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伸手便捂萧三的嘴巴,却被老头轻轻松松避开了,周安康气得要命,蛮横地道:“现在就写聘书,打开大门,你们先收了聘礼再说。”

“啊?没有聘书?没有聘书,我们夫人如何能收聘礼?国舅爷这是明抢呀!”萧三一手拢着耳朵,大声说话。四下的百姓一听就乐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国舅爷送聘礼,却没有聘书,这话没一会儿便传开了,再加上郑王府的人对萧三推推搡搡,前面的人乐不可支,后面的人开始往前挤,有小孩子夹在里面,呜哩哇啦地大哭起来。

杂乱喧闹的环境,常常使人缺乏理智,冲动易怒,何况周安康这两年几乎没碰过钉子,早就养独了,此刻更是冷静不下来:“砸门,给我把大门打开,今天这聘礼,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林月急得满身是汗,他没想到萧家只有个女人当家,还是常年住在小城,没见过大世面的,竟然胆子这么肥,不准聘礼进去。一时判断出错,被挤在一个短巷子里,出不去也动不了,国舅爷又发飙了,这可怎么办?他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给萧三道:“大管事,你看这样行不,先把东西放进去,哪怕不承认这门亲事呢,回头我们再把东西接回去,这百姓涌过来了,挤坏一件,可不是你我赔得起的。”

“不行,夫人说了,不是我们该收的,若是进了门,今后可就说不清了,至于百姓拥挤,先生肯定有的是主意吧?周家这么多仆人,摆着给人看的么?”

一句话提醒林月,他立刻下令,驱散拥挤的百姓,清理出通道来。

乌黑油亮的鞭子在空中甩得噼啪响过,便不客气地朝拥挤的人群落下去,很快多数人便受不住,散开了。

“砸门,把聘礼给我送进去!”周安康歇斯底里地狂叫,在京城里,他还没有这么丢人过,林月一把拦住,朝萧三呶呶嘴。

周家一大群仆人围住了萧三,林月走到萧府门口,对着门缝喊了一声:“你们若是能眼睁睁看着大管家受罪,那就不要开门。”

萧夫人和文瑾此刻都在外院,林月的话让萧夫人有些紧张,虽然萧三有功夫,但寡不敌众啊。

“他们不敢吧?”蝴蝶不确定地道。

“我来处理,开门!”文瑾走上前,让人打开大门,而不是大门侧边的小门。

周安康还在咆哮,忽然门开了,一个女子走出来,虽然脸上蒙了个帕子,只露出一双如秋水一般潋滟明媚的大眼,她只静静地那么扫视了一遍,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看到了自己,忍不住停下聒噪。

周安康看年龄和穿戴,知道这肯定就是萧大小姐了,他挺起胸脯,恨不能喊一声:“我在这里。”

文瑾却根本不看他,只略一停顿,便声音晴朗地对外说道:“家父母并未给小女子定亲,不知外面送聘礼的所谓何来?”

林月急忙喊道:“我们是郑王府的,今天带着厚礼,就是来向萧大小姐提亲的。”

“自古亲事由父母做主,父亲不在家,母亲一人不能定夺,还请各位回去吧。”

“不行!”周安康急忙大喊,“萧大小姐,我们今天来,一定要定下这门亲事。”

“都说了国公爷不在家了,二国舅你怎么不听呢!”萧三在一边替文瑾着急。

“没你说话的份!”林月阻止萧三。

周安康腆着脸对文瑾说道:“我是谁你也认识,和皇上是亲戚,你不肯嫁我,就是看不起皇上,今天,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便是,便是大不敬!”“你是皇亲,我们夫人难道不是?你敢用强,便也是大不敬!”萧三又说了一句。

...

第二百零一章 软禁

周安康没想到这一茬,半天接不上话来,他气得跺了跺脚,忽然一挥手,身边的仆人便挨了一巴掌:“你们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东西给我抬进去!”

周家的仆人乱哄哄地动起来,周安康身边有个瘦瘦的太监,跑到萧家门口,想把文瑾推开。

文瑾一扬手,竟然拿了一把剪子,对着他就扎过去,那太监一时躲闪不及,脸上出来一道血口子。

“啊——”太监嚎叫着躲到一边,但后面周家的仆人都涌了上来。

阿来一直提着个哨棒站在文瑾身后,此刻一挺身就站到了前面。

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两家打一架吗?周安康根本不可理喻,那她也非常人非常对待了,文瑾拿起剪子,拉下头发就绞:“姓周的,我今天把话放到这里,我谁也不嫁,你就算把聘礼强塞到我家,那也是枉然!”

“大小姐!”萧三、阿来、春明、蝴蝶都跑过来,阿来强行夺下剪刀,文瑾的脚下,已经乌云一般落了一片。

周家主仆没想到文瑾如此烈性,吓呆了,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阿来拿着剪子,对着周安康便冲过去:“都是你这个恶贼,逼着我们大小姐出家,我,我有负国公爷的重托,没脸活了。”

都以为阿来要自杀呢,没想到她竟然就那么举着剪子冲过去:“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恶贼!”

阿来是有功夫在身的,并且暴起又很突然,没几步便到了周安康身边,把周安康吓得连连躲避,几乎是落荒而逃,萧三一摆手,萧家仆人都涌了出来,拿刀弄杖地要为大小姐报仇,周家前面几个仆人护着主子逃跑了,后面的都多少挨了几下打,闹哄哄地抬着东西又回去了。

阿来指挥几个丫鬟拥着文瑾回到内宅,萧夫人焦急又难过:“你这孩子,怎么能发那种誓言,万一仁亲王世子回来…”

“夫人别担心,他不也削发了吗?也算是我为他当众表明心志吧。他真回来,谁还追究我发什么誓吗?”

“哦,对对,是我糊涂了。”萧夫人拉着文瑾进屋:“我可怜的孩子啊,命里怎么这么多波折。”

“夫人,得到越多,付出就越多,大概我将来福泽深厚吧。”文瑾安慰道。

“这孩子,怪会说话的,后福多了好。”

周安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仅京城的官员百姓都知道了,皇宫里也很快得到消息,皇后没想到弟弟竟然出这么昏庸的招儿,又气又急,正在想办法补救,皇上申斥的旨意便已到了——周家的爵位降为侯,周安康禁足,并被强令去宜兰书院读书,圣旨上说:“等课考得优,皇上亲自去派人去接二公子回府。”

这宜兰书院是专门教远亲的宗室子弟和京城勋贵的旁支子弟的,里面不乏学习优秀的孩子,并且,这个书院出来的,即使没有功名,也能通过各种渠道当官儿,因此,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在一般人看来,这不是皇帝贬斥,而是在抬举周安康,只有周家的人明白,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惩罚——周安康根本不是学习的料,估计学到胡子白了,也难取得优异,这不是变相驱除出京了吗?

郑王现在变郑侯,郑王妃也成了侯夫人,她哭哭啼啼进了宫,求皇后在永昌帝面前求求情,不要让周安康出京:“让他在家里读书不也一样吗?你父亲给请了个致仕的老翰林,学识也文采也是一等一的。”

皇后有些犹豫:“夫人,这恐怕不行,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这可怎么办呀?你二弟原来只是听说萧家大小姐漂亮,这一回竟然见了真容,魔怔了,在家不吃不喝的,如何敢让他出京呀?”郑侯夫人抹起了眼泪。

“娘,哦,夫人,萧大小姐的事情就此打住!皇上打定主意让她等仁亲王世子回来呢,趁早让二弟歇了这心思。”

“什么?仁亲王世子不是出家了吗?这么久了,也没个音讯的,难不成让人家女孩一辈子守活寡?”

“夫人!”皇后阻止道,“萧家大小姐不是拿着剪刀发的誓这辈子不嫁人,哪里是别人让她守活寡的?”

“哦,那誓言还不是给人看的?她是不中意安康,嫌他是后婚,哼,也不看看她自己,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周家虽然被皇帝黜落,但并未伤及根本,都认为是周安康捅的篓子太大,皇上为了面子不得以而为的,郑侯夫人并不在意,说话依然嚣张狂悖。

“夫人慎言!”皇后有些着急。

见女儿竟然如此紧张,郑侯夫人有些不以为然:“你这也是小心过头了,皇帝虽然不宠信你,但也没有对你不好呀,不然,大行皇帝的孝期过了这么久,皇上也没选美充掖后宫,这明摆着是对咱家的恩宠。皇上不给周家权利,只是怕再出一个刘家罢了。”

“夫人!”皇后给母亲使眼色,让她不要说下去。

“皇后,你和皇帝风风雨雨也有十年多,现在宫里也不过有个蛮夷婆子,她再怎么得宠,也不会封后,你怕什么?”

皇后大惊失色,四下看了看,幸好早就把几个心腹宫女打发在外,守着门口,不然,这话让人听了,如何是好?

“我儿,这是一个试探皇帝的好时机,若是他依然有你,肯定容你给安康求情的,你不要涨他人意志,灭自己威风。”

皇后一时六神无主,直觉娘亲说话很不靠谱,嘴上虽然答应,但接下来好一阵子,也没有为弟弟说句话,直到郑侯夫人忍不下去,又一次进宫,找了女儿哭诉,皇后才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试一试。

皇帝虽然黜落了郑家,可在端午节前,他还是依照往年惯例,赏赐好些吃食过去,和往年根本没区别,皇后胆子多少大了些。

这天永昌帝吃过晚饭,在小花园里散步,皇后出现了。

“臣妾给皇帝请安!皇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罢了,起来吧,这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见躲不过皇帝的火眼金睛,皇后干脆也开门见山了:“皇上,听说安康在书院病了,好几天都米水不进的…”

“皇后这是责怪朕惩罚太过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心疼安康,他从小就没吃过苦…”

“他从小没吃过苦,就该让别人吃苦了?萧国公在***为了朝廷大事,夜以继日,朕在京城,却连他的家室也护不住?谁都知道他好容易找回了失落在乡下的儿女,心中最是疼惜,周安康却敢公然抢亲,逼人落发,发下毒誓不嫁人,朕要是不略施薄惩,这巨荣朝,还有规矩没有?”永昌帝很生气。

皇后花容失色,谁知道一大丛四月菊后面,走出了皇贵妃,令她正准备跪下的膝盖又挺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来勇气,不服气地顶了一句:“皇上!皇上这不已经罚过了?安康也知错了,他病了,不然,臣妾也不敢多嘴的。”

“好一个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来人,扶皇后回宫,让她好好反省反省,想想皇后都该干些什么,别整天着三不着四的,不知所谓!”

伺候皇后的太监宫娥都吓得战战兢兢,拥着皇后回去,皇上又没说皇后反省多长时间,他们也不知道这场灾难有多大。

天气已经很热了,皇后这段时间忧思过甚,现在又吃了一顿挂落,回宫后郁闷不已,却没法派遣,竟然病了,头昏脑胀地,宣太医来看过,吃了一副药,还没见好转。

皇上一次也没来看望,这也是皇后一直没有好转的重要原因——心情不佳,说不定已经没病了,但头痛心闷的病症却依然没有消除。

这天,皇上依然没来,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梁公公却来了,皇后心中这才涌出一丝欣喜,但却被梁公公接下来的话,把仅有的一点点希望破坏殆尽——皇帝让皇后交出统管后宫的权利,暂时由皇贵妃代为署理,理由嘛,很充分:“皇后就安心养病吧,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体恤。”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皇后焦急地说道。

“皇后若是有精神,就去给皇上谢个恩吧。”

皇后苍白着脸,坐步辇去了小书房,皇帝却没有见她,依然是梁公公代为传话:“上谕:‘皇后心意,朕已知道,安心休养吧’”

皇后不甘心地扯着想转身回去的梁公公袖子:“还有呢?皇上还说什么了?”

梁公公急忙扯回衣袖,行了个礼回道:“没了,皇上就说了这几句。”

这是变相把自己软禁了。皇后几乎软瘫在地,她的娘说得对,梅雨荷是异族,不可封后,皇上这是留住自己,给别人做幌子呢。

她为何没有早点想到这一茬呢?当年皇帝在东宫的女人,已经全军覆没了,自己是硕果仅存的一个,皇上不是爱她,而是怕有人说闲话呀,他现在满心都是梅雨荷,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女人得宠,但自己,命中注定是昨日黄花,不可能再有起来的一天了。

随即,皇帝取消了郑侯夫人可以每月探视皇后一次的特权。

郑侯回过劲来,狠狠把老婆骂了一顿,他还想处罚林月,却发现这家伙已经被儿子赶走,收拾东西回了老家。林月的老家离京城不远,郑侯派人去索,那边连房子带地全都卖了,竟然是不知所踪。

郑侯这才发现上当,林月故意撺掇郑安康这个二货,原来是受人指使的!郑侯第一反应是皇贵妃所为,可皇贵妃在京城哪里有人脉?除了萧家的两姐弟和她是表亲。

萧瑜琛每天安静地在国子监读书,只有这个萧大小姐听闻很有些手段,那她也没必要拿自己当靶子吧?

谁也不信文瑾竟然牺牲自己成全梅雨荷,但她有她的考量,这样一来,就再也没人打她的主意了,正好可以清净度日。

文瑾的愿望很美好,设计也很决绝,可惜还有人愿意当打不死的小强,她清净的心愿,并没能如愿达到。

这天,萧绮云又给萧夫人送了个口信,说是要去娘娘庙求子,请萧夫人带文瑾和两个妹妹也去走走。

京城西南的观音庙,据说十分灵验,那里一年四季香火鼎盛,女眷去求子,陪同的男人,则可一饱口福——吃上一顿上好的素宴,因而,观音庙有个要求,就是进去的人,必须得有熟人介绍,而且得提前预约。

庙里的人不可能长时间无偿贡献素宴给大家,时间长了,不是富贵人家,根本就没有资格来这里,以前的赵玉兰是那里的常客,萧绮云也跟着去了几次,她萧夫人送信的理由,便是忏悔自己未嫁时,没有带继母和大姐过来走走,她很期待成为文瑾和萧夫人的带路人。

“夫人你去不去?”文瑾知道萧夫人也希望这辈子能有个孩子,便有几分犹豫地问道。

萧夫人果然动心。

“夫人,玉洁郡主以前去过的,我请她带咱们去,你说好不好?”

萧夫人也觉得比继女带自己去好一些,便让人给萧绮云送信,拒绝了她的好意,同时让文瑾去了一趟钱家。

玉洁郡主正在家念叨文瑾呢,这边的帖子便送进来了:“快请!”

文瑾走到二门,玉洁郡主已经迎了出来,有葛氏的影响,玉洁郡主产后活动比较多,吃饭也没有那么务必要求精米细面,身体恢复反而比别的富贵人家的女人要好,此刻,她只是比孕前显得壮实些,并没有病弱现象。

玉洁郡主见文瑾神态还算正常,心里安慰的话,便没有说出来,有时候,当事人并不喜欢让人同情和安慰。

“娘娘这身体,恢复很好啊。”

“呵呵,都这么说呢,你韦家舅母还是有一套的。”

“嘻嘻,就是不给你吃太好,还让你活动呗,义父都很不高兴了。”文瑾这是打趣义母呢,钱先聪不懂如何照顾产妇,见老婆刚出月子,就被葛氏督促着在太阳下走路,很有些不高兴,甚至悄悄给文瑾告状,让她劝劝葛氏呢。

“瑾儿,韦弟妹是好心,我知道,可郡主怎能和乡村妇人一般啊,她会受不了的。”记得上一会来,钱先聪悄悄给她这么说,文瑾只想笑。

玉洁郡主立刻便听懂了,她知道丈夫对自己有多好,便自嘲地笑:“你义父不懂,别提他。”

两人说着话,便走进了上房的起居室,玉洁郡主的宝贝儿子立夏,已经过了百天,小家伙长得比较像妈妈,脸盘大眼睛大,敦敦实实虎头虎脑,别提多可爱了,文瑾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摇篮里,小亮魁拿着个拨浪鼓,绕着圈儿又叫又跳地逗他玩儿。

文瑾打开自己手里提的包袱,里面是个玩具虎头,可以套在头上的那种,文瑾用手撑着,在亮魁面前得瑟了一把,小家伙的眼睛就再也转不开了:“姐姐,你是给我的吗?”

文瑾高高举起来,摇头:“我给立夏的。”

“立夏不会拿,我拿着,给他看,好不?”亮魁虽然说话还不是很利索,但能把自己的意思完整表达出来,他现在活动量大,比以前瘦了许多,相貌愈发像了父亲,只是脸儿要圆一些,配上一对大大亮亮的丹凤眼,身上穿着一身白底褐色铜钱纹的绸子夹衣,十分招人喜爱。

文瑾本来还想逗逗他,看到那双满怀希冀的眼睛,最后终于忍不住破功,把虎头套在他头上:“哈哈,亮魁变成小老虎了。”

摇篮里的立夏最先发表意见,他惊奇地啊啊叫着,双脚踢得砰砰响,小身子使劲翻啊翻,噗通一声,给趴下了。

“哎哟,立夏翻身这么利落,这跟前可断不了人了,一不小心,他会翻出来的。”文瑾惊讶地说道。

“可不是,现在放在床上,奶娘和丫鬟不错眼地看着,那天差点就掉下去了呢。”玉洁郡主十分骄傲地道。

韦氏和嫣然闻讯也都过来了,嫣然还抱着小囡囡,玉洁郡主身边的丫鬟很利落地搬来一个竹子童床,嫣然把囡囡放进去,囡囡抓着竹床边上的栏杆站着,一双大眼黑溜溜地看着众人,一点也不认生,甚至露出两颗小糯米牙,对文瑾笑了一下。

“咿呀,囡囡几天没见,长牙了。”文瑾又是一阵惊叹,她觉得自己离开钱府,似乎跟昨天一眼,可眼前的一切,让她不得不感叹时光如梭。

众人契阔一阵,韦氏才问起文瑾过来,是不是有事儿。

“算是有事儿吧,萧绮云邀萧夫人去送子观音庙,夫人不想和她一起去,问娘娘去不去呢。

“去,去,我正想去呢。”原来玉洁郡主曾经在那里许下诺言,若是能一句得男,一定要为观音神像重塑金身呢,她现在出了百日,身体已经康复,自然要亲自去还愿。现在,正是初秋时节,天气不冷不热,再等等,寒风起来,可就不太好了。

...

第 二 百 零 二 章 遇劫

嫣然自然也想去,几个女人便在一起商量起来,玉洁郡主要先派人到庙里预约,还不能立刻定下日子,几个女人说东道西,家长里短,一直到吃完午饭,文瑾才告辞出来。

第二天,玉洁郡主派人送来消息,说是预约的日子在八月初六。

萧绢云见夫人不应姐姐的邀请,却跟着钱家人一起去,很是不高兴,回到院子里,和萧绫云叽咕了一阵,自从萧绮云嫁了,她姐妹两人,在府里越发边缘化了。

八月初六转眼就到了,萧夫人在京城,还是第一次出城门,多少有些期待,阿来则很紧张地把一路行程、要带的人、带的东西检查再三,这才亲自跟着,先去钱府和玉洁郡主汇合,两家的马车一起往城外而去。

正是秋高气爽郊游的好日子,树叶已经有开始转变颜色的了,绿色里夹杂少许橙色,距离近了,还能看到黄色的梨子和红色的小灯笼一般的柿子。

到了郊外,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萧夫人干脆揭开车帘,任由秋风带着果香,徐徐送爽,她的眼睛,也贪婪地望着外面的美丽风光。

“瑾儿,说起来,你以前在山村,日子也很好的吧?光是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么美好的景色,都是很幸福的了。”

“呵呵,夫人,刚开始的时候,日子紧吧,倒是没有注意这些,后来日子好过了,才有心欣赏了,再后来,我有自己的果园子,比这个看着还美呢。”

“哦?有什么不一样吗?”萧夫人很奇怪。

文瑾笑:“那是自己一手种植起来的,就像玉洁郡主看到立夏一般,那是哪儿哪儿都好的,永远也看不够呢。”

“嘻嘻嘻——”萧夫人笑,当年,她家也曾跌落谷底,一步一步往起挣扎,那日子虽苦,可事后想起来,每一次的除旧布新、反败为胜,变劣势为优势、化干戈为玉帛,都令她得意、骄傲、心得意满,那种日子,苦中有甜,痛中有乐,泪水伴随着欢笑,屈辱磨砺出光华,回想往事,就如昨日发生一般,历历在目,而后来顺利和美的日子,却没有给她留下几多回忆,萧夫人反而觉得那简直是虚度光阴。

送子观音庙建在一座小山上,通往山顶的路,由一丈多宽的青石条砌出台阶,马车上不去,文瑾扶着萧夫人下来,换乘在这里等待的小轿,往山上而去。这座庙既然转为京城贵妇们服务,一路的景色便打理得十分精致,能看出汩汩流淌的山泉,是特地引过来的,还修了石槽,沿路有水渠,横着绕在山脊,灌溉着树木竹林,因而,这里的树木,比别处更是滋润碧绿,阳光下,那茎叶花朵,似乎都会发光一般,晶莹闪烁,令人心怡。

一路上,遇到有轿夫抬着空轿往下走,肯定是有人比她们先到了,文瑾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玉洁郡主在京城,只能算是普通贵女,比她级别高的公主、郡主、王妃没有成百人,起码也有几十人,再加上还有和她级别差不多的郡主、亲王侧妃、一品诰命夫人,以及比她略低些的王爷侧妃、二品三品的诰命夫人、县主、乡主,加起来不下几百人,这个庙里,不可能每天只安排一家人来祭拜的。

但安排在她们前面来祭拜,肯定就是比玉洁郡主的品阶高了。到了庙前广场,轿子停下,玉洁郡主,嫣然,随后是萧夫人,文瑾相继下来,已经有人迎过来,文瑾仔细看了一眼,才失笑道:“夫人,我没想到是女庙,庵堂。”

萧夫人点了她一下:“一会儿好好敬敬菩萨,就算是送子娘娘,也能管你的终身大事。”

“哦!”文瑾点头,上一世她或许可以做个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所谓的怪力乱神,可是这一世,连灵魂都能穿越,她还有什么不信的?自然小心收起心思,跟着萧夫人,走进了庙堂。

大概几个来的人,心思太虔诚,此刻一个比一个严肃,玉洁郡主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先来的人,已经烧过香进了后面,不大的庙堂十分整齐洁净,金色的神像一手拿着净瓶,一手清扬柳枝,宝象庄严亲切,微笑着看着跪拜在脚下的信女。缭绕的烟雾,让神像看起来影影绰绰,更加神秘威严,文瑾结果知客女尼递来的香,走上前点燃,***香炉,然后在蒲团上行叩拜大礼,最后,跪在那里,默默把自己的心事祷告了一番。

送子观音庙之所以香火鼎盛,不仅是因为有灵验的名声,还有一个吸引人来的原因,那就是素斋做得极好,来这里的尽管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但吃过的人,回去没有不赞扬的。

烧过香,玉洁郡主第一个在功德箱前布施,嫣然随后,接着是萧夫人和文瑾,然后,知客女尼带她们走向后堂。

“今天,有江西道南峰浮光庵的师傅来讲经,各位若是想听,请这边走,若是累了,想要休息,那就继续直走。”

玉洁郡主选择直走,身后的几个都紧紧跟着。萧夫人当年放出风声,在家修行,也不过是个借口,文瑾看她这个样子,也不是菩萨信徒了。

知客女尼告辞,留下一个小徒弟,只有十二三的样子,怯生生的,细声细气地表示,愿意带几位在庙里走走。

“可有什么好景致吗?”文瑾问。

“后面还有几个佛殿,几位也可去拜拜,结个善缘,我们这里极其灵验的,不仅是前殿的菩萨。”

萧夫人有些意动,她很想为男人求个平安,见其余三个人不动,有些犹豫。

“夫人稍等,郡主娘娘休息一下,喝口茶,我想,她也肯定想多烧几柱香,保佑家人安康幸福。”

玉洁郡主果然是有些累了,闻言对文瑾笑了一下,然后才和萧夫人说话:“这孩子,跟钻在心里一样,把我的心思,猜得门儿清。”

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心急了些,郡主还是好生歇息才是。”

两刻钟过后,四个人跟着小尼姑,又把后面几个殿堂里的神佛,挨个烧了香,然后,又在庙里转了一下,庙里的钟声便响起来,小尼姑闻听眉飞色舞,被文瑾看到了,猜想该开饭了。

果然,小尼姑请她们去往侧院,已经有人先到了,能听见丫鬟老妈子小心照顾主子的说话声,但一路上却并没有遇到人。

文瑾早上起来,还打打拳锻炼锻炼,一般贵族女子,多数很少走路,在庙里转一圈,肯定都累得不行,也比较饿,再加上这里的素斋味道不错,就更让人感到香气袭人。

四个人一桌,默默品味美味素斋,不知不觉,都好像有些过量,吃过饭,文瑾看到三个人脸上,都有些饭后的慵懒,便小声问玉洁郡主:“庙里安排有歇息的地方,娘娘去歪一下吧,现在太阳也有些晒,等过了午时,咱们再回吧?”

玉洁郡主又和萧夫人对视一眼,然后便笑着点点头。

嫣然走上前,虚扶着君主娘娘,返回刚才休息的厢房,这个厢房比较大,里面有套间,小尼姑又给文瑾和萧夫人打开隔壁的房间,里面虽小,但和刚才的房间一样有外间里间,春明夏阳以及萧夫人的丫鬟和老妈子在外面守着,文瑾和萧夫人进去小睡。

所有的一切,都进行十分顺利,未时中,她们收拾好,告别了知客女尼,乘坐那里停放的小轿,往山下而去。

送子娘娘庙前的轿夫,都是附近租种庙田的农户,不是寻常什么人想来便能来的,因此,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岔子,文瑾上轿时,也没有任何怀疑,刚刚睡醒,阳光又烈,她们也没了来时的兴致,没人揭开轿帘往外看。

行到半山腰,文瑾觉得轿子有几下颠簸得略大了些,刚刚睁眼,就听到夏阳一声娇叱:“狗贼!”接着便是乒乒乓乓,打起来了。

“杨妈保护郡主娘娘,王妈跟好钱少夫人,张妈你护着夫人,你们快走!”

听到阿来的安排,文瑾便明白恶人是针对自己来的,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握在手里,防备有人偷袭。

打斗呼喝声十分激烈,文瑾坐在轿子里却很安然,看来对方并不多么厉害,敌不过春明夏阳和阿来的联手保护。

大概有一盏茶时间,庙里的人赶到了,文瑾听到有几个中气很足的女子声音,袭击的人大概看到势头不好,想要撤退,可惜迟了。

“哪里走!”这是阿来的声音,接着有咚咚咚的脚步声急速而去。

“有一个就够了!”春明在说话,接着,轿帘一掀,夏阳喘着气:“小姐受惊了!”

“没事,走吧。”文瑾下轿,果然轿夫都跑没影了。

“走吧,我没事,郡主娘娘和夫人该着急了。”阿来打算亲自抬轿,被文瑾拒绝。

庙里的几个尼姑,虽然见贼人已去,但依然不敢大意,一直送到山脚马车边,看文瑾她们上去,这才返回。

她们的马车旁边,还有另外一家,大概是在她们前面或者后面上山的香客,阿来紧张地护着文瑾,萧夫人的马车旁,则是那个叫张妈的领头,也是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

马车启动,离开了小山脚下,大概走出七八里路,已经能够看到城墙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松口气,跟在后面的另一家女眷却出了问题,有一辆马车忽然疯跑起来,文瑾听见里面的女子在大声惊呼、哭叫。

事情来的太快,那辆马车直奔文瑾的车撞过来,车夫急了,跳下车,拉着马嚼子,想把马车带到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希望借此躲避一下。

路边的树林里,飞出一块石头,刚好砸在马身上,枣红马“唏律律”一声鸣叫,忽然往前狂奔,车夫被甩了出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概晕过去了。

文瑾猝不及防,头部差点摔在车厢侧壁上,她刚好被摔得横过来,便下意识手脚死死撑着两边车厢。

枣红马狂奔了一会儿,速度就慢了下来,文瑾尽力平衡身体,爬出车厢,她终于伸手扯住了缰绳,用力拉紧:“吁——”

还好这天下的驴车马车牛车,启动和刹车的口令都是一样的,文瑾驾驶驴车的本领,现在虽然生疏,好歹还有点用处。

枣红马终于停下脚步,文瑾下车,牵着马头调转方向,刚刚板正车头方向,就听见路边庄稼地里有人跑动的声音。到了这个时候,文瑾已经一级戒备了,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立刻反应,也不管来人是不是和她有关,文瑾跳上车辕,拉起缰绳,对着马背就是狠命一抽:“驾!”

枣红马十分委屈,不到两刻钟,它已经被打第二次了,只听它一声愤怒的嘶吼,猛然往前冲了出去。

文瑾要不是提早准备,把身子紧紧靠在轿车的车厢上,这一下说不定就被甩进去了,马车狂奔,后面传来愤怒地咒骂,来人在拔足狂追。

和马比脚力的人不多,但他不肯放弃,文瑾便知道今天的安排,对手肯定还有后招,她正这么一闪念,庄稼地里又跳出一个大汉。

文瑾手里的银钗已经飞了出去,这些年,她的武艺没有提高,但也没怎么落下,这一投掷出去,连带马车的速度在内,劲力十分强劲,那人根本没防备,银钗一下子刺进了胸前,他大叫一声,仰面倒地,摔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马车轰隆着迅速从他身边过去了,身后的人,也大概被甩下,没有追上来。

阿来带着春明和夏阳赶来救人,她们的身影一出现在路的那头,文瑾心里就有了依靠,她轻扯缰绳,让马车的速度慢下来。

“小姐,是小姐!”春明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快!”阿来还是不放松地往前赶。

她们终于汇合了,文瑾想停下马车,阿来却飞身跳上来:“小姐快进去,我来驾车!”

贼人最终没有追上来,直到进了城门,文瑾才松口气,爬到车轿门口问阿来:“能看出什么来吗?”

“回去再说。”虽然抓住了一个人,但对方的人却根本不担心,阿来此刻心里便特别没底儿,一回到家,便立刻把事情告诉了丈夫,萧三不敢怠慢,拿着萧府名刺,押着人去了五城兵马司西城区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