的内库。

“她娘去世的时候,怎么没把钱收回来?”文瑾很奇怪。

“当时那边说钱不凑手,等资金宽裕点就还回来,国公爷顾不得这些闲事,管家跑了好几趟都无果,二小姐还嫌丢了面子,把小的夫妻俩很一顿训斥。”

“有多少钱?”

“两万两银子。”

萧绮云就在一边听着,惊讶地瞪大眼睛:“二舅母说是五千两呀。”难怪她不要萧三去追回。

赵家都什么人呀,现在,萧绮云哪里还有脸要钱啊。

谁家的钱不是攒出来的,萧府的家底都让赵家掏走了,文瑾以前以为富裕,只不过是表象。

萧绮云回去,不知怎么和两个妹妹说的,反正,萧绢云和萧绫云对萧夫人都心怀不满,把个萧夫人郁闷得,整个婚礼期间都强颜欢笑。

好容易送出了门,刘家还算有眼色,在后面的礼仪上,做得很好,萧夫人这才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