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异常顺利,抓住的就是个街头混混,拿了别人给的二十两银子,冒险做劫匪的,但谁出的钱,他却说不清,只知道和他联络的也是个混混,就是被文瑾扎伤的那个黑大个。

永昌帝到了这个时候,还寄希望文瑾能知道钱隽的去处,萧家和钱家女眷出城,郭公公自然派人悄悄盯着,但他的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当时又变起突然,自然没法插手,只能快速把消息报了过来。

五城兵马司西城司都司梁凯还在磨叽,郭公公的人已经到了,限他五天之内,抓到凶手。

陈凯当然是有能力的,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子上,他仔细询问阿来事情的经过,便从庙里找到跟随在文瑾她们后面的那一家女眷。

果然这里有猫腻,那家女眷预约了之后,根本就没出去,因为家里有急事,也没来得及通知庙里。

萧三是个有能耐的,他这几天每天都有一半时间跑东城兵马司,当他听说这家竟然是郭浩的女眷,直觉问题不是那么简单。

陈凯也觉得事情有蹊跷,追根问底要郭家女眷说清楚:“你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没有出门?你们和庙里预约好,还有谁知道?你家的马车,可曾借给别人?”

贼人可以轻易潜伏起来,那几辆黑漆平头的马车,上面还挂着郭府的牌子,却不是那么容易抹去踪迹的,陈凯布下人手,在沿途打听,最后锁定了一家暗娼,那家一个女子被马车颠伤,还躺床上起不来呢。

陈凯此刻,压力山大,根本没有心思怜香惜玉,那暗门子的老鸨还想推卸,被陈凯毫不留情地上了夹棍。老鸨双手鲜血淋淋,最后把自己所知的都说了,乃是一个拉皮条做仙人跳的混混出钱让她干的,陈凯的人没有抓到混混,把他的妻子弄进了衙门。

男人是做仙人跳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帮手,事实的确如此,这女人也是暗门子出身,有几分姿色,到了衙门,看到老鸨那双皮肉模糊的手,立刻什么都肯说,只求别上刑。但事情到了这里,便断了线,交代出来的几个混混,全都跑去了外地避风头,陈凯硬着头皮挨了一顿骂,回头迁怒到那些混混身上,一时间东城兵马司临时监狱人满为患,那些小摊小贩的低层的小老百姓拍手称快,还有人制作了锦旗,雇了吹鼓手,纠集大群的人浩浩荡荡给东城兵马司衙门送去了。不说那些,再说萧府这边,抓不到贼人,只是有些憋气,可萧绮云却不肯消停,她以前连着邀请了文瑾多次,都被拒绝,这一回,趁着中秋送节礼,亲自回了娘家。

...

第 二 百 零 三 章 难宁

萧夫人碍着面子,不得不见人,萧绮云哭得那个委屈:“夫人,你说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姐为何那么心硬?我嫁过去,真就是泼出的水吗?她去看一眼都不肯呀,也不管我是福是祸,呜呜——”

萧夫人觉得很奇怪,为何一定要文瑾去看看呢?萧绢云和萧绫云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呀,再说,自己不是还走了一趟吗?

萧绮云看到夫人眼里的疑惑,咬了咬牙,低头猛哭,却不解释。

文瑾听说萧绮云回来,连见她的心思都没有,找个借口说忙,去萧夫人那里绕了一圈,和萧绮云点点头,也不管她一脸希冀地想拉话,毫不留情地走了。

以前没有萧夫人,文瑾不得不虚与委蛇,现在这个家有人撑着,文瑾落得清闲,有时间,在厨房琢磨些新式糕点,派人给萧瑜琛送去,现在,她们姐弟两人感情日深,萧瑜琛每过三五天,都会回来看望姐姐,范员外的家和山阳县,距离也就三百多里,风俗习惯有区别,也有相同之处,姐弟两人有时聊聊学堂,聊聊旧日的生活,越说,共同的话语越多。

这天,萧瑜琛把下人都遣开,悄悄问文瑾:“姐姐,有人要我问你,真不知道仁亲王世子的下落吗?你只要给他指个方向,便是踏破铁鞋,他也会帮你把人找回来。”

文瑾一直不肯相信钱隽会遇到不测,听到这句话,心里陡然一沉,郑再新对钱隽有多忠诚,钱隽对这个仆人有多重视,她心里清清楚楚,若是铁脚汉都不知道主子下落,钱隽可真前途未卜了。

看到姐姐的脸色不虞,萧瑜琛心里也难受,停了停,他说道:“那个铁脚人这段时间,一直被人盯着,好容易才让他表弟找到我,让我转告你,世子走之前,曾经说了一句话,让他帮着照顾你,你有话给他说吗?”

文瑾立刻想到这一次去庙里遇到的危险,自从进京,她为了身边的人,尽量按一个大家闺秀来严格要求自己,可现在,婚事受挫,爱人失踪,好容易出一次城,竟然会遇到偷袭,曾几何时,她过得这么狼狈这么窝囊?

是到了最危险的关口,必须发奋努力,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了。

“瑜琛,你和铁脚人的表弟是如何见面的?”

“姐姐你放心,他是同窗刘云生的伴读,我和刘云生关系不错,由他传递消息,万无一失。”

“好,瑜琛,姐姐要借你这份助力了。”文瑾郑重地望着萧瑜琛。

“姐姐,瑜琛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萧瑜琛目光坚定地迎着文瑾,“姐姐,你放心,我和你,都是娘的孩子,她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还能保全儿女的性命,我若连姐姐都护不住,将来哪有脸去地府见她。”

“瑜琛,好样的!”

萧瑜琛动作很快,才五天时间,便想办法把郑再新带进了萧府,在外院他的书房,和文瑾见了一面。

郑再新哭得十分伤心,上一次丢了主子,好歹还知道在西疆呢,这一次,人海茫茫,他的世子爷到底去了哪里呀。

文瑾看他宣泄得差不多了,这才柔声道:“世子爷是福大之人,怎可能这么离开人世,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和我们汇合呢。”

郑再新惊奇地抬头:“你也是这么想?”他接过瑜琛递来的帕子,把脸擦干净。

“所以呀,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然哪天世子回来,看不到我们,或者见我们过得很悲惨,他岂不也伤心?”

“嗯,我现在才想到这些,大小姐不怪我吧?他走的那天留下话,就是要我今后听你调遣,我行动不便,又目标太大,刚好又是他身边和你最熟悉的人,他才做这样的安排,大小姐,他的出走,并不是贸贸然一时冲动,所以,我相信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文瑾和萧瑜琛都没想到钱隽竟然有这样的安排,有些惊讶地看着郑再新。

“世子留下了一些人,我试着联络了一下,他们果然接到信息,等着我呢,大小姐,从今以后,我就归你管,有什么事儿,只管下令,我郑再新,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

文瑾和弟弟对视了一眼。

郑再新又说话了:“听说你在菩萨庙遇险,我心急如焚,已经派人打探了,你不怪我擅自行动吧?”

“不怪!再新,我仔细想过,那件事情的确不能轻易忽视,靠官府的力量,也很难追查清楚,既然你手里有人,我们就商量商量吧。”

“好,大小姐,你尽管吩咐。”郑再新长出一口气,心里终于不那么惶然无依。

跟了钱隽这么多年,郑再新就是有样学样,也懂得不少。他告诉文瑾,那个为贼子打掩护的暗娼姓霍,人称霍大娘,现在已经放回来了,官府的意思,肯定是希望能钓出她背后的人,再新发现这段时间有人悄悄盯着她们。

“她们有没有发现?”

“这个不知道,反正那霍大娘一家现在闭门不出,也没有客人来。”

“嗯,她们刚刚吃过官司,那些街痞混混也是怕被牵连,过一段时间,应该才会发现一些端倪。”文瑾道。

“是,人我安排好了,盯死她,官府那边,有个一月两月的,估计就懈怠了,小的可不会,小的一定要挖出她们背后的人。”

文瑾拿出一个小竹筒,乍一看,这个竹筒只是个普通的水壶,只有在顶端按下去,才能抽出夹层里的信纸,若是强行打破,信就会被水洇湿毁去。

郑再新接在手里,文瑾教会他如何使用。

“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就用这个传递消息吧,你不能和我频繁接触。”

“是!小的知道了。”

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冬天,纷纷扬扬一场大雪,令整个世界顿时银装素裹,华贵璀璨。萧瑜琛这些天回来的十分频繁,对外的借口,无非是宿舍太冷,烧火盆不安全,不如家里的地龙烧起来又暖和又洁净。

霍大娘这些天,生意又开张了,这对郑再新是个挑战,那些到底是客人,还是幕后的凶手,真的很难查。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就是蚂蚁爬过去,也有踪迹,郑再新的人,竟然收买了霍大娘在妓院时的老姐妹,通过这个女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嫌疑。这人很少来霍大娘这里,一个月也就一两次,霍大娘对他特别热情,有时候表现还有些惧怕。

天冷,日子不好混,袭击文瑾的混混,跑回来了一个,没几天就让郑再新给抓住了。从他的口供里,也坐实了那个人的确有问题。

文瑾接到郑再新的报告,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这个人,竟然是萧绮云的陪嫁嬷嬷孙姑姑的表哥。

这个孙姑姑,是萧绮云出嫁以前,萧夫人从庄子上调上来的,据说以前曾经是赵玉兰身边的丫鬟,出府嫁给了她表哥,不久,却因为和婆婆不和,被休了回来,赵玉兰身边已经有新人顶替了她的位置,孙姑姑只好到了庄子上,她也不知怎么活动的,萧绮云出嫁前,点名要她跟着。显然孙姑姑和她表哥藕断丝连。

文瑾很奇怪,萧绮云为何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害自己,她还有两个妹妹在萧府,就不怕文瑾报复吗?联想到萧绮云屡次邀请自己去刘府,文瑾总觉得那里面肯定有猫腻。

萧三和阿来也一直在追查事情的真相,文瑾便把郑再新的消息说给他们听。当然没有告诉他们郑再新的事情。

阿来没想到竟然和萧绮云有关,十分气恼,过了几天,借口芷兰院人手不足,给萧绢云身边安插了一个丫鬟雪红。

萧绢云和萧绫云在萧府更加边缘化,在家里憋闷,有事没事便送信让萧绮云来接,她们频频造访刘家,回来时,偶尔也会在文瑾跟前炫耀,说姐夫又送给她们什么什么好东西。

无非是女孩子喜欢的首饰衣料,萧绢云大一些,有几件还真是能值点钱的好东西。

萧夫人曾不许这姐妹俩收刘永琦的礼物:“虽然那是你们姐夫,是亲戚,太过贵重的,还是不要伸手,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哪一天他若有什么非分的要求,你们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萧绢云和萧绫云都不以为然:“夫人,是姐夫给我们的,又不是我们索要的,再说,刘家虽然势力不如以前,财富却没有稍减,刘贵妃当年送给他们好多好东西,听说光三尺高的珊瑚树都十多株呢,刘夫人的首饰是用箱子装的,还好几大箱。”

这一番炫耀,萧夫人却听出不同的意思,她见这两姐妹眼皮子浅得很,越发对她们不喜,萧绮云来接妹妹的时候更多起来,阿来从雪红那里,听到很多消息,却都是萧绮云姊妹三个在刘府的情况,对文瑾没有多大帮助。

刘府和仁亲王府走动频繁,郑再新那里却有了突破,他找出了钱隽通过以前安插在那里的人,虽然这人是刘府外院的,但他能力还挺强,过不久送回的消息,让文瑾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绮云在刘府十分不好,刘永琦对她非常冷淡,刘夫人就更过分,经常不是让她站规矩,就是罚她禁足。

萧绮云频频邀请娘家人过去,看不出端倪,只是刘家人很善于掩盖,每次在萧绢云和萧绫云去的时候,都不显露出来。萧绮云爱面子,不肯让人知道她过得不好,回娘家的威势,都是强撑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萧绮云频频邀请文瑾的原因?

文瑾和阿来都觉得事有蹊跷,可雪红却没法得到更多的内幕,文瑾只能寄希望于郑再新。

年前,萧逸送回了七八车的年货,有两大车都是柑橘,还有***特有的一些食品,萧夫人给家里留了部分,其余都打包好作为年礼准备送人。萧绢云和萧绫云好容易有了借口去刘家,萧夫人拦都拦不住。这天,她们回来有些晚,萧夫人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却没看出萧绢云有些不对劲。

新年在纷扰中悄然而逝,萧府的日子一如往年一般平静,文瑾院子里的花树,去年秋天因为长了虫子,都被砍掉烧了,春天里要重新栽种,那些花匠和苗圃的人来来去去,文瑾搬到萧夫人院子的厢房暂住。

事情出在这天下午,春风和煦,阳光喜人,萧夫人和文瑾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处理家务,负责文瑾栽种的粗使嬷嬷林妈,跌跌撞撞跑过来,脸色吓得雪白,好像路上还摔了一跤,身上有很多土。

萧夫人皱着眉,听她结结巴巴报告道:“夫人,不,不好了,大小姐院子的花树下面,埋,埋了,一具尸骨!”

“什么?”萧夫人和文瑾都大吃一惊,两人震惊得对视一眼,这才勉强镇定下来,询问到:“是谁?”

“不知道,都化成白骨了。”

“哦!”两人这才微微长出一口气,那就是说,不是近期的事情了。

随即,文瑾和萧夫人有紧张起来:不会是萧逸为了何事杀人灭口的吧?两人几乎同时冒出这样的念头,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心和忧虑。

“不会是爹爹。”文瑾肯定地道。

萧逸的身手和谋略,怎可能会让家里埋下这样的隐患?他早就想办法清除了。

萧夫人也想到了,情绪很快稳定下来,对文瑾道:“过去看看,你怕不?”

“不怕!”

非常不巧的是,刚好有花圃的人在现场,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萧夫人让人去通知萧三,让他派人通知官府的人过来勘察。

萧三觉得事情不简单,他除了报官,还让人去通知了郭公公。

两方的人几乎同时到了,仵作勘察一番,得出结论,此人起码死了十多年了,是被人下毒杀死的,并且,这个人骨头粗大结实,骨架却不大,应该是个中等身材极有力量的人。

仵作仔细挖掘尸坑,竟然找到一把生锈的短刀,这是萧逸以前的家将必备的,每人一把,现在,那些家将有人老了,在城外的庄子上养着,其余的人,又都跟着萧逸,回了***。

郭公公没有亲来,只是派了手下一个中年太监,他拿着仵作勘察的资料,把案子先接了过去。

萧家在庄子上的几个老将,认出了这把短刀,说是杨英的。

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杨英被杀死在萧府里面,他的孪生兄弟假借他的名头,在梁中省杀了萧夫人。因为乔家恶行的暴露,这件悬案已经没人追究,但现在既然爆发出来,郭公公肯定会让人查清楚,把案子补充完整。

萧夫人和文瑾回避在院子里,每天由萧三和阿来汇报事情进展,十多年了,没人知道杨英为何死在萧家内院,还是有个老嬷嬷想起往事,说以前赵玉兰的弟弟来时住过那个院子,案子才算真相大白。

事情很简单——郭公公的派人把狱中的赵舍宏——赵玉兰的弟弟审问了一番,他承认当时受乔家人的指派,借口让杨英帮忙,把人骗进府,下毒杀了人。

郭公公根本不信,哪里不能杀人,要在府里动手?

赵舍宏被打得受不了,最后吐出真情:赵玉兰听说杨英要去接萧国公的原配夫人,她悄悄让人把杨英叫进府里,妄想用金钱收买杨英,却被杨英拒绝。

赵玉兰唯恐杨英把事情说给萧国公,便杀了杨英灭口,完事之后,发现尸体没法运出去,她只好把弟弟叫来,在院子里掘了个大坑,把杨英埋了下去,赵舍宏又让杨和穿了杨英的衣服进府顶替杨英。

事情到了这里,破绽又来了,那些萧国公的人,难道看不出杨和是李鬼不是李逵?他们为何会乖乖跟着杨和,去杀萧夫人呢?

赵舍宏又被上了一遍刑,不得不招供出,杨和把人带到京城外的一个客栈里,在那里给所有人喝下毒酒,十四个人无一幸免,后来去杀萧国公原配夫人的,就是他们赵家的人。

那个小客栈是一对老夫妇带个闺女经营的,也一起被鸠杀,尸体连夜运到村庄外的野地里,挖坑焚烧,掩埋了。

赵家人为了掩盖罪行,把整个案子推到了乔家人头上,乔太公死了,事情本来就此被淹没,没想到竟然挖出杨英的尸体,才使得案情大白。郭公公的人气不过杨和隐瞒,把他也从狱里提出来,上了一遍形,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无伤,这才又丢进监牢。

萧家又一次成了京城里舆论的中心,虽然谴责的是赵玉兰,但萧夫人和文瑾出门,少不得也被人指指点点,两人只好拒绝了一切应酬,每天窝在家里。谁想家里也没法令人安宁,这段时间又是过年,又是出事,文瑾和萧夫人都没怎么管萧绢云和萧绫云,她俩在府里待不住,经常去刘府去找萧绮云,这天吃过早饭,肃妈妈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地过来,噗通一声便跪在萧夫人的面前,文瑾和萧夫人都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

第 二 百 零 四 章 暴露

“说吧!”萧夫人皱起眉头。

肃妈妈惶然地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丫鬟和老妈子。

萧夫人摆手让大家都出去,肃妈妈才低头,流着眼泪道:“奴才该死,没有看好三小姐和四小姐,三小姐,三小姐她怀孕了。”

“什么——!”萧夫人猛然站起来,然后又坐了下去,“是谁?就算咱们府里这段时间人员纷杂,芷兰院的门禁也很严,外男断断没有能进去的,问题出在哪里?”

“是刘永琦!三小姐说,刘永琦一直觊觎大小姐,可惜大小姐从来没有给她机会,根本就不去刘府,刘永琦很生气,百般折磨二小姐,二小姐身上,经常都是又青又紫的伤痕,可恨二小姐爱面子,不肯向夫人求救,刘家人看出来了,越发肆无忌惮…”

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赵玉兰杀人已经够让萧府的名声大损,若是萧绢云的事情再传出去,萧家人再也没法在京城立足了。

文瑾在一边也有些慌乱,她知道名声在这个社会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通常采用的办法,这个萧绢云,怎么这么糊涂呢?

但文瑾不准备插手这件事,也不愿意管,本身她就心软,第二又是现代社会的思想,不认为出了这样的事情,就该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不管还好,管了,反而添乱。

萧夫人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和文瑾商量,她当机立断,派萧三去接萧绮云回家,刘夫人还端着架子不肯答应,那传话的妈妈趾高气扬地说完话,被萧三挤兑了几句,她气急败坏地跑回去告主子去了,刘夫人拿捏惯了萧绮云,竟然威胁说:“有本事把人接走,就别送回来。”

萧三闻言,冷笑道:“只要你不哭着去接,我们就没打算送回来。”

刘夫人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萧三志在必得,自然有的是办法,萧绮云回来,一看到萧夫人紧绷的脸,以及身边青嬷嬷拿着家法的样子,眼神便不自在地四下乱闪。

“跪下!”萧夫人威严地道。

萧绮云还想做垂死挣扎,嘴硬道:“我做什么了你要我跪下呀?夫人,呜呜,我可怜没了娘啊!”

“闭嘴!你还好意思提‘娘’这个字!赵玉兰这个贱人,杀人犯,皇上已经剥了她的诰命,你爹也写信回来,要把她的牌位移出萧家,就连你们几个,今后也都是贱奴,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喊?”

萧绮云吓坏了,她被两个粗使嬷嬷按到在地,兀自强辩道:“不能,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我,我——”

萧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问道:“说,你是如何派人暗算大小姐的?”到了这个时候,萧夫人、阿来和文瑾,自然能想通所有的关节,文瑾在菩萨庙遇险,就是萧绮云主使,她俩前一天把抓到的几个人审讯了一番,现在案情大白。

“我没有——”萧绮云负隅顽抗。

“带人!”孙姑姑被扯进来,接着,她的那个表哥也被带了进来。

孙姑姑还挺硬的,可惜那个表哥却是个软蛋,问什么说什么,把她们证死了。

萧绮云为了取悦丈夫,千方百计想把文瑾骗到刘府,见诡计不成,便采取了绑架的手段,没想到也功败垂成。

萧夫人气得要命,摆手让青嬷嬷行刑:“贱人生的也是贱种,竟然想出这样下作的勾当!”

萧绮云身上本来就有伤,青嬷嬷的棍子,看着轻飘飘的,下去却非常疼,只有十棍,萧绮云就昏了过去。

萧夫人怒气难抑,把当姑娘时整顿家务的手段拿出来,让人用水把萧绮云泼醒,继续审问:“故意接绢云去刘府,是不是也是你的龌龊主意?”

“不是!”萧绮云看到青嬷嬷走过来,她实在疼怕了,哀哀哭泣道,“是刘永琦逼着我做的…”

到了这个时候,萧绮云都不知道该恨谁了。论容貌,她也不是个差的,但这要看和谁比,刘永琦的几个妾室丫鬟,个个容颜出众,都比她强,刚嫁过去的那个月,刘永琦还天天和她在一起,现在,一个月也就过来三四天,有时候还醉醺醺的,又是吐又是闹的。这家伙练武出身,力气大得很,喝醉了下手没轻重,第一次萧绮云还反抗了,结果第二天浑身上下几乎都是青的,在床上躺了足有半个月。那一回,萧绮云的陪嫁丫鬟蓝蓝,想给萧夫人送个信,被刘夫人身边的亲信妈妈拦在门口,那妈妈阴阳怪气地警告道:“你且别忙着告状,先去问问大少奶奶,这把事情闹大了,是想让大爷休了呢,还是萧家来人把她接回去,和大少爷和离呀?”

“你,你——”蓝蓝气得浑身哆嗦,却说不出话来,最后,悻悻地返回去,给主子告状去了。

萧绮云听了蓝蓝的话,当时便泪流满面,就算是和离,而不是被休回家,她都没法接受这样的结局,还不如文瑾当个老姑娘没出嫁呢。好歹人家哪一天想嫁人,还能找到比较好的下家,她可就毁了。

萧绮云竟然忍了,那一回,若是萧夫人去干涉,刘家肯定会有所收敛,可惜,第一步出嫁时就没有踩上点,这第二步,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豁出去闹一场,刘家已是落在谷底的泥,也挺怕出什么意外的,就是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对他们来说,都是承受不起的痛,再说,萧夫人为了面子,怎么也要对刘夫人提个抗议什么的,萧绮云不是亲生女儿,她肯定面子大过亲情,绝不会善罢甘休,轻易妥协退让,萧绮云和离不好再嫁,刘永琦难道就好娶了?他刘家的嫡长子,总不能以妾当妻吧?何况,萧逸还守着刘广众的后方,做点手脚,让刘广众难受一下,还是有可能的。

萧绮云这一忍再忍,刘家人可就把她瞧扁了,接下来的日子,她受的委屈越来越多,连刘永琦的几个妾,也都慢慢爬到她的头上。

萧绮云越凄惨,就越是敬佩文瑾的主意拿得住,竟然接连拒绝两个家世显赫的男子求亲,宁愿成了老姑娘也不出嫁。

她当时只想跳出家门,到了刘家,看看那些庶子们在刘夫人手里过得日子,便明白萧夫人、文瑾对她姊妹几个,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可惜,萧绮云从来就没有习惯自省其身,也没有人教她回归正途,接下来,她非但没有向萧夫人靠拢,以期得到娘家支持,和刘家抗衡,反而更加妥协,希望能用这一招,得到刘永琦的垂青,刘永琦越发胆大包天,趁着酒醉,让萧绮云想办法把文瑾弄得刘府。萧绮云刚开始是不答应的,但敌不过刘永琦的毒手,一次又一次的暴打,让她最后,什么原则都没了,只求能安然度日。

萧绮云没了意志,开始消极起来,对刘永琦的要求能拖则拖,刘永琦也曾想过其他办法,无奈文瑾轻易不出门,出去也经常是钱府,路程近,又在城里的贵人居住区,他根本没机会动手,最后,他觉得还是借助萧绮云的手比较好,便给萧绮云许愿,只要能得到文瑾,今后,就和萧绮云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打她。

萧绮云信以为真,一想到今后不仅能得到男人的心,还能把文瑾压在身下,她兴奋异常,用各种理由邀请文瑾去刘府,阴谋不成,竟然想出绑架一招,差点暴露自己,刘永琦知道后,暴怒异常,但事已至此,他若是再打萧绮云,肯定没有任何好处,就在这时,刚刚长成的萧绢云入了他的眼,以前,对萧绮云姊妹,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没想到其中还藏了一朵奇葩,尤其是刘永琦心理变态,对绢云的青涩更感兴趣,他讨好绢云,一回两回还行,次数一多,萧绮云就看出来了,她不许绢云去刘府,但那几天萧府事儿很多,萧绢云和萧绫云又是不知好歹的,被几件首饰衣服哄得心动,常常自己送上门去。

这姐妹三个都不是什么乖巧的,萧绮云的话,两个妹妹竟然置若罔闻。事情到此全清楚了,可怜萧绢云才十三岁,一朵好花还没开放,就这么被摧残。

萧夫人通过玉洁郡主,把京城发生的事情写成信件,夹在兵部的文件里,火速送到了***,萧绮云姊妹三个,还得萧逸发话才能处置。

为了不引起流言,萧夫人给萧绢云喝了红花汤,她是例假的日子才过了十多天,因为身体才开始月信,肃妈妈怕她弄脏了床,把日子记得很准,时间一错过,肃妈妈便留意萧绢云的行动,结果看出蹊跷,及时报给了萧夫人,这事儿,还算处理及时。

萧逸大怒,他本来就把对赵玉兰的恨迁怒到这三个身上,现在更觉得丢脸,回信让萧瑜琛代他主持家务,把萧绮云三人的名字从萧家族谱上取消,然后,送她们回赵家。

赵家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只有几个远房族人,他们都是赵家比较老实,活得不得意一群,哪有财力安置萧绮云三个?

萧家的仆人让三个人下车,他们赶着马车离去,萧绮云(她已经被取消叫这个名字的权利,本文为了方便,暂时这么说)没想到自己竟然过到了这样的境地,在赵家祠堂门口,和两个妹妹抱头大哭。

赵家发迹之后,曾经新建了一个祠堂,现在已经让朝廷封了,这个祠堂是以前的,窄小黑暗,四面透风,赵家的人谁也没有多余的房屋安置她们,萧绮云三个,只好暂时住在后院。

没有仆人,就算赵家人给了点米面,她们三个也不会做,第一天,折腾得差点没烧了房子,做出的面条还是没法入口——下到锅里,不知道搅动,糊了,而且,薄的薄,厚的厚,有的煮过了,有的还没熟。

饥肠辘辘的她们,最后还是把锅里的东西吃完了。

三个娇小姐,在没人搭理的赵家祠堂,除了哭,就是折腾如何吃饭,这样的日子,她们已经觉得是苦到底了,第八天,祠堂里还来了个男人,拿了一包点心,就想对萧绢云动手动脚,还好萧绮云有点儿武功底子,拿着个烧火棍和人打起来,最后自己受了点伤,总算把那个混混赶了出去。

“姐姐,呜呜,这样还有什么活头啊——”萧绫云泪水最多。

萧绢云却愣愣地想别的。

“二姐,呜呜”萧绫云自动恢复她们三个的排序。

“别哭,大姐,刘家又没有说不许你回去,我们为何在这里硬挨呢?”

萧绮云很犹豫,萧绫云和萧绢云都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没有娘家的支持,刘家又是那样一群变态,萧绮云对前途十分忧心,但萧绢云和萧绫云却不这么看,她们见到的都是刘永琦装出的善意面孔,虽然知道刘永琦喝醉会打萧绮云,但她们的认知,那是“姐夫”喝大了,控制不了情绪。

萧绢云内心,甚至恨萧夫人弄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不然,刘永琦肯定会对她更好些。

“大姐,不如让我和绫云走一趟,去求求刘夫人。”

萧绮云摇摇头:“咱们一起去吧,他们家,若是真休了我,也算是一种结局,好过这么不死不活地吊着。”

萧绫云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意,她觉得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糟。

三个人出家门,头上还有首饰,身上也有好衣服,这也是赵家人肯接纳的原因,光那些东西卖了,节约点过日子,都能坚持十多年呢。萧绮云刚开始也是蒙了,没有想到变卖首饰,雇佣下人。

萧绮云三个收拾打扮了一番,出门找到一个赵家的大妈,让她帮忙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刘家。

刘夫人接到下人的报告,冷笑一声:“有种,就别回来——”她还没说出别的难听话,刘永琦已经黑着脸过来,让下人接萧绮云进门了。

“你就是心软!”刘夫人皱眉,不悦地道,“她们被赶出萧家,何不趁此机会,腾出地方…”

“别忘了爹爹来信,要我们善待她们。”

“你爹——”

“姓萧的自己折辱可以,断然不会看着我们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你爹现在都去屯垦了,还用怕那姓萧的?”

“母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现在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养几个闲人吃饭吗?”

“可是她占着名分!”

“一时而已,母亲,我有办法。”

刘夫人沉着脸,没再说反对的话,刘永琦掉头往大门外走。

见刘永琦亲自出来接自己,萧绮云感动不已,就在她情深意切地望向刘永琦时,却见男人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一个仇人,这让她又怕又迷惑。

事情很巧,第二天刘广众的一封家书到了,刘夫人和儿子看了之后,便把萧绢云和萧绫云又送回了赵家,同时,派了一个媒婆向赵家求亲。

刘永琦要娶萧绢云为妻,和萧绮云并嫡,这让萧绢云喜上眉梢,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着落。

赵家剩下的族人,乃是家族中最贫穷老实的几户人家,此刻没有一个人能主持得了大局的,刘家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媒人来了两趟,婚事就定下来,几天后,还办了一场风光的订婚宴。

姐妹并嫡的事情,在这个社会是很少的,这事情又一次让京城舆论大哗,不光是京城的高门大户,连普通百姓都议论纷纷,不明白刘家为何依然要萧绮云为嫡长媳,而且还公然娶萧绢云这样被家门逐出,连姓氏都没有的女人做妻子。

婚期定得非常紧,一个月后就迎娶。

刘家没多久,便给萧绢云下了聘礼,这回让人眼珠子都能惊得掉出来,他们竟然下了六十四抬的豪华聘礼,浩浩荡荡的礼品队伍,简直能把京城的百姓眼睛耀花,连永昌帝都惊动了。

皇帝这才意识到,刘家的根本,他竟然没有动。

是的,刘家还是很富有的,依然过着纸迷金醉的奢华日子,这让永昌帝心里很不舒服,哼,保全你们的命可以,但依然让你们好过,这就有违我的本意了。

谁能容忍曾经暗害过自己的人依然逍遥呢?

密旨很快送到了***,威远侯开始调查刘广众现在有没做什么不法的事情。

再说京城里,萧绢云风光出嫁,虽然嫁妆就是那些聘礼,但六十四抬依然令人眼红不已,是女人没有不好奇的,舆论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一回,萧府并不丢人,反正那三个女子,跟这边已经没有关系,感觉丢人的是刘府,刘夫人连一张请柬都没送出去,豪华嫁妆和门可罗雀的冷清,竟然出现在一起,令下了花轿的萧绢云好不失落。

刘夫人好久都不敢出门,连仁亲王妃都受到牵累,最恨在她面前提娘家的事儿。刘家之所以肯做这样蹊跷的事儿,自然和在***的萧逸分不开,刘广众好日子过久了,现在被降职屯垦,时不时还会控制不住享受的行为,好些吃穿用度都有僭越,萧逸一直密切注意着他,这个时候便写了一份奏折,他要弹劾刘广众逾制。